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luesky0226 (孩子都要生了才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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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轉貼] 冤鬼路四部曲之四:魂祭(四)
時間Tue Mar 25 22:35:33 2008
長老的臉色迅速變成灰白色,但是他很快恢復了鎮靜,反問道:「有什麼意義呢?」
星晨道:「她是很強的靈媒介質,那些法術界的高手都帶了他們門派的法寶來,如果林鳶
茵參與解謎,她就很容易感覺到那些法寶的氣息,從而發現那些法術界中人的隱藏之地,
我們就可以從中逐一擊破。至於我們這邊……」說到這裡,星晨頓住不說,大家明白,因
為星晨是不用法寶的,靈媒介質無法感知自身內在功力,所以星晨可以安全跟蹤他們而不
被發現。眾人面面相覷,長老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沒有料到星晨可以提出這麼光明
正大的理由,讓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僵持了一刻,旁邊有一個老太婆忍不住
插口道:「主上,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星晨道:「說吧。」那老太婆道:「我曾
經聽聞過一些侮蔑主上的言詞,我正在查找散布的元凶……」星晨打斷道:「你們懷疑我
對那個女人起了別心?」眾人寂靜都沒敢出聲,他們直覺感到今天的主上不尋常,向來隱
晦不露的星晨何曾如此爽快過?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誰也不願意碰觸這個黴
頭。星晨淡淡一笑道:「你們疑心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你們都是最了解我的,我的身份
是注定永遠不會有任何感情的,除了捍衛我們族的榮譽之外。如果你們仍然不放心,這件
事也可以不做。但是利弊何者為大,我希望你們好好衡量一下。你們都是德高望重的功勳
元老了,到底行不行你們說了算吧。」
星晨的話語盡管溫和得連冰雪都可以融化,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得到耳邊有嗖嗖
的冷風刮過的聲音。明是商量,暗是威逼,掙扎了半天,長老才蹦出一句話來:「據我所
知,林鳶茵暈倒是因為受到主上離開的巨大打擊,除非主上親自去見她,否則她應該很難
醒來。」聽到長老這句話,眾人臉上又有了些許喜色。長老是想逼星晨跟林鳶茵見面,從
中窺測兩人之間的感情程度,以便要挾。孰料星晨不假思索,立即答道:「她是否受到了
打擊,以及這個打擊是否跟我有關系,這些都還是個謎。」說完,不等長老接話,語鋒突
然一轉道:「從人類的心理承受能力來看,就算遇到天大的打擊,也不會昏迷長達幾天甚
至還連續發燒。但是我們族的秘藥——薊草石卻能夠做到這個地步,我看是不是趕緊配點
解藥來,否則人死了我們就什麼優勢都沒有了。」長老面無血色的看著星晨,他彷佛是第
一次認識站在面前的這個從小看到大的主上,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原來每一步早就被星
晨看穿。薊草石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隱秘的功效,人中此藥九天後就可以脈搏衰竭死亡,長
老本想瞞天過海偷偷置林鳶茵於死地,星晨這個時候出手恰到好處。
大廳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住了,死靜的窒息在眾人周圍悄悄地彌散著,沒有人願意說話
,也沒有人敢說話,這已經是一對一的較量。星晨似乎也沒有繼續接口的准備,反而背著
手饒有興趣的打量台階上那個屬於他卻從來沒有坐過的華麗的寶座。眾人都眼盯盯的看著
長老,長老自然不甘心失敗,可是想來想去,奈何星晨的理由實在太過正當了,半晌,咬
牙無奈道:「豈有此理!是哪個手下敢這麼大膽,不經允許就使用薊草石這種秘藥,我若
查出來必定讓他受遍酷刑而死!」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都沮喪起來,這等於宣告了長老
投降了。星晨溫言道:「那也不用,都是族裡的兄弟,誰沒有錯,叫他下次注意就是了。
我來就是跟你們說這件事,還有順便告知大家一句,吳剛英他們解謎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為了避免給法術界有機可乘,必要的時候我還是要露面加入。我不打擾了,你們繼續聊天
吧。」星晨的神色一如剛進來的時候般春風拂面,眾人有苦說不出,只好控身彎腰道:「
恭送主上。」「不用,不用。」星晨還在頻頻回首,末了,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個寶座
,快步離去。長老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眾人驚呼著上前攙扶:「長老?!」長老看著大廳
的門口,喘著粗氣道:「我們低估他了。這個人……深不可測。我們必須加快拿回東西的
步伐了。」眾人沉默無語,在他們面前向來言聽計從的星晨變成了真正高高在上的主上。
這個回合,他們敗得體無完膚。但是,還有下個回合,下下個回合……
走出那棟富麗堂皇的宮殿,星晨的臉色立刻由輕鬆自如變回憂鬱,好險,如果不是他
得知了薊草石能夠致死的秘密功效,再晚一步出手就沒有意義了。「主上,他們答應了麼
?」從旁邊閃出一個慈眉善目的白髮老婆婆,星晨一見是她,戒備之心立刻放了下來:「
婆婆。」這個老太婆是從小專責照顧星晨的人,對星晨極好,就快當成自己的兒子了。她
也是唯一星晨還願意吐露點心裡話的人。婆婆笑道:「這一個回合你已經大勝了,為什麼
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星晨不無憂慮道:「我是不得已才出手的,雖然勝了,但是讓他
們知道我的城府,終久不是一件好事。恐怕他們以後更加防備更加難對付了。」婆婆沒有
說話,星晨她是再熟悉不過了,但是連她也沒有料到星晨的心機會深到如此地步,看來長
老那幫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只是,現在的星晨多了一個脆弱的死穴。「對了,婆婆,
謝謝你告訴我薊草石的事情。」婆婆笑道:「我告訴不告訴你根本沒有關系,關鍵是你作
出怎麼樣的選擇。我想多口問一句,那個女孩——對你真的很重要嗎?」星晨將眼光投向
別處,沒有答話,良久,才道:「在我的身上,是不可能有任何情感因素存在的。」婆婆
緊接著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出手?」星晨茫然的看著遠方:「我不知道。」婆婆靜靜
看著這個所向披靡幾乎為神的身影,她心中不祥的預感終於漸漸朝著現實接近……
「星晨,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呢!」——「星晨,我以前對你很不服氣,事事都跟你
鬥氣。可是,現在,說實在的,我有點佩服你了。」——「星晨,我們是並肩戰鬥的戰友
,所以從此以後,彼此之間什麼事情都可以說。」淡淡的語音隨風飄散,彌留在枝葉之際
,幻化成點點閃光,從高高的樹上自由地垂落。那是上天恩賜給大地的甘露,也是枝葉對
生機的挽留。星晨煩躁的甩了甩衣袖,大踏步而去,為什麼?為什麼那個總愛笑著回過頭
去的女孩身影總是會時不時出現在腦海中,影響自己純理智的判斷?只不過是想利用她更
有把握拿到那個東西而已,只不過想趁機擊潰法術界而已,只不過……只不過……只不過
是不想她死而已……
鎏海大學教學大樓二樓。
楊淙和吳剛英正准備商討如何找尋那間有問題的課室,後面突然傳來一個淡淡的語音
道:「你們終於想到來找第八間課室了。」「星晨?」楊淙回頭道:「你總是這樣神龍見
首不見尾的出現,我們會被你嚇死的。林……」楊淙快人快語脫口而出,猛然想起星晨的
警告,趕緊尷尬的閉嘴了。星晨看上去卻不在意的樣子,對楊淙道:「你若還有事,就先
回去吧,我留下來幫忙找。」一聽說星晨要加入,楊淙早大喜過望,忙道:「沒事,沒事
,我們三個一起找吧,星晨你這麼聰明,肯定能很快找到的。」話剛說完,卻發現星晨的
臉上出現了一種似笑非笑的郁悶表情,楊淙一愣,轉過頭去看吳剛英,用目光探詢到底發
生了什麼事。吳剛英對著星晨笑了一下,然後對楊淙道:「是啊,你要有什麼事,千萬別
勉強,我們兩個足夠應付這裡的局勢了。」「什麼?」楊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
吳剛英說的話也莫名其妙,她不由強調了一句:「我真的沒事?」話音剛落,吳剛英已經
緊接著逼問了一句:「真沒事?再想想。」楊淙目瞪口呆,她直覺感到兩個人有點不對勁
,似乎想隱晦的告訴她什麼事情。想了一會,楊淙恍然大悟,林鳶茵!星晨過來一定是通
知林鳶茵要出事,暗示自己要回去看著她。想通了之後,楊淙忙不迭地點頭道:「想起來
了,想起來了,我差點給忘了,我要去跟那個大叔會面的,既然如此,我先走了,你們兩
個小心點。」星晨心照不宣的給楊淙讓路:「別急,慢慢來,時間多的是。」
楊淙走後,就只剩下兩個男生這樣默默地對立著,半晌沒有人說話。吳剛英一直在注
意星晨的表情,他察覺到星晨眼睛不時快速地朝教學樓外的一角掃視一下,當下心領神會
,開口打破寂靜道:「我們快點開始找第八間課室吧。」星晨點頭道:「好。」兩人走入
其中一間課室,來到黑板面前,吳剛英用手敲打牆面,判斷哪裡能發出空洞的聲音,趁機
走近星晨,以微弱得幾乎跟蚊子哼的聲音耳語道:「有人跟蹤?」星晨也裝作沒事的查看
黑板上有沒有修補的痕跡,低聲道:「嗯。」「你現在還不能去見林鳶茵?」「嗯。」「
林鳶茵有危險了?」「還沒有。」「那你叫楊淙回去幹什麼?」「她要醒了,怕她亂跑。
」只短短的幾句對話,吳剛英立即判斷出了林鳶茵情境的危險性,他忍不住又低聲問了一
句:「為什麼他們要殺林鳶茵?」這次,星晨久久的沒有回話,不是他答不了,而是他實
在不想答。吳剛英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作為一個男人,他明白了星晨沉默的含義。他的臉
上浮現出了一絲微笑,是真心的微笑。
「對不起。」這句話從高傲的星晨嘴裡說出來,真可謂是天方夜談,吳剛英怔住了一
下,馬上反應過來,輕聲回道:「你沒有對不起我。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注定的,強扭的
瓜不甜,這個道理我還不至於不懂。」星晨淡淡一笑:「你認定了我喜歡林鳶茵?」吳剛
英連頭也沒有抬:「這個要問你才知道。」星晨道:「如果我永遠都發現不了呢?」吳剛
英深吸一口氣道:「發現不發現,都改變不了事實。就好比我和她都自欺欺人了那麼多年
,但是驀然回首,發現這不過是個虛幻得根本觸摸不了的夢。你跟我都是幸福的,找到了
很多人一輩子可能都找不到的目標。」星晨微微搖搖頭道:「我和她根本是不可能的。」
吳剛英道:「我實在沒搞懂你為什麼始終顧慮重重,這些事情需要去想這麼多的嗎?」星
晨沒有接話,他在心裡默默地道,為什麼顧慮重重?因為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注定了沒有
任何可能。
兩人談了半天,終於想起此行的正經事來。吳剛英道:「雖然知道了那東西就藏在這
八間教室的黑板後面,可是怎麼找也是個問題,我怕砸牆會驚動軍方,但是除了砸牆沒有
別的方法了。」星晨道:「要砸你去砸,我可不干這事。」吳剛英道:「我早知道你會這
麼說,看你的樣子養尊處優慣了,哪裡拋得下面子干這種體力活?算了,你在旁邊看著就
是了。」說著,從隨身背著的書包裡面一一掏出錘子、鑿子等工具,掄起大錘就猛往黑板
上面砸了一個洞。這下子,星晨的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你你你……你真打算砸?」「
啊?」吳剛英愣愣地回頭:「是啊,要不怎樣?」星晨惱怒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的?
校長藏的東西就這麼一小塊,就是真藏在這面牆後面,除非你把牆全砸了才有可能找得到
。」吳剛英道:「那就砸啊。我的意思也是把牆全部砸透,總會找到的。」
這一刻,星晨無比懷念起跟林鳶茵合作的日子來,可是現在不是氣得七竅生煙的時候
,只好耐心的開導:「有一個更簡便更省時的方法,你這樣砸固然可以找到,不過要砸完
這麼多面牆估計也要一個星期。」吳剛英一拍腦袋道:「對了,我怎麼沒想到?」星晨舒
了一口氣,剛想說一句「孺子可教」,吳剛英緊接著道:「我們可以叫施工隊來啊,叫八
支隊,一支砸一面,總夠了吧?」星晨忍住從地上撿起磚頭扔過去的沖動:「那軍警就會
有八百枝槍對著我們,一百枝槍對一個人,總夠了吧?」吳剛英這才想起軍警的存在來:
「那怎麼辦?」星晨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卷尺道:「照那個人所說的那樣,如果校長在黑板
後面動了手腳的話,那麼第八間課室的面積必定會比其他的課室要小一點。但是現在實際
上我們可以發現,這裡每間課室幾乎都是一樣大。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原因只有一
個,校長在施工隊之後自己再動了手腳,挖東牆補西牆,把另外非課室的地方補了進來,
造成我們的錯覺。那麼在這裡,除了課室還會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校長同志佔用的呢?」這
下子吳剛英終於聽明白了:「廁所!他可以佔用廁所的地方!」
星晨贊許道:「沒錯。以前我們被誤導,以為第九間課室真的是多出來的一間課室,
所以我們忽略了廁所的存在。其實,多出來的只是一小塊地方而已。二樓的廁所面積一定
會小於一樓的廁所面積,所以我們只要測量對比一下就知道了。一層樓總共只有兩處廁所
,不是左邊這個有問題,就是右邊這個有問題。」吳剛英由衷稱贊道:「我怎麼沒想出來
?怪不得林鳶茵說你聰明。」星晨眉毛顫動了一下,他一直沒搞懂一個問題,吳剛英在分
析傳說來源的時候如此細致入微,為什麼現在這個時候卻駑鈍到象個木頭一樣。殊不知,
吳剛英正是這樣的性格,老實仁厚,但是大事上絕不含糊。關於傳說的分析實在是當時情
勢緊急,吳剛英壓力過大,逼出來的超常表現和邏輯推理能力。
兩人於是忙乎開了,星晨堅決不願意測量二樓的廁所,理由是太髒,裡面還殘留著一
些腦漿之類的東西,老實巴交的吳剛英只好讓星晨到一樓去測。星晨自詡聰明絕頂,但是
這次他失算了,當他跑下一樓的時候,發現一樓的更髒,似乎是還有軍警人員在繼續使用
這個廁所,而且超過一個星期沒有打掃,散發著一種異常的臭味。星晨郁悶了,在確定吳
剛英不會無故下來察看之後,叫喚出一名手下道:「幫我測量一下廁所的總面積是多少?
記得要精確一點。」那人一看廁所內的情況登時蒙了:「啊,這麼髒?」星晨皺眉道:「
廢話,要不髒的話我叫你來干嗎?快點干!我先離開一下。」說完,抽身而去,那人叫苦
不迭,只好捏著鼻子進去了。
星晨見四周無人,快速掠到上次推倒倒三角形的藝術牌坊殘骸附近,撫摸著那堆已經
化成碎石的沉思不語,他一直懷疑上次上了某人的當受了某人的騙,但是林鳶茵的靈媒介
質的超強能力讓他相信了這個看上去有點荒謬的推理。但是推倒了倒三角形之後,的確沒
有再看到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出現,但是他並不覺得學校寧靜了多少,相反,更多異常的
事情如同迅猛的疾雷一個接一個地發生,讓他自己也有點措手不及。還有第九間課室的反
常,這個昔日溫順的只有通過鏡子反射才有殺人能力的傳說卻立刻在倒三角形破滅之後恢
復了第一大傳說凶殘的本來面目。太多太多異於常理的事情能夠碰巧在一個時期同時出現
,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一個——有人誤導了林鳶茵的能力!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那個人的
心機和功力可謂非常可怕,因為能夠蒙蔽強力靈媒介質的感應,乃至造成自己想要的錯覺
結果,決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人能夠做得到的。那麼那個人到底是誰呢?雖然現下對這件
事情極度懷疑,但是星晨也一籌莫展,這件事,解鈴還需系鈴人,也只有林鳶茵能看破真
正的內幕。一定是當時林鳶茵急於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所以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感覺,
一旦她冷靜下來,就一定能夠看到本質的真相。即便是神,也不能永久的迷惑靈媒介質,
畢竟那是經過神界祝福而產生的特殊人種。這也是為什麼長老他們拼死也要阻止自己出手
救醒林鳶茵的真正原因吧?
「林鳶茵,你醒了。」除了耳邊能夠聽到一個清晰的欣喜的聲音,眼前只是一片白茫
茫的顏色,什麼都看不到,好像眼睛還是閉著,只是黑色瞬間變成了白色。「我……我這
是在哪裡?」林鳶茵呢喃道,在昏迷了整整五天之後,她第一次張開了眼睛。在旁邊守候
已久的楊淙喜極而泣:「老天保佑,你終於醒過來了,黎明的曙光終於到了。我就知道,
星晨叫我回來……」說到這裡,猛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閉上了口。「星晨……」林
鳶茵的眼神裡立刻充滿了那種恐懼的驚惶:「星晨怎麼了?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們
聯合起來騙我,星晨對我……對我……」林鳶茵顫抖的伸出雙手:「對我……」兩滴清澈
的淚珠緩緩地滴落在手掌心。楊淙嚇了一跳,趕緊緊緊攥緊林鳶茵的雙手道:「鳶茵,你
醒醒,騙你的人是陳嫻一個。我們都還是你的朋友,包括吳剛英,我們都還守護在你的身
邊。而且星晨……」林鳶茵轉過頭來,眼裡滿是淚花:「而且星晨對我怎麼樣?」楊淙道
:「星晨的事情我沒有發言權,我曾經跟你說過,讓你有機會好好對比一下,到底哪個人
更重要些,但是我沒有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這麼地重。」
「哪個人更重要……」林鳶茵掩面而泣道:「我早該明白……哪個人更重要,其實我
早就做出了選擇……早就做出了,我欺騙了自己,卻騙不過內心。」楊淙趕緊扶住她的肩
膀道:「鳶茵,星晨那邊也一樣,他對你如何,他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內心,他會作出自
己的選擇,而且我相信他已經作出了自己的選擇。」林鳶茵猛然抬頭:「他的選擇是什麼
?」楊淙道:「這你要問他才成。」林鳶茵頹然低下頭去:「我已經沒有臉面去見他了。
」始終在房屋外牆貼著偷聽的星晨聽得好幾次忍不住想闖進去,但想到有人跟蹤,始終都
忍住了,只好在心裡默默地道:林鳶茵,你一定要盡快振作冷靜下來。目前這個謎局是你
一手牽起的,也只有你一個人能破掉。一天困在這個謎局裡,一天都不能真正解開第九間
課室之謎。我的命運,吳剛英的命運,還有你自己的命運,都操縱在你的手裡。
「星晨,星晨他在這裡!我感覺得到,他就在外面!」林鳶茵突然抬頭喊道,同時不
顧虛弱的身體,拼命的向門外跑去。「鳶茵!」楊淙忙上前扶住快要癱下去的林鳶茵。林
鳶茵大口喘著氣,顫抖著蒼白的嘴唇道:「快,快到外面去!」星晨吃了一驚,他沒料到
林鳶茵的靈感能力有這麼強,居然一醒過來就感應到了他的存在,眼見門已經被推開,不
及多想,腳尖點地,幾個飛掠早消失在遠方。楊淙推開門,外面空無一人,對林鳶茵道:
「你肯定是病久了,又加上老想著他,所以才產生了幻覺,我們還是回去休息吧。你放心
,他不來看你,也不代表他不在乎你了。」林鳶茵淒然搖著頭道:「不,他的確在外面,
我知道的,我的感覺不會錯。他避開了我!他避開了我!」說到最後,愴然淚下,楊淙強
挾著她回到床邊:「鳶茵,不要過分相信自己的感覺。你曾經被你的感覺誤導過的,想想
以前,你的感覺欺騙了你的內心,讓你一直在拒絕承認真正的感情。」林鳶茵道:「那我
要怎麼才能知道真相?」楊淙一呆,這個問題她實在很難回答,林鳶茵忽然恍然大悟道:
「我知道了,真相在星晨那邊。我要去問他,我要親自去問他,我若不能見他一面,我這
輩子死不瞑目。」楊淙吃了一個啞巴虧,她心想:若是星晨不肯見你,你恐怕這輩子真的
都見不著他了,此刻只好安慰道:「那也等身體養好了再去啊,你現在這麼虛弱,話也說
不上幾句,萬一見到他了,一激動,更說不清楚了。」好說歹說,林鳶茵才終於又躺下了
,含著淚花迷迷糊糊入睡了。楊淙終於松了一口氣,看向門外,想道:星晨他真的來過嗎
?難道聰明如你也沒看出自己是否作出了選擇?
「選擇……選擇……我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什麼?」星晨望著天空喃喃的自語,他痛苦
的皺起眉頭,情感這種再簡單不過的東西對他來說,卻是一堆難以讀懂的天文數字。他回
到教學大樓,手下早已經撤退了,只留下一張圖紙在地上,星晨撿起來一看,上面已經給
出了測量得出的總面積。正待詳看時,背後突然輕微的風聲一刮,星晨悚然回頭,卻見到
一條巨大的黑影從後面的樹林裡快速的掠過,瞬間不見影蹤。星晨一怔,他似乎覺得這黑
影看上去非常熟悉,尾巴!它後面是一條肥大的尾巴!星晨猛然間已經想了起來:「人頭
蛇身!!」他失聲叫道,正待追上去,二樓傳來吳剛英興奮的大叫聲:「量出來了,量出
來了,星晨你完工了沒有啊?」星晨止步不追,心中一陣震顫,人頭蛇身怪物沒有去輪回
,那也就是說,倒三角形封印的不是它,是第九間課室!星晨的臉色立時變得煞白,第九
間課室之所以瞬間能夠爆發出大屠殺的能力,原來正是他跟林鳶茵兩個罪魁禍首一手造成
的,如果第九間課室完全的自由了,那麼那個東西……那個東西……
「星晨,」吳剛英已經興沖沖的跑了下來:「你呆站在那裡幹什麼啊?」星晨回過頭
來,只這一瞬間,他的表情重新恢復了正常:「我早就完工了,等你下來而已。」吳剛英
把計算出來的數字遞給他道:「你的呢?」星晨把圖紙遞給他,吳剛英驚呼道:「星晨你
以前在施工隊做過的啊?居然還畫了圖,用不用這麼專業啊?」星晨尷尬道:「關你什麼
事,快看兩個數據差多少。」兩人湊過去一看,卻不由雙雙臉色大變:「什麼?!」吳剛
英給出的數據是兩邊廁所是一樣的,都是86.63平方米,星晨的圖紙上也明白標明兩邊廁
所一般大,面積為86.60平方米,兩者的相差只有 0.03平方米!那也就是說,第二層的廁
所根本沒有人動過手腳!吳剛英驚愕道:「怎麼會這樣?都一樣大,教室也一樣,那麼第
八間課室在哪裡?那個向前推進的牆築在了哪裡?」星晨看著圖紙,怔了半晌,才道:「
校長把我們兩個都耍了一番,他要有心隱藏這個天大的秘密,就決不會修改廁所這麼簡單
。整整三十年,足夠他翻天覆地,設置一個誰也料想不到的謎局!」吳剛英道:「那怎麼
辦?」星晨無精打采道:「等那位有圖紙的大叔來吧,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他的記憶了。」
同時,心裡暗道:也寄希望於林鳶茵的覺醒了,既然第九間課室已經被完全解放,那麼她
感應到那個東西也就不難了。
可惜兩人都錯誤估量了一件事情,或者說,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被解放出來
的第九間課室隨時擁有殺人的能力,就在兩人在樓下商量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似
乎有什麼東西被撕裂的刺耳的聲音。吳剛英捂住耳朵道:「軍警那幫家伙又在搞什麼鬼?
」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胸前系著的一個開光木符放出巨大的金色光芒,將兩人隔離在周
圍的空氣中,吳剛英臉色大變道:「鬼氣?!」還沒等他說第二句話,「匡啷」一聲,那
個受香火供奉數百年的木符碎成了點點末屑,星晨大叫道:「時空扭曲!第九間課室出動
了,快跑!」一把扯住了還愣在當地吳剛英就往台階下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兩人眼前
的景象漸漸由一級級台階變成一條地磚泛著黃色的幽長的走廊,上面昏暗的燈光在不停地
搖晃、閃滅,兩邊的扶手有清晰的水泥剝落的痕跡。吳剛英面無血色的喊道:「瞬間記憶
!」眼看周圍僅有的真正現實場景正在一點點的消失,心知若是完全被困,那就徹底逃不
出去了,當下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一種長只有一寸的小釘子出來。
不要小看這枚釘子,常人乍一看,以為只不過是平常的釘子,但如果把釘子放在放大
鏡下觀察,就會發現,釘子身上密密麻麻刻滿了金剛經的所有符語,是當年五台山百年開
光大禮上二十位得道高僧共同開光鑄成,世上只有三枚,分別存放於五台、落伽和九華。
這是五台山方丈智能大師悟破法術界將有大劫難之後,為了在最壞的情況下給法術界留下
一條後路,各方達成共識而共同制造的。不過,九華的那枚已經在數十年前被竊取了,再
加上當年參加高僧大禮的幾名高僧已經紛紛坐化,使得剩下的兩枚更加彌足珍貴。這次下
山對付妖狐,空明大師知曉對手厲害,因怕愛徒慘遭不幸,特地給了他這枚釘子用在生死
存亡時刻。吳剛英萬萬沒有想到,這枚絕世的寶物居然會用在這麼一個地方,但是他已經
沒有時間去感慨了,大吼一聲:「若得見佛,當願眾生,得無礙眼,見一切佛!佛佑我等
逃離苦海!」猛地將釘子朝旁邊狠狠擲去。法釘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如同離弦之箭飛也
般朝走廊外面沖了過去。「鏗鏘」一聲,金光散作金點,空間起了一陣猛烈的震動,吳剛
英跟星晨都站不住摔倒在地上。震顫一停止,吳剛英爬起來一看,走廊上空還是如同剛才
那樣灰蒙蒙的,彌漫著一層濃厚的揮之不去的霧,根本沒有任何缺口出現!法釘失效了!
!吳剛英一時目瞪口呆,這枚絕世僅存的法釘之一,這枚被號稱佛教最後的道路的法釘,
這個傾注了當時佛教最高法力的代表象征,在這第九間課室氤氳的環境裡,像一縷清風,
瞬間消散,不留影蹤。
星晨的臉色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蒼白:「沒有用的,那個東西太厲害了,除非是紫金缽
親來。」吳剛英身體狠狠一顫,紫金缽?紫金缽是五台山秘寶,五台山世代相傳,甚少拿
出現世,即便是法術界中人也並未全知,外界更是一無所聞,何以星晨卻脫口而出,而且
深知紫金缽的地位和強大?但是情況已經不容許他再繼續想這個問題了,因為在他們的身
後,正漸漸地由遠及近,由模糊而清晰的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那麼地有節奏,那麼地
緩慢,朝他們慢慢地走來。那種一點點吞噬人心的恐懼,吳剛英第一次嘗試到,在他的腦
海裡,所有的咒語都突然忘卻,所有的法術都變成空白,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景象——走
廊上眾多人爭相往牆上撞爛頭顱的慘絕人寰!那一次,他僥幸逃脫了,因為星晨用了鏡子
,他們看到的只是反射的景象,但是這次,連星晨也被困在裡面了,林鳶茵和楊淙不可能
趕來,他們孤立無援的陷入了這個必死的絕境!
下意識中,吳剛英逐漸向星晨靠近,直到碰到了星晨的背部,兩個曾經互相爭斗的人
背對背地站在這個死亡的邊緣。吳剛英轉頭想從星晨那裡找尋點鎮定,可是卻發現星晨正
呆呆的看著走廊上的柱子不動,嘴裡還在呢喃一些聽不懂的單詞。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居
然還有心情去欣賞周圍的環境?!吳剛英覺得這次自己死定了,他呆了半晌,忽然緩緩地
扯下了自己身上一直帶著的一塊玉牌,那是他小時候初初入門的時候師父親自戴在自己脖
子上的,二十年來從未解下過,想到小的身後,有一次天氣太熱,帶著那玉在胸口很不舒
服,於是偷偷躲在佛像後面想解下來,不料正碰上也躲在佛像後面睡覺的師父,當下抓了
個正著。他訴苦要求取下,師父抱著他教訓道:「哪怕娶老婆的時候都不能取下,除非你
死了。」想不到一言成讖,吳剛英淚流滿面:「師父,我對不起你!徒兒沒能光大落伽山
,徒兒辜負了你二十年教養,永別了,師父!」說著,將玉遠遠的拋出。這玉乃辟邪之物
,主死有矚,拼力而達,哪怕到了冥界,也能脫逃而出,向師父報信。
讓吳剛英萬萬料不到的時候,眼見玉已經高高的拋在半空,旁邊突然一個人影快速一
閃,剛才像個木偶的星晨已經一個健步竄上走廊,把那塊玉搶救了下來,回頭怒對吳剛英
道:「這唯一的救命法器你也敢這樣亂扔?!」吳剛英哭笑不得,正欲解釋那不是什麼法
器,不過是一塊靈性之玉,星晨已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的問道:「這玉你供奉有
多少年了?」吳剛英被嚇了一跳:「八……八十年應該有吧。它不過是塊玉,沒有任何驅
魔的法力……」星晨放開他,緊緊的攥住那塊玉道:「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它了。」吳剛英
沒聽明白他的話,不過他分明看到,這個平素沉靜得就算大樓塌了也能閒庭信步的男生額
頭上正大滴大滴的冒著汗珠。走廊上的人影已經越來越清晰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噩夢,卻在今天看起來有一種別樣的恐怖風情。那個已經爛熟於胸的捧著蠟燭的動作,還
有即將登場的絕對無法模仿的「笑容」,成為他們生命中最後的絕唱!吳剛英慘笑道:「
這樣死法,也算悲壯了,畢竟是死在第一大傳說手下,畢竟它還算重視咱們,特地造了這
麼一個宏觀的環境來對付我們。」
「蠟燭……」從星晨的嘴裡緩緩地吐出這兩個字,吳剛英身子一震:「你說什麼?」
星晨道:「蠟燭的真正含義,你忘了嗎?是你推理出來的。」蠟燭的真正含義——火焰,
淨化燒毀怨恨,恢復正常秩序,楊淙姐姐拼命想要揭示的也許是唯一可以找到第九間課室
的辦法。用火焰燒開這瞬間場景,燒出一條生路?吳剛英搖搖頭道:「你瘋了,星晨,我
們哪裡有火?要有我早用了,用得著等到現在。」星晨輕輕的喘著氣,看得出他的神經也
已經繃緊到了極點:「我們沒有,但有人有。」「誰?誰還會也一並困在這個鬼地方?」
吳剛英環顧四望,沒有一個人影,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突然他全身一麻:「有人……你
是說……」「沒有錯,」星晨一字一句的道:「那個死靈手上的蠟燭,就是這裡唯一的火
焰!!」吳剛英一下子跳了起來:「星晨你瘋了!不要說我們根本不能靠近那個死靈,一
碰到他的死氣就連靈魂都消散掉,就算我們能碰得到,難道你還能從她身上搶蠟燭過來?
!更何況那蠟燭上的火焰,不是人間的陽火,是地獄之火!!你用地獄之火淨化得了仇恨
嗎?!殺得出通往人界的生路嗎?!!」星晨大吼道:「誰告訴你那個一定是地獄之火了
?!」吳剛英也怒吼道:「死靈手上持著的,難道不是地獄之火嗎?」星晨撲過去將吳剛
英死死的壓在牆上,這個文雅得連罵人也要想盡詞匯的男生此刻凶狠得象一只看見獵物的
獅子:「不要讓恐懼攫取了你的所有理智,落伽山首席弟子!這不是冥界,這是瞬——間
——記——憶!!」
吳剛英目瞪口呆的看著星晨,突然間明白過來,自己剛才陷入了一個常理上的邏輯誤
區,因為死靈的出現,因為這裡的時空扭曲,讓他忘記了這裡面還夾雜著一個最重要的元
素——瞬間記憶。所謂瞬間記憶,即是對死前場景的再現!她生前為了找尋第九間課室所
持的蠟燭,上面正是人間的陽火,人可以因為受到時空扭曲而變成死靈,但是無法毀滅的
火焰會借助這怨念的環境,借助這依靠瞬間記憶不斷創造出來的蠟燭而永久的存留下來!
這裡唯一的火焰!!吳剛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我……我們無法靠近她……」星晨松開
了手,吳剛英一下子從牆上掉了下來。星晨從手上撕了一個布條,將吳剛英拋出的玉牌纏
住:「這是辟邪之物,死靈的氣息不能將它侵蝕,總比你那個什麼釘子好,可以完璧歸趙
的回到我們這裡來。」吳剛英突然明白了星晨將要做的事情:「你想用這塊玉去借蠟燭上
的火?!這……這太瘋狂了!」星晨露出了比那死靈更加猙獰的凶相:「有比死亡更瘋狂
的嗎?為了生存,我們必須不擇一切手段!」
那個人影,那根蠟燭,那跳動的火焰,已經有了明確的輪廓,而星晨和吳剛英也已經
退到了走廊的最盡頭。這一場強弱分明的生死決戰,從星晨手上掄得呼呼響的那塊玉開始
拉開序幕。「你會用助火術嗎?」星晨問了一句,吳剛英早已滿頭大汗:「會一點。」星
晨提高了音調道:「好!你若讓那火焰滅了,我殺了你!」吳剛英大吼道:「滅不滅都是
死,我拼啦!!」聲嘶力竭的吼聲中,星晨已經高高的揮起繩子,巨大的慣性讓繩套在半
空中轉了一個大圈,玉牌以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劃向死靈,發出了「??」聲光芒和強烈的
光芒,那是他們最後救命的流星。玉牌正正從死靈的臉前越過,飛到蠟燭的上方,腐蝕得
差不多的布條遇到火立刻竄起一簇明亮的火焰。星晨叫道:「就是現在,吳剛英!」吳剛
英雙手食指並攏,對准火焰大喊道:「火中生蓮華,涅磐乘風起!」
星晨手上用力把玉牌往回拉,又再經過一個完美的半圓弧道,玉牌帶著熊熊的火焰飛
了回來,星晨低頭躲過,把它往走廊外面擲了過去,吳剛英大喝一聲:「破!」火「呼啦
」一聲猛地變大,緊接著就是巨大的「轟隆」一聲,那個死靈已經走到了距離星晨他們不
到兩米的地方,漸漸地抬起頭來,那下垂的青黑色的腐肉,那撲鼻而來的惡臭,那邪惡的
嘴角的翹起,都在重演著這出瞬間戲劇的最後一幕。「快走!」星晨扯住吳剛英,不顧一
切的朝走廊那邊跳了過去,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一道裂口出現在面前,兩人穿過裂口重
重的摔倒在地上,身邊是明媚的陽光,還有那些青翠的綠草,一級級的再真實不過的台階
。從來沒有失過手的第九間課室,終於以他們逃出生天破了這一局的輪回!
吳剛英抬起頭,臉上的驚惶還沒有消去:「啊哈……」他還沒有「哈」出下面一個字
,星晨已經爬起來拉起他猛跑猛跑:「哈你個大頭,快跑啊!」兩人跑到遠離教學大樓幾
百米遠的地方,才踉踉蹌蹌的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頭上的汗珠在不停地往下掉。
吳剛英回頭心有餘悸的看了看那棟大樓,用手搭在星晨的肩膀,氣喘籲籲道:「我說哥們
,你這次救了我一命。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我吳剛英不是不懂信義之人。」星晨喘
氣道:「你又沒錢,有沒勢,你拿什麼報我?」吳剛英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認真的想了
一會兒,正色道:「這樣吧,你出身貴族世家,凡俗的東西你根本看不上眼。我答應你,
等你死後,我一定把你的靈牌放在大殿第一排的正中央左邊第三位,讓你世代受香火供奉
。放心,不要錢的!」星晨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兔崽子,你等著,我遲早血
洗落伽山。」吳剛英失笑道:「就憑你?血洗落伽山?水洗落伽山地板還差不多。」星晨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有氣無力的道:「我管他水洗還是火洗,下次沒有林鳶茵,我死活也
不進去那棟大樓裡面了。」「林鳶茵?」吳剛英一愣:「怎麼?靈媒介質還有抵抗瞬間場
景的能力?這我可第一次聽到。」星晨用盡最後的力氣做了一個標準的白眼動作:「靈媒
介質可以第一時間感知第九間課室的出動,我們就可以用下面那兩條腿拼命跑了。第九間
課室學聰明了,下次我們如果再被困進去,不要說借什麼火焰,借一根頭髮都借不到!玉
還給你!」吳剛英趕緊接住拋過來的玉,看著星晨離去的身影大喊道:「喂,你要去哪裡
?」星晨軟綿綿的揮了揮手:「我不想再跟你這個傻瓜呆在一起,我跟你在一起準出事。
」吳剛英用手圍成喇叭狀用盡力氣的喊道:「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我回去就到大殿給
你騰位置。」「咚」一聲,星晨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再也沒有力氣起來。
生氣,也可以蒸發掉僅存的一絲力氣;思念,也可以吞噬掉最後的一寸靈魂。
林鳶茵無精打采的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心不在焉的看著天花板上粗糙的痕跡,她的臉
上早就沒有了當初笑靨如花的朝氣。楊淙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正要勸解幾句,門突然被
撞開,吳剛英一臉烏黑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一個倒栽蔥摔倒在地。楊淙嚇了一大跳:「
你……你這是出什麼事了?你不是去打探第八間課室了嗎?」吳剛英氣憤道:「甭提了,
老子遇上第九間課室,就快連這條命都賠上去了!娘的,是誰跟老子吹它不會隨便殺人的
?」一邊抬起頭來,卻定定的愣住了,林鳶茵那復雜的眼神正緊緊的盯著他。「她……她
醒了?靠!你幹嗎不早告訴我?」吳剛英嚇得語無倫次朝楊淙道。楊淙忍住笑的沖動:「
你自己不會看嗎?我們的吳大弟子也會一口一句髒話的啊,見識了,我先出去看看飯好了
沒有?」說著,淡然抽身而退。吳剛英啼笑皆非,他想解釋什麼,可是顫動了半天嘴唇,
什麼都沒說出來,一直到最後頹然低下頭去,青梅竹馬的情誼演變到今天,兩人卻只能沉
默以對。
良久,吳剛英才勉強笑著說道:「你知道我今天跟誰一起從第九間課室裡面逃……」
「叮咚」清脆的一聲,吳剛英看到了地板上早已彌漫開的一灘水跡。這下子,吳剛英再多
的話也活生生的吞進肚子裡去了。沉寂,成為相處的最好方式。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鳶茵
才輕輕的道:「對不起。」吳剛英微微一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林鳶茵閉上眼睛道
:「因為我背叛了你。」吳剛英道:「你認為這是背叛嗎?」林鳶茵道:「最起碼我欺騙
了你的感情。」吳剛英嘆道:「不是你欺騙了我的感情,是我們聯合在一起欺騙我們的感
情。只不過,你站在找到幸福的一方而已。如果互換角色,背叛的應該是我才對。」林鳶
茵一怔,居然不知道怎麼答對。吳剛英道:「你不找我,也想說清楚這個問題。背叛到底
是什麼?」林鳶茵道:「背叛就是對愛情的不從一而終。」吳剛英緊接著問道:「如果那
並不是愛情呢?」林鳶茵呆呆的看著他,半晌,覺得氣氛難受的吳剛英趕緊以一句話結束
了這場難堪的對話:「我們都以為是背叛,但恰恰是回歸正軌。背叛只是個錯覺,所以我
,你,大可不必再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誠如你所說,普救眾生,現在需要我們做的事情
太多太多,兒女私情的事情盡早解決的好。」林鳶茵的心像是有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
你說……你說你對我的……」吳剛英斬釘截鐵道:「不是愛情,我們都是錯覺。」林鳶茵
忍住滑落的淚花道:「謝謝你,我並不象你想象的那般脆弱,我很堅強。」說完這句話,
林鳶茵把頭偏向一旁,靜靜躺臥在床上。吳剛英如獲大赦趕緊溜出了房間。
剛剛出到門外,就遇上楊淙炯炯有神的目光:「吳剛英,你在撒謊,明明愛她愛得死
去活來。」吳剛英苦笑道:「總要有一個人犧牲,不是麼?否則三個人都不快活,何必呢
?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太過聰明,不把話說死,她的結會越打越大。」楊淙道:「你認為
你剛才騙到她了嗎?」吳剛英撓著頭道:「不知道啊,我盡力了。反正實在不行,還有星
晨出馬。」楊淙哭笑不得,轉了個話題道:「你剛才說你遇到了第九間課室?」一說到這
個話題,吳剛英立刻回憶起不久前經歷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時刻來,興奮道:「是啊,我跟
星晨也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以前我們不都說但凡見到第九間課室的人都會死嗎?可
是我跟星晨事實上已經陷進去第九間課室的幻境去了,還能逃回來。這說明,第九間課室
殺人的轉折點並不是在看見的一剎那!」楊淙驚奇道:「真的?那可真的是大發現了!」
吳剛英沉吟道:「我覺得就算它有扭曲時空的能力,也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根據我對現場
的推斷,你姐姐並不是一出現就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的,而是有一個過程,因此我推斷時
空扭曲的界點剛好在你姐姐出現笑容的那一瞬間。只要不讓你姐姐笑,我們都能保持活著
的狀態。因此說句大實話,你姐姐救了我們。最起碼我們知道還有多少時間。」
楊淙感傷的道:「其實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出來,哪怕知道她還被困在那
裡。第九間課室也真可惡,其他被殺的人它視而不見,偏偏將我姐姐一個人扯了進來,當
作木偶不斷地充當恐嚇人的工具。」吳剛英淡淡一笑道:「這樣說,你就錯怪第九間課室
了?」楊淙一愣道:「什麼?」吳剛英道:「因為你姐姐的出現並不是它的錯。事實上,
第九間課室殺人無數,但是出現在它幻境中的只有你姐姐一個人,這說明,只有你姐姐才
是真正進入到了第九間課室中去的。林鳶茵第一次看到她走進一間神秘的課室裡就是明證
。你姐姐的瞬間記憶和第九間課室傳說已經緊緊的結合在一起了。」楊淙顫音道:「說下
去。」吳剛英道:「你姐姐找到了進入第九間課室的道路,可是她並沒有找到抵抗第九間
課室內死氣的方法,所以她在進入的一剎那就已經死了,她對死前場景的回憶混入了第九
間課室的幻境裡面。」楊淙帶著哭腔道:「難道洪京就沒有進去嗎?」吳剛英長長地嘆了
一口氣道:「你忘記了,洪京的死跟你姐姐最大的不同,是洪京死在外面,能夠見到你的
姐姐,他留下了屍體。但是,你姐姐卻死不見屍,也沒有人見到她是怎麼死的。這就是有
沒有進去第九間課室最大的區別!」楊淙哭道:「為什麼她要這麼傻?明明知道第九間課
室根本就進去不得,明明知道就是死路一條,還是要進去!就是為了給我們留下這麼一個
無聊的提示嗎?她親自告訴我不是更好??」這個問題吳剛英卻難以回答,沉吟了半晌,
才緩緩道:「如果洪京換成星晨,你姐姐換成林鳶茵,你會理解嗎?」楊淙身軀猛地一戰
,早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的站著,吳剛英勉強一笑,轉身離開。「如果洪京換成星晨,
我姐姐換成林鳶茵……吳剛英,我姐姐換成我,我會更能理解的。」楊淙默默地在心裡說
道,同時,拼命忍住眼角的淚滴。那滴晶瑩就這樣久久的徘徊在明眸旁邊,直到慢慢乾涸
。
轉眼到了下午,吳剛英跟楊淙總算迎來了他們千盼萬盼的人——那名僅存的見證者。
不等那人拿出設計圖來,吳剛英已經搶先問道:「大叔,第九間課室在第幾層啊?」那人
愣了一愣道:「第二層啊,我沒跟你說嗎?」吳剛英道:「是不是你記錯了啊?」那人聽
得吳剛英話中有話,呆了一下道:「什麼意思?在那條走廊上死了那麼多人,就算我記錯
了有多少間課室也不可能記錯是第幾層的。」吳剛英郁悶的一笑道:「我也覺得你應該是
沒有記錯,可是如果我告訴你,第二層並不可能存在你所說的阻隔起來的那一塊地,你會
怎麼想?」那人道:「我聽不懂,什麼不可能有這塊地?明明是我一磚一磚砌起來的,難
道它會飛了不成?」吳剛英拿出自己和星晨計算的結果和圖紙給他看,指著上面的數據道
:「因為現在第二層和第一層的八間課室每間面積都是一樣大的,所以我們猜想是校長在
你離開之後自己又動了手腳,挪用了其他的地方來填補課室的空間。你是建這棟樓的,你
應該也知道,樓上沒有花圃沒有架空層,也沒有裝飾層,除了廁所沒有什麼別的的方可以
達到這個效果。所以我和我朋友冒死測量了一下上下兩層的廁所面積,結果發現只相差
0.03平方米。你認為當初隔離開來的那一小塊地能小到這麼小嗎?」
那人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怎麼會?你們有沒有量過其他八間課室?真的每
間都一樣大嗎?」吳剛英沉著臉道:「課室沒量,如果像你說的那樣,10平方米的差距目
測也該測得出來。」那人捧著吳剛英的圖紙手在微微顫抖道:「怎麼可能?我記得清清楚
楚的,不可能記錯的,真的是第二層!」楊淙在旁邊道:「大叔你再仔細想想,當時有沒
有別的場所可以挪用的。」那人搖搖頭道:「沒有了,學校小氣得緊,把地方算得剛剛好
,多一寸地都不幹。」他皺起眉頭苦苦思索,半晌,突然抓住吳剛英的手臂道:「對了,
你能不能帶我去大樓看看?我還記得起課室的方位,說不定我到那裡就知道是哪間了。」
楊淙不假思索道:「當然可以。」吳剛英猛地大吼一聲:「不可以!」把兩人同時嚇了一
跳。吳剛英瞪了楊淙一眼道:「你忘了我是從哪個鬼地方逃出來了?」吳剛英時刻謹記星
晨的警告。楊淙這才想起,忙不迭道歉道:「對不起。」回頭對莫名其妙的那人解說道:
「現在不比以前了,第九間課室可以隨便殺人了。」那人聽了更加莫名其妙:「它從來都
是可以隨便殺人的啊。」吳剛英哭笑不得道:「算了,這個以後我再跟你解釋。現在先解
決這個第九間課室,不,是第八間課室的方位問題。」那人為難道:「現在憑空在這裡說
,我也分辨不出什麼,你不是和尚麼?你用法術保佑我進去,只需要一分鐘,我就可以告
訴你第八間課室在哪裡?」
吳剛英有氣無力的道:「在討論怎麼進去之前,我先聲明兩個問題,第一,我不是和
尚,你有見過和尚有如此茂密的頭發麼?第二,我的法術不是用來對付大樓的,何況我要
是能對付得了它,我早住進裡面慢慢找了,還用坐在這裡搜肚掛腸?」那人驚奇道:「你
不是和尚?那你為什麼冒充落伽山弟子?再說,和尚頭又不是天生沒頭發,你忘記理發了
,它不就長出來了?」眼見吳剛英要抓狂了,楊淙趕緊聰明的轉了個話題:「對了,其實
要帶大叔進去也不是沒有辦法。」吳剛英猜到了她的心思,搖搖頭道:「不行,她現在身
體還沒有康復。」「我帶他進去。」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爽的女音。吳剛英和楊淙驀然轉
身,消瘦了一圈的林鳶茵扶著樹木面無表情的站立著。「阿彌托佛。」吳剛英嚇了一大跳
,順口宣出了一句佛號,那人跳了起來:「和尚,你還說你不是和尚?」楊淙趕緊上去扶
住林鳶茵道:「我的大小姐,你怎麼跑出來了?」林鳶茵道:「第九間課室什麼時候可以
隨便殺人了?我親眼看見它出來兩三次,都沒殺過人。」楊淙回過頭去看吳剛英,吳剛英
無奈的一攤手道:「看我幹什麼?她自己暈過去了,什麼都沒看見。我想著過了今天才跟
她說的。」
楊淙只好把林鳶茵拉到一邊,用盡量委婉的語言跟林鳶茵講解那天可怕的事實,吳剛
英趁機跟那人激烈爭辯和尚和頭發的問題。林鳶茵聽得臉色煞白道:「第九間課室真的有
這麼恐怖?果然不愧是第一大傳說,但是為什麼之前我們多次觸犯它它都沒有殺人呢?」
楊淙搖搖頭道:「我也想不清楚這個問題。」林鳶茵想了一會道:「難道說以前第九間課
室被封印住了?然後現在有人故意開啟了封印?會是誰呢?有這麼大法力?」楊淙道:「
現在頭緒仍然亂得一團糟,我都不是很敢去細想,感覺這個傳說到處充滿了無法自圓其說
的矛盾,但它卻那麼真實的存在和演繹著。」林鳶茵道:「充滿矛盾是因為我們距離真相
還有很遠,一步步來吧。現在我見帶那個大叔去看現場吧。」兩人回到吳剛英那邊,那人
堅執認為佛門弟子就是和尚,和尚就是光頭,吳剛英雖然唾沫橫飛,始終沒有改觀自己的
形象。楊淙忍住笑道:「吳剛英,我們啟程去大樓那裡吧。」「等一下,」林鳶茵突然道
:「如果你們發現了第八間課室,你們打算怎麼做?」這句話說得眾人都是一愣,的確,
他們拼命在尋找發現第八間課室的方法,卻從來沒有想過發現之後會怎麼做?楊淙道:「
把那個東西直接挖出來吧,看看是什麼?」那人道:「那東西是有靈性的,恐怕我們一靠
近它它就要殺人了,根本等不到我們挖出來。」沉默已久的吳剛英出語驚人:「我們可以
用重磅炸藥把整間課室炸飛掉,這樣也可以毀滅那個東西了。可惜最後都不知道是什麼。
」
林鳶茵長久的站立著,目瞪口呆的站立著,無法置信的站立著,想了許久都沒能想出
一句可以說出口的話,幸好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吳剛英已經醒悟了過來:「哦,這樣不行
啊,那個可能不是凡物,可能用俗世的辦法毀滅不了。」這下子連那個人也忍不住了:「
和尚,你這不是廢話嗎?它都能隨便殺掉幾百個人,三歲小孩都知道不是凡物。」吳剛英
氣憤道:「那你干嗎叫我找第八間課室?找到也沒什麼用。」那人叫屈道:「這位姑娘作
證,我可從來沒有叫你去找過什麼課室,從來都是你連珠炮的問我的,我連喘息的機會都
沒有。」吳剛英吼道:「誰?那是誰出主意要去找的?」那人和楊淙異口同聲道:「你啊
!」吳剛英道:「不可能,我沒說過這話。」那人當即把吳剛英當天說過的話一五一十重
復了出來,吳剛英呆若木雞,再也沒有話說。楊淙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長久
以往被第九間課室所逼迫的壓抑氣氛終於因為吳剛英的一個「可愛」決定有了些許松動。
吳剛英頹然坐倒在地上:「這樣說的話,如果找到第八間課室也沒用的話,那我們…
…」回憶起自己跟星晨出生入死的經歷,想到差點喪命在那條昏暗的走廊,想到雖然沒死
但是看見了那恐怖的死靈足夠自己幾天吃不下飯,想到欠星晨一個人情日後還要幫忙打點
靈位的事情,吳剛英悲從中來,真想放聲大哭:「這次虧大了!」林鳶茵自然沒聽懂什麼
虧了不虧了,她只是暗自納悶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吳剛英這麼傻啊,楊淙在一邊接口道:「
那現在怎麼辦?」林鳶茵道:「不是說帶這位大叔去看現場嗎?」楊淙道:「看完現場呢
?」林鳶茵道:「找第八間課室啊。」吳剛英道:「你自己都說找來沒用了,你還去找?
」林鳶茵道:「我可從來沒有說過啊,相反,我覺得找到了很有用。」楊淙緊接著問道:
「有什麼用?你又毀滅不了那個什麼東西?」林鳶茵道:「誰說找到第八間課室是為了毀
滅那個東西?我重返校園是為了查找第九間課室封印被解之謎!」
「封印被解?」吳剛英愣道:「第九間課室有封印?」林鳶茵斬釘截鐵道:「有!第
九間課室一直都存在著,但是這幾十年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死人事件,而且楊淙
屢次冒犯它,它也利用鏡子的吸聚能力想攝取楊淙的魂魄而已,這種殺人的方法力量微弱
,輕而易舉就可以破解。我不認為是因為第九間課室大發慈悲,改邪歸正,而是因為它的
力量無法發揮出來。第九間課室之所以被譽為校園第一大恐怖傳說,也是唯一能殺人的傳
說,其說法自然不是空穴來風,在這之前它應該有過多次行凶殺人的『輝煌』記錄,那位
大叔的經歷就是最早的一次。那麼為什麼它會突然沉寂下來這麼多年呢?除了封印一說,
我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解釋!」吳剛英驚為天人:「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啊?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故意在這個時候解開了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想殺我們滅口?」林鳶茵
道:「是不是要滅口,我不敢斷言,但是我知道,現在我們最緊迫的任務,就是找到什麼
是第九間課室的封印,這個封印究竟是被何人、用何種方法破的,那個人是不是有能力在
背後操縱傳說,第九間課室是不是還有更深一層的內幕?當然,最最重要的是,看看還有
沒有可能將傳說重新封印起來,只有通過這種辦法,我們才能接近甚至進入第八間課室,
探尋那個東西真正的本相!所以說,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應該是解開這整個謎團的關鍵!」
楊淙等人都禁不住鼓起掌來,一團亂如麻的繩索經過林鳶茵巧手這麼一理,變得前所
未有的清晰。楊淙長鬆一口氣道:「今天晚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黎明的曙光總算來了
。」話剛說完,立刻遭到吳剛英一個白眼:「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很黑暗?」楊淙乾笑
一聲,趕緊逃往林鳶茵的背後。那人也由衷嘆道:「你真是仙女啊,跟凡世的東西根本沒
得比。」話沒說完,吳剛英凶神惡煞立刻撲了過去:「什麼是凡世的東西?你把我給東西
兩字解釋清楚!」楊淙銀鈴般的笑聲飄蕩在微微作響的枝葉中。這個分分離離的解謎團體
第一次領略到了快樂的真諦。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叫林鳶茵的人帶來的,而這個帶來的
歡樂的人,卻自始而終沒有露出過一絲笑容,只是蹙著眉看著眼前這一切。「林鳶茵,祝
賀你,你終於都覺醒了。是一連串的打擊激發出了你所有的潛能嗎?」樹上,星晨側身斜
躺著,無所謂的看著天上斑駁的光影在游動。
沒有任何耽擱,四人准備馬上啟程。楊淙在前面絮絮叨叨繼續在問著有關第九間課室
的事情,林鳶茵故意拉在後面,跟吳剛英並排。「謝謝你,使他們有了笑聲。」吳剛英笑
道:「我也是為我自己,人不能總是活在緊繃的神經當中,」林鳶茵道:「我以前可沒有
發現你有這麼多幽默細胞。」吳剛英笑道:「我是跟星晨學的。那家伙才真正搞笑呢。」
「星晨?」林鳶茵一雙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他會搞笑??」吳剛英道:「別用那麼質疑
的口氣,萬物都會變的,何況是人?」林鳶茵低下頭道:「為什麼我從來不覺得?」吳剛
英微微一笑:「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不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美,而是你缺少發現美的眼
睛。為什麼不試著用另外一種方法生活?」「另外一種生活?」林鳶茵眼中的疑惑一如往
常。吳剛英解釋道:「你不要因為傳說的威脅老是活得那麼嚴肅那麼累,人是最高智慧的
生物,應該懂得自己制造快樂。」
林鳶茵一怔,她低下頭沒有說話,突然追上楊淙那排對那個人道:「對了,大叔,方
不方便知道你的名字?」楊淙道:「哦,對了,我們還沒問過呢,真是失禮了。」那人道
:「我姓梁,名字不緊要了,你們就叫我梁大叔可以了。」林鳶茵道:「那梁大叔,方不
方便問你女兒一些事情呢?」梁大叔聽到「女兒」兩字,臉色明顯陰沉了下來,默然半晌
道:「你問吧。」林鳶茵道:「在你把女兒送給校長之後,你有沒有再去看過她?我指的
是,你親眼看見她本人?」梁大叔仔細回想了一下道:「看過兩三次。」林鳶茵道:「她
是不是始終不知道你的存在?」梁大叔道:「應該是的,我想那校長不會願意告訴她。」
林鳶茵道:「你最後一次親眼看見她,她是多少歲?」梁大叔回憶道:「上大三,多少歲
我不太清楚,二十一二吧。」林鳶茵道:「你女兒當時看上去還好麼?有沒有發現有什麼
異常?」梁大叔道:「我看見她那當會,臉色有點蒼白,當時是期末考試,考了一個上午
,我覺得是她有點用腦疲勞了。」林鳶茵點點頭道:「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非常
重要,我希望你記得起來,你最後一次見她,具體是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梁大叔衝口
而出:「1967年9月28日。」林鳶茵有點意外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梁大叔黯
然道:「那天剛好是我的38歲生日。」林鳶茵轉頭低聲對楊淙道:「有沒有辦法查清那個
被埋在校園的女生死的時候是多少年?」楊淙知道林鳶茵懷疑兩者之前有關聯,但是覺得
很奇怪,明明現在重點在第九間課室身上,怎麼林鳶茵這個當口關心起那個已經許久不見
的人頭蛇身的怪物來了,附耳答道:「我哪裡知道?全是我姐姐當時當故事講給我聽的。
」林鳶茵道:「你姐姐既然知道這個故事,那就證明在她那個時代,這個故事還在校園裡
流行的了?」楊淙立刻明白了她字裡行間的背後含義:「你想去找我姐姐的校友問個明白
?」林鳶茵道:「對,你能不能幫我這件事?看在你姐姐失蹤的份上,他們會幫你的,只
要告訴他們這跟你姐姐有關。」楊淙以目光征詢道:「這件事很重要?必須要現在做?」
林鳶茵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必須要現在做!這有可能是解開第九間課室封印關鍵中的
關鍵。」聽到最後一句話,楊淙再無猶豫,道:「那我現在就動身,要告訴吳剛英嗎?」
林鳶茵道:「我日後再跟他說。你注意要秘密行事,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行蹤。」楊淙
奇怪道:「為什麼要這麼鬼鬼祟祟的?」林鳶茵咬了咬下嘴唇,半晌,從牙齒當中擠出一
句話來:「因為現在一定不會有人知道,我對這件事情起了疑心!」
兩個小女生在一邊咬耳朵,鬱悶了在旁邊的梁大叔和後面的吳剛英。梁大叔又不好意
思上前問在說什麼,只好退到後面跟吳剛英道:「和尚,那個封印是啥回事,能不能跟我
講講?」吳剛英嗡聲嗡氣道:「俺也不懂,等找到個尼姑跟你講解吧。」正說著,忽然見
前面走著的兩人停止了交談,楊淙腳步匆匆,連招呼也不打,直接往側邊一條路走了。吳
剛英趕緊喊道:「楊淙你去哪裡?」林鳶茵回頭道:「她臨時有事,要先離開我們。」吳
剛英懷疑道:「有事也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吧?而且那條路可不是通向房子那裡的,她究
竟要去哪裡?」林鳶茵神色自若道:「她突然想起了一些關於她姐姐生前留下的提示,要
趕回去看看。關心則亂麼,所以就匆匆走了。」吳剛英這才沒有繼續追問:「那我們還繼
續去看大樓?」林鳶茵一口答應:「當然!」
三人來到小門口,軍警對林鳶茵和吳剛英的身份沒有懷疑,看了學生證之後就讓他們
進去了,但是對梁大叔卻百般盤問,始終不肯讓他進去,林鳶茵集中生智,說是她伯父,
女兒也在這場慘劇中死去了,是特地來收拾女兒的遺物的。說起女兒,梁大叔悲從中來,
看見他感情自然流露,軍警不疑有假,三人順利進了校園。時隔幾十年,梁大叔重返校園
,悲喜交集,雖然校園中的很多地方都已經開始露出頹敗的跡象,可是那干枯了一半的一
草一葉對他來說,卻好比再親切不過的老朋友。相比,吳剛英對校園,特別是對那棟「著
名」的建築物,敬畏地如同象見到西天的佛祖親臨一樣,還有三百米的距離,他就扯著林
鳶茵的衣角道:「喏,喏,就是那裡,第九間課室就是在那裡殺人的。」林鳶茵瞪他一眼
道:「你當我第一天來這裡是不是?」吳剛英急道:「不是,我是叫你現在要開始集中所
有精力,發揮你的靈媒介質,策探傳說出來了沒有,這件事緊要!緊要!」第九間課室給
他留下的陰影絕對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足以讓他這一輩子都死死記得這個傳說的可怕
。
林鳶茵沒好氣道:「測了,沒有任何異常,我們進去吧。」吳剛英失聲驚叫道:「進
去?那怎麼可以,萬一進去了就出來幻境怎麼辦?」林鳶茵反問道:「那你怎麼帶梁大叔
去看現場?」吳剛英道:「就在這裡看啊。哪,梁大叔,你看,那就是大樓,你仔細分辨
一下是哪間。」他指著遠處只能依稀看見一排排小窗戶的大樓很認真嚴肅的對梁大叔說。
梁大叔道:「我連幾層樓也分辨不出來啊。」林鳶茵又氣又笑道:「你這麼不相信我的預
言能力?」吳剛英心有余悸道:「不是不相信,而是這個東西太恐怖了。」梁大叔不屑道
:「就這樣還是落伽山首席和尚呢,我不怕,我要進去。」林鳶茵道:「好,我帶你進去
。」兩人撇下吳剛英往前走去,吳剛英無法,只得跟在他們的後面。
走到離大樓還有五十米的的方,林鳶茵的身軀微微一震,停住了腳步,扭頭朝旁邊看
過去。一直注意的吳剛英立刻緊張的道:「傳說出來了?」林鳶茵迷茫的看著左前方道:
「不……那裡是什麼的方?」她用手指著前面一片茂密的樹林。吳剛英道:「一片樹林而
已。」林鳶茵道:「穿過樹林呢?」吳剛英道:「似乎是那個什麼鬼藝術牌坊。」林鳶茵
「啊」了一聲,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吳剛英和梁大叔趕緊上前扶住她:「你怎麼了?」
只聽得林鳶茵低低說了一聲:「倒三角形。」吳剛英莫名其妙道:「倒三角形?什麼倒三
角形?」由於這段倒三角形的故事一發生完,星晨跟林鳶茵就馬上反目,然後就是傳說殺
人事件上演,林鳶茵和星晨都並未跟其他人提及此事,是以吳剛英全然不知。這一瞬間,
林鳶茵改變了想法:「我想先去牌坊那裡看看。」吳剛英恨不得離這棟鬼建築越遠越好,
忙不迭道:「好,好。」三人穿過樹林,朝牌坊進發。走到樹林中央,林鳶茵突然掙扎開
了吳剛英的攙扶,蹲下身去,用手撫摸濕潤的泥土道:「這裡有氣息。」吳剛英忙問道:
「什麼氣息?」林鳶茵道:「死靈的氣息,是那天的氣息。」她指的是當日跟星晨追到這
裡捕捉到怪物的氣息。
不明所以的吳剛英聽得一頭霧水,正待發問,林鳶茵突然向牌坊那裡跑去,兩人吃了
一驚,趕忙追了上去。林鳶茵跑到一堆倒塌的石堆旁邊,蹲下身去,細細撫摸石塊。梁大
叔正要說話,給吳剛英一個眼色阻止了。靈媒介質在感應隱藏的死靈氣息時,最忌有人打
擾。吳剛英放眼四望,卻沒有見到什麼倒三角形的物體。林鳶茵已經站了起來,臉上滿是
驚疑不定的神色,梁大叔和吳剛英幾乎是異口同聲:「發現了什麼?」林鳶茵沒有正面回
答問題,而是轉向吳剛英問道:「法術中有什麼陣形是三角形的嗎?」吳剛英一愣道:「
那可就多了,三角形乃穩妥堅固之狀,多半防守類的陣形都是從它演化而來。」林鳶茵道
:「那倒三角形呢?」吳剛英道:「倒三角形?尖頂向下,雙腳在天的倒三角形?」林鳶
茵點頭,吳剛英道:「這是一個搖搖欲墜的形狀,不但無法固守均衡,而且兩翼薄弱,容
易受敵,肯定不能作為防守的陣形。」林鳶茵緊追著問道:「防守之外的呢?」見林鳶茵
打破砂鍋問到底,吳剛英知曉這個問題一定非常重大,不敢怠慢,把自己習得的法術一個
一個想了一遍,最後搖了搖頭。
林鳶茵低聲嘆息了一聲,又蹲下身去撫摸這些石塊道:「曾經,這裡就是一個倒三角
形。我們推倒它之後,就不斷地有怪事發生。我懷疑這是一個什麼陣形,總覺得這裡不對
勁,有異常,可是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前思後想了無數次,始終想不出有什麼不妥。也許
,最大的不妥就在於這個古怪的形狀上。」一直呆呆望著天空不語的吳剛英突然出聲叫道
:「這個也許根本不是倒三角形!」林鳶茵「霍」的一聲站起來道:「你說什麼?!」吳
剛英道:「我也曾經來過這裡一兩次,我記得這個石堆的形狀,它的頂部,也就是被你認
為是倒三角形的那條底線,並不是直的,它有點彎度,但是彎度不明顯,要走近了看才知
道。」林鳶茵顫聲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吳剛英沉聲道:「這並不是倒三角形,
這是一個漏斗的形狀!」林鳶茵身體一陣發涼:「漏斗形?」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吳剛英
已經緩緩地道:「以漏斗的形狀作為陣形,自古至今只有一個,就是據傳當年神界用來對
付鬼界的陣形,斗口向上,吸天之精,日月之華,以強力運於地底,隔阻死氣,鬼界因而
死傷大半————這是一個已經失傳了的封印之陣!!」
林鳶茵捂著嘴驚叫了一聲,踉踉蹌蹌的倒退了兩步:「我……我上當了……」吳剛英
臉色凝重道:「這就是被解開的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林鳶茵臉色煞白的搖搖頭道:「不
,恐怕要比這個更糟。這個是第九間課室的封印的封印!」「封印的封印?」一直覺得很
清醒的吳剛英徹底的糊涂了。林鳶茵遂把遇到一個女生死靈托夢,她和星晨來到這裡推倒
陣形的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末了,林鳶茵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
解脫了一個死靈,可是今天我才發現,當日的我因為過於急功近利被蒙蔽了,這是兩個不
同的死靈,真正的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它的氣息裡面隱藏著一種很奇怪的愛恨交織的情緒
,而這裡留下的死靈氣息卻是充滿了一種虛偽的做作的仇恨,有人在錯誤的引導我!」吳
剛英道:「那就是說,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根本沒有死?」林鳶茵頹然道:「不但沒有死
,反而還徹底解放了。」吳剛英道:「那你剛才說封印的封印是什麼意思?」林鳶茵嘆道
:「你還沒明白過來嗎?那個怪物就是第九間課室的封印,而這個陣形,就是逼迫它封印
第九間課室的第二重封印!」
封印的封印原來是這樣的含義,吳剛英震驚了:「物的封印?這種封印可是前所未聞
啊!」林鳶茵道:「你們不也有用法器封印的嗎?」吳剛英道:「那也只是利用法器來布
陣封印而已,最後真正起封印作用的還是陣法啊。」林鳶茵道:「既是這樣,在怪物的背
後隱藏著一個陣形也說不定。但是現在最不妙的是人頭蛇身的怪物被徹底解放了,它的殺
人能力也將倍增,我們同時面對它和第九間課室兩個對手,將會非常艱難。」一直找不到
插話機會的梁大叔忙接口道:「我們還看不看現場啊?」林鳶茵用復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歉聲道:「可能暫時看不了了,我怕到時那個怪物萬一要闖進來,我們應對起來將會非
常吃力,會有危險。而且,現在既然知道了那個怪物是傳說封印的關鍵,相比起傳說來看
,這也是個相對比較容易對付的對手。先把那個怪物的事情弄好了,把傳說封印了,再進
去看不遲。」吳剛英贊成道:「正是這樣。」梁大叔失望道:「哦,這樣,那我跟你們一
起去找怪物吧。」吳剛英正色道:「這可不成,我們可能要長途追襲,你的體力支撐不來
,而且我還要照顧你,對付起怪物來勝算就少了幾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封印了傳說我
們馬上叫上你。」林鳶茵點頭,梁大叔只好跟兩人告別,朝校門口走去。
眼見梁大叔走得沒了影蹤,吳剛英這才轉頭對林鳶茵道:「你干什麼要遣開他?」林
鳶茵道:「咦?明明是你遣開的,怎麼又算到了我的頭上?」吳剛英不領情道:「你少來
,我只是配合你。說吧。」林鳶茵嘆氣道:「我懷疑那個怪物是他的女兒。」吳剛英吃驚
道:「不會吧?他女兒是人啊。」林鳶茵道:「人都能變成鬼,變成魔,為什麼不能變成
怪物?再說了,人頭蛇身這種怪物也不應該是天生的。」吳剛英吃驚道:「你覺得是第九
間課室造成的?」林鳶茵道:「不,或許第九間課室也只是個棋子而已。這個傳說後面,
還有一個更大的黑幕,還有一個更復雜更險惡的謎局。不過,這些都還是我的感覺。」雖
然是感覺,但吳剛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不是那種強烈的預感林鳶茵一般不會說出來,而
哪些時時困擾著她的預感往往最後就是事實。這個他們根本無法對抗的傳說如果只是個棋
子的話,那麼背後的操縱者,那個一直在暗處窺視他們的人,又會是怎樣一個厲害的角色
?
正胡思亂想間,林鳶茵已經站起身道:「我們走吧。」吳剛英驚醒過來道:「去哪裡
?」林鳶茵道:「去找怪物的線索啊。」吳剛英道:「你知道去哪裡找?」林鳶茵道:「
在傳說出事之前,我們剛剛查到它埋藏骸骨的幾處所在地,當時迫於學校還在正常運行中
,只能地面感應,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人了,可以挖出來看一看了。如果骸骨拼湊完整,那
麼分散的魂魄就可以歸一,你不就可以到冥界把它提上來問一下了?」吳剛英咕噥道:「
問題是,它已經變成怪物了,它那魂魄還會不會是人的魂魄呢?」林鳶茵道:「如果是死
後變成怪物的,那麼魂魄肯定是人的魂魄。如果是死前就成了怪物,我們只能跟那怪物來
一場戰斗了。」吳剛英道:「我正在想,我要不要回落伽山借點寶物回來,這樣勝算大些
。」林鳶茵道:「你不是有枚法釘嗎?」吳剛英哭喪著臉道:「昨天給第九間課室沒收了
。」林鳶茵氣得噎住了:「那差不多是落伽山最厲害的法器了,你居然就這樣輕易的給丟
了。」吳剛英道:「我怎麼知道傳說如此恐怖,據說只有紫金缽對付得了。對了,我們能
不能去五台山借紫金缽來,那就什麼怪物都不怕了。」林鳶茵道:「你做夢去吧,五台山
這時正跟你們門派競爭得起勁,怎麼會借這個從來不外傳的鎮山之寶給你?不過話說回來
,你去問問你師父也好,我總覺得現在的局勢越來越復雜了,旁觀者清,或者他可以給我
們指出一條明路。」吳剛英道:「我回去了你怎麼辦?」林鳶茵瞪眼道:「什麼怎麼辦?
難道有人暗殺我?」吳剛英剛想說「對」,突然想起星晨,忙把那個「對」字活生生吞進
肚子裡,換了一種口氣道:「不是這樣說,雖然你趨吉逼凶的預感能力很強,可是你也會
說局勢很復雜,萬一有人對你不利,我又趕不回來,那怎麼辦?」林鳶茵道:「三五天我
自信還能躲得過,而且……」說到這裡,她的目光突然暗淡下來,喃喃的道:「我還有一
件事情要做……」吳剛英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當下毫無猶豫道:「好,我現在就出發。
你呢?」林鳶茵道:「我留在這裡再看看,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去。」吳剛英知道林鳶
茵決定了的事向來難以更改,也不說什麼,只是偷偷地又看了兩眼,起身離開。
轉眼便剩下林鳶茵一個人,她看著吳剛英已經走遠之後,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吳
剛英,對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遣開你。因為我剛才發現了一個關於人頭蛇身怪物的大秘
密,這個秘密實在是太大了,連我自己也差點接受不了。我怕你一時沖動,所以才讓你離
開,讓我能一個人靜靜地研究這個幾乎是扭轉乾坤的奇跡。」說著,林鳶茵蹲下身來,用
手輕輕撥拉著地上的泥土。一直呆在樹上不動的星晨好奇心大起,他實在想不出人頭怪物
會隱藏著什麼驚天的大秘密,忍不住探下頭去看個究竟,恰好看到林鳶茵在撥拉泥土,可
是那泥土裡連草根都沒有一個,更不要說什麼秘密了。星晨正納悶,突然林鳶茵身形快速
一掠,星晨心念一動:不好,趕緊往另外一棵樹上躍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個清麗的
身影已經定定的站在他的正面前。
星晨的臉黑得像暴雨天,這是他第二次栽在林鳶茵的詭計手上,第一次是被她騙去照
照妖鏡。林鳶茵看著星晨,臉上沒有半點激動、哀傷、憂鬱的表情,安靜得象是看見離家
幾天的親人:「原來你真的在跟著我們。」星晨回過身去,冷冷的道:「我可不是為了擔
心你。」林鳶茵道:「是嗎?那你是為了什麼?」星晨道:「為了解開傳說之謎。」林鳶
茵道:「向來自命不凡的你,為什麼不自己親手去解開,而是要信任一個你不擔心的人能
夠破解整個謎局?」星晨一怔,竟再難以接下話去。林鳶茵又道:「想過一個更好的理由
給我,好嗎?」星晨退無可退,一咬牙道:「好,我告訴你真正的理由,那是因為你騙了
我,我生平最恨利用我的信任欺騙我的人,我想親眼看見你被傳說殺死的慘象。」這句話
一說,身後再無聲音。「她死心了?」星晨剛鬆了口氣,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幽幽的低聲:
「聽到這句話,我很傷心。」星晨一愕,林鳶茵沒有流出眼淚,只是眼裡多了一層晶瑩的
層膜:「我不知道我會這麼傷心,幾乎把我的魂魄都給毀滅掉了,如果我知道,如果時光
可以倒流,我不會再做出同樣的選擇。我雖然是靈媒介質,我雖然幾乎能預感所有未來,
可是唯獨有一種未來我一直束手無策——感情的未來。星晨,我不知道你說這句話的心意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強迫你說,除非你願意告訴我。但是我寧願相信那是你的違心之言
,那是因為你還有對我無法言明的顧慮。其實,你的身份我一早就知道了。星晨,你不是
人類!」
星晨身軀輕微一顫,林鳶茵已經接著道:「你肯定會說,林鳶茵你不要自作聰明,照
妖鏡已經證實了你的清白,它是不可能失靈的。的確,它是不可能失靈的。你知道照妖鏡
照向人類的時候鏡子裡面會是什麼樣子嗎?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陳嫻在倉皇而逃之前
清晰的說了一聲『什麼都沒有』,於是所有的人都被誤導了,都相信了你的清白。可是很
不幸,當時我剛好正在她的旁邊。我清晰的看到在鏡子的正中央有一個花生大小的黑點。
如果你是人類,不要說黑點,連一點塵垢都不會照得出來。而正是這個黑點,告訴了我你
的真實身份!」星晨心中苦笑一聲:月牙寶石……還是露餡了。林鳶茵又道:「可是我還
是不知道你的具體身份,照理說,鬼界和妖界都會照出它的本形,而不會只有一個黑點。
莫非你來自已經隔絕千萬年的神界?」神界?星晨回過身來,眼裡有一種苦澀的溫柔:「
你相信神界的存在嗎?」林鳶茵怔住了,星晨突然臉色一變,按住她的肩膀,兩人快速蹲
下,只聽得附近傳來「嗖嗖」兩聲極輕的風聲。
「有人要殺你?」林鳶茵的臉色也變了:「星晨你果然遇到麻煩了嗎?為什麼不告訴
我?」星晨道:「恐怕要殺的那個人不是我。」林鳶茵一震:「我?誰想殺我?」星晨道
:「某些不想第九間課室謎底被他人揭露的人。」林鳶茵道:「星晨你認識是嗎?」星晨
一頓,偏過頭去道:「你走吧,在這裡久留的話一定會被人發現的。」林鳶茵愕然道:「
你不跟我們一起嗎?」星晨道:「每個人都有他生存的理由,我和你並不是一路人。但是
,我的確很希望你能快點解開第九間課室傳說的謎底。」林鳶茵道:「我會解開的,但是
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對這個傳說這麼感興趣?別再跟我說是為了正義和好奇,我不會接
受這種蒼白的借口的。」星晨垂下眼斂,沒有說話,林鳶茵道:「是為了第九間課室裡面
埋藏著的那個東西?你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是嗎?」星晨道:「不要逼我說謊,我並不
想欺騙你。」
林鳶茵道:「但是沒有你加入進來,我們解謎舉步維艱。吳剛英那腦袋……對不起,
我不是背地裡說人壞話,但的確,現在我們的力量太單薄了。你懂我的意思的。」星晨道
:「如果你想活得更長久一點,最好忘了我的存在。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一點提示———
—注意二樓的柱子。」林鳶茵疑惑道:「二樓的什麼柱子?」星晨道:「當然,不是在正
常的情況下看,你必須要進傳說的幻境中看。」林鳶茵道:「你真的那麼想讓我死?那就
親手殺了我,何必假借傳說之手?」星晨道:「傳說幻境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形成,
這其中必然有漏洞,只是我跟吳剛英無法看出罷了。你是靈媒介質,擁有極其敏銳的感知
能力,你一定能透過幻境的偽裝,找到通往現實的出口,只要能在死靈露出微笑之前離開
,你就能安然無恙。」林鳶茵尋思道:「是不是你看出了什麼不妥?」星晨道:「我只是
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匆匆看了一眼,並沒有時間認真細看。也許這是揭示第九間課室本體
的關鍵所在。」林鳶茵道:「就這一個提示嗎?」星晨道:「覺得不夠的話,我再給你最
後一個提示,那就是校長跟我們玩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花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怎麼獨
具匠心把一間龐大的課室活生生隱藏了幾十年的?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林鳶茵道:「好,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然後我就走人。」星晨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
氣:謝天謝地。臉上淡然道:「你說吧。」同時起身就走。林鳶茵緊趕上兩步道:「你對
我到底是什麼感情?」星晨身軀微微一晃,整個人都頓在了當地,尷尬了良久,他終於重
新起腳邁步:「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吳剛英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才趕回落伽山,回到熟悉的地方,吳剛英有點感慨萬千,只
是下山了不到三個月,卻仿佛整整經歷了幾千年,發生的事情多到連回想都沒有時間。門
口的小沙彌見到他回來,喜笑顏開,趕緊進廟去通報。吳剛英回來的消息沸騰了整個廟宇
,大大小小的師兄弟們都跑出來跟他打招呼,連廚房裡做飯的都拿著勺子出來看。吳剛英
道:「各位大哥用不用這麼隆重啊?看猴子啊?」旁邊一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和尚接口道
:「猴子都沒有你那麼珍貴了,它們起碼一個月都會來一次我們的廚房翻東西。」吳剛英
啼笑皆非,正待還口,大殿裡面匆匆跑出一人道:「剛英你回來了?師父叫你,快跟我來
。」吳剛英忙迎上去道:「弟子拜見師叔。」那人是個中年肥胖的和尚,此刻跑得滿身都
是汗,也不顧吳剛英的禮節,神情緊張的一把扯過他就跑:「快點,你師父等不及了。」
隨即在一群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沙彌當中拉住吳剛英一溜煙的跑了。
那和尚扯著吳剛英跑的方向卻並非方丈室,而是廟宇的後花園。吳剛英發現情勢不對
,一把拉住那和尚道:「師叔,師父似乎從來不去後花園,不是說他對花粉過敏嗎?」那
和尚無奈停了下來,緊張兮兮的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才靠近吳剛英的耳朵小聲
的道:「你師父神秘失蹤了?」「什麼??失……」那和尚眼疾手快,一個巴掌封住了吳
剛英的嘴,這才避免了這個絕密的消息被透露出去:「不要叫!否則我跟你都死定了!」
吳剛英掙扎開他的封口,急急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叫你要好好照顧師父的嗎
?你居然……你居然讓他失蹤了??是什麼人擄了他?」那和尚郁悶道:「你師父的功力
你又不是不清楚,天底下有幾個人能擄走他?他是自己悄悄離開落伽山的。」「自己離開
?」一個晴天霹靂打在吳剛英的頭上:「為……為什麼?」那和尚道:「我不知道,他只
是給我留了一個字條,說他有緊急事情要處理,必須偷偷出山,叫我嚴密封鎖消息,不讓
任何人得知,除了你。對了,他還有信給你,說是必須要你親拆,所以我才急急把你扯來
這裡。」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未開封的信。吳剛英趕忙拆開,裡面只有一張小便箋,上
面只有一句話:「不要阻止林鳶茵做任何事情。」那和尚湊過去看時,驚呼道:「林鳶茵
那小姑娘做什麼了?」
「不要阻止林鳶茵做任何事?」吳剛英一字一句的重復著信上這短短的幾個字,半晌
,驚疑的抬起頭來道:「是不是師父曾經派出過什麼弟子下山查探我的情況?」那和尚道
:「據我所知,沒有。」吳剛英喃喃道:「那為什麼……師父好像知道我們在干什麼似的
,他應該不知道傳說的事情的啊。還有,不要阻止林鳶茵做任何事……我只阻止過她和星
晨接觸,難道師父要我撮合他們兩個?不對啊,師父怎麼知道林鳶茵和星晨之間的感情,
連她自己也才剛剛發現,莫非師父的含義是指,林鳶茵將要做什麼事情?」那和尚聽了半
天,不得要領,插口道:「到底林鳶茵做了什麼啊?」吳剛英道:「師父除了這句話沒有
再留下別的?」那和尚搖搖頭道:「沒有,不過他倒是把我們的鎮山之寶帶走了,我以為
他是去幫你的。怎麼?你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吳剛英驚呼道:「盂蘭符?師父把
盂蘭符帶走了??天啊,師父他到底要干什麼?」
那和尚道:「不是妖狐要出來了嗎?」吳剛英道:「狐狸倒是見到了一條,可那絕不
是妖狐。即便真有妖狐,師父也應該知道,就算是盂蘭符也根本不是對手啊。」那和尚道
:「或許是妖狐尚未出世,但狐族有了動作,你師父才匆匆趕去的。」一語提醒了吳剛英
:「是了,我都在忙傳說的事情,忽略了妖狐這件事,說不定真的是狐族有動作了。完了
,又搞砸了,師父這次非抽死我不可。」說完吳剛英回頭就走,那胖和尚攔住他道:「哪
裡去?」吳剛英道:「找師父啊,我有要事問他,師叔你別抱著我啊。」那和尚道:「你
去哪裡找師父?」吳剛英道:「去找狐族,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也就找到師父了。」那和
尚道:「師兄未必在跟蹤狐族,他會不會去聯合同門同道了呢?畢竟對付妖狐這麼大的一
件事,不是一個門派能夠一力承當的。」
「五台山?」吳剛英猛地醒悟過來:「難道師父去了五台山?」那和尚莫名其妙道:
「去五台山干什麼?我們跟他們可是死敵啊。」吳剛英道:「在這個關乎人類生死存亡的
緊急關頭,還管這麼多門派禁忌干什麼?師父是大仁大義之人,不會再拘泥於這些無謂的
界別,五台山是佛教第一聖地,執掌天下佛門牛耳,只要他們肯頃力相助,掃滅妖氛,指
日可待。機不可失,我也立即跟著上五台。」幾天後,五台山上,「啟稟大師,落伽山入
門弟子吳剛英在外求見。」一個小沙彌恭恭敬敬的合十上來說道。「噗!」禪月大師一口
水差點沒全部噴到對面的花叢裡面:「什麼??落伽山弟子?他想干什麼?難道想踢館?
」智能大師白了他一眼道:「有請到大殿看茶。」說著起身道:「讓你一個人去落伽山踢
館你敢不敢?」來到大殿,正碰上吳剛英在百無聊賴的參觀佛像,見智能大師在一堆和尚
的簇擁下出現,趕緊合十為禮:「落伽山弟子吳剛英見過智能大師。」抬起頭來,只見周
圍個個和尚都怒眉紅眼的看著他,心中苦笑道:至於嗎?為了一個什麼第一弟子,搞得我
好像是滅門凶手一樣。當中的智能大師卻甚是和藹,擄著白胡子呵呵笑道:「剛英師侄遠
道而來,我們招待不周,萬望勿怪。不知此行有何事,老衲能否幫得上忙?」
吳剛英道:「弟子不敢造次相求,只是希望能求見師父一面,請大師恩准。」「你師
父?」智能大師一驚,已然臭著一張臉轉了過來,對著一樣滿頭霧水的禪月大師道:「好
大膽的孽徒啊,居然敢綁架空明大師??」禪月大師大驚之下,雙腳一軟,跪倒在地:「
弟子萬萬不敢啊!再說弟子也不夠空明大師打的,如何能綁架得來?」吳剛英啼笑皆非:
「我不是這個意思,難道師父沒來這裡造訪大師?」禪月大師苦著臉道:「你來我們都已
經夠驚訝了,哪裡還敢勞動尊師大駕?」吳剛英尷尬的一笑道:「誤會,誤會,那弟子告
辭,告辭。」「且慢!」智能大師道:「你師父已經離開了山門?」吳剛英道:「正是,
師父沒有留下片言只句,因此弟子斗膽猜測來五台造訪了。」智能大師道:「你師父可曾
帶走了什麼寶物?」吳剛英道:「帶走了盂蘭符。」智能大師臉色微微一變,雖然立刻恢
復如常,但並沒有瞞過吳剛英的眼睛,他不動聲色的看著智能大師,心裡暗暗尋思道:莫
非他知道我師父的去向?智能大師長宣一句佛號道:「冤孽,都是冤孽。你師父不曾來過
這裡,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來。你回去罷。」
「沒有用的,那個東西太厲害了,除非是紫金缽親來。」星晨的話語如同流星般在吳
剛英腦海裡一掠而過,看著智能大師臉上那微妙的表情變化,想起師父神秘的不告而走,
吳剛英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向前邁出了一步,大聲道:「大師可曾知道妖狐即將現世?
」這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禪月大師臉色慘白道:「妖狐現世?怎麼會…
…」他把目光移向智能大師,智能大師臉色如常,並沒有多大的震驚,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禪月大師失聲叫道:「師父你怎麼從來沒跟我們說過?妖狐並非小事,即便集全法門之
力,恐怕血光之災仍要現於人世了。」智能大師道:「目今妖狐並未現世,也難現世,恐
怖者在於異類操持,其心未定,是否災難,全在於一念之間。」禪月大師聽得不得要領,
以目光相詢吳剛英,吳剛英卻顧不上他,抗聲答道:「異類得外力相助,勢如破竹,大師
若有慈悲普救之心,就應該不吝門派之別,以天下蒼生為重任。」智能大師道:「你要我
怎麼幫?」吳剛英道:「現在下世有傳說集聚冤力,肆意屠戮生靈,哀鴻遍野,屍骨流散
,弟子曾以法釘相抗,知曉其厲害,求大師出借紫金缽與弟子下山降妖。」「借紫金缽?
」大殿裡面一片驚呼聲,誰也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木訥老實的落伽山弟子竟然會提出
如此膽大包天的要求。霎時,所有目光齊刷刷聚集在智能大師身上,這是第一次有外人要
求相借這個幾乎從來沒拿出過的鎮山之寶。
智能大師的臉色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眉頭微微皺了皺,道:「你所指的傳說,是不是
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吳剛英大為驚訝:「大師既然全部知情,就不應該還安坐山中,袖
手旁觀,這不跟五台山拯救蒼生的宗旨相違背嗎?」「吳剛英!」禪月大師勃然大怒:「
注意你的輩分,休得無禮!」智能大師擺手阻止了禪月大師,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憂郁:
「恰恰相反,老衲正是以天下蒼生為念,所以閉門山中,不肯插手此事。如果可以選擇,
老衲情願這個傳說的謎題永遠不要揭開,永遠湮沒於人世當中。」智能大師的這個回答出
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吳剛英不解的看著他:「可是傳說屠戮無數,難道放憑不管?」智
能大師道:「封印它。」吳剛英執拗地接口道:「封印總會有破的一天。」智能大師斬釘
截鐵道:「那就再封印它!」吳剛英瞠目結舌,不明白智能大師為何如此執著,這樣封印
下去並不是辦法,在封印破處的空白期間仍然不可能避免人命傷亡的事情出現。
正待繼續勸說,旁邊的禪月大師卻聽出了師父的言外之意:「師父的意思是說,揭開
傳說的謎底並非破處傳說的途徑,反而會惡化傳說的危害?」吳剛英猛然醒起星晨的話語
,朗聲道:「大師是不是知道在第九間課室裡面埋藏著什麼東西?」禪月大師錯愕道:「
埋著東西?」話音落間,只見智能大師略一猶豫,長嘆一聲,緩緩地點了點頭。剎那間,
吳剛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心髒狂跳不止:「大師……可否告知?」智能大師沉默
了片刻,才開口道:「此乃極其凶險惡毒之物,與此物有淵源者,均不得善終,師侄不如
明哲保身,就此抽身退出,不要再管這樁閒事。」吳剛英澀聲道:「明哲保身本就非我佛
門弟子宗旨,再加上弟子親眼見到傳說屠戮慘境,血肉橫飛間難道舍棄慈悲輪渡而回?弟
子此生已管定了這樁閒事,求大師體諒弟子心境,指點迷津。」
這一番大無私說話感動了禪月大師,也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大家看向吳剛英的目光
開始變得柔和。禪月大師道:「他這番話沒錯,師父還是告訴他吧。」智能大師道:「告
訴你也無妨,但是若你知道其中淵源,會否迷途知返,以心立地,認清正邪呢?」吳剛英
的眼神裡透出一股如鐵的堅定:「若此物真如大師所言,會給塵世帶來血光之災,弟子自
當一力促成封印之事!」智能大師眼裡射出贊賞的光彩:「好,呵呵,師侄佛緣穎透,落
伽山有此弟子,真乃福氣。既然如此,請進方丈室敘談。禪月,去請紫金缽到我這裡來。
」禪月大師嚇了一跳:「請紫金缽?」正待繼續發問,智能大師已迎迓吳剛英直往內殿去
了。
就在吳剛英上五台尋訪究竟的同時,林鳶茵卻耐心的在那座小屋子裡面等候。眼看時
間一點一點過去,梁大叔急得從屋裡走到屋外,再從屋外走到屋內,實在忍不住了,看一
眼坐在床邊慢吞吞的縫補衣服的林鳶茵,開口問道:「林……林小姐,我們什麼時候去看
現場啊?什麼時候可以知道埋著的那個東西在哪裡啊?」林鳶茵抬起眼看他一眼道:「總
要等多一個人再去啊,我們兩個一個老的,一個弱的,過去不是送死嗎?」梁大叔道:「
可是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啊,那個什麼東西會不會力量越來越大,到時都擴大到學校外邊
去了?」一滴殷紅的血滴掉在衣服上,卻是針刺破了手指,林鳶茵斜眼看了一下旁邊的日
歷,半晌沒有作聲。楊淙沒有這麼快回來她是料到的了,畢竟查探那麼久遠的資料沒有那
麼簡單,但是吳剛英只是回山請教師父,何以數天沒有消息?「注意二樓的柱子……必須
要親自到幻境裡面才能看到……只能你一個人進去……」星晨斷斷續續的話語在林鳶茵的
腦海裡如同回憶的碎片一幕幕掠過,林鳶茵心念一動,放下衣服,嘆了一聲道:「好吧,
我明早去學校看看,但是大叔為了你的安全起見,你還是留在這裡吧。」梁大叔著急地搓
搓手,道:「我自己會小心注意的,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我陪你去好了。」林鳶茵道
:「大叔你是現下唯一清楚第八間課室本體所在的人,也是解開傳說謎底的關鍵,你要有
什麼不測,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你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就回來,決不會招惹傳說。
第二天清晨一早,林鳶茵如約來到學校裡面,軍警人員對她前前後後頻繁出入校園給
予高度的關注和懷疑,但林鳶茵外表上實在不象一個作奸犯科的壞人,再加上她的確是這
裡的學生,談吐並無不當,所以還是讓她進去了。林鳶茵來到教學大樓面前,出於謹慎,
並沒有過於靠近,只是站得遠遠的望著建築出神。一陣清涼的風吹拂過來,撩起了絲絲蔥
黑的發絲,還是在幾個月之前,在她的旁邊還陪伴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而如今,早已物是
人非。「只是覺得你應該配一個比較漂亮一點的名字。」縹緲的語音如同漣漪般層層泛開
,帶著最動人心魄的美麗,這瞬間,林鳶茵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不經不覺之間,一直想
要抓牢的東西卻在放肆地笑聲中漸漸地遠去。
正黯然傷神間,背後忽然傳來幾聲輕微到如同昆蟲飛過地聲音。林鳶茵雖然在心神俱
哀期間,可是並沒有喪失最基本的警惕。她蹲下身,利用眼角余光謹慎地打量著身後的情
形,發現在左後角一側的枝葉有輕微的顫動。難道是同一伙人?在吳剛英回來之前,林鳶
茵並不想惹事,她回身想循原路回去,卻發現路的兩邊同樣有隱隱約約的人影。他們是來
監視我的麼?心念剛轉,一道急速的「嗤嗤」響在後面響起,林鳶茵大驚之下,躍地跳開
。地上起了一陣腐蝕的濃煙和臭味,果然是有人要殺她!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嗤嗤
」聲,林鳶茵忙不迭連續跳開,聲音越來越密,若非林鳶茵輕功了得,早就中毒身亡。眼
見隨時可能頃刻斃命,情況險急,慌不擇路之間,林鳶茵竟直奔大樓裡面而去。
林鳶茵的舉動也使那些妄圖暗殺她的人驚呆了。「頭兒,怎麼辦?」十幾個小青年從
草叢裡奔出,齊齊來到一個穿著花格衣服的人面前,那人看著建築猶豫了片刻,一咬牙道
:「追!長老說過,無論如何要取她性命!」「可是第九間課室在裡面啊,聽說隨時會出
來殺人,上次主上不是拼了個半死才逃出來嗎?主上都這樣,何況我們?」那人怒道:「
怕死你就不要來!兩手空空回去見長老,你以為我們能活得下去?拼死也要拿了她的人頭
來,死在傳說手裡也好過被長老活活用酷刑折磨至死?」想起以前被施以酷刑的例子,所
有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低下了頭不再說話,的確,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這麼一條路—
—哪怕死都要跟著進教學大樓。
醒悟過來自己所逃方向正在後悔不及的林鳶茵發現要殺她的人也一窩蜂的湧進建築裡
面來了,而且還大有勇者無懼的氣勢,林鳶茵著忙了,難道說這段時間傳說停止活動了?
自己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不要說同時對付十幾個人,就是對一個人也是驚險無比。無奈
何之下,林鳶茵只好往上一層跑去,同時心裡追悔莫及不應該來到這樣的死路。但是傳說
絕對不會因為這難得鷹兔追逐的場面而放棄參與盛宴的機會,果然,當林鳶茵氣喘籲籲准
備跑第三層的時候,當追殺的人已經肆意的在走廊裡面狂奔的時候,微妙的改變出現了。
身為靈媒介質的林鳶茵最先察覺到周圍空氣的異常撥動,她大驚之下頓時停住了飛快的腳
步:「瞬間場景?」那些人卻並不知道林鳶茵為何無緣無故的停下來,只道她被嚇走了魂
,眼見任務很快就可以完成,狂喜之下,更加加速狂奔。
林鳶茵明白自己要想逃得性命,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把這群來歷不明的人拖進傳
說幻境裡面去,誠如星晨所說,靈媒介質的優勢只有在這種鬼界制造出來的幻境中才能得
到最充分的體現。林鳶茵立時轉變逃跑的方向,轉身朝那些人迎了上去,她這個舉動嚇住
了那些殺手們,趁他們一分神的時間,林鳶茵已經用身體撞開了旁邊一間課室的門,跌跌
撞撞的沖了進去。與此同時,任是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周圍環境開始跟剛進來的有所不
同,空氣中起了一陣異常的波動,明明沒有風,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一股毛發悚
然的冰涼,頭發被無形的手指一縷縷的撩亂,連平整的衣領也好像湖裡的水波一樣出現了
均勻的條紋。打頭的那個人早已經臉如金紙,腳一癱軟,差點沒坐到地上去:「這……這
個是……」他抬頭正看見站在教室裡的林鳶茵一臉意味深長的冷笑:「歡迎來到第九間課
室的幻境!」
「傳說?!」所有的人的臉上都不可避免出現了驚惶失措的神色,他們開始慌不擇路
,開始恨爹媽沒多給自己生多幾條腿的想逃。可是傳說雖然在開始出現的時候很緩慢,可
是它就象一只經驗豐富的獵豹,一旦發現獵物發覺自己的行蹤,就會果斷迅速的出擊,不
會讓獵物再有逃脫的機會。在短短的一秒鐘之內,周圍的天色立刻暗了下來,還有六成新
的陽台立刻石灰剝落的老式圖案所覆蓋,走廊的地板也變了另外一種質材,就像洪水蔓延
一般,變化由近及遠,一瞬間,新顏換舊貌。那些人再也沒有飛揚跋扈凶神惡煞的表情,
有一個嚇得怪叫起來,那個打頭的人雖然還勉強把持得住,但是目光已經呆滯。傳說從來
不曾失手,除了那一次,那是因為對手是星晨和吳剛英,所以每個人雖然嚇得五官都已經
變形,卻沒有一個人再想逃跑。林鳶茵站在教室裡面,盡管臉上表情很是鎮定,但是心裡
其實七上八下,全身的細胞都緊張得快要爆裂,縱然星晨直言自己必定能逃出幻境,縱然
自己現在能清楚地分辨出幻境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缺口所在,可是她還是緊張,傳說歷久彌
新的恐怖魅力仍然在她的心裡投上了巨大的陰影。
傳說殺人的前奏如約登場了,在走廊的盡頭,一間課室的門被慢慢地推開,一個手持
蠟燭的黑影在火光的跳躍和閃映中逐漸逼近,周圍變得更加黑暗,不少人嚇得肝膽俱裂,
爬在地上聲嘶力竭發出近似哭聲的尖叫,剩下的張大著嘴巴,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瞳孔
放大的看著眼前的景象。林鳶茵還是第一次直面黑影,呼吸也不由越來越急促。「注意二
樓的柱子!」星晨的話語在腦海裡一閃而過,暫時壓抑了洶湧而上的恐懼。見那些人或痴
或呆,早已被傳說震嚇住了,林鳶茵不顧危險,趕緊跑出了課室,對著最近的一根柱子打
量起來。
柱子有什麼不同嗎?除了比真實場景裡的那些要舊點,要泛黃點,要斑駁一點,看來
看去實在沒有什麼不同。林鳶茵急得額頭上滿是汗珠,身邊的那些人早已經丑態百出,痛
哭以及撕心裂肺的叫聲撕扯著這片原本就不平整的時空。要鎮靜,鎮靜!要說林鳶茵一點
都不怕那連佛祖都不信,她會時不時不自覺的把注意力轉移到追蹤那個瞬間場景的漏洞是
否還存在上面。這樣一來更加無法靜下心來查探這個區別,林鳶茵知道星晨不是隨便一個
下定論的人,既然他這樣說,肯定有所不妥但卻無法查探到實證。那麼星晨究竟是在什麼
情況下發現這些柱子隱藏著什麼東西嗎?
眼見死靈一步步走近,眼看漏洞一點點縮小,林鳶茵情急之下采用了換位思考的方法
,她對星晨再熟悉不過,上次星晨遇到跟她一樣的情況,他會怎麼辦呢?他肯定不會象自
己一樣只盯著柱子看,他會很緊張的抵抗死靈的進攻,在想辦法脫離這個特殊的環境。林
鳶茵思索著,假裝著自己是星晨,在走廊上盡量去捉摸去確定星晨應該站的位置。跟死靈
正面對抗無疑是沒有勝算的,在這種情形下,星晨必須要想出避其正面鋒銳趁機逃走的性
格,他必須要考察四周的有利環境,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他猛一
回頭,看到了身後的柱子。林鳶茵學著星晨的樣子轉身,結果鼻子差點碰到了柱子上面。
林鳶茵一驚之下退開,柱子突如其來的高大讓林鳶茵的視覺有點不適應……等一下,高大
?林鳶茵心中電光火石般一閃,難道說星晨所提示的柱子的秘密是那個?林鳶茵顧不上已
經逼近的死靈,也再沒有心機去顧及那個漏洞合攏了沒,而是沖上前去抱住了那個柱子。
這一抱之下,立見分明。果然,果然那個柱子要比真實場景的二樓柱子要粗大很多,條紋
要細致很多,林鳶茵萬分震驚之下,放開柱子,怔怔的倒退了兩三步。如果是這樣,如果
星晨的設想跟我的一樣,那麼也就是說,校長利用這二十年的時間,利用這巧妙的空間變
幻造成的視覺和常規邏輯錯位,為世上的人導演出了一出最巧奪天工的騰挪大戲!最完美
的隱藏了第八間課室本體的存在!!
知悉了這個驚天的大秘密之後,林鳶茵再無猶豫,利用自己靈媒介質的感知能力,確
定了漏洞的所在地之後,對著地上已經癱作一攤不成人形的那些人嫣然一笑道:「各位,
我先出去,大家在這裡慢慢玩吧。」說完,縱身一躍,身邊早已是鳥語花香。走過一遭之
後,才知道原來脫離幻境並不難,當然是對自己而言。正在考慮下一步行動是什麼的時候
,遠處又有一個身影向這棟建築奔來。難道是後續部隊?林鳶茵一驚,趕緊找了個地方藏
了起來,待那人跑到近處仔細一看,竟是楊淙。楊淙萬分焦急地朝大樓裡面探頭探腦,卻
沒敢進去。「楊淙!」林鳶茵現身叫道。楊淙一見她頓時松了口氣:「阿彌托佛,你怎麼
躲在那裡?我聽梁大叔……」林鳶茵打斷她道:「查出來沒有?」楊淙點點頭道:「查出
來了,那個女孩死的時間……」身後突然傳來草木擦動的聲音,林鳶茵即時反應,用手快
速封住楊淙的嘴,同時以不容置疑的果斷低聲道:「跑!」然後拉著還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的楊淙就往旁邊的林蔭小道上竄去。
跑了一陣,原本就累得夠戧的楊淙現在更是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了,眼見林鳶茵
專揀那種崎嶇泥濘的小路上跑,又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楊淙把手一甩,氣喘籲籲道:「林
鳶茵,你到底幹什麼?!」林鳶茵猛地一回頭,用一雙精光威懾的眼神緊緊的盯著楊淙,
看得楊淙一陣發毛:「有人想滅口!」楊淙身軀一震:「什麼??滅口?有人要殺我們?
!」林鳶茵冷冷的道:「是有人要殺我!」楊淙猛地想起星晨的話:「你有根據沒有?」
林鳶茵回頭朝教學大樓的方向望去:「剛剛才有一撥人來,我差點喪命。」「那現在那些
人呢?」林鳶茵悠悠地道:「估計現在已經融合在第九間課室那個偉大的傳說裡了。」楊
淙驚叫道:「林鳶茵你竟然身犯險地……」她話沒說完,身後的草叢中起了一陣輕微的顫
動。這下楊淙再也不敢抱怨什麼了,反扯住林鳶茵大叫一聲:「跑!」可憐兩個弱質女流
如何跑得過那些專業的殺手,只跑了不到500米,聲音離她們越來越近。林鳶茵叫苦不迭
,她沒有料到這幫殺手居然人數如此之多,出動次數如此之密,看來背後的確是有人操縱
,不擇手段務必要置她們於死地。現在既沒法進第九間課室,也不可能指望星晨和吳剛英
的突然現身相救,看來今天要命喪此地了。可是死歸死,如果柱子的秘密就此湮沒下去,
她就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同學,對不起為了追尋謎底苦苦戰斗至今的楊淙他們,想到洪京他
們留下的那本鮮血斑斑的日記,林鳶茵心念一動,趁勢甩脫了緊緊抓住她的手的楊淙。
「你……」楊淙跑得根本無法說出下面的字來,林鳶茵臉色如常,淡淡的道:「跑不
掉了。」楊淙一把抓住她道:「不!你怎麼可以現在放棄?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你有一絲意
外!」看著楊淙堅決的眼神,林鳶茵一陣感動,不過她還是輕輕推開楊淙道:「是我的錯
,我沒有正視星晨的警告,我沒有料到他們殺我的決心是這麼地堅定。有些東西,是命中
早就注定的,我也不想抗爭,今天他們的目標在我,只要我們兩個分開,他們一定不會跟
你為難。只求你出去之後,為我做三件事。第一,我雖然接受這個結局,但我死不瞑目,
希望你跟吳剛英能查出究竟背後置我於死地的是何人,然後在墳前告知於我。第二,第九
間課室裡面究竟藏著的什麼東西,你姐姐的魂靈是被束縛還是早已經煙消雲散?」楊淙忍
不住淚花迸出:「不,林鳶茵你在說什麼?你不會死!你不會死的!我現在就叫人來救你
!星……」林鳶茵及時封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知道,用星晨的命換我的命
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停頓了一下,她又低低的道:「我問過他,他不肯回答。如果
將來一切都水落石出,請你幫我問問他,他對我……這是第三件事情。」身後的聲響越來
越大,眼見那些人就快欺近身邊,林鳶茵慢慢地放開了掩住楊淙嘴的手掌,戚戚一笑道:
「除此之外,我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謝謝你,楊淙,陪伴我走了那麼久。轉告吳剛英,
我在下定決心探尋這個秘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死的准備了。黃泉,並非我所懼,所以你
們不用悲傷。」
「林小姐誤透佛性,堪破生死,實在讓人可歌可泣。」身後的樹林中突然出現了十數
人,都緊身裝打扮,為首一人,頭上插著兩朵極怪異的短羽毛,看上去有點象中世紀的帽
子,此刻正陰沉著臉對林鳶茵道:「但是林小姐最讓我們佩服的,就是竟可利用傳說的力
量將我們的精銳同門消失殆盡。只是,第九間課室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早知如
此,何必反抗?我們必定讓你來個痛快。」眼見有人出現,楊淙嚇得驚呼一聲,隨即緊緊
抓住林鳶茵的手不放。林鳶茵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雖說眾生平等,但是自有污穢,佛性
從你們的口中說出來絕對是一種侮辱。面對死亡並不等於堪破生死,一時的生死也不代表
永久的輪回,雖然我先下黃泉,但說不定過些時候我們也就重逢了。」那人冷笑一聲道:
「林小姐好口才,不過就算你再怎麼不情不願,這些都是宿命,無法更改的。」林鳶茵道
:「宿命可以逆轉,乾坤可以回旋,但是邪不勝正,這卻並非宿命,而是天行之道,地存
之理。」林鳶茵這一句話頂得那人半天說不出話來,末了把臉一沉道:「任你口舌生花,
有再多的理跟閻王老子說去罷!」說著就要動手,林鳶茵道:「且慢!動手可以,但是你
們必須要放過我身邊這一位姑娘。」那人道:「憑什麼?老子向來不在乎多殺幾個人。」
林鳶茵臉色一變道:「可是下面的閻王老子在乎,陰司裡面是講報應的。有因必有果,今
日你殺我,下去之後可以把責任推到你們頭兒身上去,可是殺了她,你往哪裡推了去?是
下油鍋還是入火海,你自己選吧。」一席話說得那人猶豫起來,旁邊有一小卒靠近他道:
「這話不得不聽啊,聽說我們之前的那一個主上就是因為殺人無數,聽說現在在下面受盡
萬般苦楚呢。」那人一咬牙道:「好,我不殺她,但是你必須要合作。」林鳶茵道:「我
會配合你的,但是能不能先讓我跟我的同伴說幾句話呢?」那人想了想道:「也罷,快點
就是了。」
林鳶茵悄悄的靠近了楊淙的耳邊:「聽著,第九間課室的真正地點是在……」楊淙眼
睛猛得睜大了:「你說什麼,它在……」林鳶茵點點頭:「這就是校長跟我們玩的最荒謬
的一個把戲。你快走,記得把這件事告訴吳剛英。」楊淙驚慌的拉住林鳶茵的袖子:「可
是你自己……」林鳶茵平靜的道:「放開我,我從來到這個校園開始,我就已經作好了今
天的這個准備。死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遺憾。你不會希望我跟你姐姐一樣吧?你應該知
道孰輕孰重吧?」一番話說得楊淙面色蒼白,她顫抖著放開了手,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
來:「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傳說真相大白之日,卻是你永遠離開之時
。既然如此,我們去追尋這個傳說還有什麼意義?」林鳶茵溫柔的看著楊淙,她的秀發因
為剛才急速的奔跑而散了開來,凌亂的卷曲在眉毛邊上,竟有一種分外怦動人心的美麗,
只不過那是訣別淒然的美麗:「生死並不是衡量意義的標准,做到這個份上,我已經沒有
什麼可以奢望的了,只是……」林鳶茵清秀的面龐掠過一絲憂郁。「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清澈的語音在她耳邊如同清風旋繞,盈盈而過。那麼星晨,在黃泉之下,我會一直等
到你的這個答案。
想及這裡,林鳶茵轉身朝一眾人緩緩走去,從容的道:「放了她,我跟你們走,任憑
你們處置。」那人沉聲道:「姑娘好膽識,我們也不過是跟著上頭的命令行事。我們下手
會快一點。冤有頭,債有主,姑娘要尋仇可千萬別禍害無辜。」林鳶茵嫣然一笑:「我是
那種會留下做冤魂的人麼?廢話少說,動手吧。」「不——」楊淙只覺五髒六腑象受到了
什麼衝擊,瞬間絞成一團,那是一種熟悉而遙遠的痛楚,深入骨髓。第九間課室與林鳶茵
孰輕孰重,她一直以為是課室重,甚至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它更重的東西,可是經過了那麼
多場殘酷的血的洗禮,目擊了那麼多場生離死別的揪心,她驀然發現,生命,才是這個世
界上最重的砝碼。這個傳說牽扯到了太多的勢力鬥爭,牽扯到了太多復雜的關系,從一開
始,他們就不應該涉足這裡。既然無法挽救那幾百人的生命,也該好好的讓自己活下去。
然而已經遲了,她必須眼睜睜的看著林鳶茵死於自己的腳下,她必須親手埋葬同伴的屍體
,她必須一輩子被良心狠狠的責備。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垂落下來,痛不欲生,卻不能讓別人延續這生,也不能代替
別人去承受這死,迷蒙中只看到林鳶茵緩緩的閉上眼睛,那人緩緩的抽出了匕首,一陣狂
風刮過,瞬間卷起漫天的落葉,那是一抹如此頹敗的風景,卻擁有著攝人心魂的魄力。在
最後的時刻,楊淙口裡喃喃的說著:「星晨,你在哪裡?」
星晨此刻正在自己舒服的家裡對著一個並不舒服的人,自從上次跟他們正面衝撞過一
次之後,長老今天主動過來找自己,態度那是萬分的恭謹,口口聲聲的「主上」「天體安
康」讓星晨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他細細想了一回,覺得實在沒有什麼把柄給他們捉住。是
因為法術界臨近,他們終於意識到了只有我才能與之抗衡了嗎?想到這裡,星晨嘴角掠過
一絲淺得不能再淺的微笑,他拈起一個白棋,放在棋盤當中,道:「長老的棋藝真是越來
越精進了。」長老湊過眼去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道:「再精進也比不過主上啊,這不,我
這個角上的棋子又全死了。」星晨道:「死了也沒什麼,還有盤活的機會麼。法術界那些
人現在如何了?」長老一怔,忙答道:「好戲快上場了呢,各派的掌門已悉數到齊,看到
這次是傾巢而出了。不過有主上在,我們勝券在握,想來只要五台山不到,應該無人能抗
衡。他們這次也不過是以石擊卵,自尋死路。」星晨道:「我覺得很奇怪,這件事明明很
隱秘,為何法術界卻那麼及時的收到了風聲?」長老道:「耳目之事自古就有,所謂千防
萬防,家賊難防,這也是沒辦法的。我們作好准備就是。」他答得那麼干脆,星晨反而起
了疑心:難道不是為了這事奉承我的?莫非是林鳶茵?想到這點,他眉頭一緊,隨即又放
松開來。沒事,好歹有吳剛英在,那些不成氣候的手下做不了什麼。想到這裡,他繼續放
心的下棋了。
而林鳶茵那邊,眼看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風刮得更大了,落葉如同凶猛的野獸鋪天
蓋地的朝人劈頭蓋臉的打下來,那人眼睛被刺了一下,忙用手去揉時,從旁邊迅疾的竄出
一條龐大的黑影,將林鳶茵和楊淙卷了起來,等到風勢減弱,眾人眼睛適應過來,兩人早
已不見蹤影。打頭那人又驚又怒,禁不住破口大罵:「是哪路卑鄙人馬,搞這種下三濫手
段?有本事出來跟爺打個痛快!」雄厚的聲音在樹林裡回響不絕,卻只有回響,沒有回音
。眾人的臉「唰」的一聲都變得蒼白如紙,這下一來,回去等待他們的,就只有酷刑和死
亡了。那人一咬牙:「兄弟們,我對不住你們。反正回去也是個死,不如就地自己了結算
了。」說著淒然一笑,把那把原本要殺人的匕首在自己脖子上一抹,眾人紛紛效仿。頓時
,地上又多了幾具屍體————幾具不是人的屍體!
即便是林鳶茵和楊淙本人也沒搞清是怎麼回事,等她們回過神來,黑影和狂風都不見
了,兩人並排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依稀看得出似乎仍然是在校園的範圍內。九死一生之
後,楊淙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這是怎麼回事?是吳剛英的法術麼?」林鳶茵道:「
不可能,別說是他,法術界也沒有這種邪門的東西。」話音剛落,她突然皺了一下眉頭:
「有死氣。」楊淙渾身一哆嗦,只見林鳶茵朝旁邊跑了過去,但她只跑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在林鳶茵的前方,是一個巨大的石碑。林鳶茵喃喃的道:「難道這裡是碑林的後方?」
碑林向來被學校嚴加看守,非組織參觀不得入內,竟沒人想到碑林後面會是如此廣闊的天
地。然而,更令人驚奇的事不在於此。在石碑壁上,一個光點正在逐漸的擴大,到大概有
半個石碑那麼大時,光點的光亮突然增強了,林鳶茵和楊淙趕緊眯上眼睛,幸好那強光瞬
間就過去了。在光點出現的地方,站立著一個身著校服的女學生。
「呀」,楊淙情不自禁輕聲叫了起來。她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女學生的面貌還算秀
氣,卻略顯憔悴,臉上帶著一股看起來特舒服的靦腆,全身透著一股純純的味道。突然,
楊淙的身子震了一震,這身校服……那個陳舊的胸前的蝴蝶結式打扮……這個是……這個
是幾十年前的校服式樣!!楊淙忽然明白了什麼,她指著那女學生,掩住嘴,倒退了幾步
,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一直在旁邊呆呆站著的林鳶茵卻有了舉動,她伸出雙手,眼裡噙
著淚花,竟象是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開心的,欣喜的迎了上去:「你真的解脫了嗎
?」。林鳶茵?楊淙想喊住她,可是不由自主愣了一下,死氣對於靈媒介質來說並不算是
什麼大問題吧?
那女學生見林鳶茵朝自己奔來,眼裡掠過一絲怯然,往左退了一步,避開了林鳶茵,
只是緊緊抿著嘴唇看著她。林鳶茵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說道:「沒有關系,你不要害怕,
我們也不會害怕。你這樣一定很辛苦吧?一直以來,你受的苦和委屈已經夠多了。所以,
沒有必要去隱藏自己。你沒有必要去為了他人做那麼多事情,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林
鳶茵將手輕輕覆蓋上女學生的面龐,這次她沒有躲避和抗拒,她的眼裡也突然充盈著晶瑩
。然後,只是不到一秒的時間,在林鳶茵和楊淙面前,女學生的幻影消失了,緊接著出現
了一個高九丈有餘,人頭蛇身的怪物。
盡管心裡有了準備,但是當出現的時候,楊淙仍然禁不住心情一陣激蕩。林鳶茵抬頭
看著,造是欣賞一件絕世的珍品。那個清秀的臉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醜陋的
搭著幾根稀疏的像扭曲的蛇體一樣粗糙頭髮的頭顱,那一雙沒有眼皮完全凸露在外的眼珠
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最奇異的還是蛇的身軀,那全身的鱗片一半是銀色的,一半是黑
色的,林鳶茵曾經拿到手的那個鱗片恰好是位於分界線的那一排。怪物的全身還流著一種
奇怪的彷佛發膿潰爛的黏液,再搭配上醜陋不堪的頭顱,讓人禁不住的惡心和恐懼。楊淙
忍不住驚呼了出來:「天啊,這是什麼啊?」林鳶茵眼裡閃著淚花,她似乎並不畏懼眼前
這個看起來髒兮兮凶巴巴的殺人凶手,伸出手撫摸著身上的蛇鱗,喃喃道:「到底第九間
課室裡面藏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校長要用這麼殘酷的陣法來去封印它?它不知道用這個
陣法是神鬼共詛,永絕輪回的嗎?」
楊淙聽得林鳶茵話中有話,忙道:「是什麼陣法?」林鳶茵道:「你看到眼前的這個
樣子,你心裡有沒有覺得很像一個人,不,是一位神祗。」楊淙脫口而出:「女媧!不會
吧??你說她現在變成了女媧?!」林鳶茵道:「你聽過墮落的女媧這個神話的傳說嗎?
」楊淙驚疑不定的道:「墮落的女媧?女媧一直作為人類的創造者被虔誠的敬奉著,滿天
神佛,據說見了她都得敬讓三分,後來得道修隱去了,哪裡來的墮落?」林鳶茵的手指輕
輕的劃過那些堅硬的鱗片,低低的道:「這是流傳最廣,最眾所周知的一個傳說,可是,
我曾經在某個門派的藏經閣裡,看到過一本極為古老的《山海經》線本,當時出於無聊翻
了一下當作小說解悶,結果居然發現這本書後面附了一個叫山海經增補本的小冊子。我自
小對神怪很感興趣,這《山海經》少說翻了也有幾百遍,幾十個版本,還真從來沒見過什
麼增補本的。我以為是有人狗尾續貂,可是往下一看,就知道錯了。那語法不是後人可以
仿得來的,而且中間有好多空白的部分,有些記載也斷斷續續,似乎是這個門派的祖先不
知道從什麼地方抄過來的。墮落的女媧傳說就記載在那個增補本裡面。傳說女媧造人的時
候遭到了很多上古神祗的反對,認為人類會產生禍害,但是女媧不為所動,仍然堅持完成
了這項工作。據聞是因為女媧不滿有些上古神祗憑著自己的能力創造一些低等的生物作為
奴僕或肆意虐待,所以女媧拔自己身上的鱗片為核,賦予人類的智慧,並希圖靠人類的逐
漸強大來抑制神祗的屠戮。然而,女媧沒有想到的是,人類在誕生之後,並沒有產生她所
希望的對和平的向往,反而起了貪念、邪念、欲念,互相發動戰爭,造成地界秩序大亂。
上天震怒,歸罪女媧,此時為了懲罰人類,新建冥界,但是冥界跟地界沖撞太大,眾神祗
聯手造了無數結界均被沖破,此時有神祗提出女媧神力非凡,以其身體作為屏障可一勞永
逸。上天贊同,於是將女媧打入冥界。女媧原本是地界之神,即便是神軀,也擋不住萬年
的陰氣侵襲。久而久之,她那豔麗的容貌逐漸變得骯髒和醜陋,她身上如同星光般聖潔的
鱗片也變得粗糙不堪,甚至有一半變成了中毒般的黑色,人們不再將她當成母神崇敬,而
是把她當成怪物詛咒,這使得女媧萬分傷心,連最後半點掙脫出去的意願也沒有了,自甘
於永遠的沉淪。這就是墮落的女媧傳說。」
林鳶茵的聲音委婉動聽,故事娓娓道來,但楊淙並沒有覺得這是一種什麼享受,相反
出了一身冷汗。一代母神居然淪落至此?看眼前這個怪物,卻並不象空穴來風。林鳶茵繼
續說道:「後來到了秦朝,一道焚書坑儒平白增添了多少怨氣,秦始皇擔心皇基不穩,召
集為他尋找不死之藥的眾方士商討。有一個人想到了這個將近失傳的傳說,創造了這個墮
落女媧的陣法,尋找一名年輕純淨的女子,以八卦太極圖輔之,保住一半身子,將另一半
打入冥界,身受陰氣侵襲,受盡萬般苦楚後幻化為人頭蛇身的怪物,專吃死魂,也附帶屠
殺生靈。漢朝以後,這個陣法發展成為一種封印的陣法,產生出來的怪物不再吃死魂,但
是歹毒的本性和殺人的功能卻完全保留了下來,並在後面的亂世被濫用,到三國魏晉南北
朝之後逐漸銷聲匿跡,完全失傳。」「等一下,」楊淙聲音顫抖的打斷道:「林鳶茵,你
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怪物的真相?」林鳶茵嘆道:「我有想過這個險惡的猜想,但是我不
敢確定,所以才叫你去打探。不過現在不用了,因為會有人親口告訴我這個猜想是不是真
的了。」
怪物似乎有點痛苦的扭了扭龐大的蛇身,但是沒有說話。林鳶茵憐憫的看著她道:「
山海經的增補本裡面沒有說女媧身受的是怎麼樣的一種痛苦,可是我可以想象得到,凡人
接觸到陰氣會五髒爆裂肢體開岔而死,更不用說要長期的將一半身子鬼化了。校長那麼狠
心,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命運,就算永絕輪回,就算罪孽滔天,要在地獄裡受遍九九八十一
種苦難,可是苦難總有到頭的一天,消除了所有的罪業,他還是可以作為一個孤魂野鬼在
冥界游蕩。可是你呢?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天地唾棄,三界不容,六道不納,不死之軀
只是一個拖累,永遠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他害了你生生世世!如果讓我有機會看到他,
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不!」輕柔的女聲從那污鄙的嘴裡傳出來真是一個極大的不和諧:「你們不要怪他
,一開始我的確很恨他,可是後來……是我心甘情願的。爸爸很愛我,他從來沒有逼迫過
我。」此言一出,林鳶茵錯愕不已:「什麼?!」楊淙難以置信道:「他這麼害你,你還
幫他說話?」「你們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的東西,你們不知道爸爸的苦衷,不僅是我,他
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是我們這樣做是為了造福整個人類,爸爸教導過我的,當以
天下蒼生為己任,所以我不後悔我這些年來受的苦。」「造福人類?」楊淙嘴角微微上揚
,她覺得這是自出生以來聽到過的一個最荒謬的笑話,她想說:「狐狸會為人類著想嗎?
」但是她看了看怪物,覺得這個小女孩多半不知道校長的真面目,她受的苦夠多了,不該
再受打擊,只好暫且忍下。林鳶茵的神色卻一直都很嚴肅,只是語音還是很溫柔:「那告
訴我們什麼是事情的真實本質吧,你引領我們到這裡來不就是要說給我們聽的嗎?」
「爸爸對我很好,從我懂事起,他就經常帶我出去玩,給我講故事聽,買很多很好吃
很好吃的東西給我吃。爸爸當時還是學校裡面的教導主任,不是校長,他在工作上很不順
心,校長他們經常利用職權排擠他,可是爸爸從來不把這些煩惱帶回家裡面來,他總是把
笑容掛在臉上,跟我一起玩,哄我作『他的小乖乖』。雖然爸爸一直忍氣吞聲,但是他和
校領導之間的矛盾卻越來越激化和公開了。直到有一天,我自己獨個在外面玩的時候,看
見校長怒氣沖沖的朝我們家走了過來,我猶豫了片刻,因為他一直對我不是很好,但我想
起爸爸的教導,還是禮貌的打了招呼。他用輕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說:『撿來的也
當寶!』我不知道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也沒再理我,用很粗暴的動作一腳把門踹開就
進去了。我嚇了一跳,擔心爸爸有什麼危險,想跟過去看,但門『砰』的一聲就重重的關
上了,然後從裡面被反鎖了。我無奈只好把耳朵湊在門縫裡面聽,只聽見一陣『匡啷』似
乎是堆碗盆摔落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校長那高亢刺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簡直忘恩負
義!當初我們就說好了的,大家都有份,現在你一個人獨吞了是什麼意思?我們幾個苟且
偷生的在這裡開學校掩人耳目為的是什麼?萬一他們追上門來我們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
你是想大家全死嗎?』我爸的聲音很低,但是看得出他也很激動:『死,死,你就只懂得
怕死!你要是怕死,當年就不應該帶著我們干這件事!你要是干這件事,就應該弄清楚那
到底是什麼東西!其實那天我就知道不對勁了,那麼重要的東西,居然只有兩個人在很遠
的外面留守,你知道為什麼嗎?不是覺得這東西沒有人去偷,而是他們知道偷了這東西,
用了這東西的人絕對會死!這個東西就是死亡的使者,就是死亡的詔令!』
校長狂怒的吼道:『胡說,你在胡說八道!這是絕世的寶物,誰得到了,誰就可以統
領三界,甚至於挑戰神界!你甘心這麼平凡的過完你的一生嗎?你甘願受他們的氣嗎?』
爸爸叫道:『沒有錯,它是稀世的寶物,可是我們不是那個有能力掌控它的人。老三,老
五的死難道還沒有使你清醒嗎?』校長道:『他們的死那是意外……』爸爸氣憤的打斷他
的話道:『難道非要我倆死了你才覺得不是意外嗎?到時這話你就跟閻王老子說去吧!』
一時間,房子裡面靜了下來,只聽得見校長粗粗的喘氣聲,我聽不懂他們兩個爭吵些什麼
,可是似乎爸爸一直佔據在理的一方。良久,才聽見校長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很平穩但
是也很焦慮:『那你想怎麼處置這個東西?』爸爸說:『封印起來,我們用不了,可是也
不能留給他們,天知道他們會用那個東西對我們怎麼樣。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死個痛快。
』校長冷笑道:『我們連用都用不了,難道還有能力把它封印?你想得也恁簡單了。』爸
爸說:『我正在研究,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校長道:『等到有結果,這個校園裡面的
人都死光了。現在它大開殺戒,我就快壓不住了,就算這後山上進駐了土匪也沒這麼猖狂
。』爸爸說:『最安全的辦法我已經有了,只是現在工具還沒有齊備,還需要等一段時間
,現在只能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暫時壓制住他。相信我吧,再等上十年,就可以遠離這個噩
夢了。』
校長沒有再說話,似乎被說服了。房間裡沉默了很久,校長才惡狠狠的說:『隨便你
吧,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我遲早能制得了它,我總歸要統領三界的。』我聽著
他腳步朝門邊走來,忙退開一邊,他開了門出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沒
有說什麼,揚長而去了。我飛奔進屋,蜷縮在爸爸懷裡,害怕的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爸爸抱著我來到屋外面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指著樹林深處跟我說:『你知道嗎?在校園
裡面,藏著一個很邪的東西。一個你想也不敢想象,也無法想象的東西,等你長大之後,
你會看到它的威力的。』
我始終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這讓我對那片樹林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我
知道的,那時,校園裡面經常莫名其妙的死人,雖然後來學校對外宣稱是他殺或自殺,可
是我知道,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們的死狀據說都很不可思議,有的連屍體都沒找到。每次
出了這樣的事情,爸爸都是臉色鐵青的回來,嘴裡喃喃的道:『希望別碰在我身上。』爸
爸說我長大之後就能知道那個是什麼東西,可是它這麼可怕,我情願我永遠都不要長大。
然而,不用等到我長大,我就已經見識了它的威力了。那個時候,我有一個很好的玩伴,
是一個老師的女兒,叫小瑩。我們倆經常在一起玩,有一天我們在一起玩捉迷藏,我扮鬼
,她扮人,她是個小笨蛋,每次藏都很容易被我找到。可是那天我找了很久很久,太陽都
快下山了,都還沒有找到。我很沮喪,於是朝周圍喊道:『不玩了,我認輸了。你出來吧
。』叫了幾遍,都沒有回應。我一時害怕,就哭了起來,驚動了來往的學生。大家問明了
原委後,有一個男生說:『我好象看到有一個小女孩朝教學樓裡面去了,會不會是她呢?
去找找吧。』立即有一個人反駁道:『不可能,我一直在一樓的欄桿上看書,沒看見有什
麼小女孩。』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讓我心裡更加說不出滋味,哭得更加厲害。這時有個
大姐姐蹲了下來問我:『你們玩得是什麼游戲呢?』我答:『陰陽迷藏。』她繼續問:『
是不是一個扮作人,一個扮作鬼,鬼要找到人才能變成人,而人被找到就要做鬼?』我點
頭。她的臉色一下變得有點難看:『這個游戲是誰教你們的?』這個游戲是爸爸教我的,
他一直都有跟我玩,我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周圍的人也發現了她語氣的不妥,紛紛在那裡詢問。她緊張的說:『我聽我奶奶提到
過這個古老的游戲,聽說在玩這個游戲的時候,扮鬼的小孩會吸引那些不干淨的東西,引
導他走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以換取他們的超生。如果扮人的小孩不能及時的找到她,叫她
回來的話,她就再也回來不了這個世界了。這個游戲的另外一個名稱叫做陰陽相隔,是真
的陰陽相隔了。』她這麼一說,周圍的人都緊張了。那男生說:『那還等什麼?快去找啊
,現在離這裡最近的建築就是教學樓了,管她有沒有進去,先找找是正經。如果你說的話
是正確的,那小孩就危險了。』那女生道:『等一下,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這個游戲必
須要人找到鬼才能結束,也就是說,現在游戲還沒有結束,還在繼續!如果我們去找人,
就說明我們都自願參加了這個游戲,所以大家必須遵守游戲的規則,那就是,我們只是幫
手,如果發現了小瑩,大家不能去叫她或者拉她,必須要回來告訴這個女孩。因為從始至
終,扮演人的角色的只有她一個人,也只有她有資格去叫回小瑩。否則的話,大家都有危
險!』
隨即大家都開始行動起來了,我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我知道,小瑩有危險
,只有我能救她,是的,也只有我能救她了。那一刻,幼小的我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了從
內心湧起的那種攫取心靈的恐懼,象天上巨大的烏雲,黑壓壓的壓迫著你,喘不過氣來。
我想繼續哭,但是喉嚨裡面有東西梗住,哭不出來。我沒有進教學樓,不知道為什麼我對
那棟樓房有著一種天然的恐懼,我在教學樓外面轉,在樓與樓之間的小巷子裡找。當時我
有一種特別強烈的感覺,小瑩還沒有走,她對我還有著強烈的依戀,她一定會再見我一面
的。果然,在教學樓背後一條很陰森的小巷子裡,她獨自一個人在裡面低垂著頭走著,緩
慢的走著,頭發披散下來,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毫無光彩,死氣沉沉。周
圍的環境也很古怪,明明還是白天,卻到處是黑暗的蔓延,陰森的寒冷刺骨而來,讓人全
身禁不住的顫抖。
我大喜過望,剛想飛奔過去,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把我拉住了,我回頭一看,是那個
給我們講解游戲規則的姐姐,原來她擔心我,一直跟在我的後面。我興奮的跟她叫道:『
找到了,找到了,她就是小瑩,小瑩沒有事!』她的臉色異常的蒼白,伸出顫抖的手指給
我看道:『你看到了麼?』她指的是腳的位置,我循著望過去,才發現了不妥,小瑩雖然
在不停的邁步向前走,可是從我們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是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根本沒
有走動半分!打個形象的比喻吧,就好象前面突然多了一堵牆,縱然你不停的走,也沒有
辦法逾越一步。那姐姐的聲音分外的沉重,在我耳邊輕輕的道:『看到了嗎?你不能去,
她現在走的那條路是去冥界的路,她之所以現在走不過去,是因為還沒有脫卻人身,還有
對生的依戀。她現在在等你叫她,按照游戲規則,也只有你才能叫她回來。所以你現在大
聲的叫她的名字,用力的叫,拼命的叫,看看能不能把她拉回來。』
那種嚴峻的氣氛影響到了我,我拼盡了吃奶的力氣在喊:『小瑩,小瑩,小瑩回來!
小瑩回來啊——』小瑩的頭依然低垂著,嘴角看不出有什麼動靜,但她的頭發卻有了一絲
異常的飄動。她的步伐開始變得緩慢下來,那姐姐緊張的在旁邊道:『繼續叫!』我於是
接著不停的叫喚,終於,小瑩完全的停下了腳步,站立在那裡。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
我突然有很恐懼害怕的感覺,身上的毛孔猛地放大起來,然後就是蔓延到全身的一種古怪
的冰涼,似乎有一個影子隱隱約約的跟在我的後面,我猛地閉上了嘴,再也喊不出一句話
來。那姐姐抓住我肩膀的那只手越抓越緊,疼得我快哭了出來,只聽得她自言自語的說了
兩句:『奇怪,為什麼她的旁邊沒有其他的死魂?難道說這個冥界的入口是自動打開的?
』
我自然聽不懂她的說話,我只看見,小瑩緩緩的轉過身子來對著我們,雖然還是被頭
發遮擋著看不見她的眼神,可我清晰的看到她的嘴角在微微的上揚,一個奇異的弧度,一
個奇異的微笑。雖然我已經頭皮發麻,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高興,那是不是意味著,小
瑩已經被我『叫』回來了?可是我馬上發現錯了,小瑩沒有朝我們走過來,反而對我伸出
了一只手,用一種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嘶啞的聲音對我道:『你舍不得我走麼?你也知道我
在等著你麼?那就跟我一起過來玩吧,來吧,我們去——去那個世界玩吧。』我愣在當地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姐姐已經尖叫一聲,把我緊緊的抱住說:『閉上眼睛,什
麼都不要想,我抱你離開這裡。』小瑩忽然『嘿嘿』的笑了起來,那笑聲多刺耳啊,讓人
耳朵裡面充斥著一種震痛的鼓動:『來不及了,這是游戲,必須要遵守游戲的規則。你們
不知道吧?這個游戲還有另外一條隱藏的規則,就是如果人找到鬼,卻不能把鬼帶走,那
麼鬼就會把人帶走。現在這個游戲我已經贏了,所以你,還有你,你們兩個必須要跟我走
,來吧,過來我這邊吧,過來這個世界裡吧——』她的頭髮飛揚起來,在這陰暗的角落裡
,像極了一隻巨大的黑蜘蛛。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我背後突然傳來了一把熟悉的聲音:『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我回頭欣喜的大叫:『爸爸!』那姐姐也回過頭來,惶恐的叫了一聲:『主任?!』爸爸
黑著臉站在我們的後面,他高大的身影瞬時給我一種安全感,我掙脫了那個姐姐,撲上去
抱住了爸爸的腿。小瑩笑道:『又來一個了嗎?多多益善呢。』爸爸怒對那姐姐道:『你
到底在教我的女兒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她會有危險?』那姐姐道:『我不過是在遵守
游戲的規則而已,只有這樣,才能救回兩個人。』爸爸冷笑道:『游戲的規則?難道你還
沒有發現嗎?在小瑩的周圍,根本沒有任何的死靈,而按照游戲的規則,她必須要由死靈
來引導才能走向另外一個世界的。』那姐姐臉色一變:『你這麼說的意思是……』爸爸陰
沉沉的接道:『這個游戲從來就沒有開始過,規則也從來就沒有生效過。從一開始,就有
東西顛覆、破壞了這個規則,創造了另外的規則,你們現在陷入的,是一個全新的游戲!
』
小瑩瘋狂的笑了起來:『好聰明呢,不過你現在看破了恐怕也太遲了。』那姐姐驚惶
的道:『怎麼可能?這個游戲其實是人界與冥界訂立了一個契約,有什麼魂靈具有如此大
的能力,能夠顛覆規則自己來制造契約?』爸爸瞪眼道:『我有說那個東西是魂靈嗎?能
自動打開冥界入口的東西會是魂靈這麼簡單嗎?』說完,他不再理那個姐姐,轉而俯身抱
住我,對小瑩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千辛萬苦找了這麼一個工具就是為了攫取我女兒
的性命,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的到來就是為了最終克制住你的。既然你設置了這個游
戲,那我也便遵守游戲的規則,陪你玩到底吧。』說著,爸爸在我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我
一聽,眼淚都流了出來,拼命的搖頭:『不要!我不要小瑩走!』爸爸柔聲道:『小乖乖
要聽爸爸話,爸爸是為你好,真正的小瑩已經走了,她也不會希望你跟著她走的。所以為
了小瑩,為了爸爸,變得勇敢一點好嗎?』
那時我的心好痛,那麼年幼的我,一直都是那麼無憂無慮,只知道快樂的滋味,第一
次知道可以痛得這麼厲害,痛得手腳都要痙攣,痛得五官都快變形,讓人難受得覺得連哭
也沒有力氣。可我最後還是按照爸爸的話去做了,對著小瑩喊道:『我不跟你走,你不再
是我的朋友,我要跟你斷絕關系!』我看見小瑩的身子整個僵住了,爸爸微笑道:『游戲
的規則已經被打破了,她一點都不留戀你,你不能帶她走,回去吧,回去到你的世界裡去
吧。』小瑩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緩緩地轉身,爸爸跟我說那個已經不是小瑩了,她心裡不
會再記得我這個朋友了,可是為什麼她轉身過去的一剎那,我分明看見她臉上流下來的兩
滴晶瑩的淚珠?
危機解除了,可是氣氛並不平靜。那個姐姐站起來,直視爸爸的眼睛道:『原來這個
校園真的一直存在著什麼東西,我的感覺沒有騙我,為什麼你不告訴學生們?』爸爸平靜
地道:『每個學校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東西,我告訴你們又如何,鎮靜如你到了現在還不
是慌亂無比,那麼其他人呢?如果你想這裡人心大亂,死的人更多,那就去告訴他們去罷
,如果你有能力,那就自己去找那個東西去罷。』說完,爸爸抱著我徑直離開了,留下那
個姐姐癱倒在草地上……
小瑩的屍體後來找到了,在教學樓的天台上,整個人的血被吸干了,小小的身體蜷縮
著,頭枕著一根鐵管,爸爸不讓我去看,可是看過的人都說好可怕,睡不著覺。小瑩的媽
媽哭得幾次昏死過去,送到醫院裡搶救去了,她家裡的人天天在燒紙錢,燒很多很多,他
們說小瑩是冤死的,晚上還聽得見她的哭聲。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很大,我回來就發燒了,
爸爸請假服侍了我好幾個晚上,看著我消瘦的面龐,爸爸跟我說:『小乖乖,你願意不願
意小瑩死?』我搖了搖頭,這是自然的。『那以後如果還有小瑩跟你玩,你想不想她再死
一次?』我搖搖頭,脫口而出道:『我恨那個東西。』爸爸說:『我有辦法叫它不再作惡
,但是你要受很大的痛苦,你願意不願意?』我點了點頭,那是我第一次樹立起要封印住
它的決心。
後來爸爸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暫時封印住了那個東西,校園漸漸地平靜下來,可是我
再也見不到那個救我的姐姐了。落葉一次次的凋零,花兒一次次的開放,終於,我長大了
,大到可以在這所大學上學的年齡了,我仍然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但是從童年開始的
恐懼從來沒有減少過。校園裡間或有過幾次死人的事情,有自殺的有他殺的,那都是官方
的說辭吧,真正有多少是那個東西造成的,內幕只有校長知道。校長又來過我家吵過幾次
,但最終慢慢地都平復了。正當我逐漸以為這件事終將過去,正在竭力忘記的時候,突然
又發生了一件事。
有一天,我從家裡出來准備去晚自習,因為快遲到了,所以抄了一條小道。但是走上
小道之後,我就立刻後悔了,我只在白天走過這裡,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偏僻,居然一個人
都沒有。當時我想,大概不會有什麼事吧?所以為了不挨老師的罵,我還是堅持走下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突然有一種被萬只螞蟻吞噬般麻癢的感覺,彷佛有股電流從腳底
猛地竄到頭皮上,全身的汗毛聳立,我一驚之下停住了腳步。四周靜悄悄的,連一點蟲子
鳴叫的聲音都聽不見,沒有風,可是地上的灰塵在緩慢地移動,覺得氣氛有點異常,卻沒
有發現哪裡出了問題。我靜靜地站立了半晌,抬頭看了看昏黃的路燈,重新邁開步伐走了
起來。只是,只走了一步,我便停了下來。因為我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離我最近的一
盞路燈在我的正前方,所以我的影子應該是向後斜的,但是現在,在我的身前,正正的拖
著一條長長的影子,而我的身後,空白一片!我沒有了影子,地上卻多出了一條影子!
驚懼之下,我掩住嘴,踉蹌倒退了兩步。果不其然,那個影子並沒有跟著我的身影移
動,它仍然靜靜地呆在原地,保持著我剛才的那個姿勢。它也感覺到了我發現它的破綻了
吧?我再也忍不住尖叫起來,瘋狂的掉頭就跑。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柔柔的聲音
:『小晶不好,當初這麼狠心把我拋下,讓我曝屍天台,讓我不得輪回。這麼多年,你就
這麼心安理得,就沒有一點愧疚的嗎?』我的身子猛地一震,停下了腳步。小晶?多麼熟
悉的遙遠的稱呼。我僵硬的轉過身子:「小瑩,是你?」遠方亮起了一盞微弱如油燈的光
亮,當中有一個瘦弱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影,盡管那不堪的記憶已經遙遠,可是心底最朴實
的情感告訴了我那個是誰。那一瞬間,我所有的畏懼都沒能讓我有撒腿再跑的能力。我畢
竟是欠小瑩的!
『你還記得你為什麼叫小晶不?是因為我們兩個經常在一起玩,別人開玩笑說,我們
倆是分不開的,晶瑩晶瑩,我叫小瑩,你乾脆就叫小晶算了。所以有了你這個綽號。』光
亮中的人影始終沒有清晰起來,只是背對著我。我的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但是我沒有喪
失我最後的一點理智:『小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我知道我當初不理你是我的不對。
可是,讓你走上那條不歸之路的並不是我。更重要的,你根本就不是小瑩!真正的小瑩從
失蹤那天起就已經消失了,你只是利用她的魂體而已。』『那你告訴我,如果我不是小瑩
,為什麼會在轉身的剎那為你流下兩滴淚珠?』我如同被閃電劈中的蛤蟆一樣驚呆了,這
個我一直無法解開的心結,這個只要我一問到連滔滔不絕的爸爸都支支吾吾的不解之謎,
那個鎖在我心底最深處的痛苦,被這個簡單的問句徹底的撕裂了。
『我還是小瑩,是你變了,你不再是那個小晶。小瑩還在等著她的小晶回來,如果小
晶還存在你的身體裡面的話。』我站立在那裡,嘴唇顫抖著,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
出。然後,突然的,淚水象決了堤的河水,洶湧而下。光亮中那個人影對我伸出了手:『
來吧,小晶,過來吧,小瑩始終是你的好朋友,只要你答應陪我,我會原諒你的。』我哭
著奔向她,然後在距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用變音的哭腔喊道:『那麼你告訴我,
如果你真的是小瑩,會讓我跟你一起去那個世界嗎?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快樂的活著的嗎
?』那個人影頓住了,良久沒有說上一句話。我流著淚搖了搖頭:『晶瑩晶瑩不分開,那
是因為晶瑩是快樂的,幸福的。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那個東西!你果然還沒有放過我,你
果然還記掛著這場游戲,只是,我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女孩,我不會上同樣的當兩次!』
人影終於低垂下了頭:『這樣啊,看來我低估了你的能力啊……只是,有些東西恐怕
不是你這個已經不單純的女孩能想得到的。這場游戲沒有玩完,你只要在這個世上一天,
我都會想毀滅掉你一天。因為你是克制我的天敵!』『你說什麼?天敵?』我深深的震驚
了:『你開什麼玩笑?我只是一個凡人,怎麼會是你的天敵?』人影幽幽的笑道:『天敵
必然是比自己強的人嗎?我殺人的確易如反掌,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不直接殺
了你,還要煞費苦心搞什麼游戲來逼你入局?那是因為你那可愛的父親在你的身上種下了
保命蠱,我無法下手!只是你要知道,保命蠱雖然保得住你的命,但你要付出連我都意向
不到的代價!』
我驚恐地看著它,最終掉頭離去,遠遠的跑開。跑的方向並不是自習的課室,我用搖
搖欲墜的身體撞開了門,父親擎著一根蠟燭,在明亮的燈光下,臉色幽暗不定的望著我。
我看著他,喘著氣,沒有說話,反而是他先開口了:『它果然還是不肯放過你,是麼?我
一直以為它只是個東西,萬萬沒有想到,它居然擁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管這意志是否已經
跟人的意志同一高度,但它很清晰知道你對它的威脅,知道必須要殺掉你。如此看來,我
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我喊道:『告訴我,為什麼它說我是天敵?』爸爸回過頭看著我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那個邪惡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嗎?』我怔住了,靜靜地站著,等著
他口中吐出可怕的字眼。可是爸爸的回答讓我更加的失望:『很抱歉,恐怕我不能解答你
這個問題,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是很真切的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它到底來源於哪裡,
唯一知道的,就是它必定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物,也許曾經是神物,如今卻淪為邪物。爸爸
早年跟一些朋友從一個神秘的地方將它偷出來,原本想著能干一番大事,但當時的人死的
死,失蹤的失蹤,竟沒有人能駕馭它。它是高傲的,對於那些它不屑的人,遲早都要下手
的。所以我一直在想,明天我是不是下一個。但是普天之下,沒有絕對無敵的人,物亦如
此。一物降一物,這是天行之道,縱管它再厲害,可是,克制它的方法卻一直都存在著的
,盡管這個方法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爸爸:『你說我是克制它的那個方法?我只是一個凡人啊。』爸爸
打斷我的話道:『沒錯,你只是一個凡人,但你同時又不是一個凡人。知道它為什麼如此
忌恨你嗎?你的生日是農歷四月初八,是佛誕日,你的出生時辰金木水火土五行圓滿,你
印堂是天庭之相,但是同時你本身又是女性,為陰柔之物,下巴為尖喙之狀,是陰司女主
之貌。你是上天賜予我的瑰寶,我也萬萬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你這種完美的存在。你是
神的轉世,你是上天為了抑制它而派下凡塵,也只有你,才能施展那偉大的陣法——墮落
的女媧!』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爸爸已經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我道:『你不是說過你恨那個東
西的嗎?你不是說過你會付出一切代價去阻止那個東西的嗎?我的小乖乖,你現在心意改
變了嗎?』我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我的仇恨我的恐懼沒有停止,我的心意也沒有改
變,可是我更記得的是,他跟我說過要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我怕痛,這是自小就有
的事。我沒有作好准備,更何況,這種准備有可能是犧牲自己的生命。我沒有說話,那時
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一直那麼疼愛我的爸爸,為什麼會對這件有關我生死的大事表現
出如此截然相反的態度,甚至對我的犧牲有點熱衷。爸爸見我沒有答話,最終失望的低下
來頭,嘆口氣道:『好吧,我不逼你,你自己慢慢的想。有些東西是必須要有所取舍的,
記得爸爸跟你說過的話,人活在世上,並不是為你自己。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懂得守望
相助的道理。』說完這些話,爸爸就徑直走了。那時,看著他略顯衰老的背影,我有點傷
心,爸爸還是愛我的,那個東西殺了那麼多學生,爸爸一定是痛心的,他自己也在不斷的
犧牲,他試圖用我的幸福來挽留這個學校,我不能罵他自私。可是對不起,爸爸,請原諒
我的自私,我真的,真的沒有作好准備去離開這個世界,去拋離已經牢牢抓在手中的幸福
。
不久,象這個大學裡面發生的一切浪漫的事一樣,我和一個男孩相愛了。他是一個喜
歡靜靜的讀著書,然後看到動人心弦那一段時,會對你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的人,那個笑容
,足以讓天地間的雲都喪失流動的意義,然後讓你面紅耳赤不敢抬頭。不需要一句表白甚
至是山盟海誓的話,已經可以兩個人牽著手靠在藤蔓花纏滿的扶廊上。他不會對你說永遠
守護的話,但你卻已經感覺到必定能去到天涯海角。只是,美好從來都是用來羨慕的,脆
弱得不堪一擊。有一天,我收到他夾在書裡的小紙條,叫我去老地方等他。可是等我興沖
沖的跑過去之後,看到的只是那個熟悉的光亮,光亮中那個熟悉的佝僂的瘦小背影,然後
——就是熟悉的他。只是,他已經躺倒在地上,鮮血如同盛開極豔的花,那麼刺眼和鮮活
,卻又帶著一點張狂的溫柔,如同他本人。
我的天地在瞬間崩塌,然後融為一體,我沖上前去,抱住他,他很平靜的跟我說,他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仍然會把溫柔的笑
堅持到最後一刻,因為他不想我傷心。我悲痛欲絕的抬起頭,光亮早已不見了。向來
喜歡喋喋不休的它,終於也覺得無話可說而選擇離開了麼?那一瞬間,之前失去小瑩的痛
,之前看見那麼多學生無辜慘死的痛,和現在相守終生破裂的痛,全部匯聚起來,早已超
出了我的承受范圍之外。我瘋狂的跑回家,披頭散發的撞開家裡的門,對著被驚嚇住的爸
爸吼道:『墮落的女媧——讓我成為墮落的女媧!!!』守望相助,守望相助,如果我早
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或者他不會死。我更希望自己能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與另外一個
女孩相擁在扶廊上,然後默默的流淚一輩子。」
如此淒美的故事連帶同樣淒美的結局,印證了那斑駁的蛇鱗下所隱藏的巨大痛苦。她
說得如此坦然和溫婉,沒有流一滴淚珠,只是最不願提及的那個部分匆匆的結束了。楊淙
並沒有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任何異樣,可是手心卻能接住不停往下流淌的溫熱的水珠。守望
相助的精神楊淙早已從自己的姐姐身上看到了,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的路竟然
走得這麼相似。林鳶茵平靜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波瀾,她覺得自己一直是憐憫著這個無辜
的女孩的,只是沒有想到她有這麼慘痛的過去,有這麼曲折的心路斗爭。「你叫什麼名,
可以告訴我嗎?」林鳶茵伸出手去想撩起覆蓋在她額前的頭發,但她立刻昂起了頭避開了
:「叫我小晶就可以了。名字只不過是一個符號。」
林鳶茵只好收回了手,看來這個倔強的女孩一直沒有辦法忘記和直面過去:「然後你
和校長就開始了墮落的女媧這個陣法的封印是麼?你們的封印無疑是成功的,可是我有個
疑問,我曾經在恍然看到這樣一個場景,就是你做在一張環形的椅子上,對校長說:『我
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你難道還不死心嗎?』是不是你後來又不甘心,又想放棄卻發現
已經無法回頭了,所以只好一直走下去?」同時林鳶茵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小晶只要說出
一個「是」字,他日見到校長,勢必打入地獄最底層,讓他身受剜眼割肉之痛一輩子。可
惜,讓她失望的是,那個頭顱微微的搖了搖道:「不,那句話不是對爸爸說的,是對校長
說的。」「啥?」林鳶茵愕住了,半晌才想起此校長非彼校長:「啊……他怎麼了?」「
他還沒有放棄操控那個東西的妄想,他還在反對爸爸的計劃。」楊淙忍不住問了一句:「
反對成功了嗎?」話剛出口,就後悔了,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白痴。果然,淡淡的回過一句
:「沒有,他被那個東西殺了。」
林鳶茵沉吟道:「這麼說,你爸爸也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我來到這裡救出你
們,並不是單純想告訴你們這些不堪的過去的。」林鳶茵遽然抬頭:「那是為了什麼?」
頭顱甩了甩那乾硬的頭髮:「為了你們是真正守望相助的人,為了這個傳說的重新封印!
!」「什麼?!」楊淙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好不容易逃脫出來了,現在居然叫我
們重新用你的身體去封印,讓你重新再去受苦?」那雙已經有點被同化為爬行動物的眼睛
裡射出了只有人類才有的堅決的光芒:「可是只有這樣,這個天下才會太平!我已經變成
了這個樣子,我什麼都不在乎了!」說著她轉向林鳶茵道:「你是靈媒介質不是麼?我爸
爸說過,如果是靈媒介質的話,這個陣法很容易發動成功的。這個陣法是你推倒的,這個
大錯是你鑄成的,你必須要負起責任,你必須要重新布起這個陣法。」
「不可能!」楊淙搶先答道:「開什麼玩笑?小晶你善良得讓人心疼,這些苦本來就
不是該你受的。更何況盡管鳶茵是靈媒介質,她也不會去用這個歹毒的陣法的,你想讓她
也沉淪到地獄永不輪回嗎?一定還有別的方法的!」一行清涼的水跡悄然劃過天際:「我
答應……」「什麼?林鳶茵你……」楊淙徹底的呆住了。林鳶茵的臉在微笑,可在楊淙看
起來,根本就是強作歡顏:「楊淙,沒有別的法子了,從一開始你我就知道了,除了重新
封印。如果非要讓我做這個罪人的話,我不會推辭。相比起小晶受的痛苦,我就算罪孽纏
身,沉淪奈何又算得了什麼?」楊淙已然震驚得講不出一句話:「你……」林鳶茵拭去淚
水道:「我的確從一開始就想著要封印傳說,只有重新封印,才有毀滅那個東西的可能。
哪怕小晶不願意,我想我也會強迫她這樣做的。你可以盡情的罵我卑鄙,罵我無恥,但理
智告訴我,當你必須要用這件事的錯去挽回那件事的對的時候,何者可以取捨。」
楊淙不再說話,只是蹲下身去,將手臂環繞住自己的頭,躲在裡面深深的哭泣。她怎
麼能怪林鳶茵呢?她又有什麼理由責怪林鳶茵呢?這個比自己堅強一百倍的女孩,甚至想
過把自己的生命放棄,把她和星晨的幸福放棄,只是為了保全第九間課室真正本體所在的
秘密——就跟自己的姐姐一樣。她痛心的是,第九間課室的傳說教會了她太多普通人可能
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無奈,是為了讓人們不再受傷害而選擇跟傳說作對,最終的結果卻是
自己去傷害別人來完成對傳說的絕殺。孰對孰錯她已經分不清,她現在只能相信林鳶茵的
選擇。因為林鳶茵一直比她清醒。
見楊淙沒有再阻攔自己,林鳶茵轉頭道:「那麼告訴我封印的陣法要怎麼樣才能啟動
?」「在這個碑林當中,有四塊特別的石碑,它們上面豎排第三行的最後一個字是用紅色
漆涂的。找到這四塊石碑之後,對照你手中那銅片的字樣,找到正中『王』字所在的地點
,在那裡重新建立一個倒三角形,然後你再來到這裡,我告訴你怎麼發動陣法。」林鳶茵
奇怪道:「銅片是為這個用的?怪不得校長要故意留給我們了。」蛇身柔軟的卷曲了一下
,道:「你們去准備吧,越快越好,以免節外生枝。」說著正待乘風就走。「等一下,」
林鳶茵忙叫住她,然後又猶豫了,片刻,才輕輕的道:「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想問一聲,
在陣法中的時候感覺會很痛嗎?」這是必然的,不是這恐怖的痛苦,又哪會有現在這個丑
陋的樣子,林鳶茵只是單純希望,這些微的關心能夠減輕這個女孩長年累月的孤寂。只是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我很幸福。」那個污濁的頭顱轉過頭來,竟是另外一種世界
的風情。
棋還是在不緊不慢的下著,棋局已不知換了幾個回合了。不知不覺間,長老也算不清
到底輸給星晨幾個回合了。他突然有點恐懼星晨的智慧,這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想之外,也
讓他有了一份更加不安全的感覺。他指望星晨會不耐煩叫他回去,沒想到他越下興致越大
,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正在煩著,一個手下匆匆跑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長老的臉
色立刻就變了,正要發火,抬起頭正對上星晨詢問的目光,心下一驚,忙按捺住了,沉下
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有話應當向主上稟報,跟我說有什麼用?」那人一愣,看著星
晨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星晨跪下磕頭道:「小的該死,小的稟告主上……剛才法術界
有一個探子跑過來被我們趕跑了,可惜沒有抓住。」星晨才不會聽信他的胡言亂語,也沒
作聲,只是繼續把目光關注在棋局上。氣氛一時十分尷尬,最後長老的勃然大怒才打破了
這個僵局:「把這個大不敬的家伙給我拉出去,重打五十下。」星晨看著那人被鬼哭狼嚎
的拖出去了,心想這老家伙也被我拖得夠久了,就放了吧,去看看林鳶茵那邊怎麼樣,想
著,對長老道:「長老若是有事情要處理,可以先退了。」可憐長老千等萬等就等這一句
話,連客套都一並免了,直接一個「謝謝主上」就趕緊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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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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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ψ◣◥█◤◤ 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moon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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