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鬼島故事集》字怨者 38 ～超渡的要件

[imam (飲馬人)]

    接下來幾天，阿弦都在等李警官的消息，除了枯等以外，他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
    做……..

    那晚他和小雨、大勇的靈體分別後，當時他已看出他們的魂魄非常虛弱。他們本來
    就是孤魂野鬼，當初家人來招魂時，可能是法師科儀做不全、或回家路上被煞沖散
    、或公媽牌位不接納他們、甚至是執念太深一直被困在這等因素，總之招魂往往也
    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他們因為一直被困在這，又無香火供養祭拜，也沒因緣聽經領受佛法，如果遇到時
    運低磁場近的人，自然會來依附纏身。有時是想多吸納點陽氣，以延續陰魂；有時
    是希望這人能幫他們的忙，完成他們倒懸的心願，像是阿本與阿泰遇到的狀況。

    所以當阿弦看到小雨和大勇飄散不定的魂魄，便知道他們是招魂不全的孤魂野鬼，
    再加上後來又經過為拉回驢子，與法師小鬼的拉扯拼搏，無形中耗費了不少陰魂元
    神，更顯幽魂的虛無縹緲，輕如羽翼……….

    阿弦雖然想幫他們超渡西方，但無奈陽世有陽世的律法、陰間有陰間的規矩、超渡
    也有超渡的要件。超渡的要件就是要放下，心無罣礙，怨念解消，因緣具足，圓滿
    成就，到時以無量壽佛之力，才可以超渡至西方彼岸。

    所以超渡的要件，完全是在人的心念，在於你放下沒有。但小雨和大勇，還沒有放
    下，他們還挂念著驢子，尤其是在驢子的魂魄被偉哥收走以後，那一種揪心沈重的
    痛，纏繞在單薄的靈魂中，所以他們很難超渡，也不想被超渡……..

    但是繼續放任他們在人世間這樣東飄西蕩，任由魂魄日以繼夜耗損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阿弦在那一晚問他們道：「如果你們還放不下，不願這樣一走了之，要繼續
    在人間，那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就是要修行，跟著大神修行。這道理有點跟人間一
    樣，要生活要吃飯那就要去工作去賺錢，不想工作就會成為無業游民，在社會被人
    趕來趕去。做鬼也一樣，沒有依託之所，沒有跟著修行的主神，那就是孤魂野鬼，
    下場只會比無業游民更慘…….」

    小雨和大勇他們已經做鬼一段時間了，也知道不管到哪裡都有各自的規矩，人間是
    個人吃人的社會，當了鬼在陰間也還是個鬼吃鬼的世界，這個規矩已經運行了幾千
    年，業力流轉誰也改變不了。

    他們低下頭不說話，只聽阿弦繼續說道：「這樣吧！你們有沒有崇信的佛菩薩，或
    是家中常拜的主神，覺得與自己特別親近有緣的神明。我去幫你們談看看，看祂們
    願不願收留你們，讓你們成為祂的門下部眾，幫祂做事情，也跟著祂修行。」

    大勇是個宅男，對拜拜這類宗教信仰並沒有偏好，頂多只是跟著家中長輩拜而已。
    至於小雨，她想了想，想到自己家鄉附近有一間大廟，小時候常跟阿媽一起去拜拜
    ，所以對這神明感覺特別親切，即使日後到外地唸書，也會先找有拜這主神的大廟
    上香，於是小聲說道：「阿弦，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可不可以幫我問問看媽祖娘
    娘，願不願意收留我們……….」

    「天后媽祖娘娘嗎？好，我去試試看，但是不一定會成喔，這是要先跟你們說的！
    」阿弦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有的時候大廟主神願不願意收留孤魂野鬼，這真的很難講。就像是考試推甄入學，
    不是說你想讀哪一所學校，那學校就一定要讓你進去，決定的關鍵在教授的態度。

    有些神明覺得孤魂野鬼怨氣太重，不是很喜歡他們；有些神明原則分明，覺得孤魂
    野鬼就當交由陰曹處置，豈可破壞行規；也有些小廟主神香火稀微，自己的兵將都
    快養不起了，哪有餘力再招募外眾；再加上小雨大勇，一個是玩音樂的弱女子，一
    個是耳朵有重聽的宅男，那些驍勇善戰的五營兵將一聽，直覺就是不能幹活的老弱
    婦孺，更是直接就打槍。當然阿弦也知道小雨與大勇有些特立獨行的個性，也怕他
    們到新環境被老兵排擠，所以更是格外慎選這大廟主神的地方風評與帶兵風格，希
    望能為他們找個好出入，相對也讓這事變得更困難………

    於是這幾日白天的時候，阿弦就去參拜各大天后宮，徵詢主神收留他們的意願；到
    了夜深人靜時，帶著上好線香來到驢子房中，一方面讓小雨大勇藉由線香的香氛安
    定陰魂增益元神；一方面也跟他們閒聊，讓他們不致胡思亂想，繼續陷溺在負面情
    緒的漩渦中。

    就這樣在幾日的閒聊下，小雨和大勇漸漸對阿弦卸下心防，真心相信這人真是來幫
    助他們的。有一晚，阿弦坐在書桌前，將腳翹在桌上，看著以前驢子的電腦，他對
    電腦與網路不熟，所以他很好奇之前大勇怎麼透過電腦，找到驢子死後所發表的文
    章，進而確定那就是驢子所寫的。

    「IP位址。」大勇說道：「這就像是每台電腦的住址，還有ptt的代號也看得出來。」

    「代號？代號是什麼？」

    「就是登錄ptt的名字。驢子生前的代號是bd，死後的代號的db，只是反過來，所以
    我知道一定是他。」

    「bd和db？」

    「嗯。」大勇認真說道：「『bd』的意思，在他生前曾開玩笑跟我說，這是女人內
    衣的樣子。後來才認真說『bd』就是believe dream，相信夢想的字頭。」

    「所以那『db』的意思是？」

    「當時我曾在ptt丟水球問他，其實那時他已經死了，而且不回任何人的水球，但他
    只簡單回我一句『dead body』。」

    阿弦一聽，驚道：「所以這個在網路上寫鬼故事的字怨者，他並沒有騙那些讀他文
    章的自願者們，他很誠實地告訴大家，他就是『dead body』了。」

    「後來在我們都死後，」這時一旁的小雨也接著說道：「驢子曾經問我『db』兩個
    字母，像不像一隻被折翼的蝴蝶，『失翼蝴蝶』也許就是我們最好的寫照，有美麗
    的夢想與才華，可是卻怎麼飛都飛不上天空去！」

    阿弦雖然沒看過驢子的小說，但想到驢子寫的鬼故事能有這麼大的吸引力，讓讀者
    連續每晚收看，連不愛看小說的阿娟都看得津津有味，更可以想見驢子確實是一個
    很會說故事的創作者，是一個有才華的人。

    這時小雨不禁問道：「阿弦，驢子真的救得回來嗎？偉哥真的會放過他嗎？他會不
    會又像以前一樣沈淪到毒海裡了？」

    「不會的！」阿弦說道：「驢子已經戒了毒癮，是一個有大毅力而且堅守本心的人，
    有一顆改過的心就不會再墮落！我們一定可以救他回來的，一定可以……」雖然阿
    弦嘴巴上這麼說，但其實他已多次招驢子的魂沒有結果，這一刻只怕凶多吉少，魂
    飛魄散了………

    隔天，阿弦再繼續參拜各地天后宮的行程，跑了一整天各個大廟主神都是「笑筊」
    或「陰筊」，看來收留他們的事沒那麼容易。

    這時夕陽西下，他來到了一個靠海的小鎮，看見一個「海安宮・天上聖母」的路牌
    ，他順著路牌指引最後竟然迷了路。這時他看到路旁榕樹下有一對正在走棋的老阿
    伯，其中一個雙眼上的白眉毛超長，另一個兩耳內也長出一大撮白毛，兩人專注地
    下這盤棋，完全沒注意到阿弦走到身旁。

    「歹勢！阿伯，借問一下海安宮按怎走？」

    那兩個老人連頭都沒抬，其中一個只在棋盤上比了一個「兵」說道：「你現在在這
    裡，過橋了後直直開，等下一個路口正手彎，然後再反手彎就到了！」

    「好，謝謝啦！」阿弦致謝完便上了車。只聽沈浸在棋盤的老人，對另一個說道：
    「哈哈，我的『兵』這步按捏走，就看安怎救你的『馬』！」

    過沒多久，阿弦來到了這「海安宮」，只見廟宇恢宏崇峻，華麗中不失肅穆，頗有
    正神氣派。廟埕中一些小孩正在遊戲嬉笑，廟門口坐了三五老人開講閒聊，看來這
    「海安宮」是這靠海小鎮很祥和的信仰中心。

    阿弦穿過三川門來到正殿，只見堂上主神媽祖娘娘一臉慈眉善目，靈氣環繞，更覺
    空間中仿若有神靈，連右眼封印的琉璃子都有所感應。

    此時阿弦恭敬地上香並說明來意，之後在廟中駐足一會兒，待天后的部將對小雨與
    大勇，進行明察暗訪調閱生死簿後，再擲筊向天后敬問。果然，非常順利地得到三
    個「聖筊」！

    阿弦趕緊再跟這廟中的廟公說明，這事雖然離奇，但廟公想既然已取得天后媽祖娘
    娘的同意，也就不多說什麼。只說「海安宮」明日一早有神明出巡，如果你要辦這
    事，最好在今晚就辦，而且趁人少的時候比較好，總之就是盡量低調。

    當晚阿弦帶著兩把黑傘回到驢子房間，然後跟小雨和大勇說了這件事。對他們來說
    ，雖然日後有了皈依處固然高興，但轉眼就要離開這對他們是生死交關的房間，終
    究還是會有些不捨，尤其現在心有挂念，總覺得再圓滿的事也有缺憾………

    大勇在看了驢子的電腦後，這個沈默內向的男生，在走進撐開的黑傘前，突然轉頭
    向阿弦微笑道謝：「謝謝你幫我們這個忙，謝謝……..」隨後便消失了。

    至於小雨則對阿弦說：「我想再回房間看最後一眼！」

    她打開燈，回到這熟悉的房間，心底自語道：「這房間陪我度過許多日子，有好的
    ，也有不好的；有開心的，也有那些不堪的。做鬼離不開的時候，總想著哪天可以
    重見天日，沒想到真有這麼一天了，心底還是會不捨…….」隨後她再看看牆上那
    個圓洞，那一個亮著光的洞口，曾經讓她倍感安心，感覺創作路上並不孤獨；也曾
    經是個引信，和手上的套圈，一同結束在深夜12點的同心圓………

    這時阿弦撐開黑傘，看著牆上那亮著光的洞口，過了不久，隔壁的燈熄滅了，阿弦
    知道小雨的魂魄進傘裡了。他用兩條紅帶子綁住兩把傘開口的地方，然後收進大包
    包裡，引著兩柱香來到車上，趕緊便在半夜開往「海安宮」……….

    到了廟埕，「海安宮」的兩扇大門已然闔上，這時從側門走出了一個穿唐衫的人，
    正是廟公。他來到車門旁對阿弦問道：「他們呢？」

    「收在傘裡了！」阿弦拿出傘，還有寫有兩人姓名與生卒年月時的紅紙說道。

    「好，黑傘不能進正殿，你只能送他們到這，剩下就交給我吧！他們還需要經過一
    些儀式才算清淨！」

    這時阿弦突然有些牽掛和不捨，雖然與小雨大勇的緣分很淺，只有這幾日的相處，
    但卻覺得他們都是不錯的人，只是被牽引進黑暗的社會深淵…….

    「廟公，謝謝你的幫忙啦！失禮，算我多話，我牽的這兩位魂，其中男的有點重聽
    ，可能你要多叫他幾次名，他才會聽到……..」

    「你說的我攏哉啦！」廟公戴起老花眼鏡看看紅紙說道。

    「你已經哉啊？」阿弦驚訝道。

    「那兩位都已經跟我說了，所以當然哉啊！」廟公指著大門說道。

    阿弦不經意抬頭看去，只見三川門下的兩扇大門前，竟站著兩個大巨人，一位大眼
    若鐘，一位大耳如扇。阿弦嚇了一跳，趕緊再定神一看，卻是兩個一般身高的老人
    ，一個雙眼上的白眉毛超長，另一個兩耳內也長出一大撮白毛，正是那天下棋的兩
    位老阿伯，看著阿弦揮扇微笑。

    阿弦抓頭想想，剛剛大概是看錯了，又驚疑道：「難道那是琉璃子所見！」就在這
    時，忽然阿弦的手機響了，來電的正是李國鐵警官的號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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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tsutsukan: 按照bd是內衣的邏輯，不免覺得db長的很像陰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