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Vicente:push 08/12 07:51
推 noway:推~垃圾袋XDD 08/12 15:23
體育館的怪物存在。琬真非常確定這一點。
這學期她被分派到外掃區，掃的是體育館內講台的區域。在她就讀的高中，
體育館就是禮堂，有個大講台，底下的區域平常配合可以升降的籃框劃為籃球場，
舉辦比賽或演講時，折疊椅排好，和大講台一起，便儼然是正式的典禮場地。那
天下午她獨自掃著講台，和她一起負責的男同學又偷懶跑去打球，已經這樣許多
次了，琬真雖然不滿，卻也沒和老師打小報告，只是一個人默默掃完全部。
算了，這樣我也樂得一人獨處。她自我安慰著。
這時候，也許是因為禮堂太安靜了，突然闖進兩隻打架的野貓；兩隻貓追逐
著發出淒厲宛如兒啼的喊聲，一路互抓互咬衝進來；琬真錯愕地看著牠們，野貓
平常十分畏人，但現在牠們就在離她不過兩公尺處—彷彿就連畜生也知道她性格
懦弱好欺負—旁若無人地大打出手。琬真眼睜睜看著牠們，直到講台下的怪物伸
出軟滑濕潤的觸角，把兩個小東西一舉捲進去。
是觸角沒錯，如同章魚那般，具有一串吸盤，末端尖尖捲起來的觸角。講台
底下是個廣大陰暗的空間，原本由一圈直條木板圍起，但靠近牆壁的地方，幾塊
木板鬆脫掉落，遠看像一張缺牙的嘴巴，而怪物的觸角就從那塊缺角裡伸出來。
琬真吃了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彎下腰，從洞裡看進去一片漆黑，但
深處傳來貓咪沈悶的嘶叫聲卻又是千真萬確，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似的，而後便安
靜了。徹底安靜了。
她無心繼續工作，收拾掃具，恍惚地回到教室上最後一堂課。一直到放學，
她和柳寧併肩走在路上，才提起這件事。
黃昏的陽光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柳寧苗條的身形更顯纖細，而琬真略嫌
寬闊的肩膀也窄了些；晚風吹拂著頭髮，有點涼又有點熱，馬路上升起一股蒸溽
的暑氣，是熟悉親切的氣味，令人放鬆。
「我今天在體育館，看到了…」琬真猶豫著，不知如何啟齒。
「毅正嗎？」柳寧問。
「不是，我看到一隻怪物。」琬真很快答道。
「…騙人。」
「真的，牠有觸角，就在體育館的講台底下。」
「是喔。」柳寧撇撇嘴，眼神轉開，嘴角微微揚起。琬真有點受傷，柳寧平常
看來有些傻，總是很相信別人的話，就算再怎麼荒謬；唯獨對她，偶爾會不經意的
流露出這種輕蔑懷疑的眼神。
第二天，琬真剛進教室，看到毅正和柳寧在她座位上聊天。柳寧坐在她椅上，
毅正靠在旁邊課桌，兩手撐著桌子，修長的腿則伸直擱在椅腳橫槓上。
「妳也聽說了體育館的事嗎？」琬真跨進教室時，毅正對柳寧說。
「有啊，仔細想想，我覺得還滿可怕的耶，不是有人說那底下以前是蓄水池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真的很恐怖耶！」柳寧微微噘起嘴唇。琬真意識到，柳寧抬頭看
毅正的角度，正好襯出她秀氣可愛的瓜子臉形。
「不用怕啦，可能是假的啊，聽說教務主任親自去底下確認過了，就說濕氣很
重，但是沒東西啊。應該是有人亂傳的啦。」
「也對喔，我太膽小了，」柳寧靦腆地朝毅正笑笑，「啊對了，琬真！」柳寧
朝她招手，「琬真來啦！你不是有事要對她說嗎？」
毅正回過頭，「妳來了，」他摸摸頭，不好意思地微笑著，彷彿因沒有早點看
到琬真而抱歉似的。琬真覺得那是世上最美的笑顏。「這是這期校刊老師想請妳撰
寫的主題，妳看看。」他拿出手邊的L型夾，遞給琬真。
「校園的鬼故事傳說？我們可以寫這個？刊得出來嗎？」琬真訝異不已。
「是啊，詹老師說，她希望校刊可以引起更多學生的注意，不只是少數人的讀
物，所以她建議談一些能引起學生們關注的議題。老師說她已經跟學校那方面溝
通過，學校也暫時同意了。啊還有，詹老師自己是希望能和妳再談談，畢竟是要
登在校刊上的東西，也不能一味只是講些怪力亂神的事。」
「是嗎？」琬真翻著詹老師給她的資料，雙眼放光，「這真是太有趣了。」無
意間抬頭，看到毅正凝視她，腦子不由自主地瞬間空白一下。
「那麼，我們另外再找時間，中午跟老師討論好嗎？」毅正問。她點點頭，把
視線別開，卻看到柳寧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第二次見到怪物又是幾個禮拜後的事情了。
自從第一次看到怪物後，琬真就不太願意再接近講台下的黑洞，尤其是一起打
掃的男孩又偷溜時。但這時她看到就在那個洞之前，有一坨黑黑的髒東西，走近一
看，是兩隻金龜子交疊在一起。好吧，她嘆口氣，想說伸掃把過去把它們趕開應該
不會怎樣吧。正在此時，一隻軟滑有力的觸手掃出來，把琬真嚇了好大一跳。它輕
輕一掃，把兩隻交纏的蟲子掃進無邊的黑暗裡，連拍動翅膀都來不及。
琬真驚叫一聲，匆忙收拾掃具逃回教室。回到教室，略為鎮定心神，她才想
起，身為國文小老師，她忘了今天要搬作業簿的事情。便找了柳寧一起去搬。原
本她想向柳寧提起剛才的事，但想想又作罷。
搬了作業簿，回程途中，她們遇到編輯校刊的詹老師。詹老師想和琬真談談
校刊主題的事情，便請柳寧先搬作業簿回去。
「你一個人可以嗎？還是你先搬一半回去就好了？」琬真看著三十幾本作業簿，
略有些不安。琬真本人一人搬三十幾本作業簿還勉強可以，但柳寧看起來弱不禁風，
她可不確定。
「沒問題的。」柳寧對她笑，露出可愛小虎牙，「才三十幾本而已啊。」
詹老師和她討論了這期主題主要方向以及強調的重點後，看看時間不早，接近
放學時間，便放琬真回去。
琬真回到教室，看到課桌上放了張小紙條，以為是給自己的，沒多想便打開來：
小柳：陳琬真那個胖妹，自己是國文小老師還偷懶喔！叫妳一個人搬那麼重的東西，
要是她下次叫妳做，妳可以來找我幫忙啊！
志豪
她把紙條翻過來，發現那紙條是給柳寧的，不知道是誰不小心傳到她桌上來，
不會是志豪藉故罵給她看的吧？她偷偷地看志豪那個方向一眼，他早已把臉別開。
琬真還是把紙條摺一摺，傳給柳寧。柳寧看完後沒啥反應，把紙條壓在鉛筆盒下。
放學回家時，琬真心裡還一直想著這件事。
「你…覺得作業簿很重嗎？」她試探性地問著。
「沒有啊，還好啦。」柳寧回答。
「那李志豪說我讓你一個人搬作業簿時，你怎麼不跟他說我是真的有事？」
「我不想管他，他這人很煩，一直傳紙條來，我才不想理他；而且，你幹嘛偷看
我的紙條？」
琬真彆著想說些什麼。柳寧平常都熱絡地跟李志豪有說有笑，一點看不出厭煩
的樣子，但柳寧本來就跟誰都有說有笑…她很快氣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除了琬真外，也有其它人見過體育館的怪物了。傳說這怪物會吃鴿子，貓，或
是其它昆蟲，而且都是當牠們成雙成對的時候…倒是沒聽說牠吃人的事情。久而久
之，琬真也習慣了，她甚至還覺得怪物可能不是那麼壞。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她
還看到怪物捲走兩個塑膠袋…省了她打掃的工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18.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