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鴆(二)

[lovelessless (我要開馬戲團)]

    回到琴鼓山後的日子，雖已過十年，卻無太大改變，綠的枝葉，紅的花，琴鼓山還是

琴鼓山，帶毒的鴆還是帶毒。


    開始喜歡幻化為人型出沒在山下的村莊中，融入村民的生活，逛逛市集，品嚐剛出爐

帶著汁的包子，但最終目的，逃不開尋找十年前那雙熟悉的眼睛，十年後，男孩是否還認

得我是曾救過他一命的鴆？


    沒有答案，我再也沒遇上他，男孩有如一顆蒸發的水珠，消逝在空氣中，也許他已離

開故里，離開這個有著家破人亡痛苦回憶的傷心地，抑或他已娶妻生子，成為別人的幸福

。


    今天的市集有些擁擠，人潮比平常多了許多，整條街上塞滿了男女老少及各式各樣的

小販，從賣胭脂水粉到青菜蔬果，應有盡有。我跟著流連在喧囂中，期待著人群聚集的原

因，順手挑了兩個顏色精美的胭脂，打算一個送給深居女床山的鸞，自從我回到人間，鸞

看起來始終有些心事，皺的眉橫在帶笑的臉上，看的我於心不忍，人間的小玩意兒，說不

定能討她個歡心。


    「姑娘，好兆頭，這胭脂取名紅鸞，看來妳好事近了。」兜售的小販一邊將胭脂包入

繡布，一邊喜孜孜的說。


    「是嗎？希望。」我淡然一笑。


    四周人群的騷動增加，踮起腳，順著他們熱切的目光尋去，遠遠地，一個男人騎駕棕

色白眉馬，飛揚的塵土遮不住臉上俊朗容貌，村民們交頭接耳說著，就是他，就是他，平

定了八方災禍的勇士，想不到這麼年輕。此起彼落的歡呼聲，淹沒了我驚訝的叫喊，顫抖

的手指在掌心激動的印出血痕，新買的胭脂滑落地面，被蜂湧人群無情踐踏。


    是他，十年的風霜讓男孩成長了，他的臉上找不到當年恐懼無依的表情，取代的是自

信的光芒，不變的是那雙迷離的眼，彷彿看不見底，測不出深，眼淚混在艷陽逼出的汗中

，麻痺唇齒的鹹。我愣著，愣著讓心隨馬匹前行，突然間，馬匹在我面前無預警地停下腳

步，男孩輕巧的越下馬背，彎腰在地上拾起一個繡包，定神一看，正是剛才滾下地的胭脂

。


    「是妳的嗎？」不顧週邊眾人詫異，男孩將胭脂遞向我。


    「謝謝。」兩個字，哽在喉間，聲如細蚊。


    男孩盯著我的臉，像在疑惑著什麼，顫動的心在那刻停止跳動，連呼吸都喘不過氣來

。


    「姑娘，我好似在哪見過妳？」男孩說。


    「不，不曾，從不曾。」避開灼熱的目光，我飛快的回道。像是做了虧心事般，恨不

得此時就展翅飛離現場。


    他笑了笑，我猜不透那笑容中的含意，只覺恍惚，男孩再度躍上馬背，雙腳用力一蹬

，胯下駿馬飛快奔馳，如箭穿越視線。


    「後會有期。」隔了一段距離，男孩回過頭。


    默默念著這四個魔咒般的字，下意識將胭脂緊扣入手中。


    原來，心被揪著，是這樣的滋味。

~~

    女床山的風景一如往常，徐涼的微風擾著翠綠樹梢，流水敲打在溪底晶透的玉石上，

發出悅耳聲響。鸞光著腳，懶懶依著溪邊天然巨石，用光潔的腳掌拍打著水面。


    鸞絲毫不覺有人出現，我小心地無聲無息從背後接近她，想要給她一個意外驚喜。


    「妹妹。」我輕喚。


    她確實驚訝了，但有一種直覺，鸞的驚恐比驚喜還多，她華美的羅紗裙襬被溪水浸濕

，水靈的眼睛裡，閃著逃避的心慌。


    「姐姐，怎麼來了也不通知一聲，這樣逗人開心。」鸞硬生生從顫抖的嘴角擠出笑容

，過份親熱的拉住我的手，急切的問道:「這次，是什麼風把妳吹過來的？」


    拿出袖中胭脂，細心旋開盒蓋，紅豔豔的異色夾雜著淡淡芳香，我用指尖沾了一點，

抹在鸞薄如柳葉的唇上，笑道:「還不是今天去市集看到這玩意兒，想來妹妹這裡現個寶

，看看我替你挑這顏色喜不喜歡？」


    端詳著水波上的自己，鸞像鬆了一口氣似的說:「當然喜歡，姐姐的眼光哪有差錯過

。」


    真沒有差錯嗎？如果是這樣，那我怎麼會被一個塵世男子輕易的在心上刻了印記？


    「唉。」嘆息自喉間溢出，是擋不了的惆悵。


    「姐姐。」鸞轉過頭看我。


    「恩？」


    「妳今日來這裡，想必不是單單為了要送胭脂如此簡單吧！是否有什麼心事要說給妹

妹分憂？」果然聰明如鸞，任何秘密都躲不過她的眼睛。「如果有什麼我幫的上忙，千萬

要告訴我，別一個人悶著頭衝動，難保後悔莫及。」


    這句話聽在耳裡，似乎除了關心，還有些別的用意，我牢牢盯住鸞，試圖證明自己的

猜想。「妳，是不是知道什麼？」


    此話一出，她的臉上一陣慘白，襯出剛抹上的胭脂，嫣紅的嚇人。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鸞緊張的搖著頭，但這表情和動作，憑兩人姐妹

情深多年，早表明了一切，她的確瞞著我些事情，原因則不得而知，該不該追根究底的問

下去，令人猶豫。


    問句凝在口中，終究作罷，到底是不想問，還是不願相信鸞有事瞞我，也說不上來。

又是一聲輕嘆。「鸞，我遇見他了。」


    「誰？」


    「當年我救的那個男孩。今日在市集遇上，一眼就認出了他的模樣，十年，長成大人

啦。」就算鸞有事瞞我，我也毫不保留的將所有事與她分享，這些年來，唯一在身邊的只

有她，能傾訴的，也只有她，如此深厚的姐妹情誼下，她到底遮掩的是何等重要的秘密？


    一陣微風吹過，兩人的黑髮在風中飄揚，髮間散出的幽蘭之香蔓延入山谷草木，幾隻

野兔順著香味走近我倆身邊，迷戀的嗅著，我瞧那毛茸茸的身軀可愛的緊，隨手拔了幾根

野草逗弄他們，其實野兔之於幽香，我之於男孩，全是同樣盲目。


    「那妳現在有何打算？」鸞抱起一隻野兔放在臉邊磨蹭。


    「順其自然。」頓了頓，我接著說道:「不過相信是會再相見的，妹妹，妳能懂嗎？

平靜荒涼了數千年的心，原來還有被點燃的能力，相遇那刻起，儘管他只是個孩子，命運

就這麼繫上了線，說來好笑，這一廂情願居然讓我放棄了天帝的青睞。」


    明顯地，鸞單薄的身軀重重晃動，「這我已聽說。」


    「你也不以為然?」


    野兔幾乎是以墜落的方式奔回地面，鸞激動的望著我。「絕不，妹妹不是如此想，只

是...天帝青睞是多少如我們此類山靈夢寐以求的機會，為了那個男人，真值得？難道不

怕後悔？」


    「如果要用自由換取名位，寧可不要，更何況，一輩子住在天宮那冰冷的監牢，享受

沒有感情的臨幸，我不願，也不稀罕。」


    沒來由的，一滴淚水自鸞眼角落下，在溪水波面漾起一股漣漪。


    「好端端，這是做什麼！」我手忙腳亂的拭去她的淚。


    鸞的頭直搖如波浪鼓，撲在我懷裡，像個孩子般的痛哭，斷斷續續地，她近乎哭喊的

說道:「將來不管發生什麼，姐姐都要相信我。」


    「好，好，我會。」從未見鸞如此失態，我弄不懂其話中的含意，天上十天，人間十

年，到底她面對了何等無法解決的問題，重重疑惑待解，卻摸不著答案頭緒，此時我只能

靜靜地陪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過了一段時間，眼淚終於止住，抬起頭，一張俏臉滿是淚痕，濃濃鼻音夾雜，鸞用僅

剩的氣力說了句我永生永世都忘不了的話。


    「姐姐，愛情本身不就是個牢籠？你拒絕了一個，換了一個，滿身傷痕，何苦？何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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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velessless:謝謝樓上跟大家^^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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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ringyoung200:鸞會嘗試拆散男孩跟鴆，這樣鴆才會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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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hihchinglin:推推　給你一個建議 鸞是女生　用俏臉會比俊臉更好喔
※ 編輯: lovelessless    來自: 218.165.76.207       (01/01 20:25)
→ lovelessless:謝謝樓上   我修改了  那時候想不到形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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