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鴆(一)

[lovelessless (我要開馬戲團)]

    一斗陽光照進這間被嚴密控管的實驗室，仰起頭，恰巧對上你難得的微笑，帶著不可

一世的無邊自信，想必你該成功了些什麼？


    昨夜，又夢迴千年前的山林，那曾經自在的飛翔，像強酸般一點一滴注入我的心房，

侵蝕著動搖的意志，可惜我早已疲累，就算能放下眼前，恐怕也無力再度翱翔天際。這些

年來的追尋，姐妹們的犧牲，我的心已被時光風化，獨剩對你的思念長存。


    靜靜地看你揚起手，我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將結束，紅線的羈絆，千年前，千年後，都

將截斷於此。

~~


    千年前，我是鴆。


    民間傳說只要我經過的土地，草木皆將枯死，我飲過的流水，將成取人性命的劇毒，

傳說中，鴆是隻萬惡的罪鳥，掌管人間賞罰，生活在地獄最陰暗的角落中。


    多可笑的流言？我不過是平凡如斯的鳥類，翅膀上雖負載著能麻痺神經的劇毒，卻從

無害人之意，人們口中的「毒酒」何嘗不是人心的貪念釀造而成？千辛萬苦高價競買鴆羽

，就為謀權圖利，再將種種罪過推到大自然的身上，比起人心，誰才是有罪的？


  但人們總不會想起自己的錯誤，我終日孤獨來回於琴鼓與玉山間，偶爾飛至女床山探望

鸞鳥，她的翅膀上有五彩斑紋，據說只要鸞鳥出現，代表國家將會天下太平，因此被高奉

為神獸，和我惡名遠播的命運大相逕庭。


    真是可笑，情同姐妹的我們，又何嘗能左右人世呢？


    大部分時間，我的眼神是陰鬱的，帶著些感傷和空寂，和鸞盪在樹梢間時，我總冷冷

的望向遠方，望向憎恨我的國度。


    鸞是明白的，她也有她的哀愁，鸞從有記憶以來，不曾出現過喜樂以外的表情，就算

見到山崩地裂的天災，君王亂世民不聊生的人禍，鸞始終只能帶著千古不變的微笑，用笑

容哀慟每場生命的傷口。


    「姐姐，宿命，不是嗎？」有次，撞見女床山下一家四口遭賊盜殘害，獨留下個奄奄

一息的幼子，我怒不可抑，回頭鸞臉上卻掛著笑意靜靜的說:「無論發生何事，這表情離不

開眉眼，我多羨慕姐姐的憤恨，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解除枷鎖的方法，而我？眼淚永將滴落

笑窩裡，喜樂之神，諷刺的宿命。」


    緊握住鸞纖纖柔夷，無語。


    突然間，一個大喝牽回思緒，原來是倖存的男孩將遭毒手，眼看強盜頭子舉起手上的

利斧，咬咬牙，做出了未曾有的決定。


    「鴆！是鴆阿！快走！」化回原形，展開黑色擁毒的羽翅，我直直向強盜頭子飛去，

一隻傳說中的惡鳥在天空盤旋，驚走了他們的三魂六魄，剩下一魄撐著肉身，如火燒足底

般拔腿逃離。驅走惡賊，不過一眨眼功夫，我收回雙翅，優雅的以一個弧形停在男孩面前

。


    「謝謝。」男孩微弱的童音震盪著我的耳膜，這是第一次有人類對我說出辱罵以外的

字眼，我望著男孩，竟不由自主的臉頰通紅，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化為人身，否則該是多窘

的模樣？


    「我會記住妳的。妳是，鴆。」男孩的眼睛散著一股迷離，如無底深淵，直叫人重墜

，我不明白他眼神中透露出的感激多點，亦或懼怕多點？男孩困惑了自己也困惑了我，心

中封鎖的情感理智的聖殿，從此被攻垮，沉澱千年的清晰思路，這瞬間崎嶇蜿蜒。


    故作灑脫，再度展翅飛上天際，我不禁回頭瞥望，男孩的影子在地平面漸漸成為一個

小點，記憶的烙印卻越烙越深，癡癡地，忘了看前方的路，一不小心和在旁等待的鸞撞了

滿懷。


    鸞的笑容依舊，但有種說不出的不同，那一刻我不能明瞭她想訴說的是何物，千年後

才頓然驚覺。


    那是深深的同情。
~~


    南海北邊，有個國家叫做臷民國，那裡的百姓受到舜子孫的福澤，不耕田，惡勞動，

卻飽食五穀，不績麻，惡織布，著錦衣華服，人人快樂自在，萬物自由生長，號稱天上人

間。但這個名字徹底惱怒了天帝，遇見男孩的隔日，天宮掌管丹藥的藥神便依天帝指示，

派了兩個煉丹小童到琴鼓山找我，領我回宮十日協助天帝煉毒。


    從此，天上十日，我再也沒有離開燒著滾燙玉泉的池水，流動的燒灼液體彷彿要將黑

翅中每滴毒素都洗滌出來，這將是何等可怕的劇毒？恐怕能毀的不單只一個臷民國，而是

整整南海萬千百姓，天帝雖貴為至尊，心卻是鐵鑄的，生命對其而言，不過螻蟻。


    天上十日，人間的光陰已過十年，在池中，我總不經意回想當時那男孩迷離的眼神，

以及童稚清脆的嗓音，十日間，鸞來探望過幾次，她見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只是當作沒

事人，清靈的搖搖頭，什麼也不說。開合的嘴裡想問的，不能問的，全瞞不了鸞一雙慧眼

，她不願多說，我不敢多問。


    十日屆滿，虛弱的被扶上池岸，藥宮宮女為我換上一身新衣，仔細在如雲似墨的細髮

塗上茉莉香膏，編成朵黑色蓮花，手邊頸間掛滿各地奇珍異寶，攬鏡自照，我鴆何層受過

如此尊榮？難道這是替天帝毒殺百姓換來的恩惠？火紅的裙襬，彷彿沾滿流淌的鮮血，壓

著袖緣的圓柱繡花，可是蒼生珠淚？


    梳妝完畢，宮女便引領我進入天宮，天宮玉砌的地冰涼涼，掩不住內心的惶恐和緊張

，低著頭，我跪在台階前，不敢多抬頭望眼前人一眼。


    「鴆，你立了大功。」玉帝的聲音厚沉中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嚴。「抬起頭來吧。」


    「鴆不敢。只是盡微薄之力，謝玉帝讚美。」我恭敬卻淡漠的回答。殺害無辜，原來

是種功勞。


    突然間，一隻手伸自面前，我抬頭，恰巧對上玉帝淡藍雙眼，那是雙很美的眼睛，清

澈冷冽的令人心寒，這雙眼看的見七情，望的住六慾嗎？如果能，那又怎能做出傷害景仰

他子民的事。


    如此看著玉帝，他倒也不怒，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漾唇，說道:「好一個天下至毒，美

貌也是一絕，就收你為我天宮的寵眷，你今日起就留在天宮不必返塵了。」


    這該是多少像我一般低階仙物夢寐以求的願望，但我卻絲毫不感到欣喜，入住天宮，

不過像監禁在一座華美的牢籠，同樣失去自由，玉砌鐵鑄又有何不同？於是，下了決心，

用最溫順的語氣推辭。「承蒙天帝厚愛，鴆實在擔不起這樣的殊榮，更何況我已習慣山林

為家，熊鹿為友的生活，天帝的好意，鴆心領卻萬不能接受，請天帝恕罪。」


    天宮一陣譁然，眾仙人不敢相信眼前這飛鳥化做人身的女子，居然如此不識抬舉拒絕

玉帝的恩澤，大大小小仙人莫不驚慌的害怕玉帝大怒，唯有站在最遙遠的月老，帶著洞察

的笑容撫鬚。


    「你，你可知說這話會有什麼後果？」玉帝劍眉一豎。


    「鴆明白。但心意已決。」


    天帝沉默了。時間靜止在其深邃藍眸，過了一會，他終於再度開口，話中有著硬抑下

來的惱怒。


    「罷了，罷了，回去吧。」他揮揮手。


    「是。」


    磕頭謝恩後，我隨著宮女往離開的方向走去，短短幾尺的距離，彷彿跨越世界兩端般

漫長，聳立兩側的仙班，對著我竊竊私語，那些壓著嗓子說的話，分不清是什麼，但明顯

地，全都不懷好意。想必是在說我這妖物，在人間不受喜愛，居然敢在天帝面前擺架子之

類的，這也難怪他們不懂，既然從沒人喜愛我，多一個或少一個又有什麼分別呢？


    宮門微啟，飄入翩翩七彩雲彩，正當準備揮別天宮時，那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鴆，妳可知天地萬物的命運都掌在我手中？」


    恫赫多於提醒。


    「是，知道。」


    「記住，我沒有的，凡夫俗子也不可能有。」這句話代表了什麼？如絮的身子輕輕晃

動，不祥的預感籠罩眉心，回眸，玉帝用挑釁的眼神盯著我，藍海中藏著隱匿的氣味。


    血腥的氣息，我未來的命運。



--
第一次寫連載  希望大家多給些建議

祝大家新年快樂(哀...冷風吹過)

另外  我要說  ...包大同我帶出場了


http://www.wretch.cc/album/lovelessaida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5.76.207
※ 編輯: lovelessless    來自: 218.165.76.207       (12/31 15:58)
推 zekec:推~~
推 joeyrose:不錯喔，我很期待，加油
推 sakuhamai:好看～期待下一篇
推 scute1984:推
推 dondon123:推推
推 Nexqachy:推推
推 JOJOACTION:推推推~~
推 zoeryomaru:期待+1
推 fionaann:推推推~
推 bluesky0226:文筆真漂亮~~~~很期待
→ bluesky0226:但是....為什麼我去跨個年包大同就帶走了!!!!
推 catsonly:推~文字好美.很期待後面的文章吶~~~
推 Barbiel:很好看很好看
→ yc11:期待推~
推 edcwsxqaz:推推 好看耶!!
推 sssseeee:好好看唷 >"<
推 song1234:推
推 Vicente:push
推 auworm:作者是正妹   我到底是看文還是看相簿啊   囧
推 redblood87:文筆很棒喔!繼續加油
推 popochia:推推推~~
推 newcalpis:推ㄚ推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