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luesky0226 (孩子都要生了才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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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轉貼] 冤鬼路四部曲之四:魂祭(六)
時間Thu Mar 27 00:33:18 2008
吳剛英正要拔腳,突然他的胸前爆發出一道白光,照亮了周圍的景色,白光迅速黯淡
下去,吳剛英手忙腳亂的從懷裡掏東西時,卻發現裡面掉出了一個小的稻草娃娃。楊淙道
:「這是什麼?」吳剛英一看,臉色大變道:「壞了,林鳶茵他們出事了!」「什麼?」
楊淙嚇了一跳道:「你別胡說!」吳剛英急急道:「我不是胡說,我剛才被敲暈了,居然
忘記了這事。方才我跟星晨準備打鬥時,我怕這小子逃跑,所以偷偷在他身上放了一個稻
草人。這稻草人在法術界中名為『尋根人』,是一對一對的,一個放在對方身上,一個放
在自己身上,可以時時感應對方的所在,是用來追蹤厲鬼用的。」楊淙心慌意亂道:「你
直接說發生什麼事好了?剛才那白光是怎麼回事?」吳剛英道:「白光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楊淙當場呆了:「你說星晨……」
吳剛英舉起那個小小的稻草人說:「你看。」在陽光的照耀下,楊淙可以清晰的看到
稻草人的四肢和頭部開始枯萎,就象被火燒焦了一樣開始分岔,開散,吳剛英在一邊緩緩
的道:「就在剛才,星晨突然沒了最後一絲氣息。」楊淙頭一暈,眼前閃過一片黑色,站
立不穩,就要往後倒去,吳剛英趕忙扶住她。楊淙定了定神,用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沙啞聲
音問道:「什麼意思?星晨死了嗎?」回光返照之後緊接著自然就是死亡,這是眾人皆知
的道理,楊淙明知故問,吳剛英當然不能坦然回答,此時他心中的慌亂和恐懼不亞於楊淙
,只是他知道自己必須撐下去,在現在生死存亡的崩潰邊緣撐下去,他用混亂的頭腦想了
一陣道:「我不能斷言,這稻草人不能判斷生死。」
吳剛英的這句話給了楊淙力量,楊淙掙扎著站穩道:「那林鳶茵呢?」吳剛英的臉色
一下子沉了下來,星晨既死,林鳶茵估計存活機會也不大,這是最讓他痛入骨髓的地方,
也是差點將他擊潰的地方,面對著已經脆弱無比的楊淙,吳剛英終於忍不住淚水盈出眼眶
:「我們回去救他們吧,救不出,就一起死。我師父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絕磐又落到了他
們的手上,我們已經徹底輸了!徹底的輸了!接下來反正都要死在他們手中的,還不如一
起解脫還有個伴。」楊淙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淚滑落臉龐:「你是可以判斷他們生死的
是不?你剛才在安慰我是不?」吳剛英羞愧難當,搖搖頭,又點點頭。
「告訴我,吳剛英,你是因為你師父才入的佛門嗎?」楊淙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吳剛英驚愕莫名,他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很小就入了的,我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好像
是說我命硬,得入佛門消災。」楊淙道:「我幫你回答了吧,不是。因為你如果是因為師
父才入的佛門,你信奉的就是師父,那麼師父站在了狐族的那邊,站在了貪欲的那邊,你
也應該跟他同一戰線才對。可是你沒有,你叛師出逃,你為絕磐背負了一身血債,你信奉
的是佛,而不是你師父。佛的宗旨是什麼?」吳剛英的嘴唇突然顫抖了一下:「普救蒼生
,渡化苦難。」
楊淙流著淚道:「我不想你說我冷血,但是跟這個道理是一樣的。你會為了林鳶茵放
棄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嗎?或者這樣說,你會為了這個沉重的打擊背叛佛嗎?」吳剛英看
著眼前這個剛才柔弱到不堪一擊的女子:「可是絕磐已經在他們手裡,我們已經沒有了勝
利的希望。」楊淙將自己溫暖的手放在吳剛英的手掌中:「希望是人創造出來的,絕望也
是。我們本來走的就是一條對抗天命的道路,你還要奢望上天能賜給你什麼呢?套用你剛
才一句話,反正我們都要死的,那就不如抗爭著死去,總算不辜負星晨和林鳶茵掩護我們
逃出的苦心。為了佛,請你我都要堅強的走下去。」
說到最後,楊淙泣不成聲,吳剛英也終於沉默,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失敗,一直以來他
以為自己是這個小團體的中心,但是走到現在,他終於知道,根本比不上林鳶茵和楊淙這
兩位女生的堅強。在被星晨誤解最痛苦的日子裡,林鳶茵沒有丟失前進的目標,而在遭受
重大傷亡打擊的時刻,楊淙也沒有模糊追求的信仰,而他,卻一次次的倒下。師父的事所
造成的巨大心理沖擊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圍。
吳剛英握緊了楊淙的手,為了佛,為了蒼生,他只能選擇傷痕累累的一路走下去。兩
個人相互攙扶著繼續朝五台山的方向艱難的進發。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林鳶茵背著失
去神智的星晨也在跌跌撞撞的奔向五台山。最後一絲殘存的良知分成不同的兩條岔路,殊
途同歸的通向佛教最後的聖地——五台山。
五台山上,紫金缽放在方丈室的幾台上,缽身大震,發出「嗡嗡」急促的響聲,迸出
萬道金色的光芒,層層掃滌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圍在幾台旁邊的三人都臉色凝重,智能
大師嘆氣道:「絕磐淪陷了。」禪月大師跟孤星寒都吃了一驚,隨即又默然了,這是意料
中事,僅憑吳剛英一人就是借他神兵天將也敵不過狐族的傾巢而出和法術界的聯手,他們
只是心存幻想,而命運殘酷的將幻想提前擊破。禪月大師小心翼翼的選擇詞匯道:「師父
,我們是不是已經……沒有勝算了?」
智能大師淡淡一笑道:「勝算是什麼?在命理中,只有注定跟變數這兩種。佛說,苦
海無邊,世人往往被利欲熏昏了心,只記得這變數,而不記得這注定。天命可逆,但是也
不是絕對可逆。這逆與不逆,不僅在於天,更在於人。人天不能一體,則不可逆。」孤星
寒偷偷看向禪月大師:「你聽懂了沒?」禪月大師其實也是一片茫然,不過對著比他小幾
十歲的孤星寒,無論如何這張老臉也拉不下,點點頭道:「當然聽懂了。」孤星寒欣喜的
問道:「那你給我講講什麼意思?」禪月大師沉穩的坐著,從容的回答道:「師父的意思
是說,絕磐被搶走已經是事實了,天命注定它是要被搶走的,不可逆了。」孤星寒愣了一
愣,咕噥道:「這不廢話嗎?」禪月大師:「你說什麼?」
「禪月,」智能大師突然回過頭來,正准備教訓孤星寒的禪月大師條件反射的站起來
道:「是!」智能大師拿出一道符道:「你到山下去布一個離魂陣,布完之後將此符放於
中央。」禪月大師提醒道:「師父,這離魂陣對妖無效。」智能大師道:「我知道,你照
做就是了。」禪月大師不敢多問,道聲「是」捧符退出。孤星寒也趕忙跟著退出。「孤星
寒,你留下來一下。」智能大師慈眉善目的說道。孤星寒全身一顫,忙扯住正要退出的禪
月大師低聲道:「智能大師不會是看上我這麼聰穎機慧,想傳位給我吧?我不能背叛終南
啊。」禪月大師也低聲道:「你放心,我們這裡又一個比你還聰穎機慧,他都沒有機會,
何況你?」
見禪月大師離去,智能大師道:「你坐下。」孤星寒忐忑不安的坐回蒲團上,看著智
能大師捻著花白的胡須,半晌才道:「天機有否教過你七星龍泉劍的有關法術?」孤星寒
心想,不會是來偷學終南法術的吧?答道:「不曾教過,因為弟子還年輕,縱然聰慧異常
,但是……」智能大師搶先一步打斷道:「終南的傳統是未曾演練法術,先要通讀經史,
師侄雖然不曾習練,但是想必熟識龍泉劍的有關咒語。」孤星寒想了半天,道:「理論上
可以這麼說。」智能大師道:「好,你想不想救終南?」孤星寒大喜:「大師有法子了?
」智能大師道:「老衲也是孤注一擲,你須依我這樣做。」當即附耳這般這般的說了一番
。
孤星寒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連忙叩頭道:「弟子剛才是說大話,這事弟子萬萬不敢做
。咒語是一回事,可是用起來也是一回事。師父常訓導弟子,說不能強而為之,萬一這樣
傷害到龍泉劍,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的罪人?」智能大師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誰又
不是強而為之?人世之命運,系於你一念之間。現下也只能隨機應變,見招拆招了,孰輕
孰重,師侄自己掂量吧。」說著起身離去,孤星寒呆呆的望著明滅不定的燭光,半晌,頹
然低下了頭:「師父,為什麼有了龍泉劍你還不滿足啊?」
這邊廂,狐族長老和空明大師密謀議定的滅門五台山卻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什麼
?滅門五台山?虧你說得出來!」天機道長「唰」的一聲站起,背流冷汗:「開什麼玩笑
?終南山要這樣子做,天降萬劫都不過分。還不如直接將我們派給毀了來得痛快!」其他
掌門紛紛道:「不錯,雖然這次五台冥頑不靈,但畢竟是佛門聖地,跟它對抗,不僅情理
上我們沒佔一絲上風,而且門下弟子也會人心不服。這樣做萬萬行不通!」長老臉色一變
,剛要說話,已經被空明大師阻止了:「長老,讓我來跟他們說。」
空明大師走到眾人中間,對天機道長道:「你的心情我理解。曾經老衲也一度以為,
佛門就該精心潛修,道家就該培本固元。可是,後來的一件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改變了老衲
的看法。十屆盂蘭盆會,六屆佛教大典,八次開光禮儀,五台仗著它是首席佛門聖地,頻
頻對我們發號施令。終南本來是道家聖地,不關佛家什麼事,五台居然以佛門聖地之名也
對道家的事指手畫腳,吩咐他們要配合要做這做那的,這不滑天下之大稽了嗎?第一次聽
說管人還管到外面去了的!五台這麼猖狂,我們自認為公平的老天對它下降了什麼劫數懲
罰嗎??沒有!話又說回來,五台憑什麼這麼目中無人呢?不就是有那件人界至寶紫金缽
嗎?可是你們是不是忘了五台是怎麼得到這件至寶的?是他們的祖師在一次法術界圍攻掃
蕩鬼界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的。照說,圍剿大家都有份,不少門派還死傷慘重,按功勞按
輩份五台都沒有資格得到寶物。可是他們的祖師居然厚顏無恥的說是什麼紫金缽選擇留在
了五台山,所以才會在他面前現形,就這樣紫金缽從此留在了五台山。這是赤裸裸的搶掠
!老天又給了什麼懲罰給五台呢?沒有!現在絕磐出來了,五台唯恐我們誰得到了這個絕
磐要壓過他們,又開始散布謠言,說什麼那是冥界的寶物,人不能用。你們也看到了,我
最心愛的徒弟吳剛英已經被策反了。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天理昭彰,什麼公道慈悲,全
都是放屁!五台拿這套謊言騙了我們多少年。要是真的公道,它為什麼不拿出紫金缽來我
們好好比一場,強者佔之?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老天,
什麼所謂的報應,真正的公道應該是弱肉強食,應該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紫金缽的機會
已經失去了,難道你們還想失去絕磐的機會嗎??」
一席話說得人群起了躁動,天機道長搖頭嘆氣:「五台號令道家,實在過分了點。只
是,絕磐既然得到,五台自然收斂,為什麼非要與五台為敵呢?」空明大師冷笑道:「道
長太過單純了點。智能那老頭陰險得很,我們只要低估他一分,就等著被暗算吧。我們得
到絕磐,五台山豈會輕易放棄?必然大舉來犯,挾正義之名,非把那絕磐搶走不可。先動
手為強,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滅了它!」天機道長一個寒顫:「我認為不妥。五台雖然
過分,畢竟份屬同門,但是狐族何嘗不是對絕磐虎視眈眈?貧道認為,應當先滅異族,再
內部紛爭。」
空明大師沒想到天機道長會這樣說,暗地裡吃了一驚,正想著怎麼對付時,長老已經
笑吟吟走了上來:「道長是痛快人,老朽喜歡。話挑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妨坦誠相告。沒
有錯,我們狐族的確是有將你們滅之而後快的計劃,但是那計劃必須要依靠妖狐才能實現
。你們也看到了,星晨叛變,我不得已摘了它的月光寶石,諸位都是明白人,就算我們狐
族有心再煉一個妖狐,也要再等上上百年了,何況不一定成功。不是淪落到如此境地,我
們狐族是萬萬不肯與你們法術界聯手的。道長剛才所慮漏了一件,我們滅了五台,我們就
多了一件寶物——紫金缽。我們可以訂下約定,滅門五台之後,我們公平競爭,強者佔之
,永不反悔,如何?若是現在窩裡斗,那就正中五台下懷,若你們還想繼續被五台這樣欺
凌,老朽也沒話好說,狐族自當孤軍奮戰,誓死不棄生靈的尊嚴。」
長老說得天機道長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話來,龍虎山的掌門又道:「狐族向來心思詭秘
,言而無信,五台畢竟一諾千金,憑什麼讓我們選擇狐族而非五台呢?」長老仰天大笑:
「五台一諾千金,那是因為它現在是聖地,自然要有聖地的樣子。不是聖地了,誰能知他
們的言行會怎麼樣呢?狐族詭秘也是跟你們學的,只是現下我們實力衰弱,法術界要滅我
們並非難事,該擔驚受怕的應該是我們才對。這麼白佔便宜的事情,眾位掌門怎麼就是斗
大的眼睛一點都不見呢?」說得龍虎山的掌門羞愧的低下了頭。空明大師見狀,哈哈大笑
道:「好了,好了,既然都願意摒棄成見,那就一起來共商大計,看如何滅門五台,重振
法術界聲威吧。」
天機道長道:「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直接上五台就是了。現在有絕磐,紫
金缽敵不住,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長老道:「未必,這絕磐既然是冥界鎮界之寶,使
用之人自然也不尋常。若是凡人強行使用,也不過能使出這絕磐的一成功力,對付紫金缽
連自保都成問題。」天機道長道:「那長老的意思是誰才有資格用這絕磐?」長老笑道:
「道長不要疑心,眼下各位的功力老朽都十分佩服,打贏五台不是問題,但是,小心駛得
萬年船,要打五台,就得讓五台一分勝算都沒有。但是現在我們還有一個潛在的危險,這
個機會要是被五台得了,恐怕我們都要粉身碎骨了。」
空明大師一驚:「是什麼危險?」長老冷著臉樹起一個手指道:「星晨。大家都知道
星晨是我族妖狐,身軀乃靈性之軀,又受月光寶石功力浸染,法力非同小可,能將絕磐的
功力發揮到七成以上。如果星晨相幫五台,很有可能壓制住我們這邊的絕磐使用者,使絕
磐的功力大打折扣,須知絕磐也是靈性之物,喜愛強者。這樣一來打贏五台的變數就多多
了。」天機道長疑惑道:「據我所知,妖狐只要取下了月光寶石,不出三日就將死去,而
他們逃往五台,最快也要五天,長老擔心什麼呢?」長老一時語塞,半天才道:「五台決
不甘心星晨就這樣死去,必然想盡千方百計留住它的魂,冥界知道寶物在我們手中,自然
也會盡力幫助,到時真讓五台搶走月光寶石,復活星晨豈不壞事?」
空明大師道:「長老說得沒有錯,還是先解決星晨,反正絕磐在我們手中,五台不敢
輕易來犯,滅門只是遲早的問題,大家意下如何?」少林方丈道:「可是現在他們分兩邊
逃跑,長老能確定哪邊是星晨的嗎?」長老微微一哂道:「我根本就沒有確定。這件事必
須萬無一失,既然不能分辨哪邊是星晨,不如兩邊都追擊,四個人全部死完,不是更加慎
密?」天機道長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這……太多血債的話恐怕……」空明大師
陰冷的一笑:「道長,難道你今天下來搶奪絕磐的罪孽會比這些血債更輕麼?若天要責罰
,我們所有的門派早該滅門了,五台也不用那麼緊張了。」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沒錯,
是時候該重整天下的秩序了。」
禪月大師正在打量自己布下的離魂陣,突然感覺自己身後掠過一絲風聲,回頭喝道:
「是誰?」智能大師道:「你布好陣了麼?」禪月大師道:「師父你怎麼親自下來了?有
什麼事吩咐徒弟上去就是。」智能大師道:「現在他們已經出兵開始兩路擊殺了。」禪月
大師一驚道:「擊殺誰?」智能大師道:「自然是吳剛英他們四個人。」禪月大師顫音道
:「那……那怎麼辦?我們跟他們拼了。」智能大師瞪眼道:「拼什麼?你拿紫金缽跟絕
磐拼?那是送死!情勢緊急,禪月聽令!」禪月大師馬上跪下道:「弟子接令。」智能大
師道:「吳剛英在距離五台山腳東南面一百公裡處,你持我禪杖,速速前往救援。」說畢
,將禪杖遞給禪月大師。禪月大師不解道:「那星晨那邊……」智能大師長嘆一聲:「絕
磐一出,人心將亂。星晨那邊強兵雲集,不是你能抵擋的。快去吧,他們兩個有天命承受
,自會有貴人相幫。你只安全帶吳剛英兩個回來就是了。」人命關天,禪月大師不敢再問
,急急下山去了。智能大師打量著這已經布好的離魂陣,半晌,長嘆一聲,道:「祖師爺
,絕磐一事,終釀大禍,法術界經此劫難,不知道還有沒有元氣化解七道之劫了。天亡我
五台啊!」說到最後,掩面痛哭。寺中突然放出萬丈光霓,紫金缽似有所感,嗡鳴不絕,
一時間,寺中眾人哭聲紛起,慘雲密布,不堪睹視。
雖然狐族嗅聞之術天下無雙,可是只能辨別逃跑路線,不能辨別哪方是什麼人。不過
長老多留了個心眼,雖然說兩邊都追,但是星晨昏迷,林鳶茵負重前行,必然速度緩慢,
因此將法力較高的手下和自己、空明大師天機道長等高手一起趕赴遲緩的一方,而剩余的
去追另外一方。誰知道老天特地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林鳶茵雖然負重前行,但是知曉情
勢危急,激發本能的求生意志,因而這幾天來都在透支體力,不斷變換各種交通工具,快
馬加鞭。
反觀吳剛英和楊淙並不知道大難臨頭,相反見一路行來,平安無事,想必狐族抓獲星
晨和林鳶茵,所以放棄追蹤,則明顯放慢了速度,又加上吳剛英受傷不輕,時不時的要下
來買藥修養,反而停滯緩慢。等到長老他們趕上圍攻了個出其不意的時候,大家都傻眼了
。吳剛英正在地上調息養氣,楊淙在旁邊幫他換藥,突然沖出一群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兩人頓時也跟著傻眼了。兩路人馬傻眼對傻眼的望了半天,天機道長失望的道:「不是星
晨這邊啊。」吳剛英一聽,大喜:「你們沒抓到林鳶茵他們?」長老惱怒道:「呸!關你
什麼事?你們為什麼走得這麼慢?」吳剛英反口道:「我們走得慢你們不開心了?要不是
這麼慢你能趕上我們嗎?」長老氣得用手指指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
「逆徒!」空明大師冷著臉從後面轉了出來,一見是師父,吳剛英的臉也陰沉下來。
兩人僵在當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楊淙見勢不妙,趕緊湊近吳剛英悄悄的道:「
趕快解決掉你跟師父之間的事吧,遲早都要面對的,早解決早好。」吳剛英點點頭,上前
仍然按照往常的師徒之禮拜見道:「師父。」空明大師厲聲道:「你既然還認我這個師父
,就該回頭是岸。」「回頭是岸?」吳剛英突然笑了起來,從那笑容中,空明大師嗅到了
一絲不祥的氣息。
吳剛英深沉的聲音在空蕩的上空響起:「什麼是岸?哪裡是岸?佛說,貪、嗔、怒、
欲皆為苦海,慈悲作舟,秉持心定,方能渡化。師父曾經為岸,如今是海,這個選擇我無
法理解,也不能左右。人要為魔,佛亦奈何。只是你不該將落迦山卷入漩渦,可憐我們派
數代聲威,毀於一旦,弟子甚至無臉面對五台,面對蒼生。」落迦山弟子聽吳剛英這麼一
番沉痛之極的說話,均相顧駭然,低頭羞愧不語,不少人熱淚盈眶,想喚一聲「大師兄」
,偷眼覷一下憤怒的空明大師之後都選擇了沉默。
空明大師又氣又急,他想不通為什麼一向笨嘴拙舌的吳剛英此刻卻象換了個人似的,
伶牙俐齒。落迦門派弟子本來大多不願意下山,被自己強迫了來的,如今被吳剛英這麼一
煽動,更加人心不穩。空明大師急於駁倒吳剛英,穩定人心,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你
閉嘴!你說我天理不容,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叛師叛道,有什麼資格覷指責他人,評斷是
非?」
空明大師料定「叛逆師門」是吳剛英的軟肋,他必定目瞪口呆,不能答言。誰想吳剛
英並沒有氣急亂跳,反而回頭向楊淙露出一個古怪而溫和的笑容,一直站在身後沉默不語
的楊淙也微微一笑。彷佛達成了某種默契般,吳剛英已朗聲說道:「弟子正想了結此事。
師之所以為師,師因為師父乃佛家弟子。現下師父棄佛而去,弟子仍是佛家子弟,當歸本
溯源,認佛為師。我今天在此立下誓言,吳剛英與落迦山從此斷絕恩義,互不相干!」說
完,跪在地上朝呆若木雞的空明大師叩了三個頭:「謝師父養育教導之恩。磕頭之後,師
徒情分從此煙消雲散,你我各奔西東!天有所譴,剛英一力承擔。」
吳剛英這一招把所有人都給鎮住了。天機道長更是偷眼回覷自己身後的一眾門徒,暗
想:孤星寒那廝失蹤一個星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偷上了五台。要是他也來這麼一招,難
保終南山不動亂。吳剛英血性方剛的誓言讓落迦門人無不感動萬分,有三個人當即跨步上
前,對空明大師跪下道:「弟子今日也自斷落迦情義,從今往後,不再是落迦弟子。」隨
即起身站到吳剛英那邊,齊齊對吳剛英行禮道:「見過大師兄。」吳剛英含笑回禮。一人
含淚對吳剛英道:「其實我們還是落迦山的弟子,在我心中,大師兄才代表了那座真正的
落迦山。」吳剛英心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忙又忍住,抽劍出鞘,對空明大師等人勉強笑
道:「話已說明,接下來動手就輕松多了。」
空明大師氣了個臉紅脖子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長老見情勢不妙,忙出聲道:「
不知死活的東西,你自以為這樣做,很出風頭是不是?你也不想想憑你的實力,夠我們這
裡幾個打的?」吳剛英淡淡一笑:「我早置生死於度外,男子漢豪爽一點,不要在那裡唧
唧歪歪的,開打就是了。」長老怪笑道:「你還不夠資格挑戰絕磐,你要能幡然醒悟,向
你師父認錯,我保你不死。」吳剛英剛想啐一口,樹林裡忽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阿
彌佗佛,人家痛下狠心斷恩絕義,心向我佛,你怎麼還糾纏拉扯人家不放?」長老吃了一
驚:「誰?!」一個身披袈裟,身材微胖的和尚走出笑眯眯的向空明大師等人合十道:「
弟子禪月見過眾位師叔。」
吳剛英等人又驚又喜道:「禪月大師?」長老臉色一變,死死的盯著禪月大師陰陰的
笑道:「清高的五台終於都肯出來見人了?」禪月大師坦然道:「五台無愧於天,什麼時
候不能見人?」吳剛英急急一把扯過禪月大師道:「別跟他廢話,星晨和林鳶茵到了五台
嗎?」禪月大師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吳剛英心下一沉,那邊長老已經高聲叫道
:「大家上,殺了他們,給五台一個下馬威!」眾掌門本來就害怕面對五台指責,一聽這
話,正中下懷,當即摩拳擦掌,一時間,眾多法寶交相輝映,虹霓迸現。
「且慢!」危急時刻,禪月大師將禪杖往地上一拄,禪杖煥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將
眾法寶的光芒壓了下去:「這裡已是五台山腳。五台乃佛門聖地,當日各派祖師約有誓盟
,不在五台開殺戒。師父念及各位師叔開戰心切,特命弟子拄此禪杖下山傳話,這兩人關
系天下安危,五台是保定了。請各位師叔網開一面,家師自會在山上設宴,以待各師叔,
各位師叔意下如何?」
空明大師見到禪月大師,眼睛裡差點沒冒出火來:「什麼聖地?這裡離你的山腳還起
碼有1公里,就算你強劃為你的范圍,五台山我們這次也闖定了!」眾人聽了這話,立即鼓
噪起來,禪月大師見勢頭不好,忙喊道:「各位師叔,你們捫心想想,強闖五台是違背各
派祖訓,如此失信於人,將來我們法術界如何面對山下的百姓蒼生啊?」空明大師啐道:
「呸!你先問問你們五台有臉面對蒼生不?我們這次是為了恢復法術界秩序,重歸天理,
就算有冒犯,祖師在地下也會諒解的。」長老呼道:「說那麼多干什麼?套用吳剛英大師
的一句話,直接開打就是了。」
禪月大師哭笑不得,正想再說幾句,性急的龍虎山掌門已經按捺不住,祭起羅漢金丹
喝道:「兩儀開法!」直接朝禪月大師打了過來,金丹是龍虎山鎮山之寶,禪月大師不敢
怠慢,一個轉身,用禪杖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念聲:「苦海渡舟!」泛起一道光牆,燦若
繁星,把金丹勉強擋了回去。一個金丹還可,但數十鎮山之寶紛紛出動,禪月大師就無可
奈何了。尤其是見到天機道長抽出七星龍泉劍,對應天上七星北斗,煌如彩霞,禪月大師
當即臉上失色,扯著吳剛英道:「你們快跑!」吳剛英豪氣沖天道:「怕什麼?我們拼一
下,贏不了再說。」
禪月大師急道:「拼什麼?他們那都是本派獨一無二的寶物,光龍泉劍一個我們就贏
不了。家師有令,一切撤回五台山再做打算。」吳剛英不解道:「他們法寶這麼厲害,上
五台山也沒用啊,而且會帶累五台。」禪月大師一邊抵擋一邊道:「五台有歷代祖師結下
的結界御壁,他們未必那麼容易攻得上來。」正說話間,龍泉劍已經攻到,禪月大師忙拿
禪杖相抵,兩器相撞,北斗發力,將禪月大師整個人都掀翻在地。吳剛英倒抽一口冷氣,
連忙扶起禪月大師,禪月大師拋出一把佛珠,布出一個天罡陣,道聲:「跑!」吳剛英忙
拉起楊淙,招呼兩個師弟,隨著禪月大師抄小路而去。
空明大師等人被天罡陣一阻,待破陣之後吳剛英他們已經逃之夭夭。空明大師揮手道
:「追!以他們的速度上不了五台。」禪月大師這時真欽佩智能大師的預知能力,雖然他
很質疑離魂陣對眾多法寶有多大作用,但此陣復雜宏大,好說歹說也能阻一段時間,當下
變動陣法,鑽了進去。長老他們追到山腳離魂陣處,空明大師不屑道:「我看禪月的腦子
是進水了,居然用這種弱智陣法來攔我們。這下五台的臉要給丟盡了。」當下便要入陣。
天機道長忙道:「且慢!五台是智能大師主持大局,在山腳布如此大陣,不可能是禪月自
作主張,恐怕是智能大師的主意。他向來慎重穩當,布這麼一個無用之陣,怕是要引我們
輕易入陣,裡面必定有詐。」空明大師躊躇了一下,道:「這……難道不進?就這樣放他
們跑了?」天機道長道:「依貧道看,不如先進一個探探虛實再說。」九華方丈玄信大師
出來道:「老衲自告奮勇進去看看吧。」
玄信大師小心翼翼進陣,連走了十幾步,陣法靜悄悄的毫無異動。玄信大師回頭對天
機道長道:「沒發現什麼不對。」天機道長對空明大師道:「我對佛門陣法不熟,請大師
幫忙看看,陣法是否有什麼古怪?」空明大師認真打量了一會,道:「一切正常。」長老
在旁邊插嘴道:「會不會是五台在唱空城計?」天機道長搖頭不說話,捻著須暗想,此陣
明明平靜如水,為何總覺得暗隱凶光?空明大師忍不住了,對玄信大師道:「你可知破陣
之法?直接破了算了。」玄信大師點頭,朝陣中央走去。
一陣冷風刮來,天機道長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心中忽然一動,抬頭見陣法上空烏雲
密布,忙對玄信大師喊道:「停下!快回來!」玄信大師愕然不知所措,陣法中央突然迸
發一道金光,陣法變動,石裂樹移,天機道長見情勢危急,忙抽出七星龍泉劍,大喝一聲
:「乾坤扭轉!」龍形白光從劍尖噴湧而出,活生生劈開一條路來,天機道長沖入陣中,
將臉色雪白的玄信大師拖了出來。空明大師驚疑不定道:「發生了什麼事?」天機道長喘
著氣道:「五台果然作了手腳。貧道曾見過五台布此陣,只覺得跟今天所布大不一樣,想
了半天沒想明白,剛剛突然悟了出來,以前布陣上空是萬裡無雲,天氣如常,而現在,你
們看,剛剛還晴朗無比,怎麼可能走了幾百米便烏雲密布?這個陣必定不是離魂陣!剛才
我們若貿然沖陣,只怕現在已經困在陣中幻境,出不來了。」玄信大師出了一身冷汗,恨
恨道:「五台真是陰險!」
一人全身焦黑破爛,驚惶失措的突然從旁邊小路沖出,跪在長老面前磕頭哭道:「大
事不好了!」長老正為離魂陣的事情煩惱,沒好氣的道:「哭什麼?怎麼不好了?」那人
哭道:「我們跟著普陀、華山他們去圍追主上……」長老打斷他道:「他是你哪門子主上
?」那人忙摑了自己一個嘴巴,道:「是去追主……星晨,但是失敗了。他們現在已經逃
上五台了。」「什麼?!」長老勃然大怒:「對付一個毫無法術的丫頭你們也能讓他們跑
了?你們怎麼不當場自殺?還好意思回來見我?」那人哭道:「本來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但是沒料想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我們的人已經死傷大半了,幾個掌門也暈了過去。」
這下子連空明大師、天機道長等人都震驚了,齊聲喝道:「快說是怎麼回事?」
原來華山、普陀等門人會同狐族部分人馬追擊林鳶茵過程十分順利,縱然林鳶茵想盡
辦法,但仍然連車帶人被圍堵在距離五台還有數十公裡的一個小鎮中。林鳶茵見避無可避
,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的出來跟大隊人馬正面對陣。普陀玉清師太見林鳶茵現身出來,
只道她已放棄了抵抗,大喜過望道:「我的乖乖,快把星晨交出來,我免你不死。」林鳶
茵微微一笑,打開車門道:「他就在這裡,你們敢來拿麼?」車的後排座位上,星晨靜靜
的躺在那裡,神色安詳,雙目偶有翕動,額頭上還存留著月光寶石的印記。眾人懾於星晨
余威,一時竟然都不敢靠近,唯恐他還會起來。林鳶茵在旁邊緩緩的抽出一把匕首,嫣然
一笑道:「師太知道靈媒介質麼?」玉清師太心神一凜:「你想要幹什麼?」林鳶茵笑道
:「我猜,長老和絕磐應該取追吳剛英他們了,距離此地不會太遠。我若滴血入地,暫時
開啟冥界入口,冥界感知到絕磐氣息,你說他們會怎麼樣呢?」玉清師太緊張道:「你不
要亂來可,我不是答應保你了嗎?」林鳶茵望望星晨,淒然一笑道:「他若不在了,我留
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眼看生死難以逆轉,突聞一人沉聲說道:「丫頭,你捨得我還不捨得呢。」地面忽然
開始猛烈搖晃,沙土飛揚,石裂牆倒,林鳶茵大驚,忙撲上去護住星晨身體。玉清師太等
人好容易穩住身體,連連問道:「到底是誰在暗中搗亂?」地面上裂出一道大縫,白煙氤
氳中一個老頭衣衫襤褸,手持一怪異手杖緩緩的升到地面,恰好擋在林鳶茵面前。狐族眾
人一見那老頭均駭然變色,有的甚至嚇得兩腿發軟,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叫著「長老」。「
長老?」玉清師太糊塗了,長老不是帶人去追吳剛英了嗎?那老頭笑道:「師太看樣子不
清楚狐族的情況?我是狐族前任長老,因為反對妖狐,被狐族鎖於幽冥地獄奈何橋下,歷
經千劫萬苦,嘗遍嚴刑酷吏,妖狐特赦,才能重見天日。」林鳶茵一聽,暗暗叫苦,又來
了一個敵人了。玉清師太壯著膽子道:「這次追殺也是狐族意願,長老既然有罪,應當在
冥界好好反省,為何想出來阻撓?」那老頭仰天大笑道:「我有罪?哈哈哈。」突然笑容
一斂,冷若寒冰的眼神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看的所有人不寒而栗。那老頭不疾不徐的道:
「我有罪與否,老天有眼,自有判斷。我今天來,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保住星晨。」
那一瞬間,林鳶茵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狐族的人更是懷疑聽錯了:「為什
麼?你不是最反感星晨的嗎?」那老頭道:「沒錯,以前我的確是非常反感他,我恨不得
親手殺了他。也正因為如此,我跟他打了一架,他親自把我鎖入冥界,身受萬苦。可是,
從今天起,我將尊他為最神聖無比的主上!!」
一時間,冷風瑟瑟,殺機碰撞,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了刺骨的涼意。玉清師太咬著牙
道:「長老真打算大戰一場?」老頭冷冷一笑:「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見惡戰無
法避免,玉清師太再無猶豫,放出普陀金蓮,那老頭只站著不動,手杖頂部忽然發出綠色
的光圈,光圈所到之處,狂風頓起,天昏地暗,飛沙走石,金蓮被活生生擋了回去。只聽
得鬼哭狼嚎,慘叫聲不絕於耳,林鳶茵看得心驚肉跳。風聲平靜後,狐族和法術界門人的
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面容焦黑,仿佛被火灼燒過一樣。幾個掌門已經暈倒過去,剩下
幾個人慌慌張張奪路而逃。那老頭也沒有去追,回頭對已經目瞪口呆的林鳶茵喝道:「丫
頭還不快跑?」林鳶茵鼓起勇氣問道:「請問你為什麼要救……救他?」那老頭看了一眼
星晨平靜的面容,嘆了一聲:「等他醒來讓他告訴你吧,現在,我要回去了。」說完又從
裂縫中緩緩降下,裂縫合攏,地面恢復原狀。林鳶茵忙護送星晨上五台去了。
這個消息仿若晴天霹靂打在眾人頭上,長老聽完那人講述,只覺天旋地轉,腳下一軟
,癱坐在地上,喃喃道:「他怎麼會出來的……怎麼會……」
禪月大師那支隊伍最先到達山頂,智能大師早在寺門口等待,見他們上來,歡喜迎上
去道:「我佛保佑,總算來了。」吳剛英和三名師兄弟早拜倒在地。智能大師忙扶起道:
「你們受苦了。」又笑呵呵對楊淙道:「女施主以柔弱之身,輔佐剛英師侄認清迷途,佛
性之高,老衲自愧不如。」楊淙臉一紅,抿著嘴看著吳剛英笑。孤星寒也探出頭來湊趣道
:「吳師兄氣度實在令我敬佩。」吳剛英一抬頭猛然見眾伽裟中一道袍顯眼的亂晃,一直
緊繃的神經立即條件反射,舉劍就劈:「奸細!」「噹」原來是禪月大師拿禪杖擋住了,
把嚇得魂不附體的孤星寒扯了過來。智能大師道:「師侄誤會了,孤星寒也是痛心終南所
為,才投奔本派的。」「原來是這樣。」吳剛英覺得不好意思:「我給他賠個禮好了。」
正敘別間,眼尖的楊淙發現山路上有一個匍匐的身影在艱難的挪動。「林鳶茵?」眾
人紛紛搶上,已經快虛脫的林鳶茵一抬眼見大家擁著一胡子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急急
而下,心中料定那必定是智能大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訴道:「求大師救救星晨
。」說完,心底的委屈仿佛一洩而盡,泣不成聲。智能大師忙扶起她道:「快起來,把星
施主抬回寺裡再說話。」吳剛英乍見林鳶茵,悲喜交集,有許多話要說,卻一句也說不出
,見眾人忙亂,二話不說扛起星晨大步流星就往寺裡跑。
禪月大師突然想起一事,忙扯住智能大師道:「師父,眾師叔現在在山腳集合,說要
攻上山來呢,那離魂陣是不是……」智能大師甩開他道:「現在沒空管這事,有陣法擋著
撐多久算多久。」跟著吳剛英上去了。落伽三個門人不解:「離魂陣對人不是不起作用的
麼?」禪月大師苦笑道:「我也不清楚師父的想法。但是現在看來那陣似乎真的有點用,
否則這麼久他們怎麼還沒攻到山上來?」
山腳下,空明大師正急躁的走來走去,擺動著雙手道:「難道我們這麼多門派久這樣
被一個破陣法困住了不成?傳出去要給天下笑掉大牙了。」天機道長道:「反正他們都已
經上去了,跟五台正面一戰勢不可免,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轉頭對玄信
大師道:「大師能將離魂陣的原理告訴貧道麼?好仔細參詳參詳。」玄信大師道:「離魂
陣勢從佛渡化孤魂典故而來。相傳我佛夜聞孤魂嚎哭,心生憐憫,前往探視,發現罪業深
重無法輪回。我佛發大宏願之心,召觀音傳諭。觀音以柳葉為刃,將魂與罪業分開兩半,
准許其輪回轉世。離魂陣就是仿觀音柳葉而成,分隔魂魄,擊惡渡善。」天機道長捻著須
道:「這樣說,陣中央應該是一個柳葉的形狀。」玄信大師點頭道:「正是。」天機道長
道:「那大師可見到陣中央有什麼異樣?」玄信大師回想了一下,皺著眉頭道:「好像有
一點黃色東西,不確定。」「黃色?」天機道長沉思片刻,突然「唰」的一聲站了起來:
「是符咒!難道是那個符?」
「匡!」吳剛英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他和星晨已經雙雙摔倒在地。與此同時,
寺中紫金缽忽然嗡鳴不絕,放出萬丈金光罩住寺院。禪月大師叫道:「紫金缽辨認出妖狐
,封鎖住寺了。」智能大師趕到寺門前,從袈裟上摘下一顆玉珠,彈入寺內,高聲叫道:
「異類亦可修善,眾生只要向佛,盡皆平等,我寶何苦固執如此?」玉珠彈到紫金缽上登
時粉碎,紫金缽嗡鳴聲逐漸消失,金光也消弭不見。智能大師自己扛起星晨,直往方丈室
去了。眾人急急尾隨,卻被智能大師拒於門外:「老衲檢視期間,各位在外面稍等。」
半晌,智能大師才出來,臉現異色,眾人趕緊圍上前去,智能大師欲言又止,轉頭問
林鳶茵道:「星施主可曾對你透露過他的來歷身份?」這也一直是林鳶茵的心病,不禁全
身一震:「大師知道了他的身份?」智能大師皺眉道:「不好說,照理說,如果是妖狐,
月牙寶石是融為一體的,不可能被摘下。很顯然他不是妖狐,但是現在身體處在一個非常
奇怪的狀態,既不象死亡,又不象活著,有點瀕死的征兆。」林鳶茵一驚:「求大師救他
。」智能大師正待說話,寺門後面傳來巨大的嘈雜聲,智能大師點頭嘆氣道:「先不說這
個,眼下估計要有一場惡戰了,唉,都是五台的劫數啊。」話音剛落,小沙彌驚慌的跑進
來報道:「狐族和各派掌門都站在寺門外,殺氣騰騰的,方丈快過去看看吧。」吳剛英咬
牙切齒道:「終於來了嗎?」智能大師道:「請林施主帶同星施主去後殿暫避。禪月,傳
令下去,所有弟子排班跟我出去迎敵!」禪月大師忙道:「弟子這就去傳。」
長老等得正不耐煩,要不是顧慮自己沒敢怎麼用絕磐,早就衝進去了。按捺了半天,
才見寺門緩緩的開啟了,身著黃色僧袍的眾僧人都分列兩邊魚貫而出,簇擁出袈裟披身的
智能大師。長老哈哈大笑道:「我還是第一次上這五台,想不到見一見智能大師如此的難
啊。怎麼樣?遺言寫完了沒?」吳剛英反唇相譏道:「也是你最後一次上五台了。你的遺
言拿過來給我參照參照。」智能大師只微微一笑,沒有還口,反而將目光放在眾掌門身上
。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昔日的同門,不少人都羞愧得低下了頭,智能大師有感而
發:「不知哪年哪月,還能再舉行盂蘭盆會了。狐族愚昧,不可能破下面的法陣,不知道
是哪位高人出手呢?」
長老朝天機道長努努嘴。智能大師道:「我猜也是你,不知道天機師弟有沒有將我動
過什麼手腳告訴大家?」天機道長臉一紅,低下頭不說話。空明大師怒道:「你自己暗地
裡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還好意思說出來,你幾輩子的老臉已經丟了嗎?」智能大師忽然
哈哈哈大笑三聲,這三聲洪亮如鐘,中氣十足,震得眾人耳朵紛紛嗡嗡作響,智能大師將
禪杖往地下一拄,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殆盡,換而用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眼神緊緊的盯著
眾人,直看的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長老知道智能大師氣勢壓住了自己這邊,心知不
妙,正要出面挽回頹勢,智能大師已經朗聲說道:「天機不敢說,我來說!這離魂陣大家
都知道,是觀音菩薩為了渡化冤魂留下的柳葉化身,可是,你們只知道這個典故的上半部
分,不知道它還有下半部分。觀世音渡化冤魂之後,向佛祖復命,說道:『眾生苦者,我
佛何不憫悲?』說的是什麼意思?說的是眾生的苦,要比這些冤魂還要悲痛,佛祖怎麼不
憐憫呢?為什麼眾生的苦會更悲痛?因為生者有思,有思則有魔。冤魂求的只是超生輪回
,別無他想,而生靈貪欲之大,幾可為魔。魔既然生,世俗就亂,因此苦海只存於人世。
佛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對觀世音說:『持此咒去,當可化魔渡人。』觀世音將此
咒貼於陣法之中,離魂陣就不再是那個可分化冤魂罪業之陣,而是擊震人化為魔之陣!各
位道那個咒是什麼獨門咒?就是我們平常用的最普通的驅魔咒!利欲熏心,背佛棄祖,你
們已經不是佛道弟子,你們已經沉淪魔道!!」
這番話講出來,眾人臉上皆變了顏色,心中彷佛一隻小鹿亂撞一般忐忑難平,看向天
機道長時,他垂頭不語,顯然智能大師並沒有撒謊。為佛道所唾棄,轉而為魔,眾人心中
縱然早有准備,此時猛地戳破這層膜,還是接受不了。尤其是那些不明底裡的弟子,面現
驚惶,要不是兩方對敵,早就四散走了。
這一回合智能大師大獲全勝,吳剛英用欽佩的眼光看著他,心想,這些大道理我也懂
得的,可是說出來為什麼就是沒有這般的氣勢?看來修為這東西還是偷不得半天懶。師父
以前常說五台山是浪得虛名的無知教派,現在看來落迦山並不委屈。長老出位笑道:「是
佛也罷,是魔也罷,我們都已經作了。佛魔不由得大師來說,事成之後自有定論。你們人
類不是有句俗話說,成王敗寇嗎?說得再多,今日之戰也是避免不了的。」智能大師點頭
道:「自然,紫金缽與絕磐向來水火不容,既然一同出現了,總要有個勝敗向天下交代。
」空明大師慫恿道:「我們也一起上,看五台能抵擋多久。」「砰!」禪杖重重的擊在石
板上,石板頓時裂開了四五塊,沉悶的回音縈繞在對陣的雙方人群縫隙之間,鎮住了惱羞
成怒蠢蠢欲動的法術界群體。智能大師手持禪杖,平靜的道:「當日法術界各派祖師曾在
此處立下盟誓,五台被尊為聖地,同門不得在此爭鬥。各位要做魔我智能攔阻不了,但是
有必要進一步做一個叛師背祖的喪心病狂之徒嗎?若真有拋開一切要與五台為敵之意,請
先自絕門派,不要污了各位祖師的清譽。」
眾人對看一眼,一時間均囁嚅不敢前行。空明大師又恨又怒,大聲叫道:「那是我們
祖師受你們五台蒙騙,結下這荒誕的誓言。好,我就先跟落迦自絕門派,待我收拾了你這
老禿驢之後再衣錦還鄉,重修我落迦名聲!」吳剛英一聽這話,眼眶一紅,差一點落下淚
來,好容易忍住,頓時被怒火所代替,持劍就想往前衝,禪月大師忙暗中拉住了他,道:
「要打,馬上就有的打了。」智能大師微微一笑:「既然這樣,好,有請長老請出絕磐,
紫金缽也等這一刻好久了。」長老笑笑道:「好!」從旁邊接過一個木盒子。大戰到了最
緊繃的時刻,決戰雙方往往不多言語,而氣氛嚴肅到極致,眾人都未曾見過絕磐廬山真面
目,只是耳聞了諸多傳說,都不由有些懼怕,紛紛後退,只有智能大師神態自若,接過用
紅布蓋著紫金缽的托盤。紫金缽一早感應到絕磐的存在,顫動不已,只是黃符封著無法嗡
鳴。
長老輕輕揭開木盒,木盒顫動了一下,突然從盒子的縫隙中爆發出一道青黑色的光,
光波掃到紫金缽的時候微微凝滯了一下,只這一剎那,黃符消融,紫金缽驀地爆發出萬道
金光,劇烈嗡鳴不絕。長老將木盒高高托起,喊道:「絕磐,赤斗荷你都能收復,區區一
個紫金缽你會怕不成?」木盒的盒蓋「砰」的一聲打開,一面光彩奪目的圓形鏡子緩緩從
裡面升出,光芒並不很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的眼睛都刺得睜不開。
禪月大師捏著一把汗,悄悄的對智能大師道:「能贏麼?有幾分勝算?」智能大師道
:「十分。」禪月大師又驚又喜:「真的?師父怎麼一直沒有交底?早知道我就不用那麼
緊張了。」智能大師道:「我是說絕磐能贏紫金缽十分。」「什麼?」禪月大師呆在當地
,智能大師已經揭開了封在紫金缽上的黃符,紫金缽放出萬丈金光,飛到半空,與絕磐遙
遙相對。絕磐微微一震,已然綻放出虹霓遍天,霎時天地變色,兩光相碰,飛沙走石,不
少弟子站立不穩,早已摔得鼻青臉腫,巨大的沖擊波差點把智能大師和長老兩個對敵的也
掀翻在地,紫金缽發出一陣悲鳴,金光驀地放大了數倍,將原本咄咄逼人的虹霓擋了回去
。「師父,你開什麼玩笑?紫金缽打不贏你還力拼?拼完了人界還能留下什麼?」禪月大
師抱住智能大師的腿大叫道。智能大師悲憤道:「人界如果都完了,還留下這個紫金缽又
有什麼用?」吳剛英早被掀了幾個跟斗,毫無防備的他被重重的摔到牆上,吐出兩口鮮血
,勉強看著智能大師,一時說不出話來。
長老那邊也不好過,除了他用拐杖勉強支撐著之外,其他人早已不知道被沖到哪裡去
了,空明大師找了一塊大石頭躲著,才免於被波及,初時見絕磐穩佔上風,誰知後來紫金
缽突然增大力量,現在兩物相持,竟看不出何物為王,不由急了,踉踉蹌蹌的來到長老身
邊,喊道:「長老,為什麼絕磐打不贏紫金缽?」長老就快站不穩了,勉強答道:「因為
還有符咒封在絕磐上面。」空明大師急道:「那你趕緊扯下來啊。」長老回頭狠狠瞪了他
一眼道:「你不知道嗎?絕磐的真正力量可怕無比,象你我這等功力萬一鎮壓不住,給反
噬了怎麼辦?」空明大師一時傻眼了:「那……那怎麼辦?這樣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我
看你的功力就快耗盡了。」長老咬牙強自支撐著道:「如果這個時候還能出來一樣法寶幫
幫絕磐就好了。」空明大師毫無猶豫道:「好,我馬上拿落迦鎮山之寶出來。」長老破口
大罵道:「你那個算個什麼爛寶物,普天之下,還算能跟紫金缽平起平坐資格的就只有終
南的龍泉劍了。還不快點叫天機道長過來?」空明大師醒悟過來,趕緊踉踉蹌蹌而去。
「什麼?讓我拿龍泉劍去對付紫金缽?」天機道長也是灰頭土臉的狼狽相,一聽這個
提議,立時不幹了:「你當初跟我說是讓我一起前去搶絕磐,搶回來後公平決鬥來確定歸
屬,這下好了,看看你都讓我做什麼了,先是讓我去追什麼星晨,後來又是什麼你那不肖
的弟子,現在居然讓我對付五台?」空明大師道:「道長這是什麼話?反正我們也跟五台
翻了臉了,正面對決是遲早的事情啊。」天機道長道:「翻臉是一回事,對打又是另外一
回事。現在絕磐已經到手了,真搞不懂你們還打五台追什麼星晨幹什麼,我們應該立刻回
去公平決鬥。」空明大師道:「我們也不想追,可是星晨是個重要的角色,長老說以他的
功力,就算絕磐在我們手裡,也照樣可以追回來,所以此人不得不殺。」天機道長道:「
他不是死了嗎?」空明大師道:「死了就好了。道長先不要爭論這些了,現在事態緊急,
道長如果不肯出手,我們就功虧一簣了!」「可是……」天機道長猶豫道:「可是要我在
五台打鬥,還跟紫金缽為敵,我這可是犯了兩條大戒啊。」空明道長咬牙切齒道:「自古
要成大事,必然要心狠手辣,當年五台佔據紫金缽時,可曾想到什麼道義?道長,對付這
等人就應當以小人之道待之。道長難道想終南永遠屈居五台之下嗎?」「屈居……」天機
道長瞬時不言語了,半晌,痛苦的閉上眼睛道:「請歷代祖師原諒弟子今日……」說到最
後,哽咽不能出聲,待他睜開眼睛,空明大師在對面的笑容正是燦爛無比。
禪月大師抬頭呆呆地看著紫金缽放出的絢麗光芒,他從來沒有看到它發威得這麼久,
這麼厲害,從那奪目得眩耀中他嗅出了一絲不祥:「師父,不是說,紫金缽沒有勝算嗎?
」智能大師道:「是啊,如果絕磐完全解放的話,看來長老他們也害怕反噬啊。」禪月大
師臉上出現一絲喜色:「這樣一來,我們還有反敗為勝的希望吧?」「不,」智能大師淡
淡的道:「這是大劫,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禪月大師詫異道:「可是你明明說佛道大
劫發生在六年後的??」智能大師臉上出現一絲慘笑道:「這是人界的大劫,六年後是佛
道大劫,這次大傷元氣,天絕我法術界啊!」
話音剛落,絕磐的左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亮點,初時並不是太醒目,到後來越來越大
,光輝幾可相爭,禪月大師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那是什麼?」迷蒙間,卻見智能大師
脫下身上的金絲袈裟,遞給禪月大師,禪月大師大驚:「師父你干什麼?」智能大師正色
道:「禪月聽命,現在由你接掌五台掌門之位,臨危受命,當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五台一
點血脈!」說完緩聲說道:「照顧好何健飛和田音榛兩個,他們跟六年後的大劫有密切的
關聯,千萬不能出事。」禪月大師的嘴巴都要合不攏了:「師父……你……你……你這是
干什麼?你……瘋了……瘋了……」智能大師直接把袈裟丟到禪月大師的身上,仰天長笑
道:「祖師爺,師父,弟子萬萬沒有想到,今日居然喪於龍泉劍之下,真乃法術界莫大的
笑話!弟子沒能力挽狂瀾,愧對五台,愧對你們!」龍泉劍?禪月大師忙睜眼細看,果然
隱約有龍氣游動,剎那肝膽俱裂,厲聲吼道:「天機你這個敗類,為了絕磐你連人性都沒
有了,居然想滅門五台?!!」回身抱住智能大師喊道:「師父,師父,弟子不要這什麼
掌門之位了,要死就我死吧,五台不能沒有你啊!」說到末尾,眼淚早已奪眶而出。師徒
情深,智能大師也不禁眼眶濕潤了,看著兩人生死相扶,吳剛英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要比身上的傷口更難受,為什麼?為什麼落伽山就沒有這個福份?五台山的寺廟門裡,
怔怔的站著一個人,沙石撲頭撲臉的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他沒有躲避,只管注視著智能大
師師父相扶的身影。半晌,孤星寒無力的倚倒在門框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說不出心
裡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極度的不舒服,五台的滅亡竟然是終南在推波助瀾,真是一個笑話
!一個天大的笑話!他閉上眼睛,那幕刻骨銘心的情景又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面。
方丈室裡,智能大師只留下孤星寒一個人對坐。孤星寒忐忑不安的看著對面的智能大
師,智能大師半晌沒有說話,良久嘆了一口氣道:「你師父是帶了龍泉劍下山的是不?」
孤星寒局促不安的回答了一聲:「是!」智能大師道:「當年我聽你祖師爺講經的時候,
曾經聽說龍泉劍的法術分為兩個層次。」孤星寒道:「沒錯,第一層次叫發出術,即是召
喚龍泉劍發動攻擊,我們現在所學的所有道法都是這個層次的。」智能大師道:「那第二
層次是什麼呢?」孤星寒道:「我正為這個奇怪呢,當日問過師父,師父沒說什麼,我們
門裡的弟子也都不知道第二層次是指什麼,應該是龍泉劍的升華之術吧?」智能大師搖搖
頭道:「龍泉劍的第二層次是跟發出術相對應的,叫召回術。」「召回術?」孤星寒又驚
又疑道:「有這種法術嗎?龍泉劍威力迅猛無比,一旦發出,哪有可能召回?」
智能大師道:「正因為如此,才更難練,才會是更高的層次。自古法寶要能發能收,
那才叫運用自如,象紫金缽,也是有召回之術的。這麼說,你師父沒教你召回之術?」孤
星寒搖頭道:「連發出術我都沒學全呢?」突然心神一動:「大師跟我提這召回之術是…
…」智能大師點點頭:「我夜算天象,恐怕龍泉劍這次要給五台添麻煩了。」孤星寒「噌
」的一聲站起,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道:「不……不可能!跟五台為敵那是師父萬萬做
不出來的。」智能大師沒有言語,良久,淒然一笑道:「師侄,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
麼?現在的世道還不夠瘋狂嗎?絕磐的引誘讓人心以摧城拔寨的速度淪喪,什麼事都有可
能。」
孤星寒的身軀狠狠一震,他沒有再說話,也想不出來該說什麼。智能大師道:「當年
你祖師爺臨走之際,曾經送給我們一本書,上面記載有召回之術的咒語。但是這召回術極
耗功力,萬一使用不當,被龍泉劍反刺還是小事,恐怕身體碎為齏粉也不可料。我自知五
台沒有資格請求師侄這樣做,但是為了天下蒼生……」說到這裡,智能大師頓住了,從懷
裡掏出一本破舊的書,擺放在孤星寒的面前:「做與不做,由你選擇。」
做與不做,由你選擇,興衰成敗,由你選擇。餘音不絕,一直在孤星寒的耳邊回蕩,
他從懷裡掏出那本書,怔怔的看著封面「召回術」三個大大的字,外面的爭斗更加猛烈了
,掉落的沙石也更大了。走火入魔?碎為齏粉?孤星寒的嘴角邊突然出現了一絲苦笑,他
將書遠遠的扔開,無力的仰起頭,眯著眼睛,嘴唇顫抖著,一滴豆大的淚珠從眼角邊悄然
滑落……
那邊廂天機道長早已祭起了龍泉劍到半空,默念咒語,龍泉劍化為龍形,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勢向紫金缽沖去,接近紫金缽的時候,龍泉劍忽然悲鳴一聲,調頭而去,空明大師
吃了一驚:「這怎麼回事?」天機道長道:「龍泉劍不聽指揮了,我多念幾遍咒語吧。」
幾番爭持,龍泉劍終於不情願的再朝紫金缽沖去,眼見兩物相撞,在絕磐的威力之下,紫
金缽即將碎為粉末,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都別過頭去,不忍再看。房內,林鳶茵痴痴的看
著外面的混沌日月,轉頭輕輕的說道:「看來五台也沒能保住,也許這就是命,命還是改
變不了的。不過,總算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好的,不能再連累五台了,你說是嗎?」床
上,星晨靜靜的躺著,眼睛安詳的閉合成一條美麗的弧線,那月牙寶石的印記還在額頭上
殘留著,裡面發出點點微弱的閃光。「末日到了。」這是絕望的林鳶茵想說的最後一句話
。
「噌」,只聽得微弱的一聲擦響,一個重重的物體摔了下來,砸得智能大師眼冒金星
,定睛一看,卻是剛剛在上空的紫金缽。那邊長老剛好接住了絕磐,兩對人馬面面相覷,
莫明其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天機道長驚惶的叫道:「哎呀,我的龍泉劍哪
去了?」話音剛落,就見濃煙彌漫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雙手捧著閃閃發光的龍泉劍
,臉上滿是毅然決然的神情。「阿彌佗佛」,智能大師宣了一個佛號,打破了這難忍的寂
靜:「我替天下蒼生多謝師侄。」「你……你……」天機道長指著前方全身劇烈的顫抖:
「你怎麼在這裡,孤星寒?!」孤星寒抿抿嘴唇,淡淡的道:「師父是否更應該問,為什
麼龍泉劍在我手裡?」天機道長變色道:「你居然敢違逆規條,偷學召回術,真是大逆不
道!」智能大師忙道:「跟師侄沒有關係,是我給他的書,要說偷學,也是我的意思。」
「大師也錯了。」孤星寒低低的道:「我沒有使用召回術。那本書已經給我丟了。」智能
大師詫異道:「啊?那你怎麼召回的龍泉劍??」孤星寒道:「大師也沒有看出來嗎?不
是我召回龍泉劍,是龍泉劍自己回來的,而我就只說了一句話而已。」天機道長忙道:「
是什麼話?」孤星寒朗聲說道:「就算全山淪喪殆盡,也有我一人存留終南最後的良心!
!」龍泉劍瞬間嗡鳴不絕相和,天機道長臉上失色,指著孤星寒顫抖道:「你……你……
」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空明大師惱羞成怒道:「大膽,居然敢對你師父這樣說話
,你還配叫終南弟子麼?」孤星寒厭惡的看了他一眼道:「這是我們終南的事務,外人無
權插手!」「你……」空明大師氣得一口氣沒上來。
孤星寒轉向天機道長道:「師父,龍泉劍是終南鎮山之寶,它護衛的是終南的道義,
是終南的象徵。當年弟子入門拜師,你跟弟子說,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如若不然,將被
天鄙棄,最起碼,會被終南鄙棄。今日你我在戰場上相見,你只道我大逆不道,背棄終南
,投奔五台,其實到底是誰背棄了終南,龍泉劍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斷。師父你如果看不清
眼前的哪條路才是正確的話,那麼就相信眼前這把龍泉劍吧!」天機道長臉色蒼白的看著
孤星寒,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驀地仰天長嘆一聲,將手中拂塵擲於地上,轉頭不發一言
的離去。終南山的各門下弟子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走還是該留。孤星
寒怔怔的看著師父離去的身影,狠下心腸,向終南弟子道:「終南規矩,龍泉劍視為掌門
信物,眾弟子聽令,速回終南,重整門派!」孤星寒在終南本來威望輩份甚高,眾弟子也
早就不想摻合了,焉有不願意之理?個個都歡天喜地的跑走了。智能大師欣慰的看著孤星
寒,心道:終南有此弟子,命數未絕啊。
事起突然,長老和空明大師都沒反應過來,其他掌門更是面面相覷,終南散去,對軍
心打擊極大,連狐族的人馬也出現了疲態。長老見勢不妙,對空明大師道:「先撤到山下
。」空明大師不甘心道:「這樣就算數了?」長老臉色慘白道:「我的功力就快耗光了,
萬一讓絕磐脫離控制那就得不償失了,你看智能他還臉色如常,這場仗我們暫時輸了,明
天再作打算。」空明大師無法,只得對智能大師等人罵道:「今日就多讓你們聆聽一晚佛
音,明天送你們去下地獄吧。」吳剛英一聽這話,激怒攻心,忍不住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智能大師忙對眾沙彌道:「快扶進去調養。」眼看長老人馬漸漸退至不見蹤影,智能大
師終於撐不住,「哎喲」一聲癱倒在地上。禪月大師大驚道:「師父你怎麼回事?」忙扶
起來看時,智能大師面白氣弱,絲毫沒有剛才對陣灑脫的風采,斷斷續續道:「你……扶
我進去……我的功力…… 也用光了……」禪月大師又急又痛,趕忙跟著幾個和尚扶進去
了。
林鳶茵和楊淙見眾人平安無事的回來,自然歡喜的很,見到智能大師這個樣子,都嚇
了一跳:「這……」智能大師是他們最後的依靠,如果連他都成了這個樣子,那星晨還保
得住麼?林鳶茵看著眾人前前後後的忙亂著療傷,思前想後了半天,終於一咬牙,擠進去
對智能大師道:「大師,他們是沖著我跟星晨來的,反正絕磐也沒保住,不如我們兩個出
去算了,留得五台血脈,將來好為搶回絕磐作准備。畢竟我們的命,跟絕磐相比,不算得
什麼大事。」「萬萬不可!」吳剛英一急,胸口一痛,說不出話來,只好用哀求的眼神看
著智能大師。禪月大師沒作聲,他倒是不排斥這樣,畢竟師父不能沒了,要不這局面靠誰
來收拾呢?
智能大師微微一笑:「林施主不用內疚,這不僅是你們的劫數,更是我們的劫數。星
晨的身份複雜,恐怕與絕磐有著不一般的關係,保不住他也就不用想絕磐的事情了。既來
之則安之,天無絕人之路,總歸有辦法的。」林鳶茵含淚道:「但是這樣僵持下去,大師
能有幾分勝算,我不想以我們兩條人命換這全寺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啊。」楊淙道:「對
了,這麼多人來五台,說不定下面的警察會上來幫忙,這樣危局就可以解了。」禪月大師
搖搖頭道:「沒用的,他們用大霧封了山,用幻境做了結界,闖不進來的。」智能大師道
:「都別憂心,先出去散散吧,讓我好好想想。」
禪月大師最後一個走出房門,轉眼卻瞥見孤星寒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他不說話。禪月
大師欣喜道:「剛怎麼不見你?這次五台能保得住,你居功至偉啊。」孤星寒的臉色不是
很好看,勉強笑了笑:「智能大師既然沒有什麼大礙,弟子要告辭回山了。」禪月大師一
怔:「你……但是下面不是封住了山嗎?」孤星寒道:「有龍泉劍,我出得去。」禪月大
師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太開心。」孤星寒嘆氣道:「師父沒有回山,不知道去哪裡了
。終南山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禪月大師凜然道:「沒有回山,但是你這最後的良心還
在啊,他不回,你就繼任掌門之位!難道因為一個人就可以毀了終南?」孤星寒嚇了一跳
:「不……不,我不做掌門的。」禪月大師奇怪道:「為什麼?」孤星寒忸怩半天,才吞
吞吐吐道:「我……已經有心上人了……」禪月大師啼笑皆非暗想道:「又是一個多情種
。」當下說道:「也好,別連累你們這些外人,你就快回去吧,收拾收拾,你師父會回來
的。」孤星寒點頭告辭,禪月大師突然又叫住了他,半晌才道:「如果非讓你接任掌門呢
?你會選擇回世俗嗎?」孤星寒怔了怔,馬上大聲道:「我死都不做掌門,要真讓我做了
掌門,我這輩子就永遠不出終南山山門!」房內智能大師聽得清清楚楚,長嘆一聲:「冤
孽啊冤孽,果然一切都是注定的。」
入夜,林鳶茵睡不著,起身出到院子裡,頭上的月亮星星分外耀眼,這大戰前夕的黑
夜竟有一股攝人心魄的魔力,讓人覺得全身寒噤噤的。林鳶茵依靠在欄桿上,回想起自己
當初跟星晨相識時,兩人一起查探第九間課室之謎的時候,他是如何孤傲清高,神采飛揚
,又是如何俾睨一切,高高在上,可是現在,卻只能不省人事的躺在那裡任人宰割。如此
劇烈的顛覆讓她嘗到了命運的可怕,明天她還能再看見太陽嗎?跟星晨在一起更是可望不
可及的夢想。
正胡思亂想間,卻見楊淙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智能大師在前殿叫我們過去。」林
鳶茵詫異道:「這麼晚?現在?」楊淙點點頭:「現在。」林鳶茵和楊淙匆匆的跑到正殿
,立時被嚇了一跳。氣勢宏偉的大殿外面,密密麻麻的排列著全寺的僧人,他們裹衫革履
,神色肅然,一見兩人跑出,立即齊刷刷的把目光轉向他們,目光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肅
殺之氣。林鳶茵心裡暗暗掂掇,都說五台治山極嚴,果然名不虛傳,外人都道五台是空有
皮囊,一見之下,聖地之名能夠延續真是情理之事,不要說落迦山拿不到絕磐,就算拿到
了,恐怕也未必是五台的敵手。吳剛英奪得佛家第一弟子竟是早已注定失敗,想起以前落
迦山一直密謀靠妖狐之事反制五台的陰招,林鳶茵苦澀的一笑。
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兩人獨站在大殿的台階上,兩人的穿著都極為奇怪,智能大師脫
了袈裟,穿著一件緊身的僧袍,腳上打了裹布,換了一雙厚底的納布鞋。禪月大師也沒有
穿往常那種正式的僧袍,除了跟智能大師一樣穿著一件緊身的衣服外,還外加了一個小腰
帶,把腰部束得緊緊的,兩只手的手腕上還加了腕箍,顯得極為怪異。楊淙一看,差點失
聲笑了出來,林鳶茵卻臉色慘白,蠕動著嘴唇道:「氣氛有點不太對勁。」
智能大師見兩人出來,只是微微朝她們點了點頭,回頭對面前的僧人道:「我夜觀天
象,金星處有殘紅,明天必然有血光之災,不知道眾弟子心意如何?」眾僧齊刷刷大吼道
:「誓與五台共存亡!」智能大師淡淡一笑道:「我知眾位拋家棄子,來此修行,嘗遍艱
苦,為的是休成正果,涅槃之日,得見如來。所謂慈悲之心,原本便是神佛的宗旨,我們
不過身體力行而已。我們既然入了這佛門,自然應當渡化世人,倘若渡化之人已經先行死
去,那眾生又指望誰呢?老衲心意已定,此次雖然是五台的劫難,更是我一人的劫難,不
能因為我智能而毀了五台六百年聖地,眾位的心意我心領了,我代表五台列位祖師謝謝各
位。」場下起了一陣詫異的喧嘩聲,都看著智能大師有點不知所措。有一個僧人大聲道:
「方丈不想跟他們打,可是他們不會放過五台,要我們投降的話,弟子寧死不從!五台不
是苟且偷生的地方!」他的話立即得到了所有僧人的一致響應。
智能大師微笑道:「我想諸位誤解了我的話了。剛才我思來想去,他們並非完全沖著
五台而來,他們所要的,不過是三樣東西:我的人頭,紫金缽還有星晨。如果這三樣離開
五台,那麼五台就得以保全了。列位祖師辛苦幾百年建下的基業,我想各位也不願意就這
樣毀於一旦吧?渡化世人靠的不是蠻力,而是懂得韜光養晦,避其光芒啊。」「什麼?方
丈離開五台?」林鳶茵錯愕的看著智能大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群中立刻炸響
了鍋一樣,亂糟糟的,智能大師後面那幾句話沒人聽得進去。幾位年老的和尚急急問道:
「方丈是五台之根本,不能輕易離山,我們拼死一搏,或許還有勝算,今天不是已經打了
個平手嗎?」智能大師神色從容道:「我沒有輕易離山,這時已經是五台生死存亡之際,
事急從權,祖師們不會怪我。今天一戰之所以平手,完全在於狐族長老忌憚絕磐威力,不
敢輕易發揮,但是不瞞各位,老衲已受重傷,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好起來,紫金缽威力雖然
非凡,但是這裡面恐怕尚未有能自如駕馭它的人,五台明天一戰必敗!」
一時間,人群又平靜下來,連智能大師都說必敗了,看來五台這次劫難難逃。智能大
師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道:「我心意已決,大家不必再勸。禪月是我閉門弟子,此次跟我一
起出逃。至於何健飛和田音榛,我已有密令發出去,不准他們兩個回來。各位也請切記,
不要將他們兩個牽扯進來。吳剛英師侄,你過來。」吳剛英從僧人群中走出,早已眼含淚
光,就差點跪下去了:「落迦山出此敗類,連累五台,真是我的羞辱。」智能大師道:「
師侄別這樣說,他們是人,人心本來脆弱,要不絕磐何以能蠱惑人心?落迦山有你一個,
已經不愧為法術門派了。你和楊施主原本不是主要目標,因此我想你還是不要跟我們一起
出逃了,待我們離開,他們精力有所轉移,你們再伺機沖出去,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行
會合。」說到這裡,智能大師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五台還是沒能逃過這滅頂之災
,請師侄代為管理這寺廟,等我師徒二人歸來接管。如果我二人無法歸來……」說到這裡
,智能大師停住了,然後微微一笑。吳剛英禁不住問道:「那怎麼辦?」智能大師道:「
天命自有指派,到時自然會有人來接掌這五台山的。」禪月大師心中一動,抬起頭看師父
,智能大師面上雖然帶著笑容,可是神色裡卻浸滿了一種說不清的淒清之色。「天生異象
,觀音伶仃。」禪月大師閉上眼睛,低下頭去。吳剛英早已深深的拜伏下去:「謹遵大師
囑咐。」
智能大師對眾僧又道:「要交代的事已經交代完了,最後幾句話是智能自己的心中感
言,也贈予各位師侄弟子,智能為能和你們一起修行而驕傲,為能有這麼多佛眾而於心無
憾。謝謝大家!」說完,智能大師深深的朝下面鞠了一個躬。「方丈——」眾僧泣而下跪
,看著這感人一面,無異於生死別離,林鳶茵和楊淙也不由落淚。
天上的星星明明滅滅,注視著燭光搖晃,風雨飄零的五台山。最後的佛家聖地,最後
的大義留存,在這最艱難的生死關頭作出了抉擇,亦是最悲涼的抉擇。
智能大師轉頭對林鳶茵道:「林施主是不是先去准備一下?天色馬上就要亮了,我們
要快點出發了。」林鳶茵哽咽在喉,半晌才道:「大師年邁之軀,不宜跟我們一起奔波。
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星晨而來,既然是我帶給五台這個劫難的,還是讓我一個人帶著星晨走
吧。」智能大師道:「你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帶著他能逃到哪裡去呢?此次劫難
不僅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我當仁不讓。星晨若是給狐族奪去,絕磐之戰我們就永無勝
算了。」林鳶茵心中一動,智能大師似乎話中有話,正待詳細詢問,智能大師卻開始揮手
讓她回去准備。林鳶茵只好退了下去。
長老那邊也是一團亂,終南的退場無疑對軍心造成了重大打擊。不少門派的掌門都郁
郁寡歡,不少人甚至有了退卻之心,空明大師又氣又急,跑來對長老道:「長老,明天一
戰若不結果了五台山,那麼我們這邊的人就快跑光了。」長老臉色如常道:「大師放心,
明天一戰必贏,雖然智能不動聲色,但是絕磐最後發出的一擊力量非同小比,連我都差點
受傷,何況正面抵抗的他?我想他一定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只不過撐著沒有說出來。你等
著吧,明天絕磐只要一放出來,保證五台全滅。」正說著,一個手下匆匆跑過來道:「長
老,一切都布置妥善了。」空明大師道:「布置什麼?」長老道:「布置天羅地網,以防
他們出逃。」「出逃?」空明大師不可置信道:「怎麼可能?五台是命脈,智能看重得不
得了,死都要跟五台一起的。」長老呵呵笑道:「生死存亡之際,狗急了尚能跳牆,誰又
能斷定他會不會出逃呢?何況,星晨還在他的手中,他要聰明的話,就會千方百計保住星
晨。大師應該也累了吧,先去好好休息吧。」
眼看空明大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長老拿出裝絕磐的盒子,細細撫摸,半晌長嘆一
聲,老淚縱橫道:「主人,老朽沒什麼能為你做的,也沒什麼能報答你對狐族的大恩大德
,就讓我拼命為你滅絕了五台山,讓你重掌絕磐之前報此血海深仇吧。」
五台山內,林鳶茵早已收好行裝,楊淙握住她的手,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兩
人相對垂淚。吳剛英在旁邊勸解道:「好了好了,又不是生死別離……」話沒說完,已被
楊淙打斷:「不是麼?」吳剛英氣極敗壞道:「別說喪氣話。我們一定可以勝利的。」林
鳶茵微微笑道:「都象你這麼樂觀就好了。」正說著,一個小和尚神色驚慌的跑了進來道
:「不好了,不好了,下面狐族的人馬把五台圍了個密密麻麻,還到處去搜尋。」林鳶茵
心裡「咯噔」一聲,原本機敏的她此時也茫然不知所措。智能大師及時一步跨了出來:「
走,圍個天羅地網也要走!不走只有死,走了還能做漏網的魚。」楊淙道:「素聞大師精
於天命,我想知道這次的勝算有多少?」智能大師決然道:「老衲不信天命,信自己!」
說完,掉頭離去。楊淙愕然,禪月大師苦澀一笑,輕輕的道:「如果師父你不信天命,為
什麼要收兩個徒弟呢?」來到林鳶茵旁邊,背起星晨道:「走吧。」林鳶茵點點頭,放開
了楊淙的手,依依不捨的看了楊淙和吳剛英一眼,跟著禪月大師出了後門。
好不容易聚首的聯盟,在僅僅相聚了一個晚上之後,再次分手。
三人出得後門,還沒走幾步,智能大師牽動內傷,禁不住劇烈咳嗽了幾下,禪月大師
大驚:「師父,你的傷勢沒事吧?」智能大師忽然喝道:「禁聲!」只聽到不遠處傳來輕
微的「息息索索」的聲音,顯見是有什麼東西走過。禪月大師和林鳶茵對望一樣:「狐狸
?」智能大師冷笑道:「好,好,這佛門聖地就護理快變狐狸山了。看來狐族那邊已經想
到我們會出逃了,那只老狐狸看來不容小覷啊。」禪月大師道:「師父那怎麼辦?你身上
有傷,我又要顧及星晨,恐怕很難沖出去。他們數量太多了。」智能大師道:「不沖,我
們賭一把,西方是佛光之地,也是五台風水生點,我們往西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林
鳶茵聽得心下一涼,忙扯住智能大師道:「大師,這種事情怎麼能賭博呢?萬一沖不過去
怎麼辦?」智能大師道:「沖不過去唯有死而已,佛門弟子自入空門,就應當懂得舍生取
義,林施主覺得現在的情勢如果不賭博,難道能活得過明天嗎?」
林鳶茵一怔,看向禪月大師背上的昏迷的星晨,淒然一笑道:「原來我跟你最後的時
光就是今天晚上。也罷,我跟你哪次不是賭博,不差這一次。大師,我們走吧。」「你們
若硬沖,必然死路一條。」靜謐的山林裡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禪月大師嚇了一跳,
護在智能大師身前,四周環望時,卻不見有任何異常。林鳶茵道:「這聲音好熟悉,我在
哪裡聽過。」智能大師突然指著地面道:「聲音從冥界傳來。」「什麼?!」兩人都吃了
一驚,難道冥界也開始介入絕磐爭奪戰之中?那他們就算怎麼賭博也再無勝算了。
地面忽然裂開一丈有餘,裊裊白眼中,一手持怪異拐杖的老人出現。林鳶茵叫道:「
啊,又是你。你就是那天救走我們的……」張口結舌間才想起忘記問他的名字。禪月大師
緊張得手心捏了一把汗:「救走你們的什麼啊,你倒是快說啊。」智能大師捂著胸口站起
來緩緩道:「我認得你,你是狐族的前任長老,靖河血難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後來星晨初
立,你反對他的領導,被他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火烤油煎,永不超生。現在星晨被擊倒,
他給你設的封阻力量有所減弱,你就可以自由出入這俗世和冥界了。」那老人「桀桀」笑
道:「一直聽聞五台方丈智能善於精演天數,能知天上地下之事,現在看來,枉我活了六
百年,終究還是不及你啊。」智能大師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長老此次突然現身,恐
怕不是為了要向星晨報當年之仇吧?」老人道:「自然不是,否則我當初何苦出手相救這
小丫頭呢?我一生不計較個人恩怨,只為狐族大計著想。只是狐族不幸,出了幾個敗類,
現已走上邪道,我亦無能,只能眼看狐族衰落。我想請問大師一個問題,人與妖能否共存
?還是不共戴天?」
智能大師道:「我佛慈悲,原本世上萬物皆能修行,生靈乃天之恩賜,哪有什麼共存
不共存的?狐族與人界之間因四界之戰大傷元氣,從此相互猜疑,只是按照老衲的想法,
這扇門上本來沒有鎖,只是看你願意不願意打開,也許把門關上的恰恰便是自己本身。」
老人哈哈大笑道:「看來大師是真慈悲,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人界有個俗語,得饒人
處且饒人啊,還是希望法術界最後能放狐族一條生路。主上經此一戰,對狐族必定厭惡非
常,假使他日能夠醒來,還請大師相勸,別物傷其類。」智能大師道:「殺生本來就是佛
門大忌,這點請長老放心。」
老人這才正色道:「我阻止你們下山,是因為狐族已經在山下布下天羅地網,山腳的
每一寸土地都布了暗線,暗線直接牽到絕磐那裡,你們只要一觸動,絕磐就會知覺,立即
對你們進行追殺,你們可以說是一出山必死無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林鳶茵驚得出
了一身冷汗:「這廝這麼狠毒?」智能大師道:「長老可有妙計?」老人道:「我已經想
好,待會我先下山,引發絕磐注意力,再撕裂他們的防線,你們趁機逃走。記住,西北和
東南均是狐族的地盤,要逃的話往西南方向,想辦法拖時間,好讓主上盡快醒來,否則你
們決無勝算。」林鳶茵急急問道:「星晨他會醒來嗎?」老人道:「這就要看機緣是否巧
合了。還有,記得別讓冥界介入,無論如何要鎮住他們。」智能大師道:「長老想跟絕磐
抗衡?恐怕瞬間化為齏粉了,我們也沒有逃脫的時間啊。」老人道:「放心,我畢竟做了
狐族這長老有幾百年了,不少都是我曾經的屬下,不敢對我動手,而那些敗類們也對我甚
至忌憚,拼了這條老命,總能爭取些許時間。」智能大師道:「阿彌佗佛,長老舍生取義
,這筆功德會記在狐族身上的。」老人長嘆一聲道:「我一生血債累累,靖河血難涂炭生
靈,也將狐族拖入萬劫不復之地,還求什麼功德不功德呢。只是今天你我結盟,也算是一
大奇觀,我死而無憾,哈哈哈。」大笑著便往山下去了。禪月大師望著他的身影感嘆道:
「想不到狐族也有這等生靈,可歌可嘆啊。」智能大師道:「萬物本來平等。天靈地秀不
單單鐘情於人類,這是上天憐憫我們,派貴人相助。少說廢話,我們趕緊下山,看准時機
便跑吧。」
「無知小兒,快給我出來受死!」長老疲累了一天,正酣睡間,忽然聽得外面起了一
陣很大的吵亂的聲響,把他驚醒,緊接著便聽到這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由心神一凜:他怎
麼出來了?正想著躲哪裡去,一個老太婆已經沖了進來,驚惶失措的道:「長老……他…
…他來了。」長老煩道:「我知道,你且出去應對著,說我不在,我不想跟他碰面。」「
你不在?」外面那個聲音突然提高了分貝,緊接著一陣狂風刮來,火滅地搖,帳篷被連根
吹起,老人獨立在空地中央,周圍簇擁著一群神色驚懼的狐族人馬,都不敢上前,只是縮
在一邊瑟瑟的看著。
長老心中一跳,無奈已經現身人前,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喝道:「你怎麼出來了?」老
人冷笑道:「不錯啊,羽翼豐了啊,對我開始大呼小叫起來了,我為什麼不能出來?我本
來就應該在這裡!」長老勉強道:「你……你不是該在十八層地獄受苦嗎?你這是違反旨
令。」老人仰天狂笑:「哈哈哈,畜生,我違反旨令,你把主上打得不省人事又算什麼呢
?你自己都廢了主上,到頭來還叫我聽他的旨令,你倒是存心想讓我笑掉大牙啊。倒是你
,操控狐族,又該當何罪?」
長老怒道:「閉嘴!廢你長老之位,也是經主人認可的了。」「該閉嘴的是你!」老
人怒吼成嘯,把長老嚇得全身一個寒顫:「他已經不是我們主人了!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
了,你們就是不聽,能當我們主人的,必須要以狐族前途為己任,可是他心中已經只有復
仇和欲望了,他不配當我們的主人!」長老氣呼呼道:「除了他,還能有誰夠資格當?難
道要指望星晨那個家伙嗎?」老人冷笑道:「我看主上比他好多了。」長老喝道:「當初
是你反對星晨,現在卻來擁護他,真是反復無常的小人!星晨非我同類,遲早會有異心,
怎麼能夠當我們的主人?」老人道:「不要忘了,當初是你們的主意,現在你們又矢口否
認主上,到底是誰反復無常?到底是誰生了異心?狐族的兄弟姐妹們,你們都瞎了眼嗎?
我任長老400多年,你們說,我有哪一件事是為了自己,我有哪一次決定是包藏禍心,我
有哪一次行動是別有目的?原本指望大家能夠安居樂業,不至於流離失所,現在好了,為
了爭奪什麼天下,結果天下沒得,還死傷慘重,天下是狐族的,自然會給狐族,不是狐族
的,你怎麼搶也是徒勞。非要到狐族面臨滅頂之災的那一天你們才會幡然醒悟嗎?」老人
說到最後,聲淚俱下。狐族當中起了不小的騷動,不少看著老人,眼泛眷戀之情。
長老見勢不妙,忙大聲喊道:「他禍亂軍心,來人啊,快把他收拾了。」老人把拐杖
往地下狠狠一拄道:「我看誰敢上前!」長老怒目朝向幾名帶頭的人,那些人都含淚下跪
道:「屬下不敢,不是他,我們連命都沒有了。要我們對救命恩人下手,萬萬不行。」長
老氣得吹胡子瞪眼道:「我是長老,你敢不聽我命令?」老人大笑道:「長老?你不要忘
了,長老權杖還在我的手上,權杖在誰手,誰掌長老位。你要真認為自己配當這個長老的
,為什麼不自己來搶搶這杖試試看?」這句話戳中了長老的心病,一直以來,就因為沒有
這個長老權杖,自己這個長老總是為人詬病,暗中很多人都不心服。可是他知道這老人的
實力,當年靖河血難,揮杖殺百人的功力震驚天下,恐怕現在在地獄也有練功,越老越精
通了,哪裡敢上前,壯著膽子道:「念你曾經為狐族立下汗馬功勞,我不想為難你,你若
再不識相退下,不要怪我出動絕磐了。」
「絕磐?」老人的眼裡浮上了一層復雜傷感的神采:「不錯,我當年得到這個東西的
時候,也是好像你這般欣喜若狂,以為天下就在我手,以為天都可以逆,你遲早知道,這
個東西不是什麼好東西,它只會給狐族帶來災難。如果沒有它,我們照樣可以發動靖河血
難,說不定,天下就已經是狐族的了。」長老以為他怕了,底氣更足道:「廢話少說,你
倒是走不走?」老人「嘿嘿」笑道:「不走,你倒是拿來看看,我還沒試過跟絕磐對抗呢
。我看以你的功力,能把絕磐發揮到幾分。難道你不怕我誘發絕磐反噬你嗎?」長老一時
語塞,半晌惱羞成怒道:「為了狐族,打不過也要打!」說完搶身而上,老人道聲「好」
,杖隨身走,雖然已經老邁,但是身影靈動之處,顯然比長老要高出一兩籌。不到十分鐘
的功夫,長老已經接連吃了幾招,頭暈目眩,老人冷笑道:「長老大人,讓你嘗嘗什麼叫
長老的絕招吧。狐魅月心,起……」拐杖頭上噴出了兩道詭異的綠光,交集在一起,化成
一只九尾狐的模樣,轉而齧牙磨齒朝長老猛地沖了過來。長老萬萬沒有想到老人竟然毫不
忌憚,想取他性命,此時再去取絕磐已經來不及,心裡暗暗叫苦,看來這次必然命喪當場
。
正在此關鍵時刻,一道白光突然從不知何處射出,將綠光擊得粉碎,老人被震蕩到心
胸一陣劇痛,早踉蹌退了兩三步,嘴角沁出血絲。長老恍如夢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激動到顫抖的語音回響在上空:「主……主人?」老人捂住胸口,嘴角處現出一絲無
奈的冷笑。一個雄渾的聲音游蕩在空氣中:「羯,你居然敢違抗我,膽子不小。」長老道
:「主人,這裡交給我收拾就好了,你千萬不要再傷神了,狐族的天下還得靠你呢。」老
人仰天長笑道:「狐族的天下早就毀了,靖河血難過後就毀了,你費盡心機以為能得到什
麼呢?你已經不是我們狐族的同類了。」那個聲音並沒有絲毫的動怒,只是悠悠的道:「
你大逆不道,我現在沒有時間來收拾你,你還是下去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地下裂開一
個大口,卷起強烈的氣流漩渦,老人被卷了進去,他拼命扒拉著地上的泥土,大喊道:「
你已經不是我們狐族的同類了,你不配當我們的主人,你再也沒有資格帶領狐族了,你的
心裡只有復仇,只有血腥!狐族會毀在你的手上的!」長老聽得臉上失色,白光散盡,地
面恢復原狀。那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了。長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揮手道:「各守其位,
別亂了陣腳。」
智能大師一行正在借夜色潛行,猛然間後面一股白光泛起,智能大師悚然回頭,禪月
大師道:「師父,怎麼了?」智能大師驚疑不定道:「這股白光……好像是……」禪月大
師不解道:「是什麼?」智能大師道:「大事不妙,我們快點逃,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
非要殺掉星晨了。看來這次星晨的劫難大了。」林鳶茵聽得心頭怦怦亂跳:「大師是什麼
意思?星晨為什麼會突然又有大劫難了?」智能大師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總
之我們快走。他讓我們走西南,肯定有他的打算,禪月,西南有什麼著名的山?」禪月大
師忙道:「西南有落伽山。」「落伽山?」智能大師吃了一驚:「怎麼會是去那裡?難道
他想讓我們……」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只是掉頭繼續往前走去。禪月大師和林鳶茵
面面相覷,只好趕上前去。
長老那邊根本不知道智能大師他們得脫牢籠,第二天仍然大張旗鼓浩浩蕩蕩的上五台
挑戰,誰知道到得山門,只看見吳剛英倚著劍在門口打盹。長老一愣,五台怎麼這麼輕敵
?空明大師見到吳剛英,眼睛裡的火都要冒出來了:「你這小畜生,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吳剛英起身懶洋洋的道:「怎麼?我跟你們打你們還覺得委屈了?要知道,我可一點都
不想跟你們打,免得你們做了枉死鬼,昨天他們好勸歹勸的,我才勉強答應出手。這是你
們的榮幸。」長老素知吳剛英的性格不是那麼愛戲謔他人的,心下警覺,止住了旁邊氣得
雙腳亂跳的空明大師,道:「五台方丈呢?怎麼不叫他出來?」吳剛英道:「都說我都不
夠你們打的咯,何苦牛刀小用呢?」長老沉下臉道:「你再胡攪蠻纏,休怪我打進山門。
」吳剛英道:「我願意奉陪到底。」空明大師氣道:「不用長老出手,對付這個小崽子我
還綽綽有余。」
吳剛英眼睛裡也冒出火來:「你這個敗壞落伽山名聲的家伙,我也早想跟你一斗了。
」空明大師道:「你這欺師滅祖的叛逆,難道比我好得到哪裡去?」長老一頭霧水,見此
狀況,也不阻攔,決定靜觀其變。空明大師急需此戰勝利來刺激士氣,當下不遺余力撲了
上去。吳剛英抽出寶劍斗在一起,雙方各放落伽山法寶,虹霓遍天,煞是好看。俗話說,
姜還是老的辣,空明大師念出大明咒,配合佛珠聖光陣,頓時將吳剛英陷住,再兩個回合
,吳剛英手腳已經被佛珠綁住,不能動彈。長老見外面打得這麼驚天動地,寺廟裡面仍然
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心下起疑,叫人拿來山石擺陣一算,叫苦連天道:「完了完
了,智能那幫禿驢已經逃出山去了。」空明大師正待處置吳剛英,一聽傻眼道:「怎麼會
這樣?你不是對我誇口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讓他們插翅也難逃的嗎?」各大掌門也紛紛用
懷疑的眼光望向長老。
長老明知必定是那老人聲東擊西讓智能大師有了可趁之機,可是這些是狐族的內事,
家丑豈可外揚,當下打了個哈哈道:「智能的功力大家又不是沒見過,昨天我們都精疲力
竭的,也是那老禿驢狡猾,只不過他身上有傷,能逃到哪裡去?我們立刻去追就是了,也
不是什麼大事,不過費點功夫而已,難道他還能上天不成?」空明大師聞言放開了吳剛英
,原本想對他痛下殺手的,但是思來想去,還是不舍得,畢竟是自己親手養大,只怕將來
還能幡然醒悟,當下狠狠刮了他一巴掌,打得吳剛英天旋地轉,等到清醒過來,大批人馬
已經不見蹤影了。楊淙趕緊從廟門裡出來,扶起吳剛英道:「怎麼樣?你沒事吧?」吳剛
英苦笑道:「師父可打得夠重的了,可惜我沒能拖太長時間,不知道智能大師他們現在怎
麼樣了。」楊淙道:「你不是說他不再是你的師父了嗎?」吳剛英低了一回頭,嘆口氣道
:「是他把我養大的,又教了我這麼多,我不是無情無義的,只要他肯回頭,我……我還
是會認他做師父的。」
「等等……別跑了。」智能大師上氣不喘下氣的叫住了前面的禪月大師和林鳶茵。禪
月大師道:「師父怎麼了?你的傷勢有變?」智能大師道:「不是,我們也不能這樣瞎跑
,是時候該坐下來商量一下去哪裡避避的問題了。」林鳶茵不解道:「可是,大師,狐族
的人馬追蹤很厲害,我們如果在這裡耽擱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他們找到了。」智能大師
道:「我們若是沒有目的亂跑,天下就算再大,也會被找到的。那個人叫我們往西南跑,
除了避開狐族的勢力范圍之外,肯定還隱藏著別的深層次的含義。」林鳶茵道:「什麼含
義?」智能大師道:「我跟他都知道,要想在這場戰斗中抓住唯一的勝算,就是必須保全
星施主,不僅如此,我們還要想辦法讓他醒過來。」林鳶茵馬上追問道:「我一直就想問
了,為什麼要保全星晨才能獲得勝算?他就算再厲害,也是不能跟絕磐對抗的。難道大師
要犧牲他來封印絕磐嗎?」智能大師道:「非也,絕磐並非普通的法器,乃冥界鎮界之寶
,何況絕磐又吞噬了妖界之寶赤斗荷,兩寶合一,威力非凡,不是普通的角色就能使用的
。五台山門一戰你也看到了,我是出盡全力,驅馭紫金缽迎敵,而狐族那邊卻是畏畏縮縮
,絕磐光亮稍微強了一點,便忙不迭的回收功力,你道這是為什麼?」
林鳶茵道:「對了,我也正在奇怪這點,照說他們太想利用絕磐滅了五台山了。怎麼
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他們卻偏偏瞻前顧後的一樣?」智能大師道:「正是如此。絕磐功
力太過強大,而且由於被封印了百年,怨恨極深,因此只需要稍微一點點的功力就極有可
能產生絕磐能量的爆發。而一旦爆發,如果使用絕磐的人功力不足以強到可以壓制絕磐爆
發的話,那麼絕磐會反噬主人,就像反噬赤斗荷一樣。狐族那邊正是由於忌諱這點,怕反
噬給狐族造成重大損失,所以才沒有出盡全力。要是真讓絕磐爆發,五台山恐怕早就滅門
了。」禪月大師道:「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可怕的啊。絕磐滅不了五台,也同樣滅不了
天下。他們又沒煉制出妖狐,師父還擔憂什麼呢?」智能大師長嘆了一聲道:「徒弟啊,
天底下能操縱絕磐的,不止妖狐一個種類啊!算了,這是天機,我們不談。狐族也深知這
一點,他們要滅天下,要重奪陸界,必然會尋找能夠操縱絕磐的人。我們要做的,就是趕
在他們找到這個人之前,先把絕磐奪回來。」
林鳶茵道:「大師剛才說不能跟絕磐正面對決,現在又說要搶回絕磐,這不互相矛盾
嗎?不正面對決怎麼搶?偷?就算狐族大意,絕磐也未必願意給我們偷吧?」智能大師笑
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不可能,我們循理而作就是了。今天既然能逃得出來,就是
天命不讓我們絕,你們看著吧,自然會有轉機出現。但是,現在星施主倒是一件麻煩的事
情。」禪月大師道:「師父,你看他為什麼會昏迷不醒?」智能大師道:「若星施主是真
正的妖狐,則狐族不敢背叛,而妖狐一摘下月牙寶石,就會煙消雲滅。從這點來看,星施
主恐怕並非妖狐之身,至少現在不是。但到底是什麼,我現在還沒參詳得透。但是有一點
可以確信無疑的是,星施主平時施法及攻擊五台山的力量必定來自於月牙寶石……」「什
麼?!!他還攻擊過五台山??」林鳶茵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智能大師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當時星施主誤入魔道,自然要幫狐族,還曾震得紫金缽共鳴,這麼強大
的力量,歷來只在妖狐身上出現過。妖狐也是要靠月牙寶石來發揮功力的。因此法力源泉
的月牙寶石一旦喪失,星施主就迷失了神智,甚至連清醒的力量也喪失了。」
林鳶茵喪氣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我們想去,也不過是白日做夢。」智能大
師道:「雖然不能說確切知道在哪裡,可是蛛絲馬跡我們還是知道一點的。」「真的?」
林鳶茵欣喜道:「大師說說?」智能大師道:「從古書上得知,這塊地方應該在西南部位
。」「西南?」林鳶茵驚呼出聲:「你是說那個老人知道這個地方?」智能大師道:「知
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但是他似乎的確是希望我們去那裡,說明我跟他想法一樣,只有那
裡,才能讓星施主盡快醒來。」禪月大師道:「西南這麼大,怎麼找?」智能大師道:「
或許有個人知道怎麼找。」「是誰?!」林鳶茵和禪月大師異口同聲。智能大師道:「有
一種生物,非人,非怪,能自由來往人間界和冥界之間,前身是天上的神詆,但卻受盡詛
咒的痛苦。」林鳶茵訝然脫口而出:「墮落的女媧?!」禪月大師莫明其妙道:「什麼墮
落的女娃?」
顧不上跟禪月大師解釋,林鳶茵急急的問道:「墮落的女媧是為了封禁第九間課室而
設的,跟這塊地方有什麼關系?我們學校離西南部差了十萬八千裡了。」智能大師道:「
錯了!墮落的女媧不是為了封禁第九間課室而設的,恰恰相反,她是為了解禁第九間課室
而設的!」「什麼?!」林鳶茵頓時傻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智能大師道:「這
是狐族的伎倆,從目前我得到的情況來看,狐族內部分裂成了兩股勢力,一股是現在追殺
我們的,一股就是設立封禁結界對抗的。原本第九間課室的設立就是為了不讓絕磐被世人
發現,但是狐族處心積慮想拿到,就指使星施主和你聯手,去展開一系列所謂的解謎行動
,因為狐族知道,必須要靈媒介質才能依仗天生靈敏的彼岸相通氣息去感應喚醒絕磐,才
有可能破除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找到絕磐。」
林鳶茵兩眼一黑,感覺身體搖搖欲墜:「你……你是說我跟星晨不過是他們手上的兩
顆棋子?」智能大師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你們嚴格的按照他們設定的路線進行,第
九間課室解禁的那一天,不僅絕磐會出現,墮落的女媧也會出現,而他們就達到了一箭雙
雕的目的,既可以擁有冥界之寶,又可以趁機探尋那塊神秘地方的確切所在。」禪月大師
聽出了智能大師話中有話:「你是說,墮落的女媧現在在那塊地方?」林鳶茵道:「不可
能,她明明在我們學校,除非她會飛天遁地。」智能大師道:「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但我知道,要培養墮落的女媧,只有那個地方才能做到。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已經有狐
族的人進去過那個地方。」「校長!」林鳶茵恍然大悟:「是校長!他肯定知道。第九間
課室解禁後他就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禪月大師道:「那現在我們的任務是找校長?」智能大師道:「林施主,你手上現在
有沒有有關他的物事,我們好作法追蹤。」林鳶茵猛然想起來道:「有!我竟忘了這東西
。」說著,從脖子上拿出一個拴著的物體出來,原來是那塊小銅牌。林鳶茵把那塊銅牌遞
給智能大師:「這是他藏起來的,當初就是根據這個銅牌的指示,我們才得以破解第九間
課室的。」禪月大師疑惑道:「不對吧?明明讓你們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的是狐族長老,
校長既然是另外一派人馬,應當拼命阻止才對,怎麼還放塊銅牌協助你們解謎呢?」林鳶
茵一聽也糊涂了:「但是……但是的確是根據這塊銅牌解謎的啊……我……我也不知道到
底怎麼回事。」智能大師撫摸著那塊銅牌道:「這個一定是很貴重的東西。」禪月大師道
:「何以見得?」智能大師道:「這不是自然界的銅,是狐族練出來的銅,一般來說,狐
族練這個會大損元氣,所以通常用來記錄極其重要的文字。我想林施主他們解謎的時候可
能是誤打誤撞或者是長老那邊有意制造假象配合,這個銅牌應該不是為了解第九間課室之
謎而用的。」林鳶茵道:「那大師能猜出銅牌上的意思嗎?」智能大師笑道:「我又不是
神,即便是神,估計也要等抓到校長之後才能知曉了。不過,有頭緒總比沒頭緒好,我們
就開始行動吧。」
禪月大師自告奮勇道:「師父,你休息,我來吧。」說著,拿起銅牌,在地上劃了一
個圈,把銅牌放置在中央,雙手合十,念聲:「佛法無邊,尋我根源。」只見銅牌上突然
燃起了一陣綠色的火焰,火焰一閃一跳,半晌,火焰象是有靈性般突然劇烈抖動了幾下,
然後「砰」的一聲向西南方爆炸成了星星點點的灰燼。林鳶茵忙不迭上前看時,銅牌上卻
毫無異樣,完全沒有火燒過的痕跡。禪月大師叫道:「師父,他現在在西南方的一個小漁
村裡。」智能大師疑惑道:「他怎麼也在西南方?難道他現在正在那個地方避難?既然如
此,我們也快點趕路吧。」
「好!」禪月大師忙背起星晨,智能大師突然喝道:「慢!」隨後壓低聲音道:「狐
族追上來了。」林鳶茵一陣緊張:「那怎麼辦?」智能大師道:「先避一避。」說著,拉
著兩人找到一處凹角藏了起來,用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佛號,念聲:「苦海迷障!」又對
禪月大師道:「你身上有沒有戴佛珠?」禪月大師道:「脖子上有一串。」智能大師道:
「你給三顆給我就夠了。」拿得三顆佛珠,智能大師分別埋在東西南三角,佛珠一埋下去
,便起了一陣微弱的白光,三點連成兩線,將三人以三角之勢團團圍住,剛布置好,就聽
得遠遠傳來了談話聲和腳步聲。
「哎呀,你走慢點罷,讓你找人你那麼積極干啥?」「要是找到他們幾個有大賞呢!
」「賞個屁!就算碰上了你能打得過五台的方丈麼?只怕見了就死翹翹了。照我說,要是
真找到了,該撒腿兒跑的是我們才對。」「那怎麼辦?要是真放他們走了,給主上醒過來
的話,長老說,他會滅了我們整個族的。」「能怎麼辦?能收拾主上的另外有人,反正不
可能是我們,也不可能是長老,別白白送命了。」「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突然出現的那個
聲音?」「噓!別亂說,這可是我們族的大秘密,反正狐族的好日子就快到了,我們就好
好留條命來樂就是了。」
腳步聲已經很近,林鳶茵甚至看到一雙鞋就在離他們不遠處停下了,林鳶茵緊張得連
大氣也不敢喘。佛珠微微的放著白光,柔和的掛在草的稍尖上,只聽得那人道:「這裡不
知道長了些什麼雜草,氣味好難聞,我在這裡站了一會,就感覺肚子裡不舒服,頭也暈乎
乎的。我看,我們還是趕緊離了這鬼地方罷。」腳步聲慢慢的遠去,而佛珠的白光也漸漸
黯淡,直至消失不見。林鳶茵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道:「幸好有佛珠陣保護,否則這麼平坦
的地方早就被發現了。」禪月大師卻神色凝重:「師父,聽他們說話,似乎狐族找到了可
以使用絕磐的人選了。」智能大師也一頭霧水道:「照理說不可能啊,就算是現在舉行血
祭也來不及了,他們到底是找了誰呢?」林鳶茵道:「在這裡亂猜不是辦法,我們還是盡
快啟程吧。」智能大師道:「說得是,我們走。」
三人一路躲躲閃閃來到了靠近西南邊的林間小道上,連日以來,他們不敢去大路上招
搖,甚至連吃飯也不敢與山下人家接觸,只是依靠禪月大師拔些野菜用篝火煮了來吃,風
餐露宿,憔悴了不少,只是智能大師的傷勢好了很多。狐族人馬好幾次與他們擦肩而過,
但由於智能大師及時發覺,布陣保護,都沒能找到他們。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月。
這一天晚上,智能大師還是象往常一樣,獨自坐在篝火邊,凝望著星晨的昏迷的臉龐
出神,良久,低低的長嘆一聲。「大師……」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智能大師道
:「林施主還沒有睡嗎?明天還要繼續趕路,辛苦得很,還是早點休息吧。」林鳶茵在他
的對面坐下來:「我不困,大師不也沒有休息嗎?這幾天來,無論再辛苦,你總是要在這
裡坐上很久,恐怕不是為了傷勢的事情吧?」智能大師微微一笑道:「你冰雪聰明,我也
沒打算瞞你,的確,我一直在猜星施主的身份之謎。」林鳶茵道:「那大師猜到了嗎?」
智能大師道:「我知道一點,但是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所以我需要時間讓心去接受它
,然後才能分析它。」林鳶茵道:「星晨不是人,是嗎?」智能大師道:「這點已經是共
識了吧?」林鳶茵又問道:「那麼,也不是狐,是嗎?」智能大師緊緊閉著嘴唇,半晌,
才道:「很抱歉,林施主,我想如果星施主的身份真的跟我猜的一樣的話,那麼他一定不
太願意讓你知道。所以,我想,等他醒來之後由他親口告訴你會更合理一點。總之有一點
你記住,既然你打算將這條路走下去,那麼就要做好面對所有惡果的准備。」林鳶茵靜靜
的道:「我已經做好准備了,無論星晨是什麼,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我想,佛也會
欣賞我的執著的。」「南無阿彌陀佛。」智能大師長宣了一句佛號,在月光淡淡的照映下
,兩個孤獨的人影長長的拖在山坡上,彷佛預示著未來的命運波折而多舛。
次日醒來,三人整裝出發,直奔西南的小漁村而去。歷經半個多月,才終於到達。那
裡真是名副其實的漁村,村子很小,錯落有致的幾戶房子若隱若現在層層密密麻麻的漁網
後面,海邊有很多船,但都空著,有些布滿灰塵,看上去很久沒使用過了。禪月大師驚異
道:「現在並不是休漁期,怎麼會看上去這麼安靜,都沒有人出海打魚?即便是休息,也
該有人出來曬曬網什麼的,怎麼都閉門不出啊?莫非這村子已經荒廢掉了?」林鳶茵突然
尖叫一聲道:「你們看!」
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忙舉目望去,只見沙灘上所有的地方竟然布了一層廣闊的白色的
物質。禪月大師道:「是鹽。他們在曬鹽,可是這麼一望無際的地方都在曬,我還從來沒
看見過這麼規模宏大的鹽場呢。」林鳶茵痛苦的捂住頭道:「不是鹽,我能從那裡感覺到
強烈的怨恨氣息。我好辛苦,我先退後了。」不容分說早遠遠的退到了很後面。智能大師
和禪月大師對望一眼,均感駭異:「不是鹽,那是什麼?」兩人走到沙灘前,智能大師蹲
下身去,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在鼻子邊細細聞了一聞,驀然間已經臉色大變:「這果然不
是鹽!這是骨灰!」「什麼?!」禪月大師被嚇了一大跳:「你說這沙灘上鋪滿的全部是
骨灰?怎麼可能?就算是火葬場也沒有這麼多骨灰?」智能大師也納悶不已:「看來這裡
的確非尋常之地,我們務必要處處小心才是。現在天色已晚,我們還是找個人家先投宿罷
。」
三人來到一個看起來最破爛的房屋門前,林鳶茵首先敲了門,出來一個佝僂的老頭見
到他們三人神色驚慌:「你們三個……怎麼進來的?」林鳶茵不解道:「怎麼進來的?當
然是走進來的。」那老頭猛然發現自己好像說漏了嘴,趕緊改口道:「不好意思,這個村
子你們不能呆在這裡。回去罷。」說著,就要關門,禪月大師急了,趕緊上去把住那門道
:「等等,老施主,我們是五台山上下來的僧人,因要趕路,現在天色晚了,求方便借宿
一晚,也是心發善意。」「五台山?」那老頭臉上出現驚疑的神色:「五台山乃佛家聖地
,那裡面的都是得道高僧,來我們這裡干什麼?」智能大師施禮道:「阿彌佗佛,出家人
不打誑語,至於什麼原因,說來話長,還請老施主千萬行個方便。」那老頭見智能大師氣
質不俗,半信半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拒之門外,進來吧。」因又看見禪月大師背
上昏迷的星晨,道:「此人是誰?」禪月大師剛要說話,智能大師已經搶著道:「那是老
衲路上救的一個途人,還請施點水喝。」
林鳶茵一進屋子,立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舒服的氣息襲來,她勉強鎮定住自己,舉
目四望,立時發現床上躺著一個小孩,也是昏迷著的,旁邊圍了一家人,奶奶,爸爸和媽
媽都愁眉苦臉的看著不說話。「這小孩發燒了?」林鳶茵脫口而出。老頭詫異的看著她:
「你怎麼會知道?」
林鳶茵根本沒有走近小孩就立時把症狀點出,連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都感到不可置信
。林鳶茵道:「我感覺出來的。老人家,你這個孫子恐怕不是普通的發燒吧?」老頭驚懼
的看著她:「你……」林鳶茵道:「你這個屋子很奇怪,怎麼周圍盡是些髒東西。這裡面
很髒,小孩子抵抗力差,當然會生病,我看你們還是……」話沒說完,老頭忽然指著她顫
抖著聲音道:「你……難道你是靈媒介質?」林鳶茵微微一怔道:「是啊,怎麼了?」
「你……你們滾!」老頭喘著氣打開了房門,「老施主!」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紛紛
驚異的阻止道。老頭憤怒的眼神盯向不知所措的林鳶茵:「我們這裡不歡迎靈媒介質。給
我滾!有多遠滾多遠!否則我殺了你!」不容分說就將三人趕出了屋子。
林鳶茵早嚇得一動不動:「怎麼會這樣?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智能大師道:「
奇怪,剛才他目露凶光的時候,他的身上竟然展現出來一個殺人如麻的將軍一樣的殺氣。
」禪月大師啼笑皆非道:「師父多慮了,這裡一個小小的漁村,他一個世代捕魚的農民,
怎麼可能會是將軍?更加不要說什麼殺人如麻了,看來是沙灘上的那些莫明其妙的骨灰都
給我們的心裡帶來了陰影了。」
「為什麼不可能?這裡是四界之戰的中心點,向來兵家必爭之地,也不知道發生了了
多少次驚天動地的大戰,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骨被村民縱火焚燒,就成了現在這樣。這沙灘
是他們的戰利品擺放地。」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輕飄飄的回聲,禪月大師警覺道:「是誰?
給我出來!」一個頭髮花白形容枯槁的人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林鳶茵的旁邊,朝三人深深的
拜了下去:「屬下參見主上。」
禪月大師駭然道:「你是……」林鳶茵的眼裡早就冒出火來:「主你個大頭!沒看到
你的主上已經昏過去了嗎?你還有臉出來?」「林施主別激動。」智能大師忙攔住她道:
「你難道就是那個狐狸校長?」那人抬起頭來,果然赫然便是出逃多日不見蹤影的校長。
校長道:「是的,不過我現在是老長老的人了。他命我在這裡等你們,協助你找到那個結
界封閉的地方。」「什麼?」智能大師詫異道:「你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那你的墮
落女媧是怎麼培養出來的?」說到墮落的女媧,林鳶茵再也忍不住了:「你這禽獸不如的
畜生,你對小晶她……她憑什麼要為你們這些私利忍受這麼大的痛苦?你想獲得絕磐,你
干嗎不自己去變成墮落的女媧?她不過是一個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女孩,為什麼要剝奪她
愛的權利,剝奪她生存的權利?你知道嗎?她到現在還在為你辯護,還在相信你對她的真
誠,還在苦苦等著你回來看望她一眼。不,你不會知道的,你根本不會知道她受了多麼大
的痛苦,你根本無法想象她現在的丑陋模樣,你們所有人都拋棄了她,現在只有她自己還
沒有拋棄自己。」說到最後,林鳶茵眼圈紅了,連連搖著頭後退。墮落的女媧,這個美麗
而血腥的傳說背後葬送的不僅僅是一個花季少女所有的生命和熱情,更埋沒了天地之初賜
予生物的憐憫扶持之心。
禪月大師驚訝的看著林鳶茵,沒有見過墮落女媧的他根本無法理解林鳶茵現在的表情
。智能大師只是暗暗嘆氣。校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悲痛之色:「
我知道小晶對我的感情。我難道對她沒有感情?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是從小養到大
的,誰沒做過父母,誰又忍得?可是我沒有辦法,不立刻封住絕磐,不要說校園,這個天
下都要毀了。當時狐族搶絕磐搶得很厲害,差一點就被他們發現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可
是天下的太平總要付出代價的,要怨,就怨小晶她不好命吧。」
「我呸!」林鳶茵啐道:「憑什麼不是你不好命?你們是為了一己私利把絕磐偷出來
的,沒想到鎮不住,還假惺惺的說什麼為了天下安寧。我看你今天是走投無路了才投奔長
老的吧?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校長叫苦連天道:「姑娘誤會我了。是的,我當初
的確是動了貪念,想佔有絕磐,想做天下第一,但是我敢以我的性命擔保,我絕不僅僅是
為了貪念才偷走絕磐的。這裡面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險惡內幕。」禪月大師喝道:「那還
不快說?到底是什麼內幕?」
校長道:「我來本來也是要告訴你們這些事情的。請允許我從最開始的時候說起。我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狐族得到了絕磐。不,應該說,狐族一直擁有著絕磐,從絕磐吞噬
赤斗荷之後,狐族就一直佔據著它,因為妖界之寶已經沒有了,再失去絕磐的話,就要連
棲身之地都沒有了。這件事惹怒了冥界,所以一直都在暗中想來破壞妖界。狐族鍛造妖狐
說是為了對付人類,可是更大的目的是為了對付冥界。只有妖狐才有使用絕磐的資格,可
是不知道為什麼,本來鍛造出來的妖狐是擁有不死的力量和永久的生命,但是只要使用了
絕磐,就會一個一個的死去。這件事極大的動搖了狐族繼續使用絕磐的信心。你們也知道
,妖狐的鍛造耗了狐族太大的元氣了,這樣下去,遲早都要被滅的。狐族認為是鍛造妖狐
的過程中出了問題,所以在五十年前就通過長老會議作了一個決定,決定暫時停止鍛造妖
狐,妥善保管絕磐,直到找到問題所在為止。就在這個時候,主上誕生了。」
「等一下,」林鳶茵急急的打斷他道:「星晨是怎麼誕生的?為什麼要確定他為主上
?那麼說來星晨不是你們鍛造的妖狐了?」校長茫然道:「我都不知道,這些都是長老會
議的高度機密,從來沒有人說。只是我知道,從那次以後,老長老表現得非常的煩躁不安
,他常常跟我們這些心腹說:『狐族這樣遲早要被他們毀了的,不能這樣做……怎麼可以
這麼做……』我們問他什麼事,他又不肯說,只是一次次的跟其他狐族的首領吵架。然後
突然就得到了主上誕生的消息,怎麼誕生的,在哪個家庭誕生的,以及是誰生的,我們都
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早上,新長老氣勢洶洶的沖進來對著老長老說:『他是注定要做主上
才誕生出來的,沒有他,我們狐族才生存不下去!』老長老氣壞了,把拐杖一駐道:『你
們這樣做是要遭天唾棄的!天都不要我們了,還談什麼生存啊?這種毀亂四界的行為不能
做!你忘了當初四界之戰的協議了?違反協議的將永墮四界之底,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新長老臉色一變罵道:『現在還談什麼唾棄不唾棄,就我們今天這個鬼樣子,唾棄不唾
棄都是一樣的!與其等天來憐憫,還不如自立自強。你看著吧,主上的能量必然超乎我們
想象之外。』老長老怒道:『恐怕主上不是你們的終極目標吧?不要以為我老了,就不知
道你們玩的鬼花樣!我跟著幾代妖狐過來的,什麼風浪沒見過,你們這樣做,自己千刀萬
剮沒所謂,但是帶累了整個狐族我絕對不答應!那個什麼主上你們自己供奉去吧!』這句
話好像說到了新長老的痛處,他臉色有點青白,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嘿嘿笑了兩聲道:『
好罷,今天我打不過你,我不跟你爭。不過當主上成長起來之後,你最好對他尊重一點的
。你要知道,就算加上長老杖,你也不夠他打的。』然後悻悻的帶著人離去了。」
星晨的出生原來是遭天唾棄的行為。這個結論瞬即震住了所有人,包括智能大師。林
鳶茵不可思議道:「怎麼就會遭天的唾棄了?一個生命的誕生是很正常的啊。難道說排斥
了妖狐就是遭天唾棄?」智能大師道:「我猜,應該是星施主出世的時候,狐族采用了什
麼十惡不赦的方法來提升他本人的功力吧。就像墮落的女媧一樣,為天所不容,為天所不
齒,這樣的報應遲早會落在狐族頭上的。」校長道:「何嘗不是呢?老長老也是這樣說的
。只是到底用了什麼十惡不赦的方法,我們不清楚,只是隱約聽說要比狐族血祭鍛造妖狐
更為血腥恐怖的法子。就這樣,主上慢慢長大了,功力也越來越強了。老長老還是對他出
言不遜,我們都很擔心,這樣下去,老長老遲早沒有好下場的。但是老長老性格倔強,決
不認錯。終於,主上到了成年的一天。主上過來跟老長老要求拿絕磐,老長老拒絕了,然
後大戰就開始了。那場戰役真的是驚天動地,十裡之內的山坡都被他們倆給夷平了,狐族
自己人都給主上誤殺了不少。到處是血流成河,到處是狐狸的屍體,到處是砸下來的石塊
和血肉模糊的骸骨,那種情形不亞於靖河血難。那時候的主上真是血腥冷酷,翻臉不認人
,連新長老都因為擋住了路被打飛了。我們嚇得抱頭逃竄,後來才聽說老長老雖然用盡絕
招,但是奈何主上實在太強了,還是敗下陣來。但不知道為什麼,新長老極力主張殺他,
主上卻始終沒有下手,後來只是打他入了冥界讓他身受萬劫之苦。」
林鳶茵沒作聲,她回過頭去看星晨那睡著的安詳的臉。那張完美如神的臉龐上滿是靜
謐,眼睛微微睜著,嘴角處彷佛還帶著他那慣常的似冷非冷的笑容。「林大小姐的推理能
力真是驚天地動鬼神……」這個冷酷的男生唯獨對她說起話來是說不出的柔和和動聽,這
個對誰都果斷狠絕的男生唯獨對她三番兩次下不了手,她無法想象星晨大開殺戒時候的樣
子有多麼可怕多麼冰冷,可是她相信那是真的,校長全身顫抖的驚懼樣子足以說明,還有
狐族人馬對星晨的敬畏也可以說明那場大戰給他們留下了多麼深重的心理陰影。
禪月大師正聽到精彩處,見沒了,忙問道:「然後呢?」校長淒然一笑:「然後?然
後我們這些昔日的心腹就沒好日子過了。可是老長老留了一招,把絕磐藏在了一個主上找
不到的地方。主上天天跑去冥界折磨老長老,可是老長老絕口不提。主上沒辦法,只好跑
來逼我們開口。眼見我們的兄弟一天被整死一個,我們怕了,還剩最後三兄弟極好的,晚
上湊在一起商量,反正都是個死字,不如死得暢快點,偷了絕磐連夜逃出狐族,反他娘的
去也。得到了絕磐我們就是天下無敵,再也不用怕什麼主上和狐族了。計議得當,我們就
抱著封印的盒子還有狐族的一些珠寶財產連夜逃了出來,在一個寧靜的地方建立了一所高
校,一方面也是迷惑狐族的幌子,因為狐族比較害怕這些書香聖地,另外一方面,我們也
需要時間去研究怎麼掌握這個絕磐。」
「不久,我們立馬知道了當年為何老長老生命垂危之際都不願意動用絕磐的原因。不
是他不想用,而是實在用不了。絕磐實在太厲害了,厲害到根本隔著盒子你都控制不住。
最恐怖的是,絕磐發出的微弱光芒也能傷人,控制人。絕磐到了那個地方之後,學校周圍
已經莫明其妙的死了好多人。我們的大哥,學校的第一任校長,在我們的眼前滿面流血,
瘋狂的大吼大叫受盡痛苦死去,而絕磐只用了透過盒子縫隙的一道極其微弱的光芒就創造
了這一震悚我心的一幕。那一刻,我知道,我永遠都做不了天下無敵,因為這個英雄般的
寶物絕磐,也只有英雄般的人物才能掌持。我放棄了,真的放棄了。可是我的二哥不願意
放棄,無論我怎麼勸說。我萬般無奈,終於決定自行將絕磐封印住。可是要封印絕磐談何
容易,我遍讀群書,也查訪了無數民間異士,也是天機湊巧,不經意竟讓我知道了墮落的
女媧這個陣法。這個陣法據說當年是在四界之戰中冥界用過,結果觸怒其他三界,聯手封
殺,後來再也沒人敢用了。可想而知,墮落的女媧封印能力應該是全天下最強的,它既然
能封印住冥界,那麼封印住冥界之寶更加沒有問題了。所以我動念頭收了小晶做女兒,同
時一直密謀各種准備工作。墮落的女媧要求太多太苛刻,需要很多世間根本找不到材料,
比如鵁腳這個東西,人間界和妖界都沒有,最後我是在荒墳裡面的一個惡靈身上搶到的。
好容易配齊了所有東西,已經過去了整整18年。而小晶也長大成人了。雖然說墮落的女媧
可以封印住絕磐,但是地方也要穩妥得當,否則狐族一旦找出,隨時可以破解這個外部脆
弱的陣法。因此我又開始絞盡腦汁,剛好當時在建教學大樓,為了能一勞永逸,我費盡心
機想出了第九間課室的妙計,絕磐才終於告一個段落了。」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事情雖然計劃得十分完美。但是我犯了一個致命的失誤,這個
相信林小姐也已經知道了,就是有一份關於第九間課室的文件沒有被銷毀,流傳了下來。
而後我又發現因為我的修為和功力不夠,墮落的女媧陣法並不成熟,不能完全封印住絕磐
。絕磐還是能在月盛氣陰的時候出來殺人,因此也就有了校園裡非常著名的第九間課室的
傳說。本來恐慌到想找措施補救的我,聽到了學生們畏懼的神色和一時間視教學大樓為禁
地的舉動,突然覺得這樣在傳說的幌子中應該挺安全的,所以就放任不管了。傳說累積的
色彩越來越神奇,人死得越來越多,學生會看不過去了,出手干預。我沒料到居然有人真
的窺破了第九間課室,找到了課室的本體。那個手持蠟燭微笑走向課室女生的瞬間場景的
出現讓我極為恐慌,我知道,借助她這個提示,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找到這裡,發現這個秘
密。正當我准備干預的時候,我竟然發現在新生入學中有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冷
笑著看著我。我倒抽一口冷氣,差點沒癱倒在校長講話台上。那不是主上嗎?這裡畢竟還
是引起他們的注意了。而主上親自出動來解第九間課室之謎更讓我不敢輕舉妄動。但是我
還存一絲僥幸之心,因為沒有靈媒介質的幫忙,他是找不到墮落的女媧。沒想到……」校
長看著林鳶茵苦笑一聲。林鳶茵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輕聲的辯解了一句:「我怎麼想得
到背後有這麼多勾當……我就當是普通的傳說了……再說星晨他說……」
校長長嘆一聲道:「過去的都過去了。這事還是謝謝林小姐,不是你,主上不會有那
麼大的改變。不是你,主上也不會心念一動把老長老放了。「老長老是星晨放的??」三
人異口同聲。校長道:「是的,我也是聽老長老說的。本來主上過一段期間就要去折磨他
,逼他說出掌持絕磐的方法。可是有一天,主上來了之後,只是悶坐在一邊,然後突然問
老長老相不相信俗世的感情。」林鳶茵聽得心「砰砰」亂跳:「然……然後呢……」校長
道:「老長老覺得有異,就回答說,當然相信啊,生靈有情有義,才能在天地中立足。如
果都六親不認了,那跟石頭有什麼分別?主上若有所思,然後就把老長老放了,跟他說,
狐族有二心,要殺他,但是他也不是省心的料,不會束手待斃,所顧忌者,只有一人而已
。如果老長老能感念今天放他一馬之恩,那麼請代他保護這個人。」林鳶茵眼淚不由自主
流了下來:「他真的這樣說麼?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滿足了,什麼都滿足了。」禪月大
師道:「怪不得,我正奇怪呢,你們的長老為何甘冒這麼大的風險救我們出來?原來是跟
星晨有這麼個約定。」校長肅然道:「老長老是最重信義的人,既然允諾當然會做到。」
智能大師道:「狐族尚且如此,何況人類?」兩人對望一眼,想起門派紛爭,圍攻五台,
都搖頭嘆氣。
智能大師又道:「正要問你呢,聽你口氣,你似乎也不知道這塊結界封閉之地在哪裡
?那你的墮落女媧是怎麼鍛煉成的?」校長道:「沒錯,鍛煉墮落的女媧按照傳統的做法
,的確是需要到結界封閉之地那裡才能一邊侵受陽氣一邊侵受陰氣。但是你們忘了,我有
一個天然的優勢條件——絕磐。絕磐是冥界之寶,在月陰之氣盛時可以開啟冥界的入口,
而且絕磐放出的氣息能夠扭曲周圍的空間,達到跟封閉的結界一樣的效果。」智能大師道
:「話雖如此,但是你難道公然在課室大樓裡面鍛煉墮落的女媧?」校長道:「自然不是
,在這裡我弄了一個小小的花招,我先想法把絕磐周圍的環境調整到跟封閉的結界差不多
,然後利用遠程感應把小晶傳送到那個地方去了。」禪月大師悚然動容道:「感應傳送?
你居然會這個?」校長道:「這是老長老的絕招,教過我。要不我怎麼知道那個神秘的地
方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漁村裡面呢?」
禪月大師驚喜道:「就是說我們找對地方了?」校長肯定道:「當然,靈媒介質已經
告訴我們,這裡邪氣這麼多,正是最接近冥界的地方。」林鳶茵道:「但是村民都不肯幫
助我們,我們自己尋找可能有點困難。」校長道:「他們當然不願意幫助你們了。你們還
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吧?他們表面上是漁民,這裡表面上看上去是漁村,可是他們都是負有
特殊使命的一群人。他們與世隔絕,世代通婚,維持著固定的人數。他們是當年結界設立
之時就確立的守護者,使命就是守護這塊神秘的地方不被發現和破壞。傳說他們不屬於冥
界或者人界,而是直接聽從於神界。」禪月大師吃了一驚:「神界派下的守護者?那豈非
不是凡人?應該要有功力才對。」校長道:「那是自然,否則這個地方早就破了。我都能
找到這裡,難道上千年來不會有別的族群找到嗎?他們身上有神秘的能力,能夠抵御外來
法器的一切攻擊,他們世代相傳,絕口不對外界透露任何秘密。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拿
這裡沒辦法,因為在這個陸界上,他們怕的只有一種人……」說著,校長徑直將目光望向
了正在呆呆的聽故事的林鳶茵。
林鳶茵臉色發白道:「你說什麼?他們怕我?怎麼可能?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法力,我
……我只是學到了一點皮毛而已……我的能力僅限於跟彼岸溝通,這個能力根本不具有任
何攻擊性。」校長道:「我也始終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如果他們不懼怕,剛才為什麼聽到
你是靈媒介質就非要把你們都趕出門去呢?難道你們看不到他們眼光中的那種顫栗?那不
是裝的,是經歷過生死大劫的人才能流露出來的神采。這個地方,因為那個神秘的結界封
閉之地,已經爆發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場的戰爭了,他們從來就沒有退縮過,也從來沒
有畏懼過,唯有對著靈媒介質的時候才會畏縮,想逃跑。所以,老長老猜測要想破掉這個
秘密,必須要靈媒介質親來,所以才命我在這裡等你們的。」禪月大師道:「你們長老知
道他們為什麼害怕靈媒介質嗎?」校長道:「目前還不知道。」禪月大師道:「那怎麼破
?就算靈媒介質親來了,但是村民們這麼害怕我們的樣子,打也沒得打,更不要說找結界
封閉之地了。對了,你不是說你曾經利用遠程感應傳送過去那裡得嗎?我們能不能也這樣
過去?」校長惶恐的搖手道:「要不得,莫說現在絕磐不在我們身邊,就算在,我們生靈
也不能在絕磐真正的光芒下存活超過三秒的,除非我們變成墮落的女媧,啟動那個可怕的
陣法,否則是不可能傳送過去的。更何況,只有女的才能變成墮落的女媧。」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智能大師突然道:「我想,我已經猜出了他們害怕靈媒介質的
原因了。」「真的?」禪月大師和林鳶茵又驚又喜,問道:「是什麼?!」智能大師道:
「他們是神界派下的守護者,沒有攻擊的能力,只有防御的能力,我想那一定是神界特別
賜予的,為的是不擾亂陸界和我們的法術體系。所以只有同樣經過神界祝福而誕生的靈媒
介質才擁有跟他們對抗的資格。」禪月大師道:「我還是摸不著頭腦,師父,就算他們跟
靈媒介質一樣,都是受神界祝福。但是靈媒介質就算有對抗的資格,卻沒有對抗的能力,
他們害怕什麼呢?」智能大師搖搖頭道:「你錯了,靈媒介質是有攻擊能力的,不過那是
一種隱形的攻擊能力,一直沒有為人所知而已。」隱形的攻擊能力?三人都愣了,只聽智
能大師道:「我問你們,靈媒介質為什麼會能跟彼岸溝通?」校長道:「自然是因為受過
神界的祝福……」智能大師打斷道:「這不是直接原因,這個村的人也受過神界的祝福,
為什麼他們不是靈媒介質,他們不能跟冥界溝通?」這麼一問,三個人都啞口無言。
智能大師道:「靈媒介質之所以能跟冥界溝通,就是因為他有隱形的攻擊能力——刺
破人間結界和冥界結界的能力!」三人異口同聲道:「刺破結界的能力?」智能大師道:
「沒有錯,這就是他們害怕靈媒介質的能力。他們之所以能夠抵御一千年以來的攻擊,就
是因為他們身上擁有著跟人界結界相類似的保護屏蔽,只有靈媒介質才能破壞他們這層屏
蔽。同樣的道理,也只有靈媒介質能找到並進入封閉之地,這才是靈媒介質真正的功能和
作用。世間誕生靈媒介質絕對不僅僅是因為要讓他們與冥界溝通,維持兩界的聯系,更重
要的,是不至於使這個神秘的封閉之地喪失打開的方法,成為真正的神秘之地,從而使它
存留世上的主要作用——兩界大戰之地沒有流於形式!」
這麼一番驚世駭俗的話說了出來,連最熟悉智能大師的禪月大師都無法接受:「這個
……這個……」智能大師道:「我們先找個地方安定下來,歇息一段時間吧,要好好想想
怎麼找出這個封閉之地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校長道:「不行,現在
沒有時間了,狐族的人馬隨時可以追上來。」智能大師道:「追上來不要怕,我們這裡有
紫金缽。」校長急道:「他們有絕磐!」智能大師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忘了
,這裡是約定的兩界大戰之地,如果他們膽敢把絕磐帶到這個地方,那麼我相信冥界也膽
敢突破結界上來搶絕磐。因為唯有在這裡開戰,是不會破壞他們和神界的約定的。」
智能大師所料不錯,狐族人馬雖然知道他們來了這裡,卻只敢遠遠的駐扎在三十裡以
外,不敢靠近。一直煩躁不安的紫金缽也終於平靜下來,沒有再發生嗡鳴聲。四人找了個
破敗的棚寮安身,一路趕奔,智能大師的內傷好得極慢,趁難得的安靜機會,趕緊打坐調
息。禪月大師則出外找找有什麼野菜,留下林鳶茵和狐狸校長對坐沉默無語。原本恨極狐
狸校長的林鳶茵見他又是咳嗽又是憔悴,自己沒撈到什麼好處,但是也算為了阻止絕磐危
害天下蒼生干了一件好事,雖然第九間課室也殺了不少學生,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緩緩問
道:「你……不知道星晨的真正身份是什麼?」狐狸校長惶恐的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
「不清楚,據說只有新長老知道,我們的老長老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應該猜到了什麼。
」
林鳶茵又問道:「你們狐族經常會出這種神秘的領袖來的嗎?」校長道:「從來沒有
過。所以主上才一直得不到狐族下面的擁護。不瞞你說,我們狐族最重視的就是血統,包
括做小首領,也是得八輩子查得清清楚楚,高貴血統的狐是不會去做巡山一類低級的活的
,同樣的,低級的狐也上不了我們高級狐族的台面。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主上究竟是狐族
哪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他的血統究竟有多高貴。只知道他一出生就被新長老抱養了。」林
鳶茵道:「他這麼神秘難道你們狐族就沒有人追問過新長老嗎?」校長道:「追問過的。
但是新長老統統呵斥了,說這是秘密,如果秘密被說出來,主上就會喪失法力的。狐族一
直以來多災多難,被人類欺壓,生活得很艱難,難得出來一個這麼厲害的領袖,如果不小
心導致法力喪失的話,對狐族來說是一大損失,所以後來也就沒人問起了。」林鳶茵道:
「那麼星晨跟你們別的高貴狐族比起來有多厲害呢?」校長道:「這正是最大的謎啊,我
見過最高貴的狐族,那是極其稀少的雪尾狐族,全家族總共也才十幾號人,妖狐多半都是
出在他們家的。他們不服新長老,過來大鬧,那場景太恐怖了,所有雪尾狐一起圍攻,殺
傷力差不多等於半個妖狐,可是主上只是輕輕一揮手,全部重傷!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
到的,也沒有人看到有什麼殺氣從他身上溢出。不是我誇張,就是那一戰,除了我們的老
長老,再沒人敢對主上說半個不是。」林鳶茵聽得直咋舌:「這麼厲害……天啊,我當初
在學校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恥笑他呢,他要對我輕輕一揮手,我現在不知道在哪裡了。」
「你為什麼會說狐族一直以來多災多難?」一直靜坐的智能大師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
了眼睛,突然問了一句,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校長似乎有難言之隱,囁嚅了半天,才吞
吞吐吐道:「那個……靖河血難之後狐族就一直元氣大傷,沒有力氣鍛造妖狐了,所以…
…」「元氣大傷?」林鳶茵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說反了吧?大傷元氣的應該是我們法
術界啊!你們妖狐帶領狐族殺了我們多少人,血流成河,很多門派都被你滅門了,到處都
是殘缺不全的屍體,天下苦難,不是用一個慘字形容得了的。」
智能大師止住了林鳶茵,繼續問道:「你們妖狐究竟是如何被反噬的?反噬一直是絕
磐傳說中的功能,但是我師父卻一直不太相信這個傳聞的真實性。雖然我曾進做過推論,
但是那畢竟是推論,我想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麼。妖狐必定做了什麼惹怒絕磐的事情吧?
」校長臉色一變,低下頭去不再言語。林鳶茵不解的追問:「什麼反噬了?反噬是什麼東
西?不是說他惹怒了神界被殺了嗎?」智能大師道:「那只是法術界為了平定天下的質疑
而編造的一個謊言,真相並不是這樣的。神界早就隔離了,以至於到底有沒有神界我都無
法確信了。你不覺得奇怪麼?靖河血難中狐族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為什麼到現在卻變成
我強狐弱的局勢呢?就是因為這裡面突然發生了一起顛倒乾坤不可思議的事情,是人類百
思不得其解的大謎,是狐族的絕密,有人說是神界出手了,可是我更願意相信,是狐族內
部出了問題。」說著,智能大師看了一眼校長,緩緩道:「出了一個連狐族自己也意想不
到的轉機。而正是這個轉機,讓狐族體驗到了從王者之身跌落草莽之輩的巨大落差,從而
讓他們鋌而走險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促生了星施主,促生了今天的一切。我說的對嗎?」校
長全身劇烈顫抖了一下,隨即無力的低下頭去。
林鳶茵奇怪的看了一眼校長,用哀求的眼光看著智能大師道:「大師給我講講靖河血
難的真相好不?我一直都很好奇,但是吳剛英那家伙死活都不肯跟我多說,說什麼太血腥
了。」智能大師呵呵笑道:「他沒有錯,換了任何一個法術界中人都不願意提起。那是我
們最大的恥辱,是狐族的最大榮光。真的是很血腥,我的師父那時才5歲,但是他所看到
的場景給他的那種震撼,是他接下來一輩子所有事情都比不上的深刻。那可能就是人類恐
懼的極限吧。」林鳶茵問道:「五台是紫金缽所在地,肯定也參加了戰鬥。」智能大師道
:「沒有錯,五台是主力,也是死傷最慘重的一個,人都快死完了。那是我師父是先祖的
閉門弟子,先祖怕他留在五台有事,還不如帶在身邊妥當一點。本來一開始妖狐出世的消
息傳到法術界的耳中的時候,大家並不怎麼慌張。妖狐再強,也未必斗得過全體法術界的
聯合。但是沒想到,這一次妖狐的力量強大到天地不安日月變色,他能呼風喚雨,移山平
湖,甚至能開啟一個巨大的漩渦結界,瞬間將數百人卷到支離破碎血肉模糊。他下去冥界
威脅冥界使者,逼迫到冥界都不敢出手相助,那是最強的一屆妖狐,也是最有智慧和計謀
的一代妖狐。一開始他隱藏實力,讓我們對他放松了警惕,且敗且退,他算計了我們整個
人類,我們的祖先中了他所設的全部陷阱,被困在一個山谷裡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那時
,法術界死傷到沒剩幾個人了,我師父躲在一個山洞裡偷偷往外看。我的先祖靠著紫金缽
的保護勉強的撐著自己的身體,在他的對面,是一片開闊的大地,樹木都被燒光了,只剩
下最後一棵大枯樹。枯樹上面就坐著那妖狐。」林鳶茵驚呼一聲:「不是說沒有人見過妖
狐的樣子嗎?」
智能大師笑道:「這個就跟你的第九間課室傳說一樣啊,沒有人見過就是說見過的人
都死了。我先祖就是死在那一場戰役中,五台全軍覆沒,除了我師父一個人。」「啊……
不會吧?」林鳶茵合不攏嘴:「那……那妖狐……」智能大師嘆道:「那妖狐坐在樹的頂
端,雪白的長發隨風飛舞著,白皙的臉龐上滿是盈滿而溢的殺氣,他什麼動作也沒有,就
只是用妖狐特有的藍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我先祖在地上痛苦的掙扎,良久,在他的嘴角邊
出現了一絲淡淡的冷笑。冷笑過後,我先祖就此氣絕身亡。」林鳶茵全身微微一顫:「藍
眸……冷笑……「她情不自禁的回過頭去看自己身後那昏迷的星晨,但是轉到半路,她又
強制自己不回頭去看。她覺得,智能大師描繪的根本不是妖狐,而是星晨,這就是星晨最
應該有的表情。
智能大師似乎沒有察覺到林鳶茵的異樣,繼續敘說道:「我師父怕得不得了,又不敢
哭,只是全身震顫,冀望著妖狐沒有發現他,放他一條生路。但是妖狐功力蓋世,其實早
就發現他了,聽得妖狐一步一步向自己藏身的山洞走來,我師父就快絕望到癱軟了。就在
這個危急時候,突然來了一批人,是法術界的最後一批後援軍到了。妖狐似乎有點惱火,
他哼了一下,我師父估計著他要出手,但是怪事發生了。我師父看到洞口有一道詭異的強
烈的白光閃過,然後外面便是鬼哭狼嚎慘叫遍地之聲。好容易沒有聲音了,我師父等了半
日,見沒有動靜,覺得奇怪,戰戰兢兢出來看時,只見屍橫遍地,無一生還——但那都是
我們的人,最奇怪的是,妖狐不見了。從此,再也沒看到妖狐出現,狐族全軍潰敗,舉旗
投降,一百多年不敢再侵犯人類。」林鳶茵聽得目瞪口呆:「不是說妖狐聰明無比嗎?怎
麼會察覺不到,輕易被反噬了?」她是對著智能大師問的,眼光卻看向了校長。
校長又顫抖了一下,頭低得更低了,還是不說話。林鳶茵正待追問,智能大師已經道
:「算了,人家不想講的事情,不要去逼迫他。只是,我想,既然你們現在和我們是在同
一條船上,絕磐出世,危及天下,我們的敵人早就不是單純的一個族了,還包括我們自己
的同類。這個情況比當年靖河血難還要嚴峻,為戰友者,當坦誠以對,而不應該還有私心
,遮遮掩掩,到頭來全部喪命,保守著這秘密又有什麼用呢?我已將五台秘密說出,至於
你,就看你的心意了。」校長靜默不語,林鳶茵也不說話,怔怔的看著前方,一時間陷入
了難忍的寂靜,半晌校長突然長嘆了一聲,抬起頭來道:「大師說的是,要是都死了,保
存著這個秘密要來干什麼呢?大師可知道為什麼前面的妖狐都只能跟法術界抗衡,就算有
優勢也只是微弱的優勢而已,而上一屆卻有如天神下凡,法術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上屆
妖狐是個聰穎的主,掌握了使用絕磐的方法,當然,狐族究竟是怎麼搶到絕磐的我也不清
楚,我只知道,他用了絕磐片刻就將你們殺了個片甲不留。看著原本狐族就要取得天下,
誰料到妖狐居然貪心太過,想收服冥界。」
「收服冥界??」這次林鳶茵和智能大師不約而同異口同聲,連臉上錯愕的表情也一
模一樣。校長點頭道:「是的,我們老長老苦勸,但是妖狐不聽,催動絕磐爆發,想一舉
滅了冥界。沒想到,他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絕磐乃冥界之寶,在冥界鍛造而成,是為
守護冥界而產生的,絕磐是靈性之物,探知妖狐心意之後,大怒爆發,瞬間將妖狐反噬,
同時重創狐族,狐族死傷也大半,不得不退居山林,不敢再染指天下。」
「收服冥界?」智能大師匪夷所思道:「連神界都不敢輕言收服冥界,看來貪念生嗔
,必然招致殺身之禍。妖狐此舉,觸怒上天,狐族命數才會一直低下。」校長道:「何嘗
不是呢?後來狐族還不死心絕磐,抱了回去藏了起來,老長老百般勸說丟了這個不祥之物
,但是絕磐的誘惑太大了,誰舍得呢?就這樣一直存留了下來,本來說好是等下一屆妖狐
出來之後給他用的,但是狐族一直就沒恢復元氣過來,還談什麼鍛造妖狐呢?」「對了,
」林鳶茵突然想起一件事,從自己的脖子上扯下一塊東西對校長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這是你藏在學校檔案室裡的東西罷?」校長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道:「天啊,原來這小銅
片在你這裡啊,害我以為丟了,給老長老差點打死了。」林鳶茵道:「快說,這銅片是干
什麼的?不是為了讓我們去破壞墮落的女媧陣法而設置的吧?」校長道:「當然不是,我
怎麼可能去指點你們破壞墮落的女媧呢?這全是狐族的陰謀,那些什麼湖裡的男生,什麼
電腦室的慘案都是他們做的,仿造成女媧做的樣子,最終引你們到碑林去,那碑林就是墮
落女媧的陣法……」林鳶茵聽得不得要領,打斷道:「你說這些廢話干什麼?你只說這銅
片是做什麼用的就是了。」
校長愁眉苦臉道:「我也想知道啊,這銅片是跟絕磐一起密封在盒子裡的,誰知道是
用來做什麼的?只是一起順帶偷了過來而已,也沒發現有什麼用,只是我想既然跟絕磐一
起封著,想必是很要緊的東西。後來我跟老長老說了,老長老很緊張,叫我找出那個銅片
來,但是找來找去都不見了,我就說掉了,老長老氣得差點沒把我給殺了。」智能大師道
:「看來這銅片上的字要依據一定的順序才能讀得通。」一群人正在研究銅片,禪月大師
突然大汗淋漓神色慌張的跑進來道:「不好了,師父,漁村的所有村民拿著工具把我們包
圍了!」
「不是吧?」林鳶茵驚慌的站起來,智能大師也站起來沉聲道:「別慌,該來的遲早
都要來。他們既然沒沖進來,我們何妨出去跟他們對對話。禪月,扶我出去!」禪月大師
忙過來攙扶著智能大師出去了。果然,外面早已站了黑壓壓一群人,都是漁民打扮,頭上
包著白色的頭巾,手裡拿著鋤頭、鐵棍、魚叉等簡陋的工具,臉上帶著一番戒備的神情,
為首的是一個鬢發如銀的老太婆,佝僂著腰,用勉強張開的小眼睛瞧著智能大師他們出來
,怪聲叫道:「哪個是靈媒介質?」林鳶茵嚇得直往智能大師後面躲。
智能大師微微一笑道:「阿彌佗佛,老衲這廂有禮了。守護者別來無恙?」老太婆一
眼瞧到智能大師懷裡的紫金缽,身子顫了一顫,表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凶狠了:「原來是五
台山住持駕到,人界至寶紫金缽臨場,怪不得大師不卑不亢,從容有余了。」智能大師哈
哈大笑道:「守護者這麼說就是錯看了五台了,難道我們是那靠著法寶就有底氣說話的人
?要真是這樣,人界也存續不了多久了。我們靠的是心中正氣,問心無愧,說話自然坦蕩
。」那老太婆一時語塞,隨即換了個話題道:「我們村不歡迎靈媒介質,叫那個女孩出來
。」
智能大師神色自若道:「休得無禮!當年四界之戰,神界派你們守護結界,也是為了
人界和冥界服務而已。現今紫金缽已到,當以禮相待,難不成守護者還想違逆職責,驅趕
紫金缽出人界不成?」一番話頂得那老太婆直翻白眼,說不出一句話來。禪月大師忙扯智
能大師的衣服:「師父,小心惹怒了他們。」智能大師道:「不會,這些人是最重信義的
人,身受自己宿命結界的束縛,終生為守護結界和兩界安寧而存,膽敢違逆職責必然觸怒
上天,全村滅絕。」果然,那老太婆的態度又恭謹了很多:「大師說的是,但是大師應該
也知道,我們是絕對不允許有人膽敢破壞結界的,照我看來,大師帶著這女孩過來分明就
是想跟我們對著干的。到時候,我可不管什麼紫金缽紫銀缽的,只要有人膽敢破壞這裡,
我們就拼著這命跟他頑抗到底了。」
智能大師道:「守護者此言差矣。當初派你們下來說是為了守護這結界之地,但是守
護結界之地的根本目的是什麼?是為了兩界安寧,為了戰火不無限度擴大,禍及黎民。當
今兩界已經不安,大戰一觸即發,你們還死守這裡,不問世事,豈不是跟當初宗旨背道而
馳?這樣神界饒得了你們嗎?就算神界饒得了,這兩界饒得了你們嗎?」老太婆道:「大
師不要危言聳聽。我沒發現什麼兩界不安的事實?」智能大師哂笑道:「當年靖河血難人
界不安,冥界亦不安,當時的守護者可不是象你這麼行事的,她及時伸出援手,打開結界
之地,使冥界之寶能感應冥界的氣息,最終平定大亂。現今絕磐再度現世,落入叵測之主
手中,到處愁雲怨霧,等這紫金缽被滅,難道這人界還有能偷生的不成?人界被毀,你們
還守著這塊沒用的地方干什麼?莫說我危言聳聽,我只舉一個最明白的例子說明。兩界若
安,則結界平穩,不生罅隙,但是狐族有一人利用絕磐所創空間遠程感應輸送墮落的女媧
過去,布成陣法。我想問一問守護者,若結界沒有罅隙,即便環境再相類似,難道遠程感
應還能靈驗嗎?只怕不止結界,你們村子本身也出現了一些征兆吧。」
老太婆臉色一變,卻沒有說什麼。後面的人群卻開始暴怒起來:「這老和尚在亂說什
麼?」「他在詛咒我們呢。」「把他打一頓,趕出去!」「管什麼紫金缽,照打!」一時
間人聲鼎沸,禪月大師緊張的護在智能大師身前,智能大師只是神色自若微微一笑。老太
婆猛地大喊一聲:「都給我閉嘴!別吵!你們先退下去。」「什麼?婆婆他們……」老太
婆吼道:「叫你們退下去都不聽話了是不是?!」人群不敢再發一言,乖乖的片刻就全散
了。禪月大師一行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老太婆喘著氣:「老身有所冒犯,恕罪
了。請大師到舍下一談。」智能大師長宣佛號,跟著走了。「哎……師父,等等我。」醒
悟過來的禪月大師一行趕緊追了上去。
老太婆的房子在漁村的最裡面,最不靠海的地方,旁邊是陡峭的石壁,一個比其他家
都要破爛的茅房,裡面卻沒有一般人家有的那種咸酸味,收拾得很干淨。一張簡陋的小木
床,一張沒有椅子的桌子,還有幾個小板凳,構成了這個家所有的家當。老太婆把凳子搬
出來給大家坐。智能大師道謝道:「謝謝守護者了。」老太婆道:「我叫諾家氏,大師別
再叫我守護者了,聽著別扭了。」智能大師道:「原來是諾施主。剛才我也有所冒犯,恕
罪了。」那叫諾家氏的老太婆微微一笑道:「其實看到紫金缽我就很相信你們是五台的人
了,但是事關重大,不得不試探一下。如果不是得到高僧,大師哪裡說得出那些話來呢?
說得沒有錯,絕磐現世,驚動天下,所有的門派都出動了,難道我們會不知曉?每次絕磐
一現世,就會掀起驚濤駭浪。只是,不知道大師有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狐族如果沒有找到
可用絕磐之人,是不會膽敢這麼大興兵馬四處討伐的。」智能大師心裡咯噔一聲,還沒來
得及作聲,諾家氏已經有意無意的看了躺在一邊的星晨一眼道:「但是這個人是誰呢?不
是他,不是你,不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算我肯為
你們打開結界之地,也未必能夠扭轉頹勢啊。」
智能大師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鍛造了新的妖狐?」校長馬上堅決的道:「不
可能,狐族元氣大傷,不要說鍛造妖狐,能找齊血祭的靈性之狐都不容易,若是能鍛造的
,狐族也不至於這麼倚重絕磐了。」諾家氏嘿嘿笑道:「大師是聰明人,怎麼想不通?不
是只有妖狐才能使用絕磐的,例如躺著的這個年輕人,就可以用啊。只要達到了符合使用
絕磐的力量,使用絕磐並不是難事,難的只是怎麼防止被絕磐反噬而已。靖河血難一役,
狐族難道不會吸取教訓的嗎?這一吸取教訓啊,恐怕什麼觸犯禁忌天地不容的事情都做得
出來。照我看,這天下還有得亂。」智能大師道:「既然如此,請諾施主大開方便之門,
打開結界之地,好讓目前這位能用絕磐的人蘇醒過來,我們才有一線生機。」諾家氏嘆氣
道:「我正是為此事才請你們進來坐的。這件事情,只有我一人知道,全村都不知道,因
為這是世代相傳的絕密信息,也是維系這個漁村的生死秘密!其實,我們早就不知道結界
封閉之地的確切所在地了!這個秘密早在上幾代就失傳了!」「什麼?!」所有人大驚起
身,滿臉錯愕之情。智能大師忙忙道:「但是靖河血難的時候你們不是……」諾家氏道:
「不是打開了結界封閉之地是不?不,那只是我們村向外界編造的謊言,其實我們只是舉
辦了古老的儀式把這件事通知冥界而已。」
智能大師這才知曉事態嚴重:「那你們豈不是……」諾家氏接口道:「沒錯,我們已
經不再是結界之地的守護者了。」林鳶茵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那這樣說,你們不是
已經違背了神界給你們的職責?」諾家氏的老臉上出現一絲苦笑:「是的,我們已經違背
了神界的諭令,我們已經違逆了自己的宿命。一旦被發現,全村的滅亡是遲早的事情。所
以我們才這麼小心翼翼,不讓靈媒介質進來,也盡量不跟外界接觸,只希望這個秘密保得
住一時是一時。絕磐現世,全村人都不得安寧,你們也看到了,邪靈入侵這個村莊,好多
小孩子都生病了,我們也沒辦法,不敢外出求醫,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唉,我愧
為這一村之首啊!我們現在……全都是苟且偷生的人了。」說到最後,諾家氏徑直擦起了
眼睛。
禪月大師只看著智能大師不說話,沉默了半晌,智能大師才開口道:「結界之地如此
重大的事情,你們村又沒有經過什麼大的災劫,怎麼會突然失傳了呢?即便知道地方的人
死了,也還有其他人知道啊。」諾家氏道:「大師不知道,雖然我們整個村子都是為了守
護這個結界之地而存在的,但是從自古神界給諭令給我們流傳下來的規矩,為了防止秘密
外洩,這結界之地的確切地點只掌握在一個人手中。這個人就是你們通稱的守護者。一般
是從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當中選出,具有通靈的能力,據說可以跟神界溝通,然後終身不
嫁,獨居一室,修煉法力,以求外界侵襲的時候可以抵抗。但是兩百年前,當時我們村出
了一個通靈能力特別強的少女叫燕子,成為新一代的守護者,她的法力也是遠遠超越了所
有前輩的。當時村子裡面都很高興,覺得出了這麼一個強人,保幾十年安寧沒有問題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怪事發生了,那個少女終日躲避在自己的屋中不願出來,偶爾出來面容
顯得特別憔悴蒼老,似乎一直被什麼煩心的事所困擾,村子裡的人覺得怪異,就跑去問她
,她也不答話。終於在她二十三歲那一年,她在自己的屋子裡割脈而死。死前留下遺書,
上面說:結界之地這個秘密到我這代就終止了,也別再流傳下去了。各自珍重吧!這事情
給村子裡面造成了很大的風波和人心動蕩,雖然後來及時選了一位守護者出來,可是不知
道確切地點的守護者還算什麼守護者呢,我們的宿命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被違背了。迄今
為止,我們這群逆天之人已經活了十幾代了,也夠本了。」說到最後,諾家氏長長的嘆了
一口氣。
智能大師道:「她沒說明理由?」諾家氏搖搖頭道:「什麼都沒說,就這樣莫明其妙
的死去了。」智能大師道:「不可能啊,如果有什麼突發事件,她又怕連累到你們的話,
可以暫時不說,但是不會連一點線索都留不下來的啊。她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諾家氏
道:「除了一個墓碑,什麼都沒留下。」智能大師道:「那我們明天去看看那墓碑,我總
覺得她肯定想告訴後人一些什麼。」諾家氏道:「好,那我明天領你們去,你們也都累了
,還是早點吃飯休息的好。」
沒有人注意到,星晨的眼皮微微閃了一閃,沒有人注意到,在村子的東方,泛起了一
陣微弱但廣闊的白光,更沒有人注意到,放置在桌子上的紫金缽微微震了一震,煥發出一
種詭異的紫金原色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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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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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ψ◣◥█◤◤ 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moon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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