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luesky0226 (孩子都要生了才知道是...)
看板marvel
標題[轉貼] 冤鬼路四部曲之四:魂祭(三)
時間Tue Mar 25 16:29:23 2008
「姐姐,你臨死前那個笑容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是能從第九間課室裡面出來的話,
請你托夢給我好嗎?」低低喃喃的聲語如同繚繞的煙氣緩慢地游走在這間灰暗的小房間裡
。「我能進來嗎?」門口突然伸出了一張怯生生的臉。「林鳶茵?」楊淙驚叫道:「你怎
麼臉色這麼蒼白?快點進來吧,外面下雨,小心淋到了。」同時悄悄地把那面小鏡子偷偷
藏到自己的枕頭下面。林鳶茵一臉憂鬱的走了進來:「對不起啊,本來你心情一直都不好
,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攪你……」話沒說完,楊淙已經微笑著道:「這是說哪的話呢?
我們是一起戰鬥的同伴,一起經歷著事關生死的劫難,還有什麼事不能坦誠的說出來呢?
怎麼了?是星晨欺負你了嗎?」
林鳶茵無力的搖搖頭,她坐下來,斷線的淚珠一滴滴的掉落在粗糙的地板上,一直在
外表假裝堅強的她,在身為同樣柔弱同胞的面前,終於展現了心底痛苦的一面。楊淙詫異
的看著林鳶茵,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林鳶茵自己說出一切,女性在選擇
逃避的時候從來不會選擇將問題拋下,她們會傳承給另外的人,讓他們來分享她的痛苦。
良久,林鳶茵才斷斷續續的講述了她和吳剛英之間的事情。從兩小無猜,從每個星期吵著
父母上落伽山探望吳剛英,從大點兩人一起抓蛐蛐玩,林鳶茵被蛐蛐咬了手哇哇大哭,吳
剛英急得團團轉不知道怎麼哄才好,從經常秉燭夜談吳剛英傳授那些精深的佛經和慈悲為
懷的理念給她,從兩人一起下山為民降妖捉鬼,拯救無數被侵害腐蝕的生靈死靈,一直講
到現在雙眼被憤怒蒙蔽,理智被情感驅使的吳剛英,講到他沒有分辨是非舉劍指向無辜的
舉動,講著講著,林鳶茵的淚一直在落,慢慢地,慢慢地,楊淙的臉上也滑落了兩滴豐潤
的淚珠。
林鳶茵漫長的講述終於完了,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感覺心裡輕鬆了很多呢,楊
淙,這些事情我只告訴過給你聽。如果你是我,應該怎麼做?」楊淙用手帕拭去臉上的淚
珠,溫和地道:「我會怎麼做?你問的是如果我遇到吳剛英舉劍指向星晨的時候會怎麼做
,還是吳剛英不聽你勸說掉頭而去該怎麼做?」林鳶茵愣愣地道:「有區別嗎?」楊淙道
:「當然有。這表明了你對吳剛英的感情到底到了怎麼一個地步。首先,你必須作出選擇
,你對這其中的兩個環節,到底哪一個感到後悔了?」林鳶茵認真想了想,道:「第二個
。我不懂他怎麼不明情理。至於第一個,」她嘆了一口氣道:「我想是人都會下意識這麼
做的吧?整件事本來就是吳剛英的不對,他還要加害無辜。」「不,」楊淙的聲音顯得是
那麼地清脆而堅決:「如果我是深愛著吳剛英的話,在他劍指星晨的那個瞬間,我下意識
的舉動是撲過去抱住他,告訴他如果他做了錯事,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對對我們倆的感情
,對我造成怎麼樣的傷害。但是,相反的,你卻選擇了大多數人不會選擇的一條路。」
林鳶茵睜大了雙眼道:「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根本不喜歡吳剛英?不是的……」她急
切的想要辯解,卻被楊淙打斷了話頭:「鳶茵,你知道什麼叫愛嗎?」林鳶茵道:「我對
吳剛英那種就是。」楊淙忍不住笑了起來:「真孩子氣呢,我是問具體的感覺。」林鳶茵
只好想了一下,努力的總結道:「應該是……很想他,很想見到他,想跟他一起。」楊淙
悠悠地問道:「你想不想你的父母?想不想見到他們?想不想跟他們在一起?」林鳶茵啞
然無語:「這個……這個不算。」楊淙道:「人世間的情感分為很多種,它們交織在一起
,讓人很難分辨。它們每個都令人牽掛,都令人難忘。但是最最刻骨銘心,最最好分辨的
,我認為就是愛情了。因為它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之處,跟親情,友情,跟你說的佛祖的憐
憫世人的慈悲之情都有本質的區別。」林鳶茵搖搖頭道:「我不懂。」
楊淙道:「這樣來說吧,吳剛英現在因為誤會不理你了,你心裡難受不?」林鳶茵點
點頭。楊淙道:「如果把吳剛英換成我,難受不?」林鳶茵茫然的看著她,楊淙點點頭示
意她回答,林鳶茵又點了點頭。楊淙道:「你心裡難受,但是不會像現在難受是嗎?」林
鳶茵繼續點頭。楊淙道:「有了參照物,你就可以知道,在你的心裡,吳剛英是重於我的
。但是要知道吳剛英在你的心裡是不是最重最愛的那個,你就還必須去找其他參照物,去
跟他比較,你確定沒有了,那種感覺一直不變地延續下來,那才有可能是愛。」林鳶茵搶
著道:「不用找了,沒有比讓他離開我更難受的了。」
「是嗎?」楊淙幽幽的道:「那麼星晨呢?」「星晨?」林鳶茵立時氣結:「楊淙你
也懷疑我跟他?」楊淙正色道:「我不是懷疑,我只是幫你找參照物,星晨也是你認識的
人,為什麼不能做參照物?」林鳶茵洩氣道:「他?就免了吧,我見到他就沒好氣。這個
自負自傲自大自以為是的臭男生!」楊淙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用我剛才的方
法換位試一下,如果是他因為誤會而離開你,你會難受不?」林鳶茵撇撇嘴道:「不用想
了,絕對不會,而且高興得很呢。楊淙,我說你要找參照物,也得找點有競爭實力的來啊
,他根本就沒戲。」楊淙目光閃爍不定的盯著她,認真的道:「那麼,請你告訴我,為什
麼吳剛英劍指星晨的剎那,你跑過去質問的對象是吳剛英,安慰的對象卻是星晨?」林鳶
茵叫道:「因為他是無辜的啊,他什麼都沒做錯。」楊淙道:「愛情是一架奇妙的天平,
總會發生違反常規的傾斜,那麼地不合理但卻存在著。你給我的解釋只是發生在常理的情
況下,發生在那兩人跟你關係都一樣的情況下。如果吳剛英劍指的是我,你會怎麼做?」
林鳶茵呆呆的看著楊淙,那個安靜如同外表的女生,說出來的話怎麼跟天書一樣深奧,她
的腦子都徹底混亂了:「我……我想不出來。」
「算了,」楊淙笑笑道:「要你去設想這些太過細膩的情感,也是難為你了。鳶茵,
我作為朋友,能告訴你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這件事不能怪吳剛英。換了任何人,都會這
樣做。不是他無來由的發火,實在是你心中的搖擺不定傷害了他。」「我傷害了他???
」林鳶茵的兩只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圓:「楊淙,你沒說錯吧?」楊淙輕輕的道:「你捫
心自問一句,是不是真的星晨離開了你,你會一點都不難受?會不會?」林鳶茵心裡咯噔
一下,彷佛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一般,濃綢的液體流滿了自己的四肢五骸,象芬芳的毒汁,
刺激的全身的每個毛孔都冰涼涼的。這次,她沒有再像上次那樣很快的回答出一個「是」
字,她只是怔怔的看著楊淙寧靜的臉龐:「你說我心裡一直在選擇是喜歡星晨還是吳剛英
?」楊淙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真正的選擇是什麼,只有你心裡知道。總有機會的罷
,讓你可以好好參照一下,究竟誰才是心裡最重的那一個。」
林鳶茵呆呆的起身,煩躁的繞床走了一圈,她覺得楊淙講的有些地方很荒謬,但是又
無法辯駁,既然自己確認喜歡的是吳剛英的,為什麼當時會撲向星晨,會安慰他,會關切
的問他有沒有事呢?難道說我一直都錯了?我心裡最重的那個人不是吳哥哥?可是,怎麼
可能,我會喜歡星晨嗎?我明明那麼討厭星晨,那麼看不慣他,那麼……一陣敲門聲打斷
了她的思路。「楊淙,林鳶茵!」一個男聲在門的外面高聲叫道。
楊淙掩嘴笑道:「說曹操,曹操就來了。」高聲答道:「進來吧。」星晨修長的身影
出現在光影聚集的地方:「就知道你們聚會了。」兩只眼睛一掃,林鳶茵一臉憂郁的站在
角落裡,以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他。星晨驚疑道:「她怎麼了?你們說什麼了?」楊淙笑
道:「不過說了些我們女兒間的私房話。怎麼?事情有進展了嗎?」星晨道:「可以說有
了,但是也可以說斷了。」接著,他開始講述在殯儀館發生的事給楊淙聽。林鳶茵靜靜地
看著凝神講述的星晨的側臉,那麼地熟悉沒有異樣,那麼地完美沒有殘缺,我會喜歡他嗎
?我會喜歡他勝過在一起二十年的吳哥哥嗎?到底什麼是愛情呢?這些問題在她的心裡激
烈的爭吵著,翻滾著,打斗著。
星晨講述完,眼睛不經意的往旁邊一掃,正好對上了林鳶茵百般淒然卻帶著掙扎矛盾
的目光。星晨一怔,對林鳶茵道:「你沒事吧?剛才看你又跳著腳罵,又怒髮衝冠凶巴巴
的樣子,精力旺盛得很哪,怎麼現在變成這副自詡深沉的樣子了?」楊淙責怪道:「星晨
,人家是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說她?」星晨道:「我說的是事實,她是母老虎,哪是什
麼女孩子?」林鳶茵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發怒,沒有象往常一樣還口,這下子星晨可真
的驚異了:「她受到了什麼刺激了?」楊淙只是抿著嘴笑。
「星晨,你喜歡過人嗎?」半天不發一語的林鳶茵突然迸出了這樣一句。星晨簡直懷
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林鳶茵忽然又嘆了口氣:
「算了,問你也是白問。還是談正經事好了,說吧,你找我幹什麼?」星晨一聽說回到正
軌上,馬上精神了,他簡短的道:「銅片之謎破了。」只這一句,石破天驚,楊淙失色道
:「破了??這麼快?」林鳶茵還是面色淒楚無精打采,機械的重復道:「好啊,破了好
啊。」星晨慍怒的看了她一眼:「為了一個男人失魂落魄如此,你還真是脆弱。」楊淙掩
嘴笑道:「只是那個男人是誰恐怕你還不知道呢。」星晨霍然回頭:「你說什麼?」楊淙
忙道:「沒說什麼,你接著說,銅片之謎是什麼?」
星晨掏出描繪出來的銅片文字圖出來給大家看,道:「你們看,銅片上最外圍一圈的
字有兩個是驚人跟兩次殺人事件發生的地方一模一樣,一個是左下腳的『湖』字,還有一
個右下腳的『亭』字,我查過了,電腦室沒起的時候那裡的確是一個小亭子。據此,我就
開始研究外圍其他的字,看有沒有能跟學校建築聯系在一起的,果然,後來查找了一遍,
在銅片的左上角有個『門』字,而我們學校著名的藝林牌坊以前的名字就叫做『藝術之門
』!埋藏屍骨的第三個地方終於水落石出了!」林鳶茵突然道:「不對啊,我們第一次發
現殘肢的時候在那所放銅片的小房子裡,不是在電腦室下面啊。」星晨淡淡道:「沒錯,
一點都不矛盾,你知道那所小房子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嗎?」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叫什
麼?」星晨道:「叫『念亭』。而且經過調查校史發現,現在的湖也是已經擴大了的,埋
藏屍骨的地方當年也還不是湖,是在湖的附近。這也就說明,第三處埋藏殘肢的真正地方
並不是在門的下面,而是在門的附近。這對於我們確定當年凶案的發生現場很有幫助,因
為這個『門』是這三處關鍵建築中唯一一個還保持原貌的。」
楊淙道:「你們如果找到全部骸骨又能怎麼樣?雖然我們懷疑這樁凶案跟第九間課室
有關系,可是人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而且屍骨分散到各處,你們還指望能發現點什麼
東西呢?」林鳶茵緩緩道:「有的,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嗎?法術界有一種極其惡毒的鎮
壓鬼魂的法術——分屍三星術。據說是對付殺人意念特別強烈的厲鬼的,使用者一旦使用
,要損失十年陽壽,並且有可能遭受天打雷劈而死的厄運。」楊淙倒吸了一口氣道:「有
這麼危險,還有誰敢用?」林鳶茵道:「所以用此法術的人,一般都是事關自身,不得不
用。」星晨道:「事關自身?你是說,鎮壓這個女生的人就是她的親人?」林鳶茵道:「
謠傳她死之後,校方某位領導不是不願意外界知道這件事而偷偷葬了的嗎?如果那個領導
不是跟凶案有關系的話,他為什麼不出來為他的女兒申冤?為什麼不讓真想大白於天下?
只要能找出幕後的那個領導,說不定就能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就算跟第九間課室真的沒
聯系,也可以趁機要挾他,逼他說出秘密。」
楊淙這才明白兩人如此熱衷於這件事的原因:「這……這不太好吧?有點乘人之危落
井下石的感覺。」林鳶茵義憤填膺道:「這種殺女兒的禽獸,你跟他講什麼光明正大呢?
對不,星晨?」星晨還沒來得及答話,林鳶茵已經自顧自接著道:「星晨的性格向來是不
擇手段達到目的,說不定他還覺得我太仁慈了呢。既然銅片之謎已破,我們還等什麼,直
接去解救那個被鎮壓了那麼多年的女生好了。」星晨道:「且慢!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了,
現在他們肯定在暗中盯著我們,我們就這樣去,很容易遭暗算。」林鳶茵道:「那你想怎
麼樣?等?一直等下去我們的實力也不會有太大提高。除非有人來幫忙……」說到最後一
句,林鳶茵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想到吳剛英,心裡一陣難受,忍不住低下頭去,偷偷
忍住快要沁出來的淚水。
楊淙憫然的看了林鳶茵一眼,星晨卻絲毫不覺,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他們現在
正是最緊張的時候,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我們不妨再等等,等他們松懈下來,等他們摸
不著頭腦再見機行事。你們等著吧,這麼幾天,肯定會不斷有東西找我們的麻煩的。而且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神色甚是凝重:「就算我們能找到第九間課室的真正所在,
我們也束手無策。最關鍵的蠟燭之謎沒有解開,知道了也是白知道。別忘了,洪京和你姐
姐也曾經走到了這一步,就差最後一個環節而喪生於此。」說到姐姐,楊淙神色立即轉為
淒涼:「星晨說的沒錯,我們不要再重蹈他們的覆轍了。事情到此暫時告一段落吧。」
星晨道:「楊淙,你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我們還是走吧,讓你好好休息。林鳶茵,
走!」林鳶茵微怒的看了一眼這個唯獨對自己從來不會溫柔的男生:「那好吧,楊淙你好
好睡一覺,我們先回去准備了。」二人正准備出門,林鳶茵突然回過頭來道:「那個,楊
淙,我想問你,你跟我說的那些……呃……我是說,你怎麼會懂這麼多?」楊淙輕輕的笑
了:「曾經我也不懂,但是……現在……」說到這裡,她神色頗有些淒楚,低下頭去玩弄
被角,依稀可以看見眼角晶瑩的淚花:「現在……我已經懂了。鳶茵,不要被世俗的觀念
所束縛,不要讓那些形形色色的言語所影響,相信自己的內心,那個選擇一旦定下,就永
不更改,永不……你能做的,就是找出它,相信它,遵循它。」星晨聽得一臉惘然:「你
們在練什麼氣功啊?」林鳶茵白了他一眼道:「關你什麼事,練死我也不用你收屍!」楊
淙抬起頭來,眼角上還留著閃閃發亮的淚花,但是她已經開始微笑了:「是練功,練全天
下最厲害最厲害的一門功夫。」星晨聽得兩眼發亮:「是什麼?我能練麼?」「出去啦,
人家要休息!」沒好氣的林鳶茵扯著星晨艱難的出了房門。
「主上……我……我們已經打探……清……清楚林……林……」星晨不耐煩的打斷道
:「打探清楚了就快點回報,你這樣說一個字就顫三下是什麼意思?是想浪費我的時間嗎
?」「屬下……怕……盛威之下……難以稟明,所以寫於……紙上……請主上過目。」星
晨一把把那張輕飄飄的紙搶了過來:「寫下來還不快點呈上來,我才懶得聽你這結巴的講
述。」一邊說,一邊看時,卻傻了眼,只見紙上沒有寫字,而是拙劣的畫了一些扭扭曲曲
的符號。星晨看了半天,看不明白,問道:「這是什麼?」「屬下……不會……寫字,畫
了一些圖……圖畫,還請……主上……」星晨哭笑不得,把紙揉成團狠狠的擲了過去:「
不會寫字去找會寫的寫了來給我看!都給我滾!」突然想起來什麼,趕緊叫道:「回來!
五台山有動靜了沒?」「沒……沒……」星晨驚疑的尋思道:「還沒動靜?怎麼回事?究
竟他們葫蘆裡裝的什麼藥?」忽然,他的臉上閃出一絲冷笑:「不肯動是吧?那我就讓你
動!」說著,右手已然隨風而動,朝空中緩緩推出一掌。
五台山上。
大鐘,小鐘,磬,木魚,碗,所有敲起來能發出清脆聲響的東西都響聲大作,匯成一
首絕對能把人耳朵震聾的噪音之曲。「怎麼回事?開音樂會啊?」一個披著袈裟的中年和
尚怒氣沖沖的沖了出來,對著滿院子嚇呆了的小和尚說:「這是佛門聖地,不是菜市場。
說!誰讓你們這樣到處亂敲,敗壞佛門清淨的?」為首一個小和尚嚇得快哭了:「禪月師
伯,我……我們誰也沒動。剛才大家好好的,都在干自己的活,突然所有的東西都猛烈的
震動起來,那些鐘啊,木魚啊,都在拼命的左右搖晃,然後響聲大作。大家都以為是地震
了,怕得不得了,這不,你看我們都亂跑呢,哪有心情敲那東西?」「自己搖晃?」禪月
大師吃了一驚:「難道是他?」後院急匆匆跑來一個小和尚,雙手合十對禪月大師道:「
方丈有請。」
禪月大師忙忙的跟著小和尚來到方丈室,整肅衣冠,進去之後掩上門,深深的拜了下
去:「弟子禪月見過師父。」上面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起來吧,禪月,不關那些小和
尚的事,別錯怪了好人,要遭罪孽的。」禪月大師忙道:「是。」起來看時,見師父幾天
不見似乎又蒼老了很多,心下淒然,因智能大師一直沒有說話,也不敢插嘴,只得垂手站
在一邊。禪月大師的師父正是目今佛界第一泰斗智能大師,其時約八十多歲年紀,身著金
絲蓮格火袈裟,手持地藏超升持誦佛珠鏈,白白的長胡子剛好超過脖子,臉色蒼白,沒有
一點血色,但是眉目之間卻甚是精神:「你對這件事怎麼看?」禪月大師道:「弟子覺得
,那個人分明是在向五台山挑釁。既然各大派都出動了,我們也不能任人欺辱,總要給他
點顏色瞧瞧。」智能大師嘆了口氣,道:「你覺得各大派都出動了是為了什麼呢?」禪月
大師道:「當然是為了殲滅妖狐。」
智能大師搖搖頭,他站起來,把佛珠小心的放在案台上,轉過頭來對禪月大師道:「
徒兒,你山下得少,不知這人心險惡,是世間最難讀懂的一本書。我佛為什麼要立誓拯救
世人,世人為什麼又會沉淪苦海,不是妖魔精怪,也不是洪災火害,都是人心作的怪。人
心要沉淪,苦海方成,人心要作亂,妖魔始出,這大羅世界,這萬千世相,都是鏡鑑中的
人心。」禪月大師惘然道:「弟子駑鈍,聽不懂。」智能大師道:「各大派出動,絕不是
為了殲滅妖狐那麼簡單。法術界之中門派之爭由來已久,人心浮動而不服,也是當有此劫
亂。但是,我們五台山可要看清了。有時候,未必隨流而下,就是對的,未必被唾棄的,
就是錯的。是非自在人心,自在我心,自知黑白,何苦還趁這熱鬧?傳我令下去,門下所
有弟子不准下山,讓他們鬧去罷,鬧去罷,各人的報應還要各人來受。」
禪月大師一句也沒聽懂,除了勒令他們不准下山之外,他這幾天是忍了一肚子氣,師
父只知道打坐,根本不知道外面流言亂飛,有說五台山膽小甘願做縮頭烏龜的,有說五台
山法力不濟不敢出頭的,只指望著師父今天打坐完了能派他下去長長威風,誰知道師父對
那個人仍然視而不見。智能大師突然想起來道:「對了,健飛他們練的怎樣了?」禪月大
師道:「弟子天天都有催,他們也很勤快。師弟天資聰穎,如無意外,佛家第一弟子應在
囊中。」智能大師不滿道:「你也不能閒著,多作點准備,我不准這次出現什麼意外。五
台山盡全派之力,也要助健飛奪得佛家第一弟子稱號!」
禪月大師臉色看起來十分憂鬱,對於這次師父一力承辦的佛家道家第一弟子的比賽外
界早存非議,甚至有人說,智能大師早有心將全副衣缽傳給師弟何健飛,又怕何健飛的名
望不高,自己死後五台山頓失佛教牛耳之位,故此作出這等卑鄙下流的行為。何健飛入門
時才兩歲,自幼接受了超乎嚴格的訓練,這次比賽不出意外絕對是他稱雄,而且可以大大
提高他的知名度等等。這些謠言粗鄙污下,自然不可信,但是這次實在不象平素淡泊名利
不問世事的師父的行為。須知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焉知五台山百世名聲不會因此而毀,
早就想勸誡師父,此刻見師父又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來,把心一橫,跪下大聲道:「恕
弟子不敢奉命!五台山歷來光明正大,若師父執意如此,弟子情願死在師父手下!」智能
大師並未動怒,良久低低嘆了一聲:「唉,天生異象,觀音伶仃。這是各人的緣分,師父
可以告訴你,這樣做決不是為了五台山的名利,你若違背我的意旨,佛道大劫將無法避免
!」禪月大師驚惶地看向智能大師,見平素靜若平湖的師父臉上竟交雜著太多復雜的表情
。很多年後,禪月大師才明白了師父當年這樣自毀名譽的真正用意。
當晚,林鳶茵回去之後感覺很困倦,早早就上床睡了。雖然腦子開始徹底放松,但是
林鳶茵總感覺意識並沒有完全失去,總有一絲模糊的靈智留在腦海,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半晌,一陣幽幽的風吹過,彷佛有什麼人進來的聲音。是出去唱歌的舍友們都回來了嗎?
林鳶茵清楚地感覺到那人慢慢靠近她床前,她想開口詢問,嘴唇卻象注入了鉛一樣沉重的
根本不能動彈分毫。怎麼回事?難道是鬼壓床??聯想到星晨說過的這幾天必定會有東西
來加害他們,林鳶茵一陣緊張,正待施法破解,自己臉上卻多了幾絲柔軟漂浮的觸摸,刺
的人毛孔癢癢的。似乎是那人正低下頭去端詳林鳶茵的臉,頭發剛好掉落在臉上。
林鳶茵這下子不敢動了。忽然間,卻聽見耳朵邊傳來一陣清晰卻又縹緲輕幽的話語:
「第九間課室……」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伴隨著柔和的呼吸聲,在林鳶茵耳邊不斷
地回響。林鳶茵心下大驚,拼命掙扎想抬眼看眼前到底是誰,可是根本無濟於事,全身軟
綿綿的,連抬一根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正僵持間,那女子繼續在她耳邊徐徐的道:「第
九間課室……」林鳶茵的害怕早就跑到九霄雲外了,她現在只有著急,那女子老是重復這
幾個字,就是不肯說下面的話是什麼。
正想著,眼前突然一亮起來,周圍白壁白燈照得如同白晝,「這裡是……」林鳶茵嚇
了一跳,顯然這不是自己雜亂無章的宿舍。「第九間課室……」背後傳來縹緲的呼吸聲,
那個女子就正正的站在她的身後!林鳶茵毛骨悚然,她硬著頭皮緩緩回過頭去,然而出乎
她意料之外,並沒有什麼恐怖畫面,只有一個面目清秀卻瘦削憔悴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
那名女子穿著本校的校服,很明顯是這裡的學生,面容姣好,但眉目之間卻似乎隱藏著很
深的痛苦和憂郁。她兩只手握著放在腰間,嫻靜地站著,眼睛沒有看林鳶茵,只是望著地
上。
「你……是你把我叫來這個地方的嗎?」林鳶茵克制住內心的恐懼,結結巴巴的問道
。那名女子紋絲不動,良久,才輕啟嘴唇道:「第九間課室……」林鳶茵一急,緊接著問
道:「到底第九間課室怎麼了?你知道它在哪裡嗎?」那女子突然抬起頭來,那雙眼睛裡
面包含著的嚴肅、凝重、憂慮頓時將林鳶茵震住了。只聽她一字一句的道:「第——九—
—間——課——室——不——能——被——打——開——」「啊?!」這下子林鳶茵的嘴
巴張成了標准的圓形:「為什麼?」「因——為——那——個——東——西——就——在
——裡——面——就——在——裡——面——」「什麼?什麼東西?!」林鳶茵的震驚絕
不亞於發現那根頭髮其實是人類的頭髮。
那名女子卻對林鳶茵的疑問視若無睹,只是仍然直直的盯著她的臉龐認真的道:「一
——旦——打——開,人——世——將——會——滅——絕——切——記——」說完,那
女子飄飄搖搖轉身准備離去。「等一下,你到底是誰?那個東西又是什麼?」林鳶茵也不
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跑上去張開雙臂攔住了她的去路。那女子沒有答話,她看看地上,
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舉動,伸出手去撫摸自己的右邊的大腿。看到這個似曾相識的動作,
林鳶茵的臉上浮起了一層恐怖的表情,瞬間已踉蹌倒退了兩三步:「你是……你是……」
那女子手上猛地一用力,一條血淋淋的大腿被完全卸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林鳶茵尖叫著猛地直起身來,卻發現宿舍裡面依舊空無一人
,額頭上已滿是汗珠。「是夢?」驚疑不定的林鳶茵四處張望時,卻意外發現宿舍地上有
一點暗紅色的血跡,顯得異常顯眼。林鳶茵伸出手指蘸了一點細細揉搓了一下:「凝固的
干血?那是死人才會有的啊!這麼說,她真的來過?她來給我示警?天啊——」林鳶茵臉
色變得蒼白。那名女生的死亡果然是跟第九間課室有關!是為了感謝自己找齊她的軀體所
以才來報恩的嗎?「一旦打開,人世將會滅絕!」這具聳人聽聞的話林鳶茵還死死的記得
。「那東西就在裡面,一旦開啟,就將滅絕人世……」恍然間林鳶茵已經大悟,她一直疑
惑第九間課室如何會有這麼厲害的能力,如果那個女生說的是真的,那麼第九間課室的真
正內幕就是它封存了一個可怕的東西,這也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麼第九間課室會人間蒸發,
從來沒有人見過,更可以解釋為什麼學校對此諱莫若深,甚至不惜確立校規禁止傳說流傳
。可是那個可怕的東西是什麼呢?是從地底下召出來的魔物嗎?對了,要找星晨,要讓星
晨知道這件事,我們現在就算猜破蠟燭的含義,也不能輕舉妄動了。
林鳶茵並沒有找到星晨,因為星晨已經孤身來到一個偏僻的草坪等待他的屬下。不過
,他等來的卻是另外一個人。「校長?」星晨眉毛挑動:「真想不到會在這裡碰見你。」
校長矮小的身材站在那裡,身影卻被月光拉得很長,詭異的長。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在
這裡見到你,不比見到我更加意外嗎?向來喜歡獨自呆在教室的你,怎麼今晚有雅興出來
?」星晨道:「這個校園污濁不堪,就這裡還乾淨點,可惜現在也不乾淨了。」校長對星
晨的挑釁絲毫不以為意:「恐怕你是來等人的吧?不過很抱歉,可能他們永遠不會來了。
」星晨眉頭一皺:「你殺了他們?」校長格格的笑了起來:「主上,我最至高無上的主上
,向來不愛惜下人的你怎麼會對這幾個廢物心疼了?」「我心疼的是他要給我的林鳶茵的
來歷書。」星晨暗暗的道,對於這點,他的確是很心疼,又要重新派人去打探了。
校長繼續道:「我們曾經是一家,所以請允許我叫你一聲主上……」星晨毫不客氣的
打斷道:「我們從來沒有過你這樣的敗類,主上一詞你還是別叫了。」校長沒有動怒,仍
然笑嘻嘻道:「叫什麼沒有所謂,我只是為你好,希望你別再去探詢第九間課室的秘密了
。」說到這裡,校長的兩眼突然精光大盛,面部浮起一絲詭異的光芒:「那個東西對你們
絕對不是福氣,它一旦出世,滅絕的不僅僅是人世。我見過的,我見過的,靖河血難……
」星晨怒極反笑:「你認為我會聽信你的說話嗎?我不殺你,不代表我不敢,只是沒有這
個必要。我要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主上,什麼叫真正的支配。千萬年前的那場決戰本
來就不公平,我要還這天地間一個公道!同時,我也警告你,最好不要出手阻止,否則我
一定會忘了不殺你的想法。」校長呵呵地笑著,轉身徑直走去,他嘴裡喃喃的道:「我阻
止?我為什麼阻止?我什麼都失去了,因為那個東西,什麼都失去了。那個東西……那個
東西……是災難,是災難!」
與此同時,吳剛英倚著寶劍靜靜地坐在無人的樓梯角落,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月亮。「
吳大哥。」陳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背後,吳剛英無精打采招呼道:「你來了?」陳嫻
坐下柔聲安慰道:「你這次不成功沒有關系,下次……」吳剛英打斷道:「不,我並不是
為了這件事不開心。」說著他突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感覺那個時候的我像是變了一
個人一樣,瘋狂的,毫無理智的,不辨方向的向前沖去,以前曾聽師父說過,仇恨可以蒙
蔽人的心志,驅使人變成妖魔,總覺得那是一個荒謬的笑話,可是,現在,報應來了。」
陳嫻心裡暗暗吃了一驚:「吳大哥,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不對?」吳剛英道:「我不知道
,我現在心亂如麻,林鳶茵說的對,罵得更對,我作出這樣的舉止,實在不配作一名佛門
弟子。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是我自己的修為還不夠吧?」吳剛英臉上出現一絲淒
然的苦笑。
陳嫻小心翼翼地問道:「林鳶茵那樣說你,那樣護著星晨,你還不恨她,不對她死心
嗎?」吳剛英搖搖頭:「真的喜歡一個人,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輕易對她產生仇恨的。
因愛生恨固然是魔化人心的罪魁禍首,可是這情字卻也是化解仇恨的最鋒利的劍。我覺得
,我要好好想想了,好好想想了。」陳嫻怔怔的看著他的臉龐,不由得呆了,曾幾何時,
她因為傾服於吳剛英的英氣勃發,他強大的運用法術的力量,他的宅心仁厚,他的一切一
切,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很有虛榮感,所以產生了追求他的願望。可是,她萬萬沒有料
到,吳剛英對林鳶茵用情如此專深,她的離間計成功之日,卻也是吳剛英黯然神傷之時。
想到這裡,陳嫻心裡不知怎地產生了一股熱辣的疼痛,喉嚨裡有東西哽咽著,壓迫著
自己的氣管,使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她轉過頭去,任憑兩行清淚從眼角乖順的流下。直
到這個時候,陳嫻才驀然發現,她最喜歡的,吳剛英最吸引她的,都不是那些表面的繁華
,而是他對情的執著。正是因為潛意識裡知道,所以才覺得有安全感。也正因為潛意識裡
知道,所以自己才會無緣無故的經常的悲傷,因為這樣的命運注定了自己只能永遠做一個
徘徊在門外的第三者。
「其實……要林鳶茵回心轉意,並不是沒有辦法。」陳嫻擦去淚水,淡淡的接道。「
真的?」吳剛英乍聞此語,大喜過望,竟緊緊抓住陳嫻的雙手道,激動到結結巴巴道:「
是……是什麼?」陳嫻的心猶如被萬根尖刺在猛烈的穿梭,她強忍住疼痛的眩暈道:「林
鳶茵之所以會覺得你錯,是因為她還不知道星晨是妖狐的事實。她是個理性的女孩,講究
證據,絕不會聽信我們憑口說的話。」吳剛英道:「星晨的功力的確不比尋常,就算能打
贏他,起碼也要大戰三天才成。這份證據到哪裡找才好?」陳嫻緩緩道:「就算你打敗他
,他也不會承認的。現在的林鳶茵對你完全的不信任,可是如果她看見這個東西,她一定
會相信我們說的是事實的。」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面亮光閃閃的鏡子出來,吳剛英臉色立變道:「照妖鏡?」陳
嫻用手慢慢地摩挲著鏡框道:「這是峨眉山的鎮山之寶,無論對方擁有多麼可怕的力量,
也無論它變身為何物,在這面鏡子裡,都只會還原最本質的東西。你拿去罷,林鳶茵想必
聽過這個法器的名頭,只要鏡子裡面出現狐狸的身影,她無論如何都會相信的,到時她就
可以回到你身邊來了。」吳剛英歡喜道:「這……實在太好了,嫻妹,我要怎麼謝你?」
這是吳剛英第一次這樣親熱的叫陳嫻,眼見這個夢寐以求的稱呼竟在這個時候成為現實,
陳嫻勉強笑道:「不用,你幸福就好了。」吳剛英接過鏡子喜滋滋地趕緊跑了,他絲毫沒
有注意到,從鏡框的邊沿滑下的兩滴晶瑩的痕跡……
「星晨,你跑哪裡去了?怎麼我想找人的時候,全部人都會神秘失蹤的?」在星晨回
宿舍的半途,找星晨找得發瘋的林鳶茵終於成功的截住了他。面對林鳶茵氣勢洶洶地質問
,星晨顯得很是無奈:「宿舍停水了,我要上廁所,只好出來找。」「停水……」林鳶茵
登時語塞。星晨問道:「你找我幹什麼?」林鳶茵這才想起找他的目的,忙拉住他道:「
我做了一個夢……」正說著,星晨突然怒喝一聲:「誰?給我出來!」被嚇了個魂不附體
的林鳶茵道:「你唬人啊,這麼晚,周圍哪裡……」話沒說完,一道黑影從她的眼前掠過
,肥大的尾巴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林鳶茵活生生的把後面幾個字卡死在嘴巴裡,
星晨冷眼看著她,見她半天也沒找出話說,手裡扣著一把銀針,正准備朝黑影消失的地方
灑去。
「且慢!」林鳶茵攔住星晨道:「不要傷害它。跟著它走。」「你說什麼?」星晨簡
直懷疑耳朵發言了:「去當它食物嗎?」林鳶茵突然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星晨莫
名其妙道:「校園啊。」「校園什麼地方?」星晨突然全身輕輕一震,他偏轉頭往右邊看
去,遠處,一座巨大的牌坊靜靜地佇立在潔白的月光下,顯得如此地靜謐和安詳。是藝術
之門的附近!!瞬間,星晨明白了林鳶茵的含義:「那個怪物,是那名被分屍的女生?」
「我不知道。」林鳶茵簡短的回答道,同時,向黑影去的地方跑了過去。星晨忙追了過去
。黑影見兩人追近,尾巴一擺,繼續朝叢林裡鑽去。
兩人緊追不捨,追了一段時間,黑影卻忽然失去了影蹤。星晨疑惑道:「它不會故意
耍我們的吧?」林鳶茵道:「應該不會。」她蹲下去,伸出手壓在地面,感應了一會兒,
抬頭失望道:「沒有。」突然她象是想起了什麼道:「對了,我曾聽人說過,這三星鎮魂
術是有一個東西插在埋葬頭顱的地方來牽引其他分屍地的。莫非它要我們拔掉那個東西?
」星晨環顧四周道:「都是草,哪裡有什麼鎮壓的東西?」林鳶茵道:「三星鎮魂術是利
用三角形的穩固度來鎮壓厲鬼的,所謂相生相克,人類為了能夠駕馭這種陣法,就用了一
個倒三角來克制它,順便也利用倒立的另外兩個角來牽引其他兩個藏屍之地。」星晨道:
「你是說要在這周圍找倒三角形的東西?」林鳶茵已經開始在草叢裡亂扒了:「沒錯。」
星晨嘆口氣道:「起來吧,這麼短的草哪裡蓋得住東西?倒三角形的東西的確是有,不過
很難破就是了。」
林鳶茵遽然抬頭道:「哪裡??」星晨朝遠處一指,林鳶茵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遠處便是藝術碑林,離他們最近的地方,樹立著一個由各種歪歪斜斜的石塊壘起來的倒三
角形的石碑殘垣,林鳶茵記得,那是上次藝術碑林大火之後留下的殘跡。「這個就是倒三
角形??學校可真算想絕了,如果不是知道這門法術怎麼破的人,根本不會想到這些珍貴
的保護文物竟然埋藏著天大的秘密。」星晨道:「現在先別發感慨了,想想要怎麼做吧。
你也知道這些是保護文物,學校請了保安24小時巡邏的,我們根本就接近不了。」林鳶茵
反問道:「那你想怎麼辦?」星晨手中扣了一把滿滿的銀針,眼露凶光道:「先殺了保安
。」
「救命啊,有人強姦啊!救命啊!」在寬闊的碑林間隙裡,一個頭髮凌亂的女子赤足
狂奔著,悲愴的哭音響蕩了整個清涼的夜空。巡邏的保安隊紛紛大為緊張,跑了過去團團
圍了起來,有的還抽出了電棍:「歹徒在哪裡?!」林鳶茵哭哭啼啼道:「在那邊,我差
點……我差點……」說到動情處,林鳶茵放聲大哭,淚珠象斷線了的珠子撲簌撲簌往下掉
。保安們都驚惶了:「那還了得,快拿了來!」瞬時,個個奮勇爭先的朝林鳶茵指的方向
奔了過去,只留下兩個在看護安慰林鳶茵。星晨在另外一邊的樹林裡聽得咬牙切齒,死女
人,明明說好是搶劫的,她出去了就變成了強奸,自己的名聲全給毀了,當下也不顧得那
麼多,沖了出去,拿起之前撿的廢棄鐵棍朝那個斷壁殘垣猛捅幾下。那些石頭早就風化了
很多了,哪裡經受得住,立時「淅瀝嘩啦」全部倒塌了下來。
發現碑林被破壞,留守的那兩個保安眼都直了,汗也流了出來,兩人大吼一聲:「啊
!」連忙朝星晨衝了過去,星晨連忙抽身快速退回樹林裡面。林鳶茵也不失時機的「消失
」了。兩人回到最初的聚合地,看著回來的保安們個個鬼哭狼嚎的,不由心裡暗自好笑。
推倒了倒三角形後,四周圍靜悄悄的,也沒有看見黑影出現。林鳶茵道:「奇怪,怎
麼沒有反應?」星晨道:「更奇怪的是黑影也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上當
的感覺。」林鳶茵道:「你懷疑那個女的騙我?」星晨道:「我不好說,但是你也知道的
,很多死靈出於對生存的強烈眷戀,不惜花言巧語換取留在人間的代價。這點你的吳哥哥
應該跟你說過才是。」兩人等了半天,黑影始終沒有來,只好散去了。
星晨和林鳶茵並不知道,他們的這次舉動,引發了一場滅絕人性的大災難,直到很後
面很後面他們才突然發現,原來之前他們所做的一切一切,不過是已經精心布好的局。這
是後話不提。
一提起吳剛英,林鳶茵就周身不舒服。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吳剛英居然自動找
上門來了:「鳶茵,你之前埋怨我不肯好好聽你說話。你現在願意作出榜樣,好好聽我說
話嗎?」林鳶茵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她覺得吳剛英終於啃回頭跟她溝通,她
應該高興,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反而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仿佛眼前那人甚至連擦
肩而過的緣分都不曾有過。林鳶茵定了定神道:「說吧,我聽著。」吳剛英道:「我承認
我之前的確是有些莽撞,可是我不會承認我的做法是錯誤的。在跟你說原因之前,我想問
你一句,你了解星晨這個人嗎?「林鳶茵一怔道:「什麼意思?」吳剛英緊接著問道:「
你知道他的籍貫,知道他的父母,知道他的家庭,知道他的兄弟姐妹嗎?」林鳶茵搖搖頭
:「吳剛英,你瘋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吳剛英的聲音深沉的如同池塘裡傳來的那種
被壓抑的水聲:「我想說的是,你對這些一無所知,但是你完全相信了她。人心險惡,這
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林鳶茵有點氣憤道:」我為什麼要知道這些?我又不是查戶
口的,我只要知道他是真心去辦一些事情,去為一些人好就可以了。「吳剛英冷冷的道:
「那如果我告訴你,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妖狐呢?」
林鳶茵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你說什麼?胡說!你師傅明明說過,妖狐還沒有誕生
,所以才叫你來追查下落,你不能因為對星晨的仇恨,就這樣的污蔑。「吳剛英吼道:「
我污蔑?你自己不用自己的腦袋想想,星晨能跟我過上三招以上,毫發不傷,而且身懷秘
密功力,不說別的,就那把銀針,你認為一個普通的人能夠灑得這麼有水平?「林鳶茵怒
道:「不用腦袋想的人是你,如果他真的是妖狐,那麼我們早就應該到地府去報道了。還
有,妖狐,狐之王者,會用銀針這麼低下又沒有的手段嗎?吳剛英,你不要再被仇恨蒙蔽
真相了。」說完,她以為吳剛英惠氣的臉紅脖子粗,掉頭離去。可是吳剛英只是輕輕的嘆
了一聲:「她說得沒錯,沒有證據的確很難說服你。我今天來就是要帶政局給你看的,我
希望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講過世界上有這麼一個東西。」說著,從懷裡緩緩的掏出了一面
光華明亮的鏡子,五朵花瓣形的鏡框將那面散發著淡淡光暈的鏡子襯托的美侖美央,尤其
是最上面雕刻著的一坐觀音淨瓶悲天像,更使這面鏡子濃溢著一種極樂的韻味。林鳶茵的
臉上終於變色了,是那種惶恐的,震驚的,甚至還帶著點窒息的顫抖:「這……這是峨嵋
的鎮山之寶——照妖鏡!」
吳剛英輕輕的道:「是,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怎麼得來的了。你信不過我,你總該信得
過這面人界的寶物。傳說當年觀音駕臨峨嵋,見雖有僧侶女尼為人超度伏怪,無奈鬼怪善
於變形,往往以幻化之體殘殺生靈,防不勝防。觀音由此大發悲憫之心,以柳葉為體,點
峨嵋山玉湖成鏡,掃清世間邪惡幻象,留源本體。照妖鏡經峨嵋千年香火供奉,從未失手
過。上次靖河血難,聽聞就是因為此鏡找出了混跡人群的妖狐。這個典故,我想你跟我都
再熟悉不過了。「林鳶茵的嘴唇早已發白,吳剛英敢拿出那面鏡子,難道說星晨的真實身
份真的是謠傳中殺人不眨眼的妖狐?可是怎麼會呢?那不過是一個有點自傲自大,但卻那
麼冷靜沉著的完美男生,莫非這種完美真的不可能出現在人類的身上?「你……你確定他
不是何健飛?」林鳶茵掙扎著不放棄最後一根稻草。吳剛英冷著臉道:「我已致信五台山
,禪月大師親筆回信說何健飛一直都沒出過山門。」
林鳶茵踉蹌著退了兩步,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不啻於天崩地裂,她的心裡有一種莫名
的恐懼,緊緊地抓著全身,她說起話來都顯得那麼顫抖:「你……你要我做什麼?」吳剛
英沉沉的道:「如果你真的對星晨有信心的話,那麼不妨讓這面鏡子檢驗一下。世界上只
要會說話的生靈都是可以騙人的,唯獨這冷冰冰的鏡子不會騙人。如果星晨不是妖狐的話
,只要他提出,我願意自刎在她面前。」吳剛英決然的話語在林鳶茵的心裡攪起了翻天的
大浪,星晨眼裡那常常有的一閃而過的藍光,那對第九間課室莫名的萬分熱情,那對他人
的冷酷和凶狠,所有以前不曾懷疑過的一切一切,在這面光華閃耀的鏡子面前,都立時變
成了一個個的問號。難道真如神話傳說裡面所講的,這面鏡子不僅能掃清幻象,更有蕩滌
人心的神力?「鳶茵,你要想好了,你說過你要拯救世人,那麼你首先要分清是非黑白。
妖狐是異類,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殺光我們人類。妖與人千萬年前已經勢不兩立,你若再執
迷不悟,背離佛道宗義的那個人是你!!」吳剛英擲地有聲的話語給林鳶茵心理防線最致
命的一擊。在那雙灼熱的目光和排山倒海般的氣勢面前,林鳶茵終於崩潰了:「我……你
要我怎麼配合?」
「照妖鏡雖然能夠照出他的本形,但是如果妖狐事先有所防範,用強大的妖力罩住全
身,那麼照妖鏡也未必能逼他現出原形。這面鏡子除了峨嵋派門徒別人無法駕馭,我和陳
嫻若直接去找星晨必然會讓她警惕,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把他騙出來,編造一個什麼
理由,讓她放棄護身的功力,我們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他真的是妖狐怎麼辦?
」林鳶茵惘然的看向他,吳剛英斬釘截鐵的道:「殺!」一道強勁的五彩霓虹光芒驀地從
鏡子裡面射出,在半空中幻化成了微笑著的觀音塑像,那是佛祖對世人最後的憐憫和痛心
。
「星晨,楊淙說今天晚上第九間課室會出現?」重新面對星晨的時候,林鳶茵感覺有
點心慌意亂,星晨懷疑的看著她道:「楊淙怎麼會知道這個?「林鳶茵盡量躲避著他的目
光:「我不知道,她只是這樣跟我說,你也說過的,她跟她姐姐有心靈感應,也許因為這
個,她才知道。況且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死了,必須需要鮮血供奉的第九間課室只能親自
動手殺人了。」林鳶茵的謊言編造的天衣無縫,再加上二人一直的合作關系,星晨也沒有
想到去楊淙那裡求證便相信了:「那太好了,正好可以看看到底要怎麼用火來發現通往那
間課室的道路。」林鳶茵努力裝作無意地說道:「今天我們就去教學大樓等著吧,你別帶
你的銀針,我怕任何力量影響第九間課室發現我們的存在,那就功虧一簣了。「星晨一口
爽快地答應下來:「行。反正別直接看到那間課室,估計她也殺不了我們。」林鳶茵勉強
笑了一下表示贊同,她濡染很害怕根星晨呆在一起,趕緊找了個借口說頭暈就逃回宿舍了
。
宿舍門口,吳剛英跟陳嫻捧著那面鏡子正在等她。看著陳嫻,林鳶茵張了張嘴,還是
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星晨是不是妖狐另當別論,但是對於陳嫻挑撥離間,林鳶茵始終是耿
耿於懷的,想不到昔日的敵人竟要攜手起來。如今星晨終於被孤立了,她應該很高興的罷
,但是奇怪的,陳嫻的臉也死灰死灰的,比林鳶茵的好不到哪裡去。吳剛英關切的迎了上
去:「好樣的,這樣我們就能放心行事了。」然而讓他尷尬的是,林鳶茵只木然的看了他
一眼,一言不發就進去了。「她現在還不是很能接受,等她看到了真相,她自然會主動斷
絕關系的。」陳嫻勉強裝出平靜的聲調安慰失望的吳剛英。
吳剛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道:「對了,萬一妖狐力量過於強大,我們不夠他打怎麼
辦?「陳嫻道:」這點我早已經想好了,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五大派十大門的疙瘩高手已
經秘密來到了這個學校附近,只是由於他們的師傅都還沒到,所以暫時按兵不動而已。只
要我們一有危險,我就發出求救信號,他們會在幾分鐘之內就趕來支援的。「吳剛英驚詫
的說:「五大派十大門的掌門都來?不用這麼誇張吧?我師傅還叫我看著辦呢。」陳嫻道
:「妖狐之事非同小可,各派方丈掌門之前曾經秘密在峨嵋山上召開國會議,專門商討誅
滅狐族的事宜,當中說好了各派掌門方丈都要出來的。」看著吳剛英焦急的滿頭大汗想插
口問的樣子,陳嫻體貼的補充了一句:「只有五台山跟落迦山沒有參加。」「啊?為什麼
?」吳剛英有點糊涂了,師傅對妖狐之事特別關心,怎麼會拒絕參加會議呢?還有五台山
是佛教第一聖地,怎麼也不聞不問呢?「陳嫻瞄了他一眼:「你師傅我可不知道,她修信
說病重來不了。至於五台山……」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淡淡的道:「他們當然不會
參加,反正都有了紫金缽了。」「妖狐跟紫金缽有什麼關系?」吳剛英越來越糊涂,可是
陳嫻並沒有答話,只是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南方的天氣總是喜歡下雨。」末了,她
輕聲地說了這麼一句。
回到宿舍的林鳶茵不知道為什麼很難受,她撲倒在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可是,
哭並沒有減輕她心裡的重量,還是有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迫著自己的血管、心髒,乃
至靈魂。「總會有機會的,讓你對比一樣,究竟哪個在你的心裡是最重。「楊淙的華一閃
而過,林鳶茵痛苦的搖搖頭:」不會的,如果星晨是妖狐,那麼我就應該跟他決裂,我就
應該幫他們殺他。「說到」殺」這個字的時候,林鳶茵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總會有機
會的……」淡淡的語音蕩漾開來,與窗外飛舞的雨絲夾雜在一起,共同譜寫著這人世間最
古典的樂曲。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坐不住的吳剛英就已經來到教室大樓看地形了。陳嫻白
了他一眼:「至於嗎?」吳剛英道:「對星晨決不能掉以輕心。」那天跟星晨的戰斗險象
環生,讓他至今心有余悸。陳嫻懶散的道:「隨你吧。」兩人埋伏好,開始靜靜的等待時
刻的來臨。「吳大哥,你師傅叫你來這間學校的時候,沒有說過其他別的什麼話了?」安
靜許久的陳嫻發話打破了這大戰來臨前的寂靜。吳剛英搖搖頭:「就是叫我來追查狐族的
動靜。」陳嫻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正色道:「吳大哥,人心險惡這個道理我看你也只比林
鳶茵略懂那麼一點點。記住我的一句話,當你根本不知道應該相信誰的時候,什麼人都要
提防,甚至連你自己。」「不可能有這種情況。」吳剛英笑笑說:「我信我佛。難道連佛
也要提防嗎?」陳嫻緊閉著嘴唇,再也沒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星晨和林鳶茵的身影准時出現在茫茫的夜色當中。林鳶茵心
神不定的看了一眼吳剛英和陳嫻藏身的地方,對星晨道:「走吧,時間快到了。」星晨卻
起了疑心:「我看今天晚上不見得有情況罷,以往第九間課室出來的時候,我都能聞到鬼
界的氣息,今天卻干淨得很啊。」林鳶茵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還是等一
個晚上吧。「兩人於是來到了大樓的二樓的一間無人教室裡。星晨帶來了很多面鏡子,放
在面向國道的窗戶旁邊,以使能看到幻象發生的全過程。林鳶茵看著星晨在認真的一面鏡
子一面鏡子的擺放,心裡一陣辛酸,幾乎快掉下淚來,趕緊別過頭去。
眼看星晨和林鳶茵兩人已經就位,吳剛英急不可耐的道:「開始吧。你給鳶茵看完鏡
子裡的本相之後立即後退,我來對付星晨。」二人正准備出動,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意料
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咚咚」幾聲沉重的敲門聲過後,一個禿頭的小老頭笑容可掬的走進
課室裡面。「校長?」吳剛英和陳嫻兩人面面相覷,他們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校
長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兩位同學晚上好啊。」校長笑容滿面的跟兩個人打招呼。林鳶茵立時想起那本筆記
上描述的一系列可怕的變異的事情,還有那人頭蛇身作嘔的怪物,立即全身打了個冷戰,
悄悄的後退了兩步。星晨卻沒有絲毫的退卻,反而冷笑著道:「校長同志總是在最恰當的
時機跑出來,真是令人佩服啊。」校長嘿嘿的笑著道:「今天晚上有好戲看,我為什麼不
來?」林鳶茵壯著膽子問了一句:「什麼好戲?」校長道:「你們的死狀啊,哈哈哈,我
好久沒有看見過它殺人了。留下的那絕不是一般的屍體,那是一種藝術品,一個精心雕刻
,能把人的五臟六腑,能把人的每一寸皮,每一絲肉,都變成絕妙的形體。對了,我還忘
記告訴你,你們不該放走我的女兒,我之所以留下她,是因為她發力不夠,只能記個人及
個人的殺,但是第九間課室一出手,絕對是血流成河,不,是血流成海!「「閉嘴!」星
晨怒吼道:「在此之前,第九間課室先會欣賞到用你屍體做成的藝術品。」
「怎麼辦?」陳嫻以目光探詢吳剛英,吳剛英想了片刻,一咬牙道:「夜長夢多,照
原計劃上,我來控制校長,你專心用照妖鏡行了。」兩人於是猛地衝進了課室。星晨見是
他們兩個闖了進來,對校長道:「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厲害的幫手。」誰知道校長也一臉茫
然的喝道:「你們到底是誰?來這裡幹什麼?」「廢話少說!」陳嫻跑到林鳶茵的身邊,
手捧那面寶鏡,大喝一聲:「玉湖成鏡,光照萬妖!看鏡!」鏡面驀地迸發出萬張霓虹光
芒,將所有人團團圍住,忽而光芒變幻,婉轉有如流水,纏綿不絕。當中傳來陳嫻驚慌失
措的聲音:「怎麼會這樣?鏡子出問題了!」「你說什麼?」吳剛英大吃一驚。與此同時
,眾人感覺自己身邊的空氣像是發生了奇怪的流動,星晨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怪至極的表
情,他緩緩的轉過頭去,朝窗戶上的鏡子望去,一字一句的道:「第——九——間——課
——室!!」
所有的人都悚然的看向那些大大小小的鏡子,鏡子上面清晰的迎出了一個昏暗的走廊
,旁邊灰白色的柱子清醒地告訴人們,這幅景象的發生地點是在幾十年前的教學大樓裡面
。一個留著過肩長髮的女孩手裡捧著一根蠟燭,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所有
的人都屏聲息氣,明明那是瞬間場景,可是那每一步的腳步聲,那詭異的不均勻的呼吸聲
,都聽得如此的清晰而分明。教室裡的人,除了星晨緊繃著臉,校長陰晴不定之外,其他
人的臉上無一例外寫滿了恐懼和震顫,包括毫不知情的吳剛英,他以為是星晨也預設下了
埋伏。林鳶茵心情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有,想不到自己一句戲言,真的引來了第
九間課室的出現。
楊淙的姐姐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雖然那麼的緩慢,那麼的小心,但是不多時還是走
到了那間教室的窗戶旁邊,星晨突然目光一緊,他發現那個死靈穿著的衣服袖子上,有明
顯的幾道很大的皺褶。「難道是……」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死靈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
抬起頭,緩緩的,緩緩的把頭向教室偏了過來,一個猙獰的微笑在她的臉上漸漸的綻放,
那是別樣的驚懼,那是異類的美麗。鬆脫的嘴唇和黑色的牙齒在一道古怪的曲線下展露的
如同屍體已經腐爛的鱷魚,眼睛裡面流出黃色的濃液。除了曾經看到過景象的星晨和林鳶
茵還有校長之外,吳剛英和陳嫻的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打顫,身為見多識廣的佛家弟子,
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如此微笑的死靈。按照常理,死去的人舍卻了七情六欲,非
要說他們還要留下一點東西的話,那就是恨。
但是,這次的幻象跟以前看過的幾次並不相同。眼尖的星晨和林鳶茵同時發現了,在
最靠近門的那面鏡子裡,也就是照向死靈前進方向的那面鏡子裡,清晰的多了一個物體—
—一扇緩緩地開啟著的門!那種門漆的是那種過時的土黃色,上面還有一個早就淘汰不用
的那種舊鎖。終於,連林鳶茵也把持不住了:「那個……那個是……」校長欣賞的口吻極
不和諧的響了起來:「那就是第九間課室,多麼美妙的空間啊,只要進去,就能得到永恆
的快樂,無盡的滿足。」正說著,門已經開啟了好大的一個縫隙,然後,突然的,從裡面
放出刺眼的白光,眾人被嚇了個措手不及,紛紛趕進轉過頭去。同時,一大群尖叫嗚咽甚
至於扭曲的笑聲鋪天蓋地的傳來,「嘻嘻……哈哈……」縹緲的怪聲游離於空氣中,似乎
攜帶著強大的魔力,讓所有的人都感覺頭痛欲裂,只有星晨除外。他只是慢慢的閉上眼睛
,在黑暗當中,剎那,有一道弧線光芒閃過。
白光過後,一切歸於平靜。只有校長喃喃地道:「快來了,死亡的風暴快來了。」沒
有人理他,星晨緊緊地盯著陳嫻和吳剛英:「你們來干什麼?」吳剛英冷笑一聲:「來揭
露你的原形,妖狐,別再隱藏你的真實身份了。」聰明絕頂的星晨立即猜出了事件的全過
程,他沒有再看吳剛英,而是轉頭緊緊地盯著林鳶茵:「是你帶他們來的?是你故意引我
來的?其實你根本不知道第九間課室今天會出現是嗎?要不然你的臉上不會出現比別人更
驚詫的神情。」「我……」林鳶茵想說些什麼,可是什麼都說不出,面對著星晨那異常冰
冷的拷問的目光,她的心似乎被一個尖銳的竹刺狠狠地刺傷。陳嫻打斷道:「閉嘴,看我
的照妖鏡!現出原形吧!」照妖鏡裡驀然發放出七彩的霓虹光芒,陳嫻將鏡面緩緩的對准
了星晨,同時對著旁邊的林鳶茵道:「看吧,看清楚鏡子裡面的東西吧。這樣你就會從惡
夢中醒來了。」
星晨沒有林鳶茵預料中的驚慌失措,他只是穩穩地站著,沉沉的看著林鳶茵,那目光
一直就沒有移開過,這個平素冰冷的男生,此刻眼神裡卻包含著如此復雜的情感:仇恨、
失望、質問,甚至,林鳶茵寧願相信那是錯覺,還帶著一絲隱隱約約的痛苦。光滑的鏡面
對住了星晨,霎時林鳶茵屏住了呼吸,一道詭異的光芒閃過之後,鏡面裡面空蕩蕩的,什
麼都沒有,倒是對著校長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只肥大的狐狸景象。所有驚詫的目光立即
「刷刷」對准了校長,校長突然掩面怪異的嚎叫了一聲,化成一只狐狸倉皇逃去。
吳剛英又驚又怒:「陳嫻,這是怎麼回事?照妖鏡失靈了嗎?」星晨冷冷的接道:「
既然是峨嵋至寶,怎麼會突然失靈?」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始終都沒有離開過林
鳶茵,說完這句話,他依然定定地看著,那種眼神,足以讓所有的人都感到凜然想逃避,
直到他的腳最終踏出課室門口的一剎那,他才終於將目光收起決然的掉頭離去。在那一瞬
間,林鳶茵終於忍不住癱倒在地上,痛哭失聲。
「匡啷」一聲那面光華四射的鏡子狠狠地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陳嫻怔怔地
看著星晨離去的背影:「不可能,怎麼可能……他明明就是妖狐……為什麼……」說完突
然掩面大哭奔跑著離去。只那麼短短的一瞬間,空蕩蕩的課室裡面就只留下呆若木雞的吳
剛英和悲痛欲絕的林鳶茵。吳剛英根本沒有想到今天晚上會是這樣的結局來收場,他已經
沒有心思去想星晨的真實身份,看著像小孩一樣抱著膝蓋在痛哭的林鳶茵,吳剛英的身體
微微在顫抖,他想說幾句話來安慰林鳶茵,可是作為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他根本沒有資
格去說任何一個字,他更怕,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對林鳶茵來講,都是一種另外的傷害。
可是,沒容得吳剛英去悔恨,去自責,他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可怕的災難以靜悄悄的奏
響了開場的死亡樂曲。就在吳剛英對林鳶茵左右為難的時候,他突然聽見走廊上傳來一種
奇怪的似乎是鞋子拖著地在走路的聲音,而且那聲音不止一個。發生了什麼事?吳剛英趕
忙跑出去看,當他腳剛剛跨出門檻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象被冰凍一樣僵硬了。在他面前鋪
現的,居然是一幅比剛才第九間課室幻象來得更詭異更恐怖更令人驚悚的畫面!走廊上擠
滿了密密麻麻一堆學生,有一些還不斷地從教室裡面湧出。吳剛英記得,剛才他經過的時
候,旁邊好多課室都在進行選修課考試,現在才7點50分,考試只進行了半個小時,怎麼
那些人都紛紛湧出來了呢?
但是更驚懼的畫面現在才開始,所有的人臉上都浮現著一種古怪的呲牙裂齒的笑容,
兩排牙齒中間半耷拉著一個軟綿綿的舌頭,嘴唇是青白色的,眼角斜向一邊,肢體僵硬,
走起路來就像麻風病人,東倒西歪,搖搖晃晃,他們的鞋摩擦著地面,發出很大的響聲。
「你……你們怎麼啦?發瘋了嗎?」吳剛英駭然至極,但是沒有人看他,也沒有人回答他
的疑問,所有的人只是眼勾勾的看著前面,以驚人的統一的步伐,緩慢的向前方走去。不
斷的有人從教室裡湧出,吳剛英甚至發現了監考的老師,也在人群中怪異的笑著,流著口
水。
「發……發生了什麼事?」吳剛英整個身體冰涼地貼在門框上,眼前這幅場景他總覺
得似曾相識,很熟悉,曾經在哪裡見過,似乎又有點什麼不同。「黃泉坡!」苦苦搜索一
陣之後,吳剛英終於想了起來,以前在一本古籍上就曾經有過一幅插圖,描繪的就是現在
的這幅場景。黃泉坡是經過奈何橋之後通往地獄或者輪回的必經之路,所有的亡魂都要經
過那裡。在空曠的黃泉坡上,密密麻麻擠滿了各地的亡魂,他們喝過孟婆湯,忘記了塵世
間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面無表情木然的走過死亡的棧道。可是這裡是人間,為什麼也會出
現這種鬼界才特有的場景?而且最重要的,如果他們真的已經變成了死靈,浮現在他面前
的真的是鬼界的場景,那麼這些面孔都應該拋棄了所有的喜怒哀樂,不會有這種令人毛骨
悚然的笑容才是。莫非說,校長剛才說的災難就是指這個?
還沒等吳剛英想明白,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走在最前面的幾個男生已經走到了二樓
走廊的盡頭,在他們前面是堅硬的牆壁,吳剛英以為他們會轉彎下樓,可是那幾個男生卻
停住了,然後,把頭顱猛地往牆上一撞。吳剛英驚叫出聲,血肉橫飛,腦漿模糊中,他只
看見幾個開裂的黑色的物體因為巨大的衝撞力從脖子上被活生生的扭了下來,滾落到地上
。「發瘋了!他們發瘋了!他們都發瘋了!!!」吳剛英的腦子一片空白。後面的學生不
停的前赴後繼,猛烈的用頭顱衝擊著牆壁,讓新的鮮血和腦漿,還有一些殘碎的肢體殘留
在牆壁上。
「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不要命了阿你們?!!」吳剛英自己也終於發瘋了,他瘋
狂的跑上前去,狠命的拉住一個剛想用頭去撞牆的男生。可是他拉得住一個,拉不住第二
個。在他旁邊不斷的有新的頭顱滾下,或者是已經開裂成兩半的粘在牆上滑落下來,鮮血
和腦漿交織著混合著劈天蓋地的打在吳剛英的臉上。這個平素堅強的難受也不說出口的大
男生,對著一群活生生的生命的消逝,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
我求求你們住手!」
「放開他!」從走廊的另外一端突然傳來清脆的一個女聲。難道還有人保持著正常,
吳剛英的眼睛已經密密麻麻被腦漿給糊住了,他騰出一隻手,抹掉了眼皮上的雜物,看見
遠方那些痴痴醉醉的人群當中,款款走來一名女生,眼睛裡面滿是強自壓抑的悲痛。「你
是……」吳剛英一愣。那女生猛地吞下一口口水道:「我叫楊淙,是林鳶茵的朋友。我是
什麼人,以後再說。林鳶茵在哪裡?」吳剛英吼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麼這裡會這樣?!
難道你不救這些人了嗎?這裡已經撞死了不知多少個了!!」楊淙的眼裡冒出怒火:「虧
你還是法術界的人,難道你看不出他們早就已經不是人了嗎?!他們現在不過是要去他們
應該去的地方而已。凡是見過第九間課室的都不是人!!」吳剛英愣愣地道:「你……你
說什麼?」楊淙道:「你看看地上,那些血液,是暗紅色的,是凝結的,還有那些腦漿,
正常的腦漿是純白色的,可是這些已經發黃了,這都是死了幾天以上的屍體上才會具有的
特征!」「死了幾天?你開什麼玩笑?我剛剛進來之前他們還在旁邊考試,現在你跟我說
他們是已經死了幾天的行屍走肉?!!」吳剛英歇斯底裡的吼著,受到這麼大的刺激,他
的精神防線在不斷的崩潰。
楊淙對於吳剛英始終糾纏在這件事上面而不肯告訴她林鳶茵所在也非常惱火:「我不
知道!我跟你說過的,見過第九間課室的都不再是人!至於他們為什麼會一下子從一個活
生生的人變成行屍走肉,那要破了第九間課室之謎才知道!告訴我林鳶茵在哪裡?!「」
什麼是第九間課室?「吳剛英對這個震悚已久的第一大傳說毫不知情。沒有等楊淙繼續解
答,吳剛英突然目光一震,緩緩的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用雙手抓住的那個想去撞牆的男生
的雙臂。在雙臂的內側,雖然到處都是血液和腦漿的混合物,但是吳剛英仍然可以清晰地
看見,兩條青黑色的印記正在慢慢的擴大——那是腐肉的顏色!不僅手上,那男生的臉上
也開始過渡成青色,吳剛英一嚇之下馬上放手,男生立刻拼命的朝牆壁那邊沖了過去。「
砰」沉重的悶聲傳來,然後又有幾點液體飛濺到吳剛英的臉上。楊淙的話竟一一得到了驗
證,這些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人,瞬間變成了屍體,然後瞬間又開始快速的腐化。一切的不
可思議在這條走廊上,在這些不屬於人類表情的笑容中,得到了最完美最天衣無縫的詮釋
。
「快告訴我林鳶茵在哪裡,我們要盡快逃出去,因為我不知道第九間課室還會不會再
出現。」楊淙見吳剛英已經平靜下來,趕緊道。吳剛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平息住身體
的顫抖,指了指旁邊的一間課室。林鳶茵早因為巨大的悲痛而哭暈了過去,根本沒發現外
面發生了什麼事。吳剛英趕緊背起林鳶茵,對楊淙道:「走吧。」楊淙道:「不能從樓梯
走!我剛才經過的時候,一樓還沒有出事,一堆人在瘋狂的亂跑,我不知道傳說有沒有蔓
延到一樓。「吳剛英道:」那怎麼辦?」楊淙道:「你一定會輕功,帶我從陽台上跳下去
。」吳剛英毫不猶豫地道:「成,走!」說完,二人費力的推開陽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
群,向地面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後,吳剛英發現他並沒有脫離剛才的刺激,反而來到了一個更加可以堪稱人
間地獄的畫面。一樓不知道是已經出了事,還是人跑光了,空蕩蕩的,七樓因為最近在裝
修封閉期間,也沒人,除此之外,三樓到六樓的陽台上都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朝下張望的腦
袋,巨大的哭聲從樓上傳來。眼見吳剛英和楊淙跳到地上,頓時大樓上傳來了更加瘋狂和
嘶啞的哭叫聲:「救救我們!!救救!!」吳剛英心底一涼:「上面還沒有事,他們下不
來,我要上去救他們。」楊淙斷然道:「不行!你萬一上去了剛好見到第九間課室怎麼辦
?而且現在樓梯已經被屍體堵滿了,你怎麼上去?」
兩人正在爭辯間,樓上傳來一個男生嘶啞的喊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兩人
抬頭一看,五樓的陽台上坐著一個帶著眼鏡的男生,兩條腿在懸空晃啊晃,大大的眼眶將
整個眼珠子都暴露了出來,嘴巴張開著,肌肉抽搐著,臉上滿是驚懼恐慌的神情。吳剛英
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怎麼將這複雜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不會相信的場景說出來。楊淙
卻開始拼命的向上喊:「如果你不想死,就閉上眼睛,不要看後面,什麼都不要看,記住
,千萬不要往後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下面為什麼那麼多屍體!!!
」那男生徹底的發狂了,他拼命的扯著頭髮:「告訴我啊啊啊啊!!」血從頭皮中滲出,
再慢慢的流到臉上。楊淙駭然倒退了兩步:「他發瘋了!」吳剛英平靜的道:「正常的,
面對死亡詭異的直接撞擊,還有誰能保持正常呢?」
大樓上傳出了更加高分貝的尖叫聲,那些開始還在密密麻麻的擠著陽台的人突然開始
瘋了一樣的亂跑,哭喊,兩人清晰地聽到不斷有人哭道:「蠟燭……蠟燭……」吳剛英整
個身子劇烈的一顫:「剛才那個幻象……」楊淙的眼睛也濕潤了:「姐姐……第九間課室
終於大開殺戒了。「那個坐著的男生早已停止了扯頭髮的自傷行為,只是愣愣地看著吳剛
英和楊淙兩人。楊淙含淚對他搖頭道:「不要往後面看,千萬不要回頭,你就看著我們兩
個就行了。」那男生牙齒打著冷戰:「蠟燭……蠟燭是什麼意思?」沒有等楊淙做解答,
那男生已經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個抉擇——將手在陽台上一撐,任由身體在空中自由的
墜落。「不——」楊淙哭喊出聲,吳剛英痛苦的閉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似乎過了好久好久之後,才感覺得到地面上傳來再微弱不過的一陣震動,然後,就是那
連綿不絕的熟悉的「砰砰」的悶重聲響……
生與死,有時,距離就只有那麼幾級台階。
軍警的車什麼時候來的,吳剛英和楊淙並不清楚,只是知道學校的其他學生已經紛紛
逃離,校長不知去向,學校徹底解體,軍隊宣布接管學校並且實行嚴格的封閉措施。這次
事件,除了一樓少數人及時跑開逃離之外,當時在大樓考試自習的338名學生無一幸免,
全部罹難,除了一個是跳樓致死外,其它都是頭顱與身軀分離,死狀慘不忍睹。軍方清理
現場時舉步維艱,不得不從一樓開始先清理屍體。事件震驚了國內外,軍方經過一番調查
,無功而返,為了平定人心,為了平息各界媒體的口誅筆伐,政府宣布事件原因是有人使
用生化武器,造成大樓裡面的人出現幻象,進而自殺身亡。這所學校因此再也沒能重新建
立起來。因為這次集體自殺事件慘絕人寰,據稱當時地上滿是破碎的頭顱,許多趕來處理
後事的家長由於接受不了有的自殺有的發瘋,後來媒體稱這次事件為「顱骨死亡大樓事件
」。這些都是後話不提。
楊淙將林鳶茵安置在自己的那所小房間的床上,回過頭來對蜷縮在角落耷拉著頭的吳
剛英道:「放心吧,她沒事,只是哭暈過去了。」吳剛英悶聲悶氣地道:「我知道,你現
在可以告訴我第九間課室的事情了吧?」楊淙於是細細的將傳說的來龍去脈,將星晨和林
鳶茵發現的銅片和斷腿女生之謎等也一並告訴他了,末了才道:「我知道,突然告訴你這
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證,林鳶茵真的是在查證傳說
的事,她跟我說過的,她要盡她的力量普救眾生。」「度盡苦海,普救眾生。」吳剛英深
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些是我告訴她的,真是諷刺,到頭來還要她教我去懂得這個道理。
」楊淙嘆口氣道:「你也不要過於自責了,都是陳嫻在故意挑唆,我相信,林鳶茵不會怪
你的。」吳剛英澀聲道:「怪不怪我倒是其次,我從來沒見過她這麼悲慟的樣子,我……
我心裡很難受,但是似乎又有點明白……我不知道在說什麼。」楊淙搖搖頭道:「我了解
的,因為你這種感覺我也曾經有過。對於你,我什麼都不想說。有些東西,必須要自己去
領悟才能得到,有些道理,必須要自己去探索才能明白。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吳剛英閉上眼睛,表情卻沒有任何舒展的痕跡,仿佛是睡著了般,半晌沒有動靜。楊
淙看著昏迷不醒的林鳶茵,暗自嘆了口氣,眼見兩人離第九間課室真相越來越近,卻不料
發生誤會而分道揚鑣,也導致第九間課室趁虛而入,活活坑害了無數鮮活的生命。「星晨
失蹤了,你也不省人事。鳶茵,你要振作,你要老是不醒來,你叫我可怎麼辦?」楊淙看
著林鳶茵蒼白的臉頰,低低的道。「他們兩個現在暫時不行,我們就先頂著吧。」吳剛英
突然在背後出聲,嚇了楊淙一大跳,「你剛才說什麼?」吳剛英張開眼睛看著她,眼神依
舊疲憊暗淡,但是話語卻是截然不同的堅決:「我說我們兩個頂上吧。我若早知道有這麼
可怕的傳說潛伏在學校裡,我是絕對不會還跟鳶茵這麼意氣用事的。過錯我已經犯下了,
沒得挽回。可是我可以選擇走一條贖罪的道路。」「我們?可以嗎?」一開始,楊淙只是
呆呆得看著眼前這個滿身還是血跡的,說話混濁不堪的男生,然後,慢慢地,眼睛裡面煥
發出光亮,:「對,我忘了,林鳶茵說過你法力很高強的。謝謝你願意幫忙。」吳剛英沒
有任何表示,重新閉上了眼睛,他曾經下山幫了很多人家收服厲鬼,也救過很多人的命,
聽過很多人真誠含淚地說「謝謝你」,唯獨這一次的「謝謝」聽起來是那麼的別扭,是那
麼的諷刺。
這對新組合的搭檔在一開始探尋傳說之謎的時候,就遇到了不少困難。楊淙首先發現
他們的資料少得可憐,都是她之前從星辰和林鳶茵口中聽來的片言隻句,為了不擾亂她心
神,還有很多事情兩個人都是模模糊糊一言帶過。吳剛英曾經出去找過星辰,結果當然是
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看到他出現過。這個神秘的男生,如同從天
而降般出現,然後又如同人間蒸發般消失。陳嫻也不知所蹤。期間楊淙也試著去猜銅片上
的文字,可是越猜越亂。兩人一籌莫展了幾天,事情沒有一點進展。吳剛英郁悶道:「這
樣下去不行啊,難道我們現在只能坐以待斃?」楊淙喟然嘆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
就算有心重頭開始找資料,也沒環境了。就算還有殘存的證據,現在學校也早給搜了個一
乾二淨。」吳剛英道:「這幾天來,我晝夜思想第九間課室傳說的內容,總有幾點不明白
。你說從來沒有人見過第九間課室,但是卻會有這間課室能容納多少個人的描述存留下來
。」楊淙點點頭道:「沒錯。」吳剛英繼續說道:「那麼這個描述會使誰留下來的呢?」
楊淙回想起星辰二人也曾經探討過這個問題,於是搖搖頭道:「早想過了,不知道,有可
能是早期的某個學生臨死前留下來的。」吳剛英道:「不是,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這樣
說吧,如果讓你描繪一下你所在班級的那個教室,你會用什麼樣的詞匯來描繪?」楊淙努
力想道:「明亮、寬敞,就是靠近廁所,氣味不好……「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住了,呆呆地
看著吳剛英。吳剛英滿意的道:」明白了吧?作為我們,普通的學生,描述一間課室的時
候,是絕對不會用可以容納多少個人這樣的詞匯來形容的,就算要描繪,也只會說教室裡
坐了多少人,或者這個班有多少人。容納,這個詞語一般來說經常用於兩種場景下面,一
種是大會場,通常是為了誇耀它的大,可以容納幾千幾萬人,而另外一種就是在建築施工
的場合,設計圖紙上通常會用『可以容納多少人』作為間隔房間大小的說明。」
楊淙一下子跳了起來:「你是說,那個傳說最初的流傳者,是第九間課室的建築工人
?!」吳剛英道:「第九間課室既然不是什麼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場景,那麼這種用一
磚一瓦建起來的東西怎麼會天生就具有殺人的能力?肯定是中途有人做了手腳,還有,第
九間課室從落成的那一天起就再沒出現過,這些事實已經再明確無誤的告訴我們,第九間
課室變異的過程,就在建築施工到落成的那一段時間內。也就是說,第九間課室的殺人能
力從一開始就被設計好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多出來的地方!」第九間課室是被設計好的?
這個簡直就是顛覆傳說內容的推論讓楊淙半天緩不過神來:「你是怎麼想到這個疑點的?
」吳剛英從背後掏出了一份舊報紙:「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楊淙接過看時,發現是
1940年的報紙,上面大大的頭版標題「十名建築工人疑遭歹徒殘害致死,只有一人僥幸逃
出」,還配了一幅搭著工棚的現場圖片。下面是略小的一行字:「鎏海大學對發生此事事
件表示萬分遺憾,同時表示,會加強學校治安,保護學生人身安全。」楊淙腦袋「嗡」的
一聲一片空白:「這是……」吳剛英咬著下嘴唇道:「這是應該被永遠銘記的第九間課室
的第一次殺人。」
楊淙忙繼續看下去,連篇累牘的渲染殺人現場恐怖加無聊的破案專家點評之後,終於
看到了一句耐人尋思的話:「記者千辛萬苦找到那名僥幸逃出的工人,但其拒絕透露任何
事發詳情,也不願配合警方偵查,並自願放棄對校方的索賠,有專家認為,其有可能因為
受到嚴重的刺激,而出現精神上的障礙。」「那名工人!」楊淙叫道:「那名逃出來的工
人,一定是第九間課室傳說的始創者!」說著,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難道你想找到這名
工人?」吳剛英看向她:「要不你說我這麼辛苦推論出來是為了什麼?」楊淙道:「不可
能找得到吧,都過了多少年了,人家早不知道流落到哪去了。」吳剛英道:「有時候遠在
天邊的東西,也可以近在眼前。學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早就已經震悚天下了,現在當局
嚴密封鎖消息,同時對外宣傳說凶手已經抓住,我想那名工人如果還在人世,一定會過來
看看的。畢竟他當初離開的時候,是那麼的不甘心,那麼的屈辱,身上還背負著十個工友
血淋淋的秘密,如果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他一定會說出來的。」
學校封鎖現場。外面圍觀的人並不多,由於媒體鋪天蓋地的渲染,這件事被傳的玄乎
其玄,很多膽小的人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只有為數不多的膽大又無聊的人在那裡觀望。楊
淙說:「人雖然少,可是也不能一個個地問吧。」吳剛英對楊淙附耳道:「跟我來。」兩
人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楊淙不解地道:「做什麼?」吳剛英道:「配合我演一場好戲。
」隨後,對楊淙附耳低言幾句。楊淙半信半疑道:「有沒有效果啊?」吳剛英道:「死馬
且當活馬醫了,來吧。」說著,看看周圍,故意大聲對楊淙道:「哎,聽說了嗎?裡面死
人並不是因為什麼生化武器,而是一間什麼課室的存在。」楊淙只好配合道:「不會吧?
課室怎麼會導致人死呢?」吳剛英接道:「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幸好那間課室被人發
現了,否則說出來我也不相信。」楊淙道:「真的嗎?那快告訴我,聽起來好像很有趣呢
。」兩人說著話,同時快速的朝後面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中年年紀,身材稍胖的人正神情
緊張的跟著他們。兩人心裡同時道:出現了!吳剛英忙大聲道:「告訴你可以,但這裡人
太多了,你跟我來一個安靜的地方。」兩人趁勢轉了個彎,躲在牆角等待那個人的來臨。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楊淙差
點沒跳了起來:「星晨?」吳剛英回頭一看,果然是星晨,他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正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自己。重見星晨,吳剛英很是不好意思,他想對誤認為星晨不是人
類道歉,但是楊淙已經趕著發言了:「星晨,現在林鳶茵昏……」星晨截口說道:「我不
認識這個人。說,你們幹什麼在這裡等死?」「等死?」楊淙萬分驚訝:「沒有啊,我們
在設計引誘知情人過來。」星晨有點哭笑不得道:「你以為那個人是那名工人?那個人是
軍方的便衣,你們這樣亂傳,他們是要拿你開刀的。」「什麼?」兩人大吃一驚,再探頭
出去看時,果然,後面有一隊持槍的士兵趕來,正在跟剛才那個中年人比劃什麼。兩人倒
抽一口冷氣,星晨已經果斷地道:「跟我來!」兩人跟著他轉了幾個彎,順利逃脫了軍方
的搜索。
「對了,星晨,你怎麼知道那名工人的事?」楊淙突然想起星晨似乎對他們的行動了
如指掌。星晨道:「廢話,那報紙是我塞給他的。」說著鬱悶地看了一眼吳剛英,對於吳
剛英導演出這樣的「好戲」實在讓他始料不及。原本以為交給兩人自己可以樂得悠閒,卻
不料……吳剛英尷尬的直想往地下鑽去。星晨繼續道:「我找這份報紙很久了,如果不是
這次大規模死亡事件,我估計這份老黃歷也不會被媒體翻出來。那個逃脫的工人並沒有來
,如果你想讓他來,恐怕還要做一件事情,去報紙那裡報料說在事發現場曾經見過一個人
頭蛇身的怪物。」「校長的女兒?」楊淙驚呼道:「難道她跟那名工人有什麼關係?」星
晨道:「有什麼關係我不清楚,我去找過寫那篇報道的記者,他跟我說,他覺得那個工人
不願意講事發經過,不願意配合警方都可以理解,可是自願放棄對校方的索賠就實在有點
令人難以費解。在她的追問下,那個人終於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句:『我……我不想他將來
不好好待她。』雖然他沒有具體說是誰,可是我查過,校長的女兒大概就是在1940年之前
出生的。也就是說,很可能在1940年或者之前,校長就收養了這個女兒。「「收養?」兩
人異口同聲。星晨白了兩人一眼:「校長是狐狸,女兒是人,這麼簡單的邏輯關系還要我
說明嗎?」楊淙恍然大悟道:「我立即就去報料。對了,星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家住哪
裡,我們有時候有事請根本找不到你。」星晨道:「無可奉告,你們哪天再引來軍隊,我
可不想給你們牽累死了。」
眼見二人的背影已經漸漸遠去,星晨不由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嘿嘿,主上,你似乎
對這件事的熱情超出了正常的幅度。」草叢裡突然響起一陣怪異的笑聲。星晨一愣,他的
神色瞬間舒展下來:「長老?」一個白色頭髮,拄著拐杖,長著鷹勾鼻的老人從草叢中站
起:「主上,我這把老骨頭硬了,恕我不能對你行禮啊。」星晨似乎對那老人特別忌憚,
搖搖頭道:「長老說笑了,我怎麼敢讓你對我行禮?」老人笑道:「你還知道這點就好。
本來我不應該插手你的事情,可是實在忍不住說一句,剛才你不該出手救那兩個人,暴露
你自己的行蹤。」星晨道:「我只是想讓他們幫忙,我好坐收漁翁之利而已。現在各大法
術派的高手都在這四周虎視眈眈,我想能不出面調查是最好不過了。」「希望你是真的這
麼想。」那老人的口氣依然強硬:「主上,別怪我羅嗦,我還是要叮囑你一句,千萬不要
有惻隱之心,那是絕對會削弱你的法力的。你的任務就是找到第九間課室,找到那個東西
,恢復我們本來的榮譽。」星晨垂下頭道:「是,我一定努力。」「對了,」那老人用手
輕輕撫摸著拐杖頭道:「那個小妮子為了你暈過去了,你不去看看人家?」星晨抬起頭決
絕地道:「我從來沒認識過什麼小妮子。」「哈哈,好,好!」老人大笑著,拄著拐杖離
去了。
星晨見那老人離去,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他的眼睛裡立刻冒出一股強烈的怒火
:「主上?我在你心目中只是一個下屬而已。」在他背後遠遠的地方,悄無聲息的掠過一
道黑影……
果然不出星晨所料,當報紙以頭版頭條刊登出人頭蛇身怪物聳人聽聞的報導推出之後
,楊淙和吳剛英立刻發現校門口多了一個人——一個身材瘦小長得有點象猴子,渾身邋遢
,眼睛卻炯炯有神的人。他緊張的向守在校門口的軍警詢問關於最近怪物傳聞的事情,可
想而知,他一無所獲。兩人看在眼裡,這回吳剛英再也不敢這麼莽撞了,他對楊淙道:「
你悄悄的把那個人引過來罷。」楊淙於是喬裝成一個賣報紙的,走到那人面前,熱情的道
:「這位先生,你是要看那個怪物的傳聞嗎?我們報紙有,買一份看看吧。」那個人搖搖
頭道:「不要,報紙上的我都看過了。」楊淙道:「那去我們茶館聽聽說書的吧,那裡好
多報紙上還沒有來得及講的呢。」那人眼睛明顯放出光來:「真的?哪?我去。」守在門
口的軍警絲毫沒有看出破綻,以為楊淙就是一個專門拉生意的小販,在不停的嘲笑著那個
人傻,心甘情願的被茶館騙錢。於是那個人順利的跟從楊淙來到了吳剛英的藏身之地。
那人見楊淙把他領到一個極其偏僻,周圍無房無人的田地,突然感覺到不對,猛地一
下站住了腳:「等等,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楊淙淡淡一笑:「你不是要聽說書嗎?」
那個人顫抖地用手指指著她道:「你……你是那個人派來殺我滅口的?」吳剛英剛想現身
,一聽他這句話,又蹲下去了,楊淙對這句話茫然不解,她等了半天見吳剛英還沒現身,
不知道吳剛英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只好繼續跟那個人周旋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個人苦笑了一聲,道:「何苦還來跟我裝傻呢?他都已經榮升校長了,我當日早就
勸告過他,叫他取消那個項目的,他不幹,到頭來怎麼樣?還是釀成現在這樣的慘劇?她
難道還能全身而退嗎?他難道害死的人還不夠多嗎?他難道天真的以為殺掉我就能保全性
命嗎?」「校長??」楊淙心裡大吃一驚,可是她臉上仍然不露聲色:「我們跟校長只有
一面之緣,校長同志在事發之後已經不知去向,他現在應該自顧不暇,也沒有空去理你們
這些私人恩怨了。所以你大可以放一百個心。」
「你們不是校長派來的?」見楊淙說得這麼斬釘截鐵,氣度從容,實在不象是騙他,
那人疑惑了:「那你們到底想對我幹什麼?」楊淙道:「你不是要來看說書的嗎?」那人
道:「是啊,可說書的在哪裡呢?」吳剛英猛地從草叢裡面站起,嚇了那人一大跳:「你
不就是個說書的嗎?」那人一愣道:「什麼?」吳剛英道:「死了多少人我不想重復了,
剛才我們也跟你說了,校長同志早已竟不知去向了,他即便現在有心殺你,也沒有時機動
手了。都到了這個田地,你還不願意披露你知道的內容嗎?還希望那個東西繼續為所欲為
的肆虐嗎?」那人臉色馬上變了:「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我能披露什麼?我不過跟校
長有點恩怨而已,這個我個人的隱私,你們無權指導。我對這件學校的事一無所知,你們
找錯人了!」說完這句話後,那人決絕的依然掉頭離去。
「站住!」吳剛英猛地大吼一聲,把楊淙也嚇了一跳。吳剛英緩緩得道:「我不相信
你是這麼冷血,這麼沒有人性的人。曾經幾十個工友慘死,你沒有選擇為他們申冤,而是
遠走他鄉。你的良心已經背負上了一層沉重的枷鎖。這個校園現在也已經被擊垮了,因為
幾百條生命的血淋淋的消逝,你選擇了沉默不出,甚至來憑吊痛心的舉止都不敢有。你有
苦說不出,因為你要維護一個你至親至愛的人,因為你生怕她受到一點委屈。可是,如果
我們告訴你,那個你一直默默關心著的人,那個你一直在遠方祈禱著的人,其實早就死了
,那麼你還會希望把這些東西帶到你的棺材裡面,跟隨你的屍體一起腐爛掉嗎?」
「你說什麼?」那個人喘著粗氣道:「誰死了?」吳剛英看向楊淙,楊淙會意,做了
一個用手撫摸大腿,然後猛地用力向下一拉的動作。那人一見,臉色瞬間大變,指著吳剛
英和楊淙顫音道:「你……你們……」突然身子往下一倒,吳剛英和楊淙趕緊來救時,早
已臉色蒼白,暈了過去。楊淙驚訝道:「看來你說的全都戳到他痛處了。你什麼時候知道
這麼多的?」吳剛英道:「我都是猜的。我剛才細看他面相,骨骼正方,眉寬眼闊,心存
正氣,不是一個邪惡虛偽之徒,料想當年工友慘死和今日大樓死亡之事對他良心一定沖擊
很大。但是他仍然可以堅持沉默。能超越兄弟之情和良心的,只有兩種感情,愛情和親情
。星晨說過,校長的女兒在第九間課室建成的時候應該剛剛出生,如果他真的跟校長的女
兒有什麼關系的話,絕對不可能是愛情,那就只有是親情了。你只有把他最後一個夢擊碎
了,沒有了守護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再維護這個秘密了。「
不過半個小時,那人悠悠醒來,楊淙扶起他道:「大叔,不好意思,我們也是迫不得
已這樣刺激你。」那個人什麼都沒說,眼神只是緊緊地盯著吳剛英道:「你說那個人死了
?有證據麼?你親眼看見的麼?」吳剛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銀牌給他看,銀牌上雕刻有一
幅山水畫:「去過這個地方不?」那人臉色一沉:「落伽山?」吳剛英點點頭,收回銀牌
道:「我們看見過她的死靈。」死靈二字一出,那人臉上再無血色,眼神立刻黯淡無光,
良久疲憊的嘆了一口氣道:「原來你是和尚,怪不得……怪不得……「說著,兩行濁淚慢
慢地從眼眶流下。吳剛英哭笑不得,剛想分辨他不是和尚,楊淙已經搶著道:「大叔,第
九間課室的傳說是你創造出來的,對嗎?」那人點點頭道:「不錯。唉,那是一個噩夢,
一個永遠的噩夢。」吳剛英的好奇心壓過了分辨心,他也忙搶著問道:「傳說裡說第九間
課室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我們曾經詳細探查過教學大樓的每一層,發現根本就沒有任何閒
置的空間,教室的外面就是大樓的外牆。難道第九間課室這個龐然大物,還真的會蒸發了
不成?」那人奇怪的道:「誰告訴你們有第九間課室了?教學大樓的每一層都是很規範的
,只有八間課室。」「什麼??!!」兩人大吃一驚:「沒有第九間課室?」
那人一拍大腿道:「咳,傳說的內容裡面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從來沒有人看到過第
九間課室,也就是說,第九間課室在實際上是不存在的。」楊淙傻眼道:「是這個意思嗎
?難道不是說,凡是見過第九間課室的都不是人嗎?」那人搖搖頭道:「你們理解錯了,
第九間課室殺人的能力絕對不在於看不看到它,而是在於它具有空間扭曲的能力。」「空
間扭曲?!」兩人再次異口同聲。那人道:「沒有錯,我創造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就是為
了提醒人們注意有空間扭曲的情況,第九間課室的本體,就是第八間課室。它們兩個是一
模一樣的,不過是空間扭曲給人類視覺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但是這個玩笑,數十年
來,卻活生生的剝奪了幾百條人命。」吳剛英忙打斷道:「等等,第九間課室,啊,不,
第八間課室為什麼會有空間扭曲的能力?」那人道:「這點我也疑惑了幾十年,因為我清
清楚楚地記得,在最開始建築這棟大樓的時候,什麼怪事都沒有發生。直到那棟大樓封頂
了,一直都平安無事。我們只是管施工的,裝修的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大隊很快就撤離了
。只留下我們這個小工組處理首尾,負責撿拾一些還有用的石料回去。誰知道,有一天晚
上,校長,當時還是教導主任,突然來到我的宿舍秘密會見了我。從那一天,所有一切怪
異的不可解釋的事情,就一一的發生了。」
「還記得那天天很黑,沒有月亮,也沒有風,但是卻並不悶熱,身上總覺得有終毛骨
悚然的涼。我是那個工組的組長,在累了一天之後,大家都睡著了,我還要哄我的女兒入
睡。我老婆在鄉下,喝了河裡有工廠排出來的那些廢水,當天晚上就吐血吐了一地死掉了
。家裡人說晦氣,想不要這個孩兒,我舍不得,就帶出來自己照顧了。好容易哄她睡著了
,門卻突然響了。我跑去開門,教導主任的笑臉就擠了進來:『楊組長你好,有時間談談
嗎?』對於這個全校第二號人物,我們的大財主,我哪裡敢怠慢,忙忙地陪著笑臉跟他來
到了大廳裡面。他坐在那裡一開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笑,笑得我心裡有點發毛。半晌
,他才開口道:『那是你的女兒嗎?真可愛。不過你一個人帶辛苦了點,老婆也要工作嗎
?』我告訴他老婆剛死了,他嘆口氣道:『也是個苦命的人。』然後他話鋒一轉,對我道
:『工程的進度學校很滿意,不過就是有個小地方需要改動一下。第二層最左邊的那間課
室要改小一點。在靠近黑板的地方隔出大概10平方米的空間用一堵磚牆圍住。』我點點頭
道:『這個問題不大,是不是要做花圃?』教導主任道:『不是,總之你不用管,照做就
是了,我們會多夫給你們一筆錢。』我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他站起來,
很高興的樣子,對我說:『我明天會親自來工地上看。你們加快點手腳,工程還是要趕在
原來的日期前完工的。』後來我送他出門,他又轉過身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樓上,對我
很溫和的笑道:『你女兒很可愛,真的。』我客氣的回了禮,他就徑直走了。那天晚上真
的很黑,沒有路燈,也沒有月光,到處都黑漆漆的,好幾隻烏鴉在樹上撕開了嗓子拼命的
喊,叫得人心裡悶得慌。我根本看不清腳下的台階,可是他卻很鎮定,很從容,絲毫不看
腳下,頻頻回過頭來跟我揮手,穩穩地走了開去了。」吳剛英和楊淙對望一言,廢話,校
長是狐狸,在夜色中行走那是遠古就有的本能。
「我回到床上躺下,卻怎麼睡也睡不著,越想越覺得這事情不尋常,希奇裡透著一種
說不出的古怪。好端端的在教室裡面突然搞一個小空間密閉起來干什麼?你說要做花圃吧
,前沒有窗,後沒有門,上面還是水泥磚,花草都給悶死了。還有,要改動大可以大白天
的跟我們說,或者跟我們隊裡打報告,用得著晚上這麼偷偷摸摸跑來一個人見我嗎?想起
他那神神秘秘的樣子,還有一笑就露出來的一口白牙,我有點害怕。但是想到那錢,我還
是最終心動了。我知道那所學校勾心斗角得厲害,以為只是他們互相整垮對方的伎倆,萬
萬沒有想到,自己那天晚上答應的,會是一個魔鬼一般的可怕約定。」
「教導主任很准時,我們剛剛來到工地,他就來了。他很熱情地跟我們每一個人打招
呼,還笑眯眯的問我女兒半夜有沒有哭鬧。我們按他的意思把裝黑板的那面牆往前推進了
8米,形成一個狹長的獨立空間。這樣一來,本來可以容納50人的課室就只能容納35個人
了。我有點擔心,忍不住跟他說:『規劃書上說,每層樓都必須有8個能容納50人的教室
,這樣一來萬一學校告我們違規怎麼辦?』他笑了一笑,答我說:『這你不用擔心,我自
然會有辦法,讓這一層樓繼續保持8個大教室。』我瞪大了眼睛說不可能吧,他卻不耐煩
的催促我們快點開工。有這個學校大權貴作後台,我們還有什麼怕的呢?況且只是一堵牆
而已,我們只用了一天時間就順利完成了,第二天只用糊糊牆壁就可以完工。他高興得要
命,拼命地說要請我們喝酒,打牌,看電影,說明天把額外的工錢給我。誰知道,當天晚
上,就接連發生了一連串的怪事,怪得讓人打心眼裡想逃離這個地方。」
「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剛剛服侍完女兒吃完飯,外面就有人把門砰砰砰擂
得跟炸山一樣響,我開了門一看,原來是組裡面的酒鬼老王。我罵他:『又喝酒回來了?
到我這裡發瘋來了,不趕緊滾回你窩裡挺屍去!』他嘿嘿的笑道:『老王我今天遇見了一
件稀罕的事兒,也不知道是我醉了看走眼了,還是撞上大運了。頭兒你聽聽,說不定還能
敲詐一筆。』我又好氣又好笑,問他看到什麼了,他把門關上,湊近我,呼嚕呼嚕吸了一
口煙道:『我才剛看見教導主任了,就是教我們幹活那小子。』我不動聲色的道:『看見
有什麼稀奇的,人家本來就住校園裡面。』老王『嗨』了一聲道:『可這小子鬼鬼祟祟直
往大樓二層跑,還一邊跑一邊縮頭縮腦往回看,跟個王八一樣,對了,他手裡似乎還抱著
一個包包鼓鼓的東西。這一看,可把我老王給看爽了。我趕緊跟在他後頭上去了。這小子
來到今天我們砌牆的地方,再看看周圍沒人,你猜他怎的?他把那好好的牆給砸了一個大
洞,咻的一聲就把那包東西給丟進去了。接著就忙活起來了,趕緊用那些碎磚頭來補漏洞
。好家伙!看那手勢,比我們還熟,敢情人家當年也是幹咱們這一行出身的?沒兩下補得
跟新的一樣,他又匆匆跑走了。頭兒,你說,他是不是再埋黃金啊?要不我們去挖挖看看
?』我聽得心裡起了老大一個問號,前個晚上的隱憂又漸漸翻上來了,教導主任果然沒安
什麼好心,但他如果要整垮對手,跑去埋一包東西干什麼呢?我也想過跟老王去看看,可
是想到我的女兒,我怕萬一出事連累到我女兒沒飯吃,這個責任我擔不起。為了息事寧人
,我只好對老王說:『你睡你的覺吧。萬一不是黃金是火藥,不把你炸死了?明天就發工
錢了,我們這些工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呆著罷。』老王失望的就走了。我以為這件事就算完
了,沒想到,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我回到屋裡哄我的女兒玩,她張開了小嘴嘻嘻哈哈的笑,真是可愛啊。可是後來,
她突然哭起來了,怎麼哄都哄不好,小手兒拼命的亂抓,臉上憋得紫紅紫紅的,一開始還
懂哭,但是後面連哭都哭不出了。我嚇了一大跳,拼命的跟她說話,想逗她笑,她就是不
理我,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鼻孔也張得大大的。我著了忙,想抱她去醫院,
一不小心把筷子打翻在地。」說到這裡,那個人突然停住了,然後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緩緩
掃過二人,直掃的楊淙全身發麻:「你們猜,發生了什麼事情?」楊淙悚然的搖搖頭,吳
剛英緩緩的接口道:「筷子立起來了。」「沒有錯!」那人一拍大腿:「不愧是和尚!」
吳剛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楊淙萬分驚異的問道:「筷子怎麼會立起來??」那人一臉悔
意地道:「是我粗心,都放在女兒身上了。這麼明顯的症狀我都沒有注意得到。鄉下老人
跟我說過的,如果小孩好端端的突然哭鬧,或者哭不出,神情怪異的時候,一定是看見不
乾淨的東西進來了。這個時候可以把筷子立在地上,如果沒有倒下去,那就要趕緊請高人
來了。」楊淙好奇地問:「為什麼?」那人道:「筷子不倒,鬼請餵飯。這種鬼是冤鬼,
要殺人的。可是我當時什麼都沒注意,我就想著要救我的女兒,匆匆忙忙抱起她就往門外
跑,誰知道剛好跟一個人撞了上去。我一看,是平時為人老實巴交的老趙,滿臉驚慌,嘴
角便還留著牙膏渣,跟我說:『頭兒,老錢好像不太對勁兒。』老錢是我們組裡另外一個
酒鬼。我當時急著送女兒去看醫生,對他道:『肯定是發酒瘋了,別理他!』老趙執拗的
攔下我的去路道:『頭兒,你去看看吧,現在我們兄弟都沒一個敢過去勸他的。』我聽出
話裡的不對勁來,才問道:『出什麼怪事了?』老趙道:『老王回去睡覺前,不知道跟他
咕噥了些什麼,他就說要去大樓裡面看看。去了都一個小時了,沒回來,後來我出陽台刷
牙,竟然發現他在大樓的二樓陽台上跳舞。』『跳舞?』我沒反應過來:『他這麼高興干
什麼?』『不是,頭兒』,老趙急得滿頭大汗,拼命想詞兒:『老錢跳舞的動作很怪,好
像……好像全身骨頭脫臼一樣,在那裡扭來扭去的,活像一條脫皮的蛇一樣。』我終於吃
了一驚:『怎麼回事?你們不去問問他?』老趙哭喪著臉說:『我們一開始以為他找到什
麼東西高興在跳舞,沒理他,還笑話他,後來,後來發現他跳了兩個小時了沒有停下來,
才覺得不對勁,找了膽大的老栓過去。可是老栓過去半個小時了也沒有回來,大家都怕得
不得了,沒有人敢再去看,我就來找頭兒你了。』」吳剛英和楊淙聽著,身上都起了一陣
陣寒浸浸的涼意。
「我到那個時候,還沒有發現事情的不尋常,以為他們也發病了。於是吩咐老趙把我
的女兒送回屋裡去,我只身前去大樓。其他工友早就聚集在大樓黑沉沉的門口前議論紛紛
,大家都有點心慌意亂,不敢進去。我第一個找到老王把他臭罵了一通:『你他娘的跟老
錢說什麼了?』老王垂下頭支支吾吾道:『頭兒,我是無益的,我不過就咕噥了兩句。我
還說,頭兒說可能是火藥來著,少碰為妙。誰知道老錢就興奮得不得了,非要過去,我攔
也攔不住。』旁邊剛進組的小黑在旁邊插嘴說:『沒准真有黃金呢,要不老栓上去這麼久
咋沒下來?兩人想獨吞呢。』我怒吼了一聲:『黃你個屁!找兩個人跟我上去。』一說要
上去,這些平時連墳地都亂鑽的人不干了。沒辦法,誰叫我是頭兒呢?我只好找了把手電
筒,握了根鐵棍,就上去了。這時,第九間課室的殺人表演才剛剛拉開血腥的序幕。」
「我以為我會先遇到老錢,再跟他一起找老栓。沒想到,我在上樓梯的時候,就發現
了老栓。他靜靜的躺在一級樓梯上,還差點絆了我一腳。我罵他道:『睡覺不挑時間,睡
這裡來了?外面一堆兄弟等你呢!』說了半天,沒有回音,我覺得詫異,忙把手電筒往他
臉上一照。這一照啊,我把手電筒嚇得整個丟下樓去了。老栓臉上全是血,眼睛緊閉著,
嘴角右邊的肌肉還在不停的痙攣,向上翹,露出裡面白森森三顆牙齒。我大驚之下,一把
抱起老栓拼命的搖他道:『怎麼了?老栓,有人害你麼?告訴我,我幫你報仇!你傷到哪
兒了?撐住,我送你去醫院!』老栓突然用血淋淋的手死死的扯住了我的袖子,他的眼睛
還閉著,說起話來虛弱得像坐月子的女人:『是頭兒嗎?』我忙點頭,突然想起他看不見
,又忙道:『我是。』他在我懷裡突然猛力掙扎了一會兒,顫抖著舉起他那血跡斑斑的手
,指著樓上,直著氣兒跟我叫:『兩……兩間課室……』我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他認真地伸出兩只手指,重重的打在我胸口,吐字艱難的道:『兩間……多出……一間…
…』那時我還是沒有聽懂他想跟我說什麼,正想再問,老栓身子一軟,連手都變得冰涼冰
涼了。我抱住老拴在樓梯口放聲大哭,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一路走南闖北,我把這些
兄弟當自家人一樣愛護,別的工組出事死人,我們這組從來就沒有。誰知道在這裡,在快
要完工的前一天,一個兄弟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了。那時我還不知道,老栓拼著留著一
口氣,要跟我說的那些話,竟會是一個警告,一個世界上最可怕的警告。」
「抱著老栓冰涼的身體哭了一陣,我想起上面還有老錢,忍痛放下老栓,撿了手電筒
就上去了。遠遠的在二樓的盡頭那裡,就是我們改裝教室的門口,我就看見老錢在那裡手
舞足蹈。我一邊走一邊開始叫:『老錢!在干嗎?過來!』老錢繼續跳舞,根本沒理我。
想到老栓的死狀,我心裡就知道老錢也肯定是出事了。我趕緊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在亂轉
的老錢,喝了一聲道:『老錢,是我!』這一抱不打緊,老錢的臉剛好跟我的臉對上了。
我拿手電筒一照,天啊,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啊!眼睛,鼻子,還有嘴巴完全被扭曲了,
就想是臉上到處抽風一樣,老錢在笑,笑得很猙獰,牙齒白花花的,還想往我臉上咬。我
大駭之下,劈裡啪啦猛地抽了他幾個耳光。老錢被打了之後,似乎清醒了一點,沒有再笑
,睜著一雙眼睛懷疑的在打量我。我拼命搖他:『是我啊。』她認出了我,眼睛突然睜大
起來,他的臉憋得通紅,他想跟我說什麼,嘴裡嗯嗯啊啊,卻什麼都沒說出來。突然,他
拼命的推開我,用兩隻僵硬的象棍子的手,跟我比劃了一個圓形的形狀,然後指了指那間
課室裡面,最後又伸出兩根手指朝我搖晃。想到老栓臨死前說的,我不禁脫口而出:『兩
間課室?』老錢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又恢復了那種獰笑,但是卻再也沒有力氣跳舞
,只是滿滿的癱倒在地上,直到眼睛完全閉上。一個晚上,就在短短的十幾米間,死了兩
個兄弟。」「等一下,」吳剛英插嘴道:「我想問一個閒話,當天有月亮嗎?」那人點了
點頭,吳剛英又問道:「月光照得到大樓裡面麼?」吳剛英居然問出這種白痴問題,楊淙
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料那個人卻緩緩搖了搖頭。
「老錢死了之後,我很憤怒的衝進了那間課室,可是我什麼都沒有看到。牆還是那堵
牆,我上前用手電筒細細看了看,果然,牆被人修補過。老王沒有撒謊。那麼老栓跟老錢
臨死前強調的『兩間課室』到底是什麼含義呢?這個謎我在第二天晚上就知曉了,但是老
錢比的那個圓形之謎,我卻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一個晚上死了兩個兄弟,全組人心開始
亂了,一群男子漢湊在一塊哭。我焦頭爛額的指揮兄弟們聯系殯儀館來車送他們去安息。
老趙紅著雙眼來找我:『頭兒,我瞧著這地方不太對勁,邪,我們還是別要工錢了吧?先
躲躲再說。』我當時正滿心憤怒想要找教導主任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哪裡肯善罷甘休,執
意要大家留下,自己一個人回去打電話了。回去之後,意外的發現,女兒早就不哭了,一
張笑臉對著我直笑。她笑得真可愛啊。」
「接到電話之後,教導主任很快就來了。他的臉色比我的還要陰沉,沒等我憤怒的質
問,他已經搶先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人去動我藏的東西了?』他這麼爽快地把他的行蹤
兜出,我反而哽住了。他用嚴肅帶點怒氣的目光看著我道:『事情都給你們敗壞了,你那
兩個收下完全是自己找到鬼門關去的,枉費了我救你們的一片苦心。』『什麼什麼?』我
懷疑自己聽錯了,眼前這個早已經被認定為害人精的家伙竟然口口聲聲說什麼救我們。他
嘆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也不怕跟你說了。這個學校一直都有一些東西存在著,你明
白我的意思,就是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它們日積月累,長久沉淀下來,變得非常可怕。你
道學校為什麼願意出這麼高的價錢來請你們做這個工程,那是因為你們是外地的工程隊,
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像本地的都不敢接的。校長就只顧考慮著他的前程,絲毫不會理會
你們的死活。我是個最菩薩心腸的人,看不得人死,偷偷摸摸找了個高人,放了塊法器鎮
壓邪氣,本來想救你們,誰知道你們卻自己破壞了。』原來事情真相是這樣,我聽的手腳
發涼,趕忙辯解道:『可是他們並沒有打爛牆啊。』教導主任不屑道:『跟牆沒有關係,
我那件法器是要受月光陰氣沁潤才有效的。你那人一上來,灌了陽氣進去,它就鎮不了了
。』見我還是半信半疑,他指著我的女兒說:『不僅是他們,你的女兒也被鬼上身了。你
看她的額頭。』我忙轉眼一看,女娃的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道青氣。這一刻真
嚇得我是魂飛魄散,什麼尋仇早忘記了,就跪下直磕頭求他救我女兒。他皺著眉頭想了很
久,最後很是為難地道:『你這女娃兒體弱,又小,中邪非常深,它們可以隨時要她的命
。要救也不是沒辦法,就是怕你捨不得。你這女娃最好能留在我身邊,我求高人施法,慢
慢為她驅邪,估計要數十年的時間。你可肯麼?』啊?我當場呆了,要我舍棄女兒,無論
如何做不出,可是不如此做她又會死。看我矛盾的樣子,教導主任溫言對我道:『你只放
心好了,你那女娃兒那麼可愛,我不會虧待她的,讓她做我乾女兒吧,以後我供她上學讀
書,大了你們再相認不好麼?』」楊淙聽得眉頭直皺,忍不住罵了一聲:「陰險卑鄙的小
人!」
那人卻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平和的講述下去:「我一聽他說這話,淚就滾出
來了。我們窮苦人家,本來她跟著我吃不飽穿不暖,不要說有書讀,估計大一點就要幫忙
幹活了。現在來了個大貴人,那是我們家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福氣。我忙含淚點頭答應了
。教導主任和顏悅色又對我道:『還有一件事,兄弟你要節哀。不是我危言聳聽,你那些
兄弟,個個都沾染了邪氣,我盡力去救,可是救不救得了要看天意。但你的女兒是一定救
得了的。』這件事對我仿如又一個晴天霹靂:『你說他們都會死?』教導主任沉著臉道:
『不一定,我沒有把握。但只一點,你別聲張,否則連你女兒都救不了。』他撂下這句話
後,就筆直的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抱著女兒止不住地哭,想到死去的老栓和老錢,想到一
幫兄弟,我好幾次想衝出去告訴大家逃命,可是看到女兒的笑臉,聽到她那好聽的笑聲,
我就狠不下心來。最終我選擇了救我女兒,捨棄了那幫跟我走南闖北的好兄弟。我對不起
他們,我不配做他們的頭兒,我更對不起他們的父母兄弟……」說到動情處,這個身高一
米八幾的壯漢淚如泉湧,象個小孩一樣的哭了起來。吳剛英忙道:「累了,休息會兒吧。
」
那人卻恍若沒有聽見,稍稍平息便繼續講了下去:「第二天早上,老趙又來跟我說最
好撤離的事,老趙家裡原來有三兄弟,兩個哥哥都在工地上出意外死了,家裡現在就剩他
一個獨苗兒,家人催著他回家結婚生小孩,他也忒緊張命的事情。可惜那時的我,早就是
一條喪盡良心的狗了,對著他那膽小的目光,我居然可以裝得很平靜很平靜得跟他說:『
我找教導主任談過了。過了今天拿了工錢就走,放心,頭兒不會害你的。』老趙很相信我
,一句話沒說就走了。那天很大太陽,我以為不會出事,可是我錯了。到中午的時分,我
叫大家下來吃飯,可是樓上半晌沒動靜。我心咯噔一下,知道壞了,沒命的往上跑。在那
條到處都是水泥和磚石髒兮兮的走廊上,雜七雜八的伏倒著我的所有兄弟們。我當場就差
點沒有昏過去,等到我哭天搶地的想衝過去的時候,我看到了我這輩子最無法置信最不可
思議的景象——在那所修築牆體的教室對面,原本應該是空蕩蕩的陽台的外面,出現了一
間一模一樣的教室——第九間課室!!!」
第九間課室終於露出了它原本的猙獰面目,吳剛英和楊淙聽得心底陣陣發涼,兩人誰
也沒有想到,這間承載了那麼多人命的課室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在人間降生。吳剛英呆了半
晌才道:「那這麼說,第九間課室實際上是第八間課室的倒影?」那人含淚道:「可以這
麼說。我看見了第九間課室,著實吃了一驚,連躺在地下的人都顧不得看了,跌跌撞撞的
跑過去。我知道,一定是那個東西搞的鬼,我想把那個東西挖出來,狠狠的摔在地上。我
正要過去,地上一個人死死的拉住了我的褲腳。我低頭一看,老趙充滿痛苦而企盼的眼神
望著我:『頭……別……會殺……』他的肌肉抽搐得很厲害,牙齒和嘴唇在不斷地顫抖,
口水混著血流淌下來,掉在他那掉皮的粗老的手上。他話都說不清楚了,可是我明白他的
意思。我蹲下去,抱著他大哭起來,是的,一群人都不夠它鬥,我一個人跑過去不是送死
嗎?為了我的女兒我拋棄了這幫兄弟的性命,為了女兒我親手送他們走上黃泉,然後臨到
頭來,他們卻為了我的生死而強撐著一口氣。『頭……告訴我爸媽……我來生……再盡孝
……』老趙帶著痛苦的笑容永遠的閉上了眼睛,我的心彷佛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霎時間
四分五裂,我號啕大哭,我抱著老趙的屍體,我一個人一個人的抱著他們,向他們懺悔我
的罪過,唱我們最愛唱的歌,我覺得他們都沒走,他們的靈魂還留在身體旁邊,跟著我一
起唱。」說到這裡,那人突然笑了起來,淚水順著笑紋和順的流下,那是一種無可替代的
滄桑和無奈,一個受到良心多年折磨的靈魂在說出自己罪過的剎那得以升天和淨化。楊淙
呆呆的看著他,驀然想起星晨,想起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林鳶茵,想起自己,想起身邊的吳
剛英。有時候,珍惜勝過一切,失去意味沉淪。星晨啊星晨,為什麼你還沒有明白這個道
理?
「我瘋了一樣的去找教導主任,抓住他的衣領,往牆上猛撞,我想看看他腦袋崩裂的
那種慘境,來平復我心中巨大的創傷。『你瘋了?』他掙脫我的撞擊,駭然的看著我。我
喘著粗氣,紅著眼看著他:『我是瘋了,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全死光了!』他憤怒的大
吼:『全部死光關我什麼事?我說過,他們受到邪氣污染,可能保不住性命……』沒等他
說完,我再次惡狠狠的將他逼到牆邊:『閉嘴!你以為我真的相信你的說話嗎?什麼邪氣
什麼污染,你告訴我,為什麼自從你放了那個東西之後就會出現各種各樣古怪的事情?為
什麼走廊的盡頭會多出一間課室?!』『多出一間課室??』他全身震了一震,又象是跟
我說,又象是自言自語道:『怎麼還會這樣?明明我已經封住它的了。難道要……』我聽
不得他再這樣咕咕噥噥,猛地給了他一拳:『還我兄弟的命來!』他的半邊臉被打得青腫
,但他仍然神色自若,對我冷笑道:『難道你就沒有責任嗎?別忘了,是誰答應我為了工
錢留下來才導致慘劇發生的?是誰為了一己私利甘願將這幾條人命雙手奉上的?』我萬料
不到他居然會倒打一耙,這的確擊中了我心中最隱忍最傷的痛處,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
道說什麼好。他見我緩了下來,便放軟了口氣道:『其實你這樣做沒有錯,這是人之常情
。試問誰不想自己的女兒將來能夠出人頭地呢?他們是老了的人,可是你的女兒,她只是
一個嬰兒,她還有很多機會很多希望很多路要走。作為她的父親,為了她做任何事,哪怕
不擇手段,都不算喪盡人倫。』」
說到這裡,那人突然住了口,低垂下頭去不再說話。吳剛英已經猜到了後來的結局,
輕聲問道:「你接受了這樣的藉口?」那人苦笑著抬起頭:「沒錯。為了她能讀書,為了
她以後能過上好點的生活,這十幾年來我只能偷偷地來到學校的外面,遠遠的看著圍牆,
幻想著裡面的她究竟長成了什麼樣子。我是不是真的禽獸不如?」吳剛英微笑道:「佛說
,得四善即為慧根,人總有私心,即便歷經點化,也未必十三善樣樣俱全。大叔不必過分
自責,我看大叔是先天得善的人,要想消弭這段孽緣,只需多行善放生就是了。」那人澀
聲道:「我個人倒不覺得什麼,只是希望上天放過我的女兒。希望她輪回能到一個富貴人
家……」說到這裡悲極而泣。吳剛英安慰了幾句,話鋒一轉:「大叔,想問你幾個問題,
不過可能會勾起你傷心往事。我現在先賠罪了。」那人抹抹淚道:「不礙事,只要能為我
的兄弟和女兒報仇,叫我做什麼都不怕。」「那好,第一個問題,你的那些兄弟,包括之
前死的兩個,他們身體除了扭曲有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地方?」那人苦思冥想了半天,一
無所獲,吳剛英只好提示道:「比如說他們身上會不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那人又細
細想了一想道:「對了,他們的身上,有些在手臂上,有些在大腿上,還有的在胸口那裡
,都有幾道很淡的青色的痕跡。當時我以為那是塗料,所以就沒在意。」
吳剛英又道:「我再大膽的猜一下,你兄弟的屍體,必定在送到殯儀館之後不到幾個
小時就腐爛了對不對?」那人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叫道:「哎呀,你是怎麼知道的?莫不
是我的兄弟托靈給你了?」吳剛英微笑不答,繼續問道:「他們的頭髮是不是卷曲的亂七
八糟,摸起來乾硬乾硬的?」旁邊的楊淙身子微微一顫,頭髮?星晨那天拿來的一根頭髮
就跟吳剛英描述的症狀一模一樣!難道是……那人繼續詫異的點頭:「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似的。」吳剛英淡淡一笑,沒再說話,楊淙知道他問完了,忙不迭地問道:「吳剛英,你
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是不是猜出了那個東西是什麼?」一聽這話,那人也明顯緊張起來
了,巴巴的盯著吳剛英。吳剛英搖搖頭道:「沒有,還是一些不著邊際的推測。大叔,你
當年的關於這棟大樓的設計圖還在不在?」那人點頭道:「這些資料我一直留著的。我明
天帶來給你。」「那麼有勞大叔了。」吳剛英的笑容很是溫和,可是楊淙卻分明看見有一
絲沉重和憂慮就凝結在眉宇之間。事情看來更加復雜了,楊淙不是靈媒介質,可是那天她
的感覺出奇的準。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讓這兩個傻子慢慢去解謎好了。我們只管坐享其成,等到
那個東西到手了,就什麼都不怕了,呼,就什麼都不怕了。」樹林裡,一個柱著拐杖,長
著鷹鉤鼻的老人看著三人的背影陰沉沉的笑著,旁邊一個矮個子的人諂笑著靠近道:「長
老英明,這招鷸蚌相爭之計用得真是好。讓落伽山的首席弟子心甘情願幫我們打工,想來
法術界那幫廢物日後也不會賴帳到我們身上。只是,屬下有一件事不明白……不知道為什
麼一直溫順得像個綿羊的第九間課室會突然大開殺戒?」老者幽幽的道:「突然?傻瓜,
那才是它的真正面目啊!它是殺戮和死亡之神,只有這樣的殘忍美麗的血色才配的上校園
第一大恐怖傳說的名號。只不過,在幾十年前,它遭幾個垃圾暗算,被一種卑鄙的方法封
禁了。幸虧老天開眼,給我送來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破掉封印的好機會。哈哈哈,這都要感
謝你們的好主上啊,沒有他,我破不了這個封印,我不會象現在這麼接近我苦苦追尋幾十
年的空中樓閣。」那人似懂非懂的問道:「既然主上能破,為什麼長老不直接跟主上說呢
?」老者冷笑道:「跟他說?他就快螞蟻都不敢踩死了,告訴他指望著他壞我們的事嗎?
」那人恍然大悟道:「長老是說林鳶茵那個女子?長老難道懷疑主上對她動心了?不會吧
,她姿色平庸得很,又喜歡頂撞人家……」那老者打斷道:「你難道不知道,你們的主上
一直都與眾不同的嗎?無論如何,我不能讓那個女人留在他的身邊繼續壞他的事。讓她昏
迷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讓她去地府好好的迷一下閻羅王吧,哈哈哈哈……」放肆的笑
聲在空蕩的樹林裡久久的回響,驚起了一群棲息覓食的飛鳥,紛紛撲愣愣地從樹上躍起,
帶動了不少殘碎的葉子盤旋著,飛舞著,緩緩地落在地上。
兩人並沒有注意到,在不遠的一棵樹上,靜靜地,毫無聲息的坐著一個人。任憑飛鳥
驚離,落葉悲歌,他只是象個雕像般固守安詳,一動不動。只是,在那兩個人走遠之後,
才可以看得見他的眼睛裡如同閃電般掠過一道澄淨如同深海的蔚藍。
「吳剛英,你到底知道什麼了嘛?告訴我好不好?」吳剛英無奈的停下腳步道:「我
不是跟你說了嗎?還是一些推測,等我找到了根據,我自然會告訴你的。還有,拜托啊,
大姐,你不要圍著我轉圈好不好?我頭都快暈了。」楊淙不死心道:「推測也可以說出來
聽聽啊?現在人都死光了,你去哪裡找根據去?」吳剛英道:「天機不可洩漏,總之我又
不會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裡面去。只是這個根據真的是不太好找了,你知道這裡哪裡有大
型的圖書館嗎?」楊淙還沒有反應過來去圖書館干什麼,吳剛英已經趕著補充了一句:「
要佛教經文多一點的地方?」楊淙疑惑道:「佛教經文?你不是落伽山首席弟子嗎?應該
經文都爛熟於胸才對,還要找什麼圖書館?」吳剛英憨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罕見的愧色:
「不好意思,我只對那些降妖捉怪的法術經文爛熟於胸,其他的只記得題目。」楊淙久久
的呆若木雞的立在當地。這就是落伽山的首席弟子……
兩人最終沒有找到什麼圖書館,就算有記載佛教經文的也不超過三本,吳剛英急得滿
頭大汗團團轉的時候,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找了個長途電話亭撥了過去:「喂,我是吳
剛英。什麼?哪個吳剛英?靠,還有幾個吳剛英?就是你們山上的那個,上個月還幫你們
抓了一個厲鬼……對,幫我叫掌管經籍閣的惠明師弟過來……不認識沒關係,你就站在門
口喊吳剛英找他,一分鐘內他肯定出現,好,快點啊。」吳剛英把電話掛斷了,楊淙聽得
一頭霧水道:「你們落伽山很大嗎?找個人還要等下打過去。」吳剛英呼了一口氣道:「
不是,師父很小氣,不捨得花錢裝電話。我是打到山下賣酒的小店那裡去的。」「佛家弟
子可以喝酒的嗎?」「不知道……看我幹什麼?我是俗家的。」「俗家的不算佛門弟子嗎
?」「從某種程度上不算……」
沒有等吳剛英撥電話,電話已經響了。吳剛英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抓起話筒道:
「喂?」隨後欣喜若狂的叫道:「惠明是你嗎?快,幫我翻一下那本叫什麼冥界錄的東西
。」電話裡面傳來清晰的憤怒叫聲:「靠!要我拿書幹嘛不早點講?你知道上山的路有多
少米嗎?」吳剛英無奈道:「那你還記不記得裡面有一段是描述冥界使者特赦衛詆家的情
景的?記得……啊,天啊,你居然記得?快背給我聽。」隨後是一段難忍的寂靜,吳剛英
聚精會神的聽著,不時在筆記上做了幾個奇怪的符號,正當心癢難搔的楊淙實在忍無可忍
決定出去逛街的時候,吳剛英掛斷了電話,長籲了一口氣道:「雖然我還不知道校長隱藏
的那個東西是什麼,但是,第九間課室空間扭曲之謎我想已經解開了!那些詭異的笑容,
那些快速腐化的屍體之謎也徹底解開了!」
「什麼?!」遠沒有想到這些復雜的謎題居然可以在一通電話中找到真相的楊淙傻眼
了,半晌才用顫抖的語音問道:「是什麼?」吳剛英看了一眼筆記上隨手劃的一個古怪的
符號道:「你聽過冥界特赦衛詆家的典故嗎?」楊淙搖搖頭,吳剛英道:「沒聽過也很正
常,這段典故通常只流傳於冥界,人間界很少有記載,只有幾個門派存留有《冥界錄》這
本記載冥界使者的書。本來生老病死,六道輪回,是天之常理,更是生死常理,除了佛道
和仙道可以跳出輪回,任何生靈都必將走上那條無法回頭的黃泉路。但是,冥界跟我們人
間界一樣,並非毫無情面可講,在某種特殊情況下,冥界可以親手打破他自己建立起來的
輪回乾坤。衛詆家就是這樣的特例。據《冥界錄》記載:衛詆家,宋,入冥,翻冊,其人
好放生,濟養者不能數,居茅草舍,修身淨氣,業已超脫人道,依律轉生仙道。乃引路而
行,路遇一女,哭曰未能盡孝膝前,衛憫之,願以仙道換此女二十年壽。使者感之,乃允
。則轉行人道,路經奈何,見惡浪滔滔,下有千人悲號,撕皮火烙之刑皆有痕跡。衛幾驚
倒,問是何故。答曰乃地獄沉淪者,當受盡飢餓凌辱,以復報應。衛不忍見,乃盡脫衣,
跳橋而下,眾鬼歡呼,以其皮肉為食,暫解飢苦。衛之壯舉,鬼神動容,冥界內忽有飛花
漫天,又見奈何橋畔死蓮復生,開一花甚若彼岸沙華。官吏乃報之使者,都道善心動天,
乾坤可逆。使者乃旨令重塑魂體,送其還陽,八八九十一年後再護其輪回仙道。」吳剛英
神情肅然的引用著這段古老的原文,楊淙直聽得眼都沒眨一下,近千年前的善行在今天聽
來依舊那樣震撼,那樣感天動地。「慈悲是世界上最大的力量。」林鳶茵的笑容在她的回
憶中如同微弱的燈光一閃,卻照亮了整個腦海。
「但是這跟第九間課室的空間扭曲之謎有什麼關系啊?」感動歸感動,楊淙沒有忘了
正軌,吳剛英在這個關鍵時候扯這些陳年往事想說明什麼呢?吳剛英道:「別急,下面就
說到關鍵點了。因為衛詆家不願意重生人道,浪費十年成長路程,因此冥界使者大開方便
之門,決定親自護送他上陽界,放回他還沒有腐爛的身體上去。我之前應該說過,黃泉是
不能回頭的,而冥界的出口只有一個,就是輪回之道。要想避開輪回之道出去,就只有強
硬使用外力破壞冥界結界這一條路了。人間界跟冥界在很久之前是沒有隔離的,大家可以
自由的出入兩界,因此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四界決戰之後,人間界就跟冥界作
了約定,在冥界邊緣設置強大的結界,防止多數鬼魂滯留人間,同時也防止了死氣和冤毒
的逸出,維護人間界的秩序。這個結界是由人間至寶和冥界至寶共同建立的,堅不可摧,
除非兩寶之一不能破除。冥界使者破除結界時書上有這麼一段描述:碑裂石開,沙囂塵揚
,光逼裂口而不能入,折於碑上。」說到這裡,吳剛英突然停住了,然後問楊淙道:「明
白了嗎?」楊淙茫然的搖頭,吳剛英提示道:「我不是問了那個大叔一個你認為極其白痴
的問題嗎?」楊淙猛然想起,吳剛英的確剛才問了一個有關月光能否照進大樓走廊裡匪夷
所思的問題。
楊淙猛地跳了起來:「冥界?!第九間課室跟冥界有關係?!」吳剛英輕輕的點頭:
「空間發生扭曲在純物理上有很多種解釋,但是既然已經確定了第九間課室跟靈異有關,
那麼空間扭曲的原因只能有一個——人間界和冥界之間有了裂口!」楊淙道:「但是為什
麼冥界有了裂口,人間界就會發生空間扭曲呢?以前大家不是自由可以來往兩界的嗎?」
吳剛英解釋道:「那只是以前啊,兩界經過千萬年的隔離互相封閉,各自的結構早就發生
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冥界充滿了死氣,如果裂口出現,大量死氣洩漏出來,會對人間界的
空氣造成強力的擠壓,導致發生變形和扭曲,這種扭曲非常強大,甚至連最快的光也不能
幸免於難,何況是人。如果人碰到這種空間扭曲的情況,輕則內髒碎裂而死,重則屍骨無
存。」楊淙聽得毛骨悚然道:「那這麼說,第九間課室其實就是這種空間扭曲詭異的產物
?但是,我姐姐臉上,還有那些人臉上的笑容是怎麼回事?冥界的死氣應該沒有蠱惑人心
的能力才對。」吳剛英猶豫了一會兒,忽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臉上現出不忍的表情道:
「其實……其實你姐姐……臉上那個……根本就不是笑容!」「你說什麼?!!」在那一
刻,楊淙徹底呆了。
「我知道這個事實你很難接受。但是真相就是這樣,你說的沒錯,死氣只有致死的能
力,沒有蠱惑人心的能力。我們不妨換個角度想,如果死氣真的能夠蠱惑人心,使人覺得
開心,也不會展露這種猙獰的笑容。那個表情之所以所有的人第一眼看見它,都用『詭異
『這個詞來形容他,是因為人類還擁有一項自遠古傳下來的本能——直覺。直覺不對的東
西多半都有問題。因為那根本就不屬於人類的表情,甚至可以說,不屬於任何一個界的表
情,所以你才會覺得詭異,覺得恐怖,覺得不可思議。你姐姐的笑容,還有那些死了的同
學們的笑容,不過是第九間課室跟我們開的一個惡意的玩笑!那只是空間扭曲人臉後造成
的錯覺!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有過笑容,面對死亡,沒有一個人會有笑容。」吳剛英的
語音如同流淌的小溪娓娓而來,但每一句仍然仿若一把把尖刀,深深的刺入楊淙的心,刺
得她手腳冰涼,不過轉眼的功夫,就已經汗濕重衣。
吳剛英把玩著手中那本記載著古怪符號的筆記本,悠悠地道:「現在一切看起來不可
置信的謎題都迎刃而解了。看到第九間課室的都不再是人,也可以這麼說吧,因為但凡直
接接觸到空間扭曲的人都會死,所以你姐姐才教你用鏡子來看,避過空間扭曲的範圍。那
些撞牆的人們其實從看見你姐姐幻象的一剎那,在正面空間扭曲的一剎那就已經死了。因
為死得太過突然,他們的靈魂還沒有離開身軀,他們的意念還能操縱屍體,所以會源源不
斷地走向走廊的盡頭,因為那是鬼魂的本能——就跟人類的本能一樣,他們已經不屬於人
間界了,他們要去他們應該去的地方。第九間課室發出來的強烈的死氣味道使他們誤以為
走廊的盡頭就是冥界,所以不顧一切的要到那裡去。還有屍體快速腐爛之謎,看來也是死
氣搗的鬼。第九間課室是只要一誕生就會殺人的恐怖傳說!但是,幸好,從《冥界錄》的
記載來看,冥界裂口如果極大,空間扭曲極嚴重,連石碑也會開裂,但是大樓的走廊保持
了完好,這說明第九間課室裡的裂口還比較微小,否則我後果無法想象。」說到這裡,吳
剛英好像終於把憋在自己心裡已經許久的郁悶一洩而盡了。
楊淙回過頭來:「你的意思是說,第八間課室實際上暗藏著人間界和冥界的裂口?」
吳剛英無奈道:「好像也不能這麼說,因為如果說課室裡面存在裂口的話,空間扭曲的現
象會一直存在才是。但是我們看到的是,空間扭曲的情況只持續了一會兒就消失了。我更
傾向於是校長埋的那個東西會間接性的制造出裂口,但是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楊淙道:
「那姐姐在日記裡不斷提醒我們要重視蠟燭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她跟洪京都走錯了解謎底
方向?」吳剛英道:「不,他們沒有走錯。你姐姐叫你重視的不是蠟燭,因為蠟燭的含義
已經遠遠超過了它的本身。」這句頗費思量的經典話語楊淙私底下揣摩過很多次,都想不
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吳剛英這麼輕描淡寫的引用過來,分明是對這個話題有了新的認識,
不由得又驚又喜的問道:「那蠟燭的真正含義是什麼?」
「蠟燭的真正含義在於火焰——蠟燭上方的火焰!」這句話真如石破天驚,如同晴天
霹靂打在楊淙的頭上:「火焰?!」吳剛英沉穩的道:「沒有錯,火焰。冥界死氣扭曲空
間的能力雖然可怕到可以令天地變色,但是有一樣東西它是絕對扭曲不了的,那就是火焰
!」楊淙不禁問道:「為什麼?」吳剛英朗聲答道:「因為火焰是冥界的淨化劑,它可以
毀滅一切死氣。你應該知道,法術界對於一棟隱藏有太多怨靈,無法超脫的建築所採取的
最乾淨利落最保險徹底的方式,就是用一把火把這些業障全部燒掉。火能淨化靈魂,化解
冤氣,因此,我想你姐姐的用意應該是叫你利用火焰,發現空間扭曲的秘密。更重要的是
,由於空間被扭曲,你無法找到真正的第九間課室所在地,只有用火焰照亮四周,你才能
發現正常的通往第八間課室道路,你才不至於走上一條也許是跳樓的通往虛幻的第九間課
室的錯誤道路。這就是蠟燭遠遠超過於本身的真正含義!」
「那既然姐姐他們發現了火焰可以克制空間扭曲之謎,那為什麼他們還是會死?面容
還是會被撕裂?他們理應找到第八間課室,找到校長埋藏的那個神秘東西才對。」楊淙堅
持打破沙鍋問到底,對於姐姐的離奇死亡,那是她童年無法忘卻的一個噩夢,也是她始終
耿耿於懷的心結。吳剛英郁悶的看了她一眼道:「那是因為他們不是法術界的人,他們不
懂得火焰的壓制力量是有限的。就算你手持蠟燭,蠟燭上那一點微弱的火焰充其量只能照
亮你的四周,提醒你不要走錯了歪曲的道路,但是卻不足以保護你的身體不受空間扭曲和
死氣的襲擊。他們最大的成功在於發現了蠟燭的秘密,但是他們最大的失敗也在於理解錯
了火焰的運用。在沒有找到真正的第八間課室之前,擅自以火焰跟死氣對抗,那簡直就是
自尋死路。」說到這裡,楊淙忍不住淚落如雨,姐姐跟真相僅僅擦肩而過,就因為瞬間的
失誤而失之交臂,更重要的,失去了生命和輪回的機會,化成一個偽裝著恐怖笑容的黑影
,在曾經墨卷書香的走廊上游離,不斷地重現著這個恐怖傳說的強勢風采。「楊淙,別這
樣。」吳剛英站起來,溫和地勸慰著她,用手臂輕輕的環抱她,拍著她的背:「你姐姐的
死並不是毫無價值,她最起碼告訴我們,要找到第九間課室來不得半點心急。只要找到第
八間課室的本體,這個殺人無數的傳說一定會在我們手中終結的。」
遠處一棵高高的榕樹上,星晨一身黑色的校服襯托得他的身材略微有些瘦削。他凝神
看著兩人相攙相扶的身影漸漸淡出自己的視線,才把頭昂向天空,喃喃的道:「冥界的裂
痕……吳剛英,你能找到進去的辦法嗎?」一陣小雨突然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細小的雨
滴劃過天際,如同細微但卻閃光的流星,快速的毫不留戀的朝地底下奔去。
大部分謎底雖然已經解開,但是仍有不少困擾著吳剛英和楊淙,比如說為什麼第九間
課室時出現時不出現,如何才能在不引發第九間課室出現的前提下找到第八間課室的本體
,當然,最讓他們焦頭爛額心急如焚的,是林鳶茵的一直昏迷不醒。在氣候宜人的這個季
節,林鳶茵卻反常的高燒到了快40度,當場嚇壞了趕回來的兩人,楊淙和吳剛英趕緊手忙
腳亂的把她送到醫院,直忙到了大半夜,林鳶茵的體溫才穩定下來,可是人仍然處於半醒
半不醒的狀態。吳剛英建議住院以便更好的治療,但是楊淙卻不放心,她怕校長余孽尚在
,她更怕第九間課室的威力無比,畢竟,林鳶茵曾經是調查第九間課室傳說的絕對主力。
於是,兩人只好又折騰到半夜,把林鳶茵運回楊淙那所小房子裡。
把林鳶茵運回來以後,楊淙就忙開了,要准備好早上要吃的藥,要准備涼水防止復燒
,還要不時的回來看看有沒有翻被子,忙得不可開交,而吳剛英只是靜靜地站在床前,久
久的凝望著林鳶茵那蒼白的臉龐,一絲淡淡的憂愁掛在彎彎的眉梢,略微皺起的眉頭讓這
張曾經陽光燦爛的面容不經意間多了淒然淚下的蒼涼。「吳剛英……」楊淙折回來喂林鳶
茵喝藥,猛然發現在旁邊站了許久一動不動的吳剛英,小心翼翼地叫道:「她會沒事的,
你放心好了。」吳剛英微微一笑,那笑容雖然淺淡得一出即逝,但是楊淙還是嘗出了一份
濃重的苦澀的味道。「我覺得,這樣撐下去是不行的,單靠藥只能控制她的體溫,她還是
不會醒來的。」吳剛英一針見血,捅破了楊淙一直不敢捅破的一層膜。楊淙感覺有點意外
,她當然清楚為什麼林鳶茵會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可是一直不敢點出來:「那應該怎麼
辦呢?」吳剛英簡短的回答道:「去找星晨。」「星晨?」楊淙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他,
這個前一陣子氣得還想舉劍殺人犯下彌天大錯的男人在這一刻身影卻顯得如此沉穩。
既然已經挑明了講,那麼楊淙也無需再去掩飾什麼:「我何嘗不知道要找到星晨才有
可能救得了這個傻姑娘,可惜,你也看到了星晨的態度,他是最恨被人欺騙背叛的,林鳶
茵這次騙得有點大,換作是我,早惱火的跑了,再也不回來了,星晨這樣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要說我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他了又能如何呢?星晨會這麼輕易原諒林鳶茵嗎?就算會
原諒也得林鳶茵親自跟他面對面說清楚,我們這些外人如何解得了這個心結呢?」吳剛英
眉頭一皺道:「你認為星晨到現在還沒有原諒她嗎?」這個問題出乎意料,楊淙一愣道:
「什麼?」吳剛英已經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門。
「星晨,你給我聽著——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上次的事情完全是我逼林鳶茵幹的—
—不關她的事——我也知道你沒有惱她——你必須下來跟她講清楚——要不然她會被內疚
活活折磨死的——你聽到了沒有星晨——」吳剛英放開了喉嚨聲嘶力竭的朝曠野裡喊著,
彷佛要把所有心裡的郁悶全部一瀉而光似的。「落伽山首席弟子往往都有驚人之舉……」
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語音。剛剛跑出房門,哭笑不得看著吳剛英的楊淙驚喜的喊道:「星
晨?」果然,星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掠到了他們的身後,只不過臉上黑得跟暴風雨前夕
一樣。吳剛英也沒想星晨效率這麼快,還沒喊幾句話就出現了,果然就在附近。楊淙趕著
打開了房門,用幾乎哀求的聲音道:「星晨,我求你,你過去看她一眼吧,她現在發著高
燒,很辛苦……」星晨怒聲打斷道:「我說過我不認識她,我下來是為了制止你們再鬼叫
我的名字,不是來看她的!」
氣氛頓時僵住了,楊淙看看吳剛英,吳剛英平靜地對楊淙道:「你進去照顧她,我來
跟他說吧。」楊淙乖乖的掩上了房門,門口頓時只剩下吳剛英和星晨兩個人。「你真的不
在乎她?」吳剛英的表情很坦然。星晨眉頭微微一皺,沒有接話。吳剛英道:「恐怕不見
得吧?從剛剛你出現在我面前到現在,你一共有意無意的瞟了房子裡面七眼,瞟誰呢?裡
面只有一個昏睡的你並不認識的女人。」星晨有點哭笑不得,他沒有想到自己這麼一個細
微的動作沒有逃過吳剛英的眼睛:「我不過想確定她到底死了沒有。」這句話激怒了吳剛
英,他冷冷的道:「星晨,我以前還把你當作個男人,想不到你這麼小肚雞腸,區區一個
誤會就足以令你有這麼大的仇恨去詛咒人死嗎?你們畢竟是曾經一起共同戰鬥過那麼久的
搭檔啊!」星晨冷笑道:「誤會?就這麼簡單?林鳶茵一直瞞著你的存在還有她的真實身
份在跟我周旋,我們從來就不是戰友,以後也不會是,我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現在她對
於我而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我在乎的也只剩下她死或不死而已。」
這一連串的話把吳剛英氣噎著了:「你……」好半天他才緩過氣來:「林鳶茵隱瞞她
的身份的確是她的不明智,也許她一開始是想利用你,但是發展到今天,我相信你也已經
看出來了,她是用什麼心去待你的,你在她的心中又是什麼位置。」星晨冷冷道:「恕我
遲鈍,什麼都沒看出來。」「星晨!」吳剛英氣得大吼一聲,星晨道:「怎麼?又想打架
嗎?」吳剛英咬牙切齒的看著他,手上冒起條條青筋,良久,頹然嘆了一聲道:「你走吧
。我不會再和你打架的了。」星晨看著吳剛英沮喪的神情,臉上突然掠過一絲落寞的神情
,在轉頭走之前,他用眼角的餘光最後一次瞟了半掩的門裡面,但是什麼都看不到。看著
星晨消失的身影,吳剛英長嘆一聲,正想入門去,突然發現地面有點凹凸不平,似乎被什
麼刻意劃過一樣。吳剛英心神一震,趕緊蹲下身去,原來星晨利用剛剛跟他爭辯的期間,
悄悄地用腳尖在地面上寫了一行字:「要保林命勿再找我」。保林命……吳剛英怔住了,
他伸出手去撫摸著那凸起來的泥土,原本失落之極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溫和欣慰的笑容
:星晨,原來你還是在乎林鳶茵的啊!
「你變了。」回到屋裡的吳剛英沉默無聲,在床邊站了許久的楊淙忍不住用三個字打
破了這難忍的寂靜。吳剛英淡淡一笑:「早就該變了吧?其實有些東西我一早已經看破,
卻一直這麼執著,怪不得佛說,欲念無窮,在你認為已經斷了的時候它卻偏偏藕斷絲連。
我現在擔心的只是林鳶茵而已。」楊淙道:「既然星晨已經表明態度,我相信林鳶茵很快
會好起來的。」吳剛英搖搖頭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林鳶茵是個極講情義的人,她很
有可能為了內疚和繼續維護我的尊嚴,違背自己內心的真正選擇。這樣不僅對她是一輩子
的痛苦,對我來說,更是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楊淙微笑道:「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那
麼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林鳶茵固然是個極講情義的人,但是,她也不是個頑固的人,要
讓她明白其中利害並不難。你們兩個啊,總是把對方想像成小孩,總是想把所有的秘密都
放到自己的肩上,這麼心心相印,可惜卻不是情侶的命。」最後一句話刺痛了本來拼命使
自己麻木的吳剛英,他背轉身,默默地出去了。楊淙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暗嘆一聲,吳剛
英,看來你始終還是沒有能放得下這段感情。
「什麼?去找找第八間課室??」天一大亮,睡眼惺忪的楊淙被這句話嚇得睡意全無
:「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吳剛英道:「沒有發生什麼,那個大叔托人帶口信給我說,
今天下午叫我們去原來的地方匯合,他給設計圖給我們。我想著反正還有一個上午的時間
,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再回去看看原來大樓的結構。原來我們大家走了岔路,以為第九間
課室就是多出來一間課室,所以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這件課室究竟藏在哪裡。現在傳說的真
正內容已經揭曉了,那就好找了,只要發現本體第八間課室,我就有辦法封住第九間課室
的出現。到時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來發現到底校長千方百計要隱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楊淙不解道:「但是大叔也並沒有說明第八間課室到底是哪間課室啊,大樓裡面一共五
十六間課室,一間間找,找到猴年馬月去了。」吳剛英笑道:「你這家伙,肯定那大叔說
故事的時候跑神了,他不是說了他的工友是在第二層看到第九間課室出現的嗎?而且他們
死也全部死在第二層,說明出事的第八間課室必然在第二層樓。每層樓八間課室,一個上
午的時間還不夠找嗎?」一番話點醒了楊淙,她不由得也興奮起來:「但是林鳶茵任她在
這裡不會有危險嗎?」吳剛英道:「不會,星晨在外面呢。能在我手下走過三個回合的功
力絕對不弱,我們走吧。」
走在路上,楊淙突然想起來道:「對了,你跟星晨哪個功力更強一點?」吳剛英無奈
道:「大姐,你問的問題也太有技術含量了吧?法術界中一般在伯仲之間的按規矩都不會
強說誰高誰低的,因為很難比較出來。」楊淙道:「但是星晨不是法術界中人啊。」一句
話噎住了吳剛英,半晌郁悶的道:「那我找機會跟他打一場吧。」楊淙道:「說實在的,
我跟星晨認識也算很久了,但是他的家庭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一點都不知道。他好像在刻
意保持自己的神秘,從來不跟我們說一絲他的私事,既然峨眉山的寶貝證明了他不是妖族
,我在想他會不會是神界的。你不是跟我說過有四界的嗎?」吳剛英匪夷所思道:「神界
?不太可能吧?神界早在幾千年前就斷絕了跟三界的關系,現在所有有關神界的描述只能
在那些遠古的神話傳說裡面才看得到。事實上我一直懷疑到底有沒有神界,說不定那只是
人類虛構出來的一個美麗的夢想而已。就算曾經有過,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滅絕了。」楊淙
「噗哧」一笑道:「我明白你身為人類的自豪和驕傲,但是也用不著詛咒神界吧,反正神
界都不插手三界的事了。」吳剛英笑道:「我沒有詛咒,神界雖然法力強大,但是據傳決
戰的時候數量就已經稀少得可憐,可能就幾十人,他們又崇尚單身淨修啊什麼的,全部死
翹了不就沒界了?」
兩人說著話,早就來到校門口。雖然慘劇已經過去了很多天,但是軍方的封鎖依舊十
分嚴密,只對原來的學生開放,供他們回去收拾東西或者悼念同學。兩人出示了學生證,
在一幫媒體羨慕的目光中輕松的進去了那個有兩排士兵把手的大門了。兩人徑直來到教學
大樓,還好附近並沒有人把守。原先風光鼎盛一時的大樓早已蕭條許久,大量的落葉厚厚
的擠滿了一樓的台階,在陽台的扶手上遠遠就看得見一層黃色的灰塵覆蓋其上,不少燈柱
已經被砸壞了,上面還留有黑色的已經乾涸了的血跡,料想是有人跳樓的時候不幸碰撞到
上面的。雖然周圍已經經歷過幾次大規模清洗,但是那種令人作嘔的腐肉氣味仍然到處彌
漫著。一切一切的凋敝破敗都在揭示著這所學校衰亡最終走向沒落的境地。楊淙的眼睛不
由得濕潤了,她在這間學校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她清楚地記得,聞得到親愛姐姐的氣息那
一剎那,看見那個靈眉亮目的林鳶茵的那一個拐角,領略星晨那與眾不同的氣質那一時刻
,這棟大樓承載了她太多太多感傷的記憶。相比之下,吳剛英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他純粹
只是憂慮會不會有殘留的屍毒而已。兩人都沒有發現,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拄著拐杖的
老頭正在默默地看著他們,半晌,眼裡閃過一絲狠毒的笑意。吳剛英和楊淙默契的對望一
眼,慢慢地走進這個曾經是人間地獄的地方。揭示第九間課室傳說的路程,終於掀開了最
隱蔽最深藏但也是最驚心動魄的一幕。
就在吳剛英和楊淙在商量查找第八間科室的同時,在距離鎏海大學不到三十裡的地方
,有一個被茂密樹林掩蓋著的小山坡,在山坡的後面隱藏著一棟呈八角形對稱的奇怪的兩
層建築。房子外部顯得非常的殘舊,很多牆上都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裂痕,不少牆角已經脫
落甚至於殘缺,乍一看去,很容易讓人誤會這裡是一座已經廢棄的大院。但是,這不過只
是它的錯覺。房子裡面的裝潢簡直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無論是地上鋪的地毯,兩邊裝
飾的美倫美央的壁燈,閃爍輝煌的雕像,還有數不清的用金色邊框裱起來的風景畫,讓人
覺得仿若置身於古瑪雅傾一國之力建成的頂級宮殿中。尤其是位於八角形正中心的大廳,
佔地面積相當於一個中型的足球場,大量的燈飾溢彩流螢,一條金黃色的地毯從門口直通
到大廳的另一端。在那上面,擺放了一個由無數如瑪瑙、貓眼綠、和田玉等名貴珍寶拼雕
而成的座椅,那個被稱作長老的老頭端坐在座椅旁邊的一張太師椅上,正俯視著下面的眾
人。台階下面兩邊分列了大概有十五個人左右,都是老態龍鐘的老人,大廳裡面不時響起
不和諧的咳嗽聲和清嗓聲。
「我們的計劃現在進行得非常成功,現在吳剛英他們已經全力在解開第九間課室的謎
底了,只要他們一找到,那個東西就可以出來了。」由於大廳的空曠,長老的聲音不大,
卻清晰的足以傳遍每一個角落。他的臉上微微笑著,很是滿足的樣子:「相信到不了多久
,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再也奈何不了我們了。」下面的一個眼睛都快睜不開的老太婆發問
道:「但是林鳶茵那個家伙解決掉沒有?她是千年不遇的靈媒介質,我們騙得了她一時,
她只要一醒過來,很快就會發現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其實是我們設下的陰謀,我們的計劃
就全部曝光了。而且以她超強的感應能力,恐怕會吸引那個東西到法術界那裡去。」說到
這個話題,長老的臉色明顯陰沉了下來:「我想過派人去暗殺她,但是我怕會因此激怒主
上。還好她現在受到打擊,仍然昏迷不醒。」一個只有半邊眉毛的老頭尖聲喊道:「什麼
?你是說主上喜歡上那個小妞了?不可能吧,主上不可能會有人類的感情的!」長老沉聲
道:「他們跟我回報的時候,我也很驚訝,照常理,主上的確不可能產生任何情感的。但
是從最後一段時間主上跟林鳶茵相處的舉止來看,主上的表現的確是很反常。我現在不敢
保證說,主上喜歡上了那個小妞,但是我有一半把握如果我派人去殺那個小妞,主上會插
手干涉。」
那半眉老頭尖聲道:「那就更要趕快殺掉了,不顧一切代價都要殺掉!不能讓主上受
到任何外界的影響,否則我們全族都有可能滅亡。」長老冷笑道:「不顧一切代價?我們
能有什麼代價?我們所有的代價都在那個還沒出來的東西上,都在主上的身上。惹翻了他
我們吃不了兜著走!當初做那件事的時候,你們都在場,主上究竟有多大的法力你們不會
不知道。我只問你們一句,萬一主上真的喜歡上了她,拼死保她,對峙起來,你們當中有
誰敢挺身而出跟主上對抗?」他這一問,頓時大廳裡面沒人敢再出聲。那長老環顧四周,
長嘆一聲道:「我也是不得已放那個小妞一條生路啊,我們就算全部一起上,也不夠他打
。能夠跟主上對抗的,只有那個人,但是那個人還沒出來呢。」那老頭不甘心道:「那難
道放任林鳶茵醒來?她會很容易察覺我們的計劃的。」長老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希望吳剛英快點找到第九間課室,這樣主上就可以大開殺戒,我們翻身的日子就不遠了。
」
正討論間,一人匆匆跑進來,神色驚惶道:「主上來了,說要見長老你。」「啊?什
麼?」大廳裡面頓時響起一片慌亂的叫聲。「急什麼?」長老不滿的瞅了一眼,大廳馬上
安靜了下來。長老問那人道:「主上現在在哪裡?」那人抹了一把汗道:「應該快到門口
了。」長老道:「好,你出去罷。」說著又對眾人道:「別心慌,他還是我們的主上。只
要不露出馬腳,他不會反對我們的。」話剛說完,大廳外面傳來由遠及近一陣沉穩的腳步
聲,接著一個修長的人影出現在大廳的門口,正沿著那條金色的地毯筆直向這邊走來。頓
時,大廳裡面所有的人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垂手侍立。長老更是大步走下台階,向來人
迎了過去,哈哈大笑道:「我這個老糊涂,瞧,主上來了也沒來得及親自迎接,真該怪罪
。」一邊說著,一邊正待拜伏猶未拜伏地彎下腰去。星晨早一把攙了起來:「不敢受長老
大禮,你身體不好,以後行禮就免了吧。」長老立起身來笑道:「主上關心我,真是感激
不盡。」其他侍立的人也紛紛拜伏行禮:「見過主上。」星晨用手在空中虛挽了一下道:
「都起來吧。我隨便過來看看,大家不要這麼拘束。許久不見,你們的身體都還好吧?」
長老笑道:「托主上的福,好著呢。」說著,便讓星晨上寶座就坐,星晨看了寶座一眼,
卻沒有挪動腳步,掃了周圍一眼道:「人齊著呢。」所有人心裡「咯噔」一下,長老笑道
:「我們老朋友在這裡閒聚著聊聊天。」星晨點頭道:「人齊好,剛巧有個事情跟大家商
量一下。現在法術界所有門派除了五台山,幾乎都已經傾巢而出,眾多高手環伺在旁,等
第九間課室之謎一破,就要蜂擁而上,一場混戰了。他們那邊人數佔優,如果硬碰,估計
死傷大半,也未必勝券在握。不知道長老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奪得先機?」
長老道:「我也早想到了這個問題,以主上的功力,只要五台山不出,應該還是能抵
擋一陣,我們就可以趁機去拿東西。」星晨冷笑道:「我們慮得到這招,他們也就想得到
這步。他們如果將計就計,調虎離山,我們就會前功盡棄。」長老沉默了一會,道:「不
知道主上有什麼好辦法?」這次星晨沒有再猶豫,立即言簡意賅的說出了他自己的辦法:
「把林鳶茵救醒。」「什麼?」有人驚呼出聲,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星晨居然這麼明目張
膽的出手相救。
--
--
▆▍ ▄▆█◣ .\◣
██ ◥██◤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
◥█◣ ◤◢█◣◣ ▔▔▔ ̄ ̄ ̄ ̄ ̄ ̄ ̄ ̄ ̄ ̄ ̄ ̄ ̄ ̄ ̄ ̄ ̄ ̄
◢▆▄◤ψ◣◥█◤◤ 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moon0430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30.177.148
推 Vicente:push 03/26 00:19
推 Laglas:推! 03/26 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