[創作]《鬼島故事集》地獄變 15 ～ 母子重逢

[imam (飲馬人)]

    這時，他媽媽也回過頭來，一看是阿弦，詫異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阿弦？你…怎麼來了！難道………」話還沒說完，阿弦已跪了下來，上前牽住媽
    媽的手，讓媽媽感覺他雙頰的淚流，此時兩人魂體相接，感覺卻從未如此真實過。

    媽媽撫著阿弦的頭髮，像兒時一般給他安慰，她只道阿弦在陽間壽命已盡，心中當
    然心痛不捨，但母子能在地獄重逢，又是一陣感慨萬千。可是她撇眼一看，卻見黑
    白無常不尋常地站在門口，看來是他們帶阿弦來找她，心中又是不解其中的來龍去
    脈………

    「難怪我前陣子常夢到你還在讀國中，我們還在台北的家。我當時就擔心怕會有不
    好的預感，沒想到果然你這麼年輕就……..」他媽媽再看看阿弦，畢竟她往生的時
    候兒子還在監獄，中間又隔了這幾年，對阿弦和母親來說，這幾年人事遞變，滄海
    桑田……….

    之後，媽媽和阿弦坐在爐灶旁的一張古樸木桌椅，母子別離後自然有很多話要說。
    像往常一樣，他總是急著先開口，尤其這幾年，他自認他所做的事，應該沒有再讓
    媽媽失望了……

    阿弦先說他出獄後毒癮也戒了，真的想要徹底悔悟重新做人，但出社會又不知道要
    做什麼，想到以前跟阿添師學過幾招，於是就自稱「靈異先生」，開壇幫人抓鬼處
    理事情，結果才知自己是三腳貓，差點被鬼收了半條命去。後來就去一家禮儀社應
    頭路，彈彈電子琴，當然也沒臉回去見阿添師。但沒想到因緣際會竟然有人來找他
    ，而且還是阿添師要他來的，那一次他處理得很好，也和阿添師師徒再相見。之後
    ，他遇到越來越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並在這過程中累積自己的經驗，漸漸學到一身
    本事，也交了一些陰陽界的朋友，像是門外的黑白無常………

    阿弦說到這有些得意洋洋，看著媽媽欣慰的表情，這幾年吃過的苦感覺也雲淡風輕
    了……..

    母親看著阿弦，感覺前一刻還像是國中生的小孩子，突然一轉眼已經長大了，變成
    熟了，也懂事不少，感覺就像是場夢一樣，霎時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在夢外。

    這時媽媽笑著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媽妳都知道？」阿弦也感詫異。

    「是啊！我們人死後一樣會做夢啊！」

    「人死了還會做夢？」

    「當然，你知道人有陽壽，陽壽若未盡而死，魂魄到了地府就還有陰壽。陰壽的魂
    體和生前一樣，有七情六慾，會吃會笑也會做夢！不然你清明與忌日拜我飯，如果
    我不存在了，那你是在拜什麼？你說是不是，靈異先生？」媽媽虧了一下阿弦，她
    愛開玩笑的個性，還是一如生前。

    「所以我在夢中有時會見到你的身影，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也知道你在煩惱什
    麼，期望著什麼，在夢中你的起心動念，我都能感應的到。」

    媽媽這樣一說，阿弦頓時想到目連尊者所說：「就像是有些親人，他們看似已經不
    存在了，眼睛看不到了，但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煞時明白，媽媽從未走遠，
    這些年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

    「知道你這幾年過得很好，有走在正途，媽媽就很高興了，也感謝池王爺的護佑，
    讓你度盡難關，在你危急時出手相救，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再去答謝神恩！」媽
    媽欣喜說道。

    一說到「池府王爺」，阿弦心中不禁五味雜陳。他是虔心信仰池王爺的，也在信仰
    中得到了「正念」與「力量」，他將池王爺的神像刺青在身上，就是要時時提醒自
    己，這條命是王爺給的，此身不可以再做壞事行邪道，否則就是褻瀆了王爺法相。

    但一想到媽媽就是為了自己，向王爺祈求就算折壽也要將他救活。而之後在他被關
    押的第一年，媽媽就死了。那時他在監獄裡痛哭流涕，怨恨池府王爺為何要跟媽媽
    進行這場魔鬼交易。該死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因為有這層情緒，便化做了永遠解
    不開的心結，有時他甚至會這麼想：日後作為乩身的種種磨難，都是承受當初不孝
    的苦果。

    「媽，妳為什麼當初要向王爺祈求折壽來救我？王爺又為什麼要答應你的請求？」
    他最後還是問道。

    「傻孩子，你去問天下的母親，哪一個媽媽會對自己子女見死不救？兒子命都快沒
    了，如果有方法救得活，哪一個媽媽不會試著去做？但是王爺還是沒有答應我的請
    求啊！」

    「什麼？」阿弦驚道。

    「阿弦你的命確實是王爺救的！後來這裡的判官告訴我，當時生死簿上已註記了你
    的名字，黑白無常也勾了魂魄下來，只差一步就要過橋，但忽然池府王爺一道急急
    如律令，要把你的魂帶走，因為王爺知道你還有道緣未了。

    那時你被送到醫院已經是懨懨一息，所有人都告訴我除非有奇蹟，不然你不可能救
    得活。我不知道什麼是奇蹟，我只相信池府王爺一定有法子可以救你一命。我向慈
    威的王爺祈求，只要能救治你，要折我的壽來抵也願意。結果祂並沒有這麼做，而
    是要你做祂的乩身，為王爺辦天事行天道。所以你的命確實是王爺救活的，卻不是
    折我的壽給的。

    唉，阿弦！人的壽命都是個人因緣業障的積累，我的死是意外，你千萬不要怪罪自
    己，跟自己過不去。只是，當初我在神明前發了這個心，讓你和我都背負了不孝的
    罪名，你讓母親為你折壽，就是不孝；阿公阿媽知道媽媽為你折壽，就像人自殺不
    愛惜自身，這也是不孝，因此才會受到這些因果報應！」

    此時阿弦終於徹悟媽媽的死和折壽無關，但在神明前發願起了這個心就是不對。想
    通了這點，此心更是心無罣礙，敬天敬神。而媽媽這樣一說，更讓阿弦想起橋頭的
    「城隍神算」曾經說過：「你母親為你折壽，這種不孝是犯了天條的罪，會引來惡
    業果報在你與母親身上！」

    因此轉眼又擔憂起媽媽，不知媽媽在地獄會受到什麼「惡業果報」，一臉憂心忡忡
    看著母親，媽媽似乎也已猜出他的心意，於是說道：「阿弦，你放心。媽媽雖然身
    在地獄，但並未受到什麼酷刑折磨，只是像在廟裡當志工一樣，每天在廚房幫忙煮
    湯洗碗做點雜事，算是抵媽媽當年的罪過，直到陰壽了盡為止。」

    這時，突然門口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誰說妳是這廚房的志工啦？誰又准妳做到
    陰壽了盡為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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