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fsu

「『煉屍爐』？！」

「就昨晚老大爺跟我們提到廢坑，那地方原本是『煉屍爐』，後來因為山崩把它給埋了。

  聽說，前幾年有人作地質調查，挖了一個坑道，但那爐子擋住了通道，就被移走了。」

  胖子接著又說，「而且呀，自從那爐子移走後，每年都會發生怪事哩！」

「該不會那隊人馬假借著地質調查之名行改山勢氣脈之實？」


胖子拉了我的衣角悄聲地說：「喂！我有預感我們還得進那廢坑一次....」

「唉，你這不是在廢話嗎！瞧你剛才還不是說在廢坑可以一次打十個...」


「總之，這一路上就請各位多留心，我們先處理小德的事要緊。」阿公似乎想到了什麼。


再度起程後，此時胖子想必跟我都是懷著同樣的心情，人家孔明六出祈山，徒自苦矣，

而我們則是三入廢坑，有股淡淡的憂傷...。


由於大家都刻意放慢腳步，剩下約半小時的路程硬是走了一個多小時，算一算，清晨

六點半出發到達廢坑附近，也近八九點了。


我用手指了前方甚不起眼的一個小土堆，阿公點了點頭，轉身過去跟平叔低語幾句。

平叔閉上眼眉頭深鎖，而手中擦汗的毛巾卻是擰得甚緊。


「喂！上工了！記住啊，別亂說話！」我拍了下胖子的肩膀。


簡單的備好香燭紙錢後，在阿公的指示下，我們下鏟開挖那小土推。

才一下鏟，不知為何天空突然響起幾聲悶雷。


「奇怪，怎麼才上午，就開始打雷？要變天了是吧？」胖子喃喃自語著。


由於上回埋的不深，加上事先在屍體上頭灑了一層礞石粉，所以當鏟到這層灰黑土層

時，我跟胖子就戴起手套改用徒手挖掘。


「ㄟ，白毛怎麼不見了...」胖子首先挖到身體的一角，恰好是衣物破損的地方。

「如果白毛還在的話，那代誌才大條哩。」


話雖然如此，我還是怕怕的，深怕昨天昏睡中的夢境重演。

逐漸地，身體周圍大致已經都清理出來了，再清掉蓋在屍體臉部白布上面的覆土後，

就可讓平叔認屍了。


「讓我來吧，你們小孩子還是不要看...」，說話的是平叔帶來的朋友，聽阿公說，

他們是從事殯葬業的。


「那還讓我們挖...」胖子脫了手套與口罩，忿忿不平地低喃著。

「讓你挖是因為看得起你...」，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然後快速地把一包東西塞到

　胖子的口袋裡。

胖子伸手一摸，原本嘟著的嘴瞬間變成笑臉。

「平叔給你的。阿公先前有說過，這件事起因是我們，加上這會兒只有兩個年輕人在場，

  勞力的事當然得由我們做，總不好意思叫那些長輩...」

「應該的，應該的...」摸著那鼓起的口袋，胖子猛點頭。


緩緩揭去白布後，平叔獨自走了過去，蹲著身子低頭看了看...。

沒多久，阿公招手叫了其中幾人過來，大家圍著屍體，不時地討論。

「問一下喔，你剛才有聞到屍臭味嗎？」

「沒有呀！只有聞到你的汗臭味。」

「可是，小德昨天被關老爺補了那一刀...而且他不也死了很久.....」胖子面帶疑惑問。

「嘿嘿，有一種東西叫防腐劑....」

「防腐劑？怎麼沒瞧見你有帶？」

「阿公用的是天然的防腐劑...呃，應該說是天然的防腐技術。」我用手指了一下遠處的

　山，再用腳踏了地上幾下，「廢坑內的『七星散魂大陣』被倒轉為『聚魂陣』，

　使得小德的屍體埋在這處玄陰之地而不腐不壞，甚至在它起屍之後，身體還越脹越大，
　
　為什麼？因為陰氣不散。好比冰箱的冷凍庫一樣。同樣的道理，我們只要施點小技巧，

　運用一下這個陣式的原理，讓屍體處在相同的地方即可。」


「你是說...阿公他造了個人工的聚陰地？」

「聰明！只是規模很小而且效果也有限。不然，你想想看，為何昨天我們醒來時，小德

  的屍體已經被置於現在的地方？它原本該是在廢坑內的，不是嗎？而且，如果你仔細看

　，屍體下方有墊了一些東西，上層也鋪了一層礞石粉。」

「哦～～原來是這樣子啊，怪不得沒有聞到屍臭味，還正覺得奇怪，是不是鼻塞了。」

「我倒覺得你腦袋也可能塞住了...」，著實酸了他一頓。


話才說完，阿公遠遠地走了過來，招了招手，示意我們過去。

看來，他們的討論有結果了。

「確定是小德沒錯。嗯，平叔也同意打算就地火化。」

「不報警嗎？至少也要請檢察官來驗屍吧...」看來，胖子蠻驚訝的。

「你認為〔賊頭〕會信你說的話嗎？...不過話說回來，原本我以為平叔會堅持運回

  平地安葬...」

「屍體已經接觸地氣了，又曾發凶成殭屍，照例，本當昨天就該焚燬的，為了讓平叔心安

　才拖到今天。如果沒有做一些處理，在廢坑周圍的怨魂很可能會憑依在他身上，屆時，

　會非常麻煩。」阿公邊說邊搖著頭。


「那...為何不用『奪舍法』？」我的腦袋中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剛才我們就是在討論這件事...」阿公轉身過去瞧了瞧平叔他們，停了一下說：

「問題是...小德的魂魄經過『東嶽大帝』審判決定後，想必已經交給酆都大帝去執行

　，就算要再上訴也沒用。即便可以招得到魂魄，但以目前他的肉身...還陽後，

　身體也會馬上潰爛腐敗。」


「喂！我已經跳針了，什麼是『奪舍法』？」胖子不滿自己處於狀況外。


先舉個例子說說何謂『奪舍法』。


相傳在清初，有位老兄姓莊，名怡甫，以下的故事都是他親眼所見。他說，有次前往西番

的路上，途中在一間破廟休息。在這間廟宇的側門旁邊，有一匹死馬，每次只要風一吹，

就會把腥臭味帶進破廟裡頭，讓他不作嘔不已。原本打算離開，但外頭天熱難耐，加上

疲累腳酸，正猶豫不決時，一位老和尚帶了個年輕人進來。可能是查覺到那異味，不得已

只好找個較遠的牆角坐下來休息。沒多久，那位老和尚對著年輕人說：

「徒弟，把外頭那匹馬送走。」，話才說完，年輕人頭一垂，閉上眼睛。


怪的是，約一刻鐘後，死馬突然動了起來，鳴叫一聲之後，朝著下風處疾奔了兩里路

旋即倒在路旁。此時年輕人緩緩睜開眼睛說：「已經把馬兒送走了。」


「這就是『奪舍法』囉。」我像是說故事般地敘述。

胖子聽完嘴巴張的好大，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看他這樣，阿公則繼續補充：「『奪舍法』有分為『奪生』與『奪死』兩種，但作法

完全不同。『奪生』者，易其魂仍載其魄；『奪死』者無魄可襲，奪舍後尚須修煉以養魄

。在〈楞嚴經〉中，為投灰外道是也。」


「哦～～原來如此...」胖子歪著頭想了一下說：

「那名聞中外的湘西趕屍...難道用的是『奪舍法』？！」


嘿嘿，虧你腦袋還轉的蠻快的，不過，關於這點我不知道。


「不管是『奪生』與『奪死』，以目前小德的情況都不適用...」阿公突然眼睛一亮，

用一種我從未聽過嚴肅的語氣說：「甚至，也考慮用『牟尼泥』來修補屍體...」


「『牟尼泥』!？」我倒沒聽過有這種東西。

「那是什麼樣的水泥？」看來胖子跳針跳很大。

「是的！就如同『草泥馬』也是一種馬呀。」我拍拍他的肩膀笑著。


除了圍在平叔周圍的人外，其餘的幾位道叔一聽到『牟尼泥』三字，馬上停下手邊的事

回頭朝我們這邊看去。


其實『牟尼泥』這東西，背後是有段感人的故事。(A story behind.)


湯聘，登進士第，在當學生時家貧如洗，但侍母至孝。有次身染重病死了，鬼卒拘提他

到東獄大帝審理。他哭著哀求大帝說：「自己跟母親相依為命，加上尚未取得功名，

不能現在拋下母親離去，希望能再給他幾年的時間。」


東獄大帝說：「汝命止秀才，壽亦終此。冥法森嚴，不能徇汝意，加增功名壽算也。」


旋即拍板定案，但因為湯聘有秀才的功名，於是送至宣聖裁奪。只是宣聖又說：

「生死隸東嶽，功名隸文昌，我不與焉。」


於是再度由鬼卒押回東嶽大帝。在回程的路上，遇到普門大士，湯聘以老母無人侍奉哀告

求生。大士說這樣一位盡孝思的人，何不答應他呢？但鬼卒說他已經死了幾天，屍首早已

腐爛，如何能還魂？


於是大士命善財童子，往西天去取『牟尼泥』來，並命鬼卒保護屍體。


過了三日，善財童子回來，但泥色如同栴檀香氣不散。大士命令善財童子隨同湯聘回到

他家裏去，一看，屍體果然腐爛了，蚊蠅不停地飛舞，而蟲蛆在體內鑽動著。他的母親

則在旁涕淚交流。算一算，死了已經七日仍無法下葬入殮。


善財童子即以泥團繞屍體三匝，一會兒臭氣漸漸消失了，腐爛的地方亦安好如常，於是

有了生氣。此時，再命令湯聘的靈魂從嘴巴進入，然後說：「此事已成，我將回去稟報

大士。」旋即，屍體即漸可動。


他的母親一看，哇～～驚惶而狂叫，鄰居聽到聲音也都來觀看。此時，湯聘已經坐起來

對母親說：「兒死而復生，母親不要害怕。」於是敘述遇見大士得以再生的經過。大士

也告訴湯聘說：「汝本無科舉之名，而生命限期已盡，因為力求報父母恩。持貪淫葷酒

諸戒，與功名壽算。大士許男成進士，但命中沒有祿位，戒勿做官。」


後來湯聘果然在順治戊午年果然中進士，就任真定縣令，最後卒於任所。


「噢！南無觀世Impreza！Merry 阿彌陀佛！這『牟尼泥』是好物耶，要怎麼拿得到啊？」

　胖子一臉賊笑貌。

「你可以上網團購，揪個團搞不好可以打折哩！」


「先前也說過，就算他的屍身藉由『牟尼泥』補全，但小德的魂魄已經在酆都大帝那...」

阿公嘆了口氣，「惟今之計，只好先行處理屍體，日後再到東嶽大帝廟前行黃籙超渡功德

，祈禱小德的亡魂脫離輪迴早日昇天。」


於是，大家分頭找來乾樹枝，為了加強火力，也淋上些許汽油。胖子與我雙手合十，

在朗朗的誦經聲中，望著那隨風輕飄的飛灰，直達天際。

我瞄了一眼平叔，他不停地拭著淚，在火光映射之下，臉上的皺紋，也似乎烙得更深了。


約莫到中午，大伙簡單地吃了點乾糧，胖子跟我藉機找了塊乾淨的地方，躺在樹下，

補個小眠。尤其是胖子，一夜沒睡不說，整個眼眶黑了半圈。

正當準備好好睡個覺時，阿公招了手要我過去。


「等會撿骨後，平叔跟我會先下山處理小德的身後事並調查當年煉屍爐的被移走的原因，

我想，絕不像是老太爺說得那麼簡單。至於其他的道友則是要分頭調查『七星散魂大陣』

其餘的五處陣眼。至於廢坑，就由你跟阿肥先看著，搞不好今晚得在這過夜。露營裝備

都放在那，吃的也都幫你們準備好了。有任何風吹草動，就用無線電聯絡。順利的話，

這兩三天就會有結果了。還記得被城隍爺鍘成兩半的惡鬼嗎？他很有可能是這一切的

重要人物，包括『七星散魂大陣』與『九陰操屍術』。」


「過夜！？」我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廢坑。

「嗯，記住啊，得等其他道叔將其餘的陣眼標記定位後你們才能走。」阿公先是看了一

下胖子，然後按了我的肩膀。


「應該不用顧著那廢坑吧...更何況只是標記定位，不是嗎？」我抗議。

「就是怕在定位時，主陣眼發生什麼變故....」

在我看來，說是定位，不如說是打算一舉將其他陣眼破壞，以洩陰氣。


勉強允諾後，顧不得跟長輩們打招呼，眼皮沉重得讓我閉上後，就不想睜開。

依稀聽到，


「他們沒問題吧？」　

「放心，一定可以成功，我有十足的把握。」
...
....
.....


「可是，煉屍爐裡的亡魂祟動不已....」


下回，『七星散魂大陣』：煉屍爐（完）


　　　「喂！胖子，你有什麼特長？」

胖子：「我腿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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