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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th the lights out, it's less dangerous Here we are now, entertain us I feel stupid and contagious Here we are now, entertain us A mulatto An albino A mosquito My libido A denial!      ──Nirvana,”Smells Like Teens Spirit” Childish ◆   我從杯子裏的倒影盯著他。   我ㄧ屁股坐到吧台上,老闆一眼就看出來我未滿法定年齡,不過在這裡他們哪管這些 ,錢照賺,菸酒無人不賣,這就是最上道的做生意方式;我點了一杯馬丁尼,喝了兩口馬 上覺得太辣,我果然不該裝老派的,應該先從啤酒入門,不然就乖乖的點柳丁汁。雖然這 杯喝不下去,但我還是熟練的從口袋裡掏出菸,點起來並且注視著杯沿,想從那光滑的反 射表面監視目標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舉動好像有點蠢,但對於一個剛上手的小夥子來說,這種跟監的行動真的是緊 張刺激的不得了。當你看著對方,對方卻對你的存在毫無知覺時,那種滿足感真的是讓人 腎上腺素加快,很快就會愛上這類感覺。杯子倒影裡的目標瘋狂的倒酒,好像眼前那瓶噴 火龍舌蘭是他的仇家一樣,他重重的拎起瓶子、用粗魯的姿勢把裡頭的液體咕嚕咕嚕倒進 杯子,酒瓶隨手碰在桌上的聲響大到隔壁桌的人都轉過頭來瞪他。但看到他眼睛裡的血絲 ,他們有再多的不滿也只好轉過頭去,繼續忍受那不停反覆的碰撞聲。   他持續這樣的高調行為一陣子,直到瓶子裡不剩一滴液體,和手裡握著的玻璃杯開始 出現裂痕,他揮手要酒保過來結帳,酒保看到快要破掉的杯子皺了皺眉頭,我注意到他是 付現,不是一般常見的信用點,這表示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嗎?我不知道,當他站起來走出 酒吧時,我把菸隨手丟進那杯只喝了一口的馬丁尼,吧台的領班顯然對此非常不以為然, 我把幾個銅板丟在吧台,像隻聞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樣緊跟出去,領班先是數了數銅板,接 著對匆忙離開的我發出咆哮。   「不用找了!」我酷酷的回道。   「你只付了一半!」他其實說的是這個。   我衝出門,在街上搜尋目標的蹤影,跟監這件事最大的挑戰就在這裡,你如何在往來 的行人之中,緊咬住你的目標,卻又不至於讓他警覺到你的存在?我相信我並沒有操之過 急,有按照師傅教的一步一步來,我ㄧ邊閃躲粗暴的路人,一邊跟著對方的腳步節奏,他 停我也停,他快走我也急步追上,從頭到尾我都跟他保持一定距離,就算他回頭也只會看 到茫茫人海也不會注意到我。他閃進一個巷子裡,我知道挑戰來了,陰暗的巷子,被追者 最常用的陷阱,但我可不會因此退縮。   我先等了一會,算準了他跟我的差距,轉進去後我忙著查看兩邊的牆上:有些寫著髒 話的塗鴉、還有更多醉鬼留下來的怪奇方言,偶爾可以看到一兩個法師寫下的詛咒,不過 這些都不是我要注意的地方,我伸出手貼住牆,果然感覺到一倆個疑似偵查符文的東西, 而且根據符文上的熱度,顯然才剛剛被留下;目標雖然很機警,但我也不是生手,我一一 抹去這些痕跡,一邊緊咬住對手不放,想要在這回合上贏我,他門都沒有。   巷子就快見底,路上有幾個乞討的不明種族生物,我技巧性的迴避他們,卻又不能被 前頭的人知道我在跟他,於是我有時低下來假裝撿東西,或是假裝對牆面上的文字感到興 趣,我按照自己的步調移動,停停走走,但注意力始終像跟鉤子鉤住對方,他如果想在暗 巷裡甩掉我,那他大概太看輕我的實力了,我始終沉住氣,不會輕易走進他可以回身察覺 我、或是攻擊我的距離,巷子就快要結束,走到大街後他要逮住我更是難上加難。   當他開始奔跑時,我並沒有因此而慌張,我還是按著自己的步調來,這裡沒有分叉出 去的窄巷,也沒有太多的死角,被目標嚇到立刻拔腿狂追是最笨的作法,我完全不為所動 ,雖然腳步確實有加快,但還不到馬上被戳破的程度。我不動聲色的跟上去,雖然被他拉 開了一定的距離,但巷子裡的乞討者讓我不至於落後太多;你對他們不裡不睬他們乖乖認 命,但你做出激烈的舉動就很容易讓他們也跟著騷動起來,此舉有助於我趁亂更加拉近距 離,同時也確定目標的注意力不會放到我身上。   目標走出巷口,我也跟著出去,就是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秒發生了亂流:我跟出去,卻 發現大街上沒有我追蹤的目標的身影,但我分明就是看著他走出去,確定他自始至終沒有 往回看過一眼。大街上兩旁而至的人潮朝我包夾,我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並且深深 陷在失落的情緒中:我終究還是被目標跑了,雖然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但這確實 是令人感到有點沮喪。   正當我這麼想時,目標從後頭的暗巷猛地出現,像是一把鉤子那樣把我揣回巷子。 ◆   她在書桌上刻字,好像高中生都特別愛玩這一套,國中時喜歡畫線、故意跟隔壁桌的 精靈男生玩楚河漢界,高中時你就會在木桌上刻下有的沒的,雖然你知道教室裡的復原魔 法在下課期間就會把一切都還原。   她首先刻的是『這堂課好無聊』,接著想了想又接著刻『他媽的老師也好醜』,為了 撫平這樣的情緒,她開始幻想上上一堂課的魔術工藝學老師的英姿,這個曾經在軍中當過 鍊金匠的老師雖然有一定年紀,但身為貝西摩斯族的英俊外表卻一點都沒有消磨,相反的 卻因為歲月的刻鑿有了更鮮明的形象。她先刻了『教工藝學的貝西摩斯人好帥』,然後開 始描繪她心目中他的樣子,滿臉白鬚英挺的面孔,健壯的雙臂,厚實的胸膛,跟雜誌上的 模特兒差不多,她一路想像直到下面,在無意識中發現自己竟然毫不忌諱的在老師的雙腿 之間刻上了一個疑似陽具的形狀,喔,對,她在心裡竊笑,根據她的細膩觀察,老師的老 二顯然也很有看頭。   上課幻想老師的陰莖是不是有點太超過了?沒關係,她就喜歡這樣,她從來不覺得那 些事有什麼好迴避的,每個人都是因為爸爸把老二放進媽媽所以誕生的,所以為什麼不能 開放的討論性這件事呢?那是一種儀式,是一種美好的、代表豐收的、象徵生命的儀式, 她甚至敢大聲的說她就是喜歡陰莖的形狀,也喜歡她自己生殖器的樣子,有稀疏的毛,穴 口的縐褶跟…………喔,老天,如果老師可以窺探她心底的思想,那她相信這位老古板鐵 定會氣得發瘋。   不過在桌上刻英俊老師的老二顯然是太過火了一點,她雖然嚮往性冒險,但她也警覺 到這樣並不妥,幸好下課一到,復原魔法就會把一切都恢復原狀,雖然她知道專工學校並 沒有較一般國立高中更完善的設備,不但師資參差不齊,連教室內的魔法都比較老舊,所 以你還是可以看到之前的學長姐留下的些許痕跡,如果可以,她希望復原魔法塗掉所有的 部份,但留下那個壯觀的老二吧,她想,讓別人看不出來是誰,但又被那個老二給嚇得臉 紅心跳,那樣一定會很有趣的。   下課鐘響,她如獲大赦的站起來,復原魔法開始啟動,她看到那些刻字都被消掉,連 那幅裸男圖都被消去,看來專工學校落後歸落後,但復原魔法的威力還是差不多啊。她拿 起桌子底下的背包,就要往外走去,結果卻發現教室門口有一票人正在堵她,領頭的是隔 壁班的漂亮女生雪克美特Sekmet,這女生留著一頭漂亮宛若獅子鬃毛的秀髮,還有一雙懾 人的大眼睛,曾經贏過兩次校花票選,說話口氣永遠帶著高位者對低位者的姿態。   「妳好啊,賤貨,」雪克美特開口就沒好話,「妳憑什麼追我男朋友?」   好樣的,她心想,現在是要來正室側室爭寵那一套就對了?「親愛的,我可沒有要追 他的意思,」她以不帶任何敵意的笑容反擊回去,「但幫他吹我倒是不介意。」   當她被雪克美特找來的那票蠢女生架出去時,她可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禍從口出,畢竟 對她洛欣提爾‧小香頌來說,這樣的事她老早習慣了。 ◆   他一點都不喜歡打領帶,或是領結,所以當他老媽替他接連挑選好幾條領帶、後來又 改變心意開始找領結時,他幾乎要哭出來。他不懂自己為什麼不能穿那件法師袍,他以為 法師的聚會就是要穿那樣的東西:披著五顏六色、因為髮束實驗而搞得髒兮兮的斗蓬,每 個人的袍子上都有破洞,燒焦的、撕破的或是扯出來的,不管造成的原因如何,法師們都 可以笑嘻嘻的討論這些慘烈的過去,甚至因為自己把自己搞得一團亂而得意洋洋。   但這可不是他期待已久的法師聚會。莉瑞姆‧基爾里忙進忙去,想把兒子打扮的體面 一些,然而母子倆顯然對於這類的盛裝出席都不是太有經驗,莉瑞姆已經不只一次把粉底 打到他的鼻孔裡,讓他噴嚏連連、完全沒法好好化妝,莉瑞姆一邊咒罵自己粗手粗腳,一 邊也埋怨怎麼沒人發明可以快速化妝的法術。對於不停的被母親拿來當作實驗品,他顯然 也有一些怨言,母子倆僵持了一會,最後達成共識,她們這一行最擅長的就是化屍妝,莉 瑞姆相信與會的眾人都會體諒他,而自小跟著母親的他竟然也跟著這麼信了。   所以他頂著一臉像是要去參加重金屬樂團的可笑屍妝,站在這裡讓母親替他穿衣服, 他換上西裝,雖然款式不是時下最流行,沒被擦掉的灰塵又一次惹得他狂打噴嚏,而且袖 口和領口等都有明顯不過的掉線痕跡,不過莉瑞姆仍舊稱讚她從沒看過兒子這樣帥氣,而 他又一次愚蠢的相信了他的老媽,莉瑞姆自己穿了一件老舊的黑色連身洋裝,為了加強裝 飾還在頭髮上串了一個白骷髏的髮髻,多年後他看到照片,真的要忍不住大笑,心想自己 怎麼會放任媽這樣胡來。   但他那時才不過幾歲,不可能體會這些事情。於是母子倆就這樣頂著一付可以組成黑 死金屬樂團的模樣站在鏡子前,家裡那面會說話的鏡子不停發出嗤之以鼻的嘲笑聲,正所 謂忠言逆耳,於是任性的莉瑞姆直接拿起手邊的指向骨打碎了那面鏡子,希望鏡子裡的傢 伙可以安靜一點;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敲碎鏡子,莉瑞姆耐心的跟兒子解釋道,要讓很多 東西安靜,最快的方法就是打爛他,母親這樣說。   莉瑞姆興沖沖的拿出相機,這位實力雄厚的死靈顧問就跟許多法師同伴一樣,對於這 類的機械設備一竅不通,不過在前幾個禮拜她終於摸透了自動拍照的功能,這點兒子倒是 有不少意見,他在相機送來時就已經拿出說明書遞給媽媽,但深信許多事情實做最重要的 莉瑞姆顯然不吃這一套,那是契爾人的把戲,光說不練,你老媽一下子就可以搞定──莉 瑞姆當初可是這樣大言不慚,於是乎,她的兒子只花兩小時就弄懂原理,她自己卻花了快 兩個禮拜。   她把相機擺在腳架上,緊緊摟著兒子,雖然照片上的母子倆看起來真的很好笑,但他 卻覺得在母親的懷裡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他貼住媽媽的手臂,感覺這位天才女法師手上 傳來的陣陣力量,這力量可以召喚死者,做出『教團』認定是異端邪說的事情,但相對的 ,有死就有生,他反倒認為這樣貼近死亡的力量反而是最接近生命力的雛形,很溫暖,也 很讓人安心,他把媽媽的手抱得更緊。   「媽,我愛你。」   「你哪來這麼狗腿,小鬼,該不會又想要什麼新玩具了吧?」   「才不是,媽,我是真的很愛你,愛基爾里,愛死亡跟這一切。」   莉瑞姆猛然推開他,用很嚴肅的目光盯著他,「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真的很愛你,愛基爾里,愛死亡跟──」   莉瑞姆一巴掌甩過來,把他打的連退幾步。「媽!」還沒反應過來的他大叫。   「你給我聽好,小東,你媽冠了個基爾里的姓,不代表你就非得要跟著這個姓,記住 ,無論媽在不在,你都要答應我──」莉瑞姆瞪著兒子,「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真正姓的是 史卡德。」   「可是,媽──」   「不要什麼可是,小東,也許每一本書都會說基爾里怎樣的了不起,但對我來說,韋 蘭‧史卡德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無論是他的所作所為,還是他的犧牲,他所代表的一切 ,都比那個跟死人要錢的家族要偉大太多了。」他注意到母親的眼裡泛著些微的淚光,莉 瑞姆走過來,再一次用力的抱住他,「答應媽,不要忘記你姓的是史卡德。」   「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等到你大一點好嗎,你就會明白韋蘭‧史卡德,你老爸,是 個多了不起的人,而你也一定會以身為他的兒子為傲。」莉瑞姆擦掉眼角的淚水,「好啦 ,小子,現在我們來幫你挑個好看的領結吧,還是領帶比較好?喔喔,我想到一個更好的 ,剛好可以搭配你臉上的妝──你覺得用控制地獄犬的項圈會不會滿適合的?」 ◆   我只看到他那佈滿血絲的雙眼,宛若兩個在大白天出現的紅色月亮,令人不由自主的 不寒而慄。   他把我往後拉,像是抓一條狗那樣的摔在牆上,我毫無反抗之力,他開始揮拳攻擊我 ,不因為我是小孩就手下留情,他的拳頭像是鐵塊一般敲在我身上,我都可以聽見從骨骼 間傳來的迴響。他先攻擊我的眼睛,等我整個人往下滑後就開始朝我的肚子猛踢,我完全 縮成一團,只能抓準機會,等他的大腳一過來,像是快溺死的人那樣緊抓住浮木,扣住他 的腳,不讓他踢出我昨天吃了什麼東西。   他的腳受制,但他還有那雙殺人拳頭,他卯起來往我完全沒有防禦能力的身上猛打, 直到我鬆手為止,我張口哇的一聲吐出鮮血,整個人癱軟到地上,但他顯然還沒打夠,他 一把把我提起來,再度抓去撞牆:我像是一隻魚那樣的被甩向牆壁,漁夫都是這樣對待那 些抓起來卻還沒死透的魚。不過我跟魚不一樣,被網子捕到就只有認命,我在被撞上牆壁 前,張開嘴巴咬向對方的手臂。   這招奏效,我掙脫他的箝制,趁空檔展開反擊,我的拳頭紮實的打中他的腹部,依照 著師父教導的節奏,出第一拳前就該想到第二拳,所以第一拳還沒收回,第二拳就瞄準了 較高的位置,也就是他的咽喉打去。   如果我跟他擁有相對的條件,那我這兩擊大概可以讓他倒地,但我這兩拳卻好像打進 海裡,除了激起他有如怒濤般的攻擊外毫無實質建樹。他用力一揮把我打到一邊,力道之 大甚至把我打離地面幾公分,我再度撞上牆壁,他衝過來壓制住我,雙手一陣猛打,我已 經失去抵抗的力氣,只能像隻垂死的魚那樣軟趴趴的、沿著牆壁淌血下滑。   我最後只看的見他紅色的大眼,如今更因為施行暴力而血紅漲大。他伸手往懷裡一掏 ,拿出一把小型手槍,上面附著符文,一顆子彈就可以打穿牆壁,更別說是一個小孩子的 頭顱,他把槍遞過來,壓在我雙眼的中間,嘴巴咧出醜陋的微笑,紅眼因為興奮而更顯可 怖。   他扣下板機,我眼睛瞪的就跟他的一樣大。   沒事發生。   他顯然有一些遲疑,但我卻逮住這機會,我那時應該是啥都沒想,除了一心活命外真 的心無旁鶩,我不要命的撲上去,這次沒有再搞什麼攻擊咽喉的花招,我用手指直直插進 他那紅色、卻毫無防備的雙眼,宛若兩把雖然一點都不利、但卻對準了位置刺下去的利劍 。   這傢伙於是第一次發出慘叫。 ◆   她們逼她把外衣脫掉,只穿著內衣站在這裡接受女孩們的〝公審〞,她覺得這真是太 可笑了,好像這些人只敢欺負穿著內衣的女人似的,不過無所謂,她雖然不覺得自己身材 是什麼模特兒等級,但她跟這些每天把時間浪費在梳妝台上、坐在那化了快一百年的妝才 發現自己的肚子已經累積出一件游泳圈的傻女孩不一樣,她可是每天定時參加田徑隊訓練 ,甚至還代表專工出去比賽過的運動英雌。   如果她們想取笑她的身材,或是她的腰圍,那她想各位真是白費工夫,就算真的有給 她們抓到什麼把柄,她們難道以為她不會用〝天賦〞快速的修正掉嗎?於是她一邊脫一邊 開始想像,那時擷取到雪克美特的男朋友的性幻想對象──真可悲,竟然不是他自己的女 朋友──一邊用天賦把自己身材逐漸轉變為那個惹火的曲線,當她脫得只剩下內衣,卻威 風凜凜、眼神冰冷的看著週遭女生時,她相信自己絕對像極了那個雜誌封面的年度精靈名 模。   有些女生當下就臉紅了,由於專工是男女分校,男生的學院遠在河的另一端,長期下 來自然形成了女女的風氣,比較稚嫩的學妹一下子就對學姊鎮懾人心的身材給迷住了,雪 克美特的那票聒噪集團倒是更氣,有個已經看出她在玩什麼把戲的女生馬上尖叫:「作弊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妳可以幹嘛!」那女生說,「我們都知道妳可以隨意變換體型!妳這 個怪物!」   「是喔,那我真希望妳也有這麼棒的能力,這樣妳就可以消掉肚子上的那一圈了:畢 竟穿著衣服看到還是很礙眼。」   「妳!」   雪克美特出手制止她,這獅子般的女孩轉過來回應她的瞪視,「別這樣,卡珊卓,沒 必要跟她多費唇舌,我們都知道,」雪克美特開口真的沒好話,洛欣提爾現在確認這一點 ,「她最擅長的就是打嘴砲,不管是有沒東西在嘴裡都一樣。」  「對啊,看妳罵人咬牙切齒的樣子,我終於知道妳男朋友那話兒的咬痕是怎麼來的了。 」   學妹們對於這樣大膽的脣槍舌劍更加鼓譟,雪克美特氣到快炸掉,她找來的那些鶯鶯 燕燕在旁邊一直對她叫囂,但根本騷不到她的癢處,女生啊,她冷冷的心想,雖然脫得只 剩下內衣還真的有點冷,但她可不覺得自己在這邊佔了下風。她雙手插腰,一副天不怕地 不怕的模樣顯然是給對方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她覺得自己只要再多擺幾個酷樣,這些不知 天高地厚的小女生鐵定就會哇哇大哭起來,然而──   「很好,婊子,妳真的很帶種。」雪克美特怒氣沖沖,滿臉通紅,獅鬃般的捲髮像是 受刺激的刺蝟那樣豎起。「放馬過來。」   「要幹嘛?」大小姐,回家玩妳的辦家家酒吧,這種酷話可不適合妳。   「單挑。」邊說雪克美特邊脫下她的外衣,直到只剩下內衣為止,「穿著制服會弄髒 ,我可不想回去就被老師問到這是誰的血,我怎麼好說是我們的小婊子香頌的鼻血呢?」 洛欣提爾這時看清楚雪克美特衣服底下的模樣了,她身材相當健美,完全不是那種嬌嬌體 態,更驚人的是她從手臂上緣延伸到胸口的刺青,可不是那種小太保小太妹胡亂找人刺上 去的二流貨色,而是貨真價實,由堅持古神信仰的巫醫親手用祭祀刀刺上去的『力量圖騰 』。   擁有『力量圖騰』只代表了一件事,驕傲的大漠可邗族後代。   也就是獸人後裔。洛欣提爾這才知道為什麼要脫衣服,根本不是為了羞辱她,而是這 位雪克美特小姐顯然打算用她們部落古老的規矩來解決,女孩子們圍成決鬥圓圈開始叫囂 ,她跟雪克美特佇立中央,雪克美特背向陽光,身高不高的她竟然能開始讓洛欣提爾感受 到壓迫,地上的影子是否也因為這樣的氣勢有所動搖?不管怎麼說,在逆光之中,洛欣提 爾這時才知道那如獅鬃般的捲髮,還真的不只是像獅子而已。 ◆   纏鬥,他又揮拳,纏鬥,扭打,撞上地板,積水濺了一身,纏鬥,繼續扭打,兩隻手 指還留在對方眼窩裡。   我被擊中幾次對方被擊中幾次已經完全不重要因為我想打死他即使他是個大人我是個 菜鳥我還是要殺了他因為他想殺了我手指刺進去他拳頭揮過來媽的好痛但我要撐住給他死 給他死給他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我的世界跌入黑暗,但身體還在掙扎,我的手指一直沒有鬆開,持續朝他紅色的眼窩 中插進,我先碰到軟軟的東西,接著因為強力擠壓而開始出現液體,這段期間他不停揮拳 ,用抓的用打的用拉的想把我扯開,但我死命的繼續往內壓,直到他踢開我為止。我滾了 兩圈,看著他污水灘中瘋狂打滾,我腦袋持續空白,下意識的衝過去,跟他又扭打在一塊 。他雙手必須捂住眼睛,對我的攻擊毫無招架之力,我把他翻過去,用雙手架住他的脖子 ,雖然手臂還沒有鍛鍊的很結實,但我用上臂最多肉的地方架住了對方的脖子,開始用力 ,用力,再用力──   他發出一些可怕的叫聲,手瘋狂的往後猛打,但我已經習慣這樣的疼痛,我可以忍耐 ,而且把這些疼痛轉化成手上的力道,我持續用力,他的慘叫逐漸衰弱,往後打的攻擊也 逐漸停滯,我沒有放鬆,手臂箝制的更緊,用力,再用力──   就在此時一個冷冷的聲音插進來。   『嘿,你不是要跟蹤目標、然後找出他們交易的地點嗎?』那個聲音說,『還是你覺 得他掛了對你比較有幫助?』   我像是從一個很黑暗的夢裡醒過來,然而我的眼睛並沒有閉上。我嚇出一身冷汗,第 一次有意識的鬆開了手臂,懷裡的目標癱軟到地上,他的雙目全毀,因為對脖子施加的壓 力使他一時半刻無法恢復,只是不住的喘氣、咳嗽,再也不像是先前在酒館裡那個可以凶 狠瞪任何人、天不怕地不怕、幹了老闆一大票毒品自己跑路的『無良狗』納比‧派森。   我顫抖的從地上站起來,這次的跟監可以說是徹底失敗,我差點打死了目標,也沒有 逮住他們交易的地點,找出究竟是誰在幕後主導,讓納比‧派森這條瘋狗甘心出賣自己的 舊老闆,帶走一大票危險毒品在街上無目的亂闖。   暗巷裡的乞討者老早跑的一乾二淨,現在就只剩下我跟眼睛受傷的納比‧派森,我走 過去拉住他的腳,從口袋裡掏出沒因為激烈衝突而壞掉的符文石板,往牆壁上敲了一敲, 等了幾秒石版魔法才開始生效,空間中逐漸拉出一條本來不存在的細縫。我拉住昏厥的納 比‧派森的腳踝,使盡吃奶的力氣把昏迷的他、跟狼狽的我擠進那道細縫之中。   在細縫的另一端,一間廢棄的公寓裡,有個人正坐在那等著驗收成績。 ◆   這裡的氣味讓他想吐。   這是一個『聚會』,一個屬於法師的聚會,出席的都是跟基爾里家族相關的人士,他 一直以為法師聚會就是一堆不修邊幅的法師湊在一起哼哼哈哈、各自糗對方的魔法實驗又 爆炸了之類的鳥事。這樣正式、而且富麗堂皇的場合還真是他前所未見,大廳正上方有個 籠子,固定時間就會放出魔法金絲雀來取悅賓客,除了唱歌,這些金絲雀針對男性賓客還 有額外功能,可以幻化成人形,供這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投入在死靈事業的寂寞法師─ ─莉瑞姆遮住他的眼睛,即便是毛手毛腳,她也不希望兒子目睹家族的種種縱欲情色。   除了金絲雀,連酒水都滿溢那股淫糜的氣息,莉瑞姆拿過殭屍侍者端上來的馬丁尼, 對於家族企業的腐化速度感到不可思議;她不是反對縱欲,但是家族似乎越來越不知道節 制對於施法者的重要性。這場合好像隨時可以因為音樂的變換就開始群交濫交,而每個名 義上前來〝切磋技藝〞的法師,一手攤開他們新發明的捲軸,一手則抱著身材火辣的女侍 ,嘴巴裡談的都是錢錢錢,這個可以賺多少,那個可賣個好價錢,這東西絕對能申請專利 ──   莉瑞姆‧基爾里‧史卡德真的不懂,從什麼時候開始死靈法術已經變得可以這樣輕率 的看待了?   她攜著兒子,雖然知道遮著他的小眼這舉動很蠢,反正還是會聽到那些下流的對話, 但她總不能就這樣把兒子的耳朵割掉吧,她安慰自己,這孩子表現出一副快嘔吐的樣子, 這是件好事,她欣慰的心想,至少他還知道什麼才是法師該有的矜持,如果他膽敢對眼前 狂歡的一切露出半點喜色,那她想的可不只是割下耳朵,而是兩隻眼睛都應該挖掉。   她的表哥郭佛‧基爾里‧馮走過來,這位表親是在場的眾多旁支中唯一肯跟她開口說 話的人,基爾里家族有許多旁支,這些外戚生來就是為了舔那些名字只到基爾里為止的傢 伙的腳趾,你沒辦法想像他們對於基爾里這三個字有多大的狂熱,他們哈這種所謂的〝純 正血統〞可是不遺餘力,甚至為了討基爾里本家的歡心打壓其他不受寵的旁支也在所不惜 。郭佛出身的馮‧佩隆特家就是他們打擊的對象,而史卡德家族呢?莉瑞姆心想,他們甚 至巴不得我們不存在過。   不過為了韋蘭‧史卡德,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出席這樣的場合,不只是為了韋蘭, 也要多替小東內想想;郭佛走過來,他比上一次見到他時更加衰老,郭佛不過大她五歲, 但她們倆站在一起說不定還會被認為是父女。法術的後遺症,莉瑞姆心想,她知道馮‧佩 隆特家一心想發掘更強的新術來贏得本家的信任,但整個家族狂熱投入的結果就是每個人 都因為強行改變了時間軸、接連導致不孕,和快速衰老的下場。   「我又更老了,莉莉,」郭佛虛弱的微笑,「但妳看起來一點都沒變。」   死靈法術難免接觸到改變時間軸的程序,問題在於,有人因此而加速衰老,當然也有 人可以反過來阻止時間流逝,莉瑞姆心想,佩隆特家給了郭佛不小的壓力,他們把希望都 賭在他身上,卻無疑是將他更快推向死亡。「郭佛,聽我ㄧ句話,別再聽上面的話了,佩 隆特也許真的很想要一個新法術來巴結上面的人,但沒必要把自己的健康也跟著賠進去, 那一點都不值得。」   「是嗎?莉莉,看看我們週遭的傢伙,喬巴隆家、葉爾欽家、普夫家……他們各各都 是走狗,但都活的比我好,這可不是因為他們比我有才華、或是比我更適合當一個偉大的 死靈法師,而是因為這群王八蛋,咳咳,」郭佛輕咳,「全都抱著基爾里的大腿不放。莉 莉,如果為了佩隆特家好,犧牲這一點表面的歲月算不了什麼。」   莉瑞姆盯著他,天啊,這真的是當年那個英俊帥氣的表哥嗎?「但我看起來這不只是 〝表面的歲月〞而已,郭佛,老實告訴我,你的肺出了什麼問題?」   「你怎麼看出來的?」   「郭佛,我們學死靈術不是拿來應付死後的生命而已,對於活著的人,如何幫助他們 ,也是死靈學很重要的一個課題。」   「那是因為妳是個天才,莉莉,妳可以把死靈學發揚光大,說什麼要多關心生前的事 情,我沒意見,但我很清楚我是個庸才,我沒辦法領略這麼博大精深的道理,所以我只好 消極的往同一個方面想:我們回收再利用死人,就像契爾人倡導的資源回收那樣,我們挖 掘垃圾剩下的最後一點價值,平庸的死靈學就是這樣教我們的。」   「算了,郭佛,所以你的肺──」   「只剩下半邊,莉莉,上一個法術替我引進了肺癌,他們必須切除半邊好讓我活下來 ,然而根據家裡其他人的說法,切除半邊其實只是暫緩,但該來的就是會來。」   「天啊。」   「別擔心,我們基爾里人都很勇於面對死亡。」   「不是那個問題吧。」   「那是什麼問題呢?我其實一點都不擔心死掉這件事,這整個家族、都是因為死亡而 得以吃好的穿好的,對於死亡我們實在獲益良多,甚至要感謝它這樣無所不在,而且我ㄧ 點都不用擔心〝那個〞,倒是妳,莉莉,」郭佛壓低聲音說道,「妳來就是為了〝那個〞 吧?」   「對。」   郭佛露出沉思的表情,「但,何必這樣呢?莉莉?那東西,天啊,妳不會想要那樣的 ,死亡應該是終點才對,怎麼會變成了起點──」   「我懂,但是郭佛,你要知道韋蘭留給我的很少,這個孩子,」莉瑞姆摸了摸小東內 的頭,「是其中一樣,其他的根本連提都別提了,更不要說本家還想盡一切辦法在工作上 為難我,我以前一直覺得本家什麼的都是屁,現在我知道他們還真他媽的有影響力:有辦 法讓我快三個月接不到一份像樣的差事。」   「就算是那樣,」郭佛又咳起來,「妳也沒必要──」   「他們想要強大的靈魂,就給他們吧,」莉瑞姆下意識的撩了撩小東內的後髮,「玩 火的人最後一定會被火燒死,」她對著郭佛露出淘氣的笑容,「玩弄死亡的人最後也會被 死亡所拋棄,這不是第一天我們開始上死靈學就被教會的道理嗎?」   「對,莉莉,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想像我們死了以後還要變成──」   莉瑞姆伸出一隻手阻止郭佛繼續說下去,在莉瑞姆懷中的小東內比任何人都早一步看 見那些宛若魅影般的法師:他們穿著基爾里家象徵最高位階的『亞伯顱骨』儀式袍,寬大 的袖口和過高的墊肩讓這些矮小的法師在視覺上顯得高大,但真正讓人不得不倒抽一口氣 的是他們的公定面具,用從死人臉上剝下來的腐皮製成,基爾里一族篤信『結束就是開始 』,不要忘懷死者,把他們永遠帶在身邊,讓自己成為另一個人的起點。   三個戴著人皮面具的法師走過來,在這場狂歡宴會中,這三人顯得格格不入,沒有人 在他們經過時表現出任何情緒。沒事別跟『亞伯顱骨』的人說話,莉瑞姆曾經這麼告誡兒 子,這些人都是被詛咒的人,擁有基爾里家最頂端的死亡聖力,當然也擁有基爾里家最深 沉的報應,跟本家肆無忌憚的開發死靈法域不同,莉瑞姆‧基爾里‧史卡德始終相信一件 事情:有借就有還,有因就有果,『亞伯顱骨』的人是如此,基爾里族人也亦然,而我們 也不見得會倖免,莉瑞姆很久以前就明白了這一點。   法師團沒有說話,其中一個人只是舉起了手,莉瑞姆明白這手勢的意思,時候到了, 反正這又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做,何必每年都像個小女生那樣扭扭捏捏?她把小東內推向郭 佛‧基爾里‧馮,「幫我好好看緊他,別讓他跟普夫或是喬巴隆家的小孩混在一起,」莉 瑞姆露出一個堅強的微笑,「我很快就回來。」   「媽……?」   「你老媽跟這些可怕的法師叔叔有事情要談,」哈,她真想知道那些人皮面具底下會 不會對這句話有什麼反應,但她可是很清楚那面具底下的人變成了什麼樣子,他們還會笑 嗎?莉瑞姆心想,「兒子,乖乖跟你舅舅待在一起,你如果敢學喬巴隆家的小鬼在這裡公 然露鳥,你就等著看我回來怎麼整你。」   「我才不會那樣做呢!」小東內說,「那樣好噁心!」   「好判斷,這才是我的好兒子,郭佛,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莉莉,但是──」   「沒什麼但是的,郭佛,你願意為了佩隆特家賠上半輩子的歲月,」莉瑞姆笑著說, 「我當然也可以為了史卡德這個名字做點〝小小的犧牲〞。」 ◆ -- 最近弄好了部落格,有空來坐,Ich bin in ein Mädchen verliebt, das gerade aus Frankreich zurückgekommen ist. http://blog.yam.com/whatisshadowhallo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4.8.80.62 ※ 編輯: RammsteinX 來自: 124.8.80.62 (07/15 19:41)
gloleas:這一定要特地推一下的 這篇好看 07/15 20:15
angelluna:喜歡這些童年回憶和小內心世界 ^^ 07/15 20:36
HayaSan:推小東內跟他娘親! 07/16 06:51
apple323:推洛欣提爾>////< 07/16 10:12
mifrandir:推~喜歡這種多視角的深入探討^^ 07/17 2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