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maragdos (無患子)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地府皇家聯誼會》之唐棣之華(四)
時間Tue Jan 5 22:12:38 2010
※ [本文轉錄自 DummyHistory 看板]
作者: Smaragdos (無患子) 看板: DummyHistory
標題: 《地府皇家聯誼會》之唐棣之華(四)
時間: Wed Mar 4 00:11:07 2009
三日後。
大唐園、鎮國太平公主府
「讓妳三子還是五子?」一把聽似漫不經心的聲音道。
「三子。」女聲道。
「三子三千貫,五子五千貫,不然讓四子算你三千八百貫就好
。」來人機關算盡,顯然有備而來。
「……三子。」回答依舊。
「太平妳不再考慮一下?」
「趙光義,你到底是來下棋還是討價還價?」
「好好好,三子就三子,末局輸更多可別怪我。」
「願賭服輸,我可不像你大哥總是賴帳,他那五十萬貫欠了我
幾年啦?若和他計息,你贏我一百盤棋都還不起!」
太平公主眼神凌厲,對面的趙光義連忙擺出舉手投降的樣子,
假意嘆道:「唉唉,公主明鑑,兄債不累及弟啊!」
錦繡絨毯上的方桌擱著一面棋盤、一把棋秤、以及兩個裝滿瑪
瑙棋子的棋盒,方几兩邊擺著兩個蒲團,一邊坐著個男子,一
邊坐著個女子,男子便是笑意吟吟的宋太宗趙光義,女子則是
大唐鎮國太平公主。
太平長跪起身,一邊抱怨某人賭債欠了一百多年裝死不還(其
實也不必裝),一邊從角落矮櫃取出面額三千貫的紙錢遞予趙
光義。話說太平先前與安樂和趙家兄弟賭樗蒲,贏了幾萬貫錢
,趙匡胤擺明要錢沒有,要命更沒有,一副有種妳和我單挑的
流氓樣,趙光義只得心如刀割地掏錢了帳,回家越想越不解氣
,便捧著棋盤找太平公主下棋,總算贏回一點賭本也好。畢竟
他的棋藝打遍聯誼會無敵手,唯有梁武帝蕭衍堪稱匹敵,每逢
蕭衍回地府聯誼,趙光義總要拉他促膝手談,往往十天半個月
不出門,不知情者還以為兩人有何悖德關係。
既然讓三子,便是太平公主手持黑子先行,只見她在左上角近
中處佈了三子,意欲偏安一隅,先占穩半壁江山,以輸少作贏
,趙光義怎看不出她的意圖,於是一場宛如西夏對北宋的激烈
攻防之戰漸漸展開。
這幾天太平公主待在家中修心養性,本以為朱棣的剛烈性子,
定會上門找碴,還刻意畫好一疊雷擊符、三味真火符、隱身符
、迷霧符備而不用,想不到來的卻是趙光義,一旦被趙老二以
奕棋之名拖住,可是難以脫身。
地府長日悠悠,兩人閒來無事,一著一著慢慢地下,往往是太
平思考的時間多一些。她好不容易作好兩個眼,趙光義的白子
隨即跳上搶攻,口中悠悠道:「妳還記得第一盤棋我讓妳幾子
?」
「九子。」太平臉色有點難看。
「最後負幾子?」
「十九子……」還是她先認輸的,想起來就丟臉。
「妳還記得挺清楚嘛?」
「多虧你三不五時提醒我。」太平沒好氣道,雖然下了幾百年
,她的棋藝已有相當進步,但最佳戰績也不過起手讓三子,終
局負三子,那次還多虧安樂在一旁把趙光義灌得醉茫茫的,勝
之不武,不提也罷。
趙光義呵呵一笑,手下卻毫不容情,連連打劫吃子,圍得太平
一干黑子喘不過氣來,正在她蹙眉思考如何突出重圍之際,窗
邊風鈴清脆的響了幾聲,兩人同時抬頭觀望。
「有人來了,我去看看。」太平呼了口氣,心想說不定是安樂
過來湊熱鬧,趙光義先她一步起身,探頭望出窗外,但見一匹
赤色捲鬃的駿馬兀立樓下,馬主一蹬下馬,逕踏入公主府,太
平走到窗邊時,只見來人青藍色的衣袂,不見其容。
「是誰?」太平問向趙光義,趙光義瞳仁微縮,轉瞬笑道:「
不知道,我幫妳看看。」便自推門下樓。
太平望著窗外那匹純赤色的馬,唐太宗李世民騎踏雪烏騅、趙
匡胤騎一匹純色白馬,趙光義的坐騎是蒼青花色的,她似乎沒
有熟識的人是騎赤馬的,正忖度間,趙光義的聲音隱約從梯間
傳來。
「你怎麼來了?」
「你能來,我怎麼不能來?」
聲音有些耳熟,而且似乎與趙光義熟識,太平仔細一想,心中
有了不好預感。
「打擾你們了嗎?」
朱棣一身戎裝罩甲,腰佩彎刀,腳踏白皮靴,一副來尋釁的樣
子。只見他除下皮手套,靠在樓梯間壁角,貌似漫不經心道:
「還是現在不方便見人?」
聞言,趙光義反而笑了,伸手整整衣襟,「不過在與太平對奕
而已。」
「喔?我也好久沒看人下棋了。」
「那你來的湊巧。」
兩人都是面不改容說著口不對心的話的高手,而且都明知從對
方口中問不出什麼,正僵持間,太平的聲音悠悠傳來。
「來者是客,二位都請上座吧。」
太平說著客氣話,面上暗露慍色,聽他倆的對話,是把這裡當
作西市茶肆、東市酒店?抑或是姬妾分會的秦樓楚館?說來就
來,問也不問她這主人一聲──不過該來的總是會來,如今趙
光義在場,料朱棣不敢太過放肆,畢竟是她多管別人家事在先
,看看朱棣此行想怎麼了結也好
日前朱棣提到的朱祁鎮,即是土木堡之變中被瓦剌也先請去「
北狩」,後來於奪門之變中復辟的明英宗。當年他八歲即位,
小小年紀目睹為其父宣宗殉葬的嬪妾哭聲震天,不忍就死的慘
況,所以死前諄諄囑咐:「用人殉葬,吾不忍也,此事宜自我
止,後世子孫勿復為。」而後成為定制,因此長平不知這陋習
。明自太祖崩,宮人多從死者,歷成祖、仁、宣二宗皆然。這
些宮人多由繼任皇帝追加贈諡,她們的兄長則襲錦衣衛千百戶
,人稱「朝天女戶」,因此太平稱她們作「隨龍馭朝天女」。
漢武劉徹陪葬的宮女原也有數千之多,入地府後,為折抵生前
殺孽,決定放還她們投胎轉世,但仍有幾十個姬妾留在身邊,
自願與否不得而知。太平當日代朱棣行解封之實,讓那殉葬奴
婢脫出禁地自覓生路,想當然會得罪他這正主。
朱棣和趙光義眼神交會而過,後者讓出一條路請他上去,朱棣
虛言與他客套一番,兩人終於並肩而上。
太平端坐在矮几之前,然而棋秤之側已多出一塊蒲團,兩人分
別坐下,趙光義重拾起白子落盤,朱棣卻直勾勾盯著太平看,
右手輕撫刀柄刻花。
太平給他的眼光盯著渾身不自在,非是畏懼,而是一種難以形
容的壓迫感,下了三手,終忍不住道:「據說永樂皇帝擅於棋
道,太平尚無緣見識,這盤賭注一子一千貫,不如請您代為征
子,贏了歸你,輸了歸我,可好?」
太平言語客氣中帶著疏離,朱棣沒有回答,自取了裝著黑子的
棋盒,目光轉而揣摩棋局;趙光義哪知是太平心裡有鬼,見兩
人互動詭異,心底猜測紛紛,口中道:「要開新局嗎?」
「不必了。」說話的是朱棣。
盤中黑子明顯居於劣勢,繼續此局對趙光義有益無害,太平也
不在意,反正她付得起錢,朱棣總不會輸個幾十子吧?便起身
朝兩位各懷鬼胎的皇帝道:「你們慢慢下,我去弄點吃的。」
等太平去遠,趙光義立馬打出一白子,堵死一口餘氣,提取三
枚黑子在手,有意無意問道:「我還不知你認識她。」
朱棣皺起眉頭,彷彿沒聽見他的話,從棋盒捻起一枚黑子,琢
磨半天,接著連三手跳了又大跳,趙光義不敢掉以輕心,畢竟
太平善守,朱棣善攻,對付後者可不能溫吞露怯,一定得比他
更快、比他更狠。
「我和她三天前才第一次見面。」
朱棣接回適才話題,他說的是實話,但實話反而不招人信,尤
其是多疑的人,趙光義就是一例。
「然後來找她下棋?」
「你以為我是你嗎?」朱棣別開生面的下了一子在右下角,趙
光義竟笑了出來,指點道:「有你的。」
太平端著個剔紅鏤花托盤,進來便看到兩人言笑晏晏的模樣,
以她的直覺,當然知道沒這麼簡單,但她懶得追究,一撩裙擺
,便跪坐在朱棣剛才觀棋的位置。
托盤上擱著兩碗正明黃色的蠟櫻,一碗紫中帶細黃的紫櫻,一
小壺奶酪,以及一吐核用的淺碟。太平難得好心情,不嫌卑躬
屈膝的一一呈上,朱棣和趙光義不約而同盯著她,她擺好碗碟
,也盯著面前兩個男人,問道:「怎麼了?」
「我們吃的怎麼和妳不一樣?」趙光義手指她碗裡的紫櫻桃。
「你們是皇帝,自該吃黃的,雜色的我吃就好。」太平臉色如
常的道,手提銀壺,淋了一圈奶白酪漿在紫紅色的櫻桃表面,
然後將壺擱在几上,「要加奶酪的自己加。」
「唉!」趙光義仰天長嘆,似真似假抱怨道:「這裡什麼都缺
,最不缺的就是皇帝,一根根大蔥似的栽在荒地底,活也活不
了,死也死不了,倒不如妳們公主金貴,就像這黃蠟櫻桃,哪
有紫櫻桃珍重美味?」
趙光義確是行家,紫櫻香甜多汁,的確比果肉稍硬的蠟櫻美味
。太平笑了笑,不承認也不否認,「有的吃就吃吧,若到趙姬
的秦樓,隨便一碟果盤就收你幾千貫茶水費。」
兩位皇帝無言以對,因為太平說的也是實話,只得右手下棋,
左手捻櫻桃送入口中,畢竟這裡的確不是趙姬開的秦樓,沒有
曲意奉迎的美貌女子餵食,只有隨時會變臉的公主。
「洛中櫻桃,果然名不虛傳。」
「不像我家,只能乾啃瓜子……」
「你大哥就愛嗑瓜子花生。」
兩人嘴上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手下棋子卻纏鬥不休,明刀暗箭
殺的橫屍遍地,最後落在棋秤兩邊搖擺不定,絕非表面言語兒
戲,太平不由得聚精會神觀看,研究趙光義和朱棣的棋路。
趙光義下棋的功力比打牌強上百倍,陰招險式層出不窮,一步
看似隨意的棋,卻在十手後的布陣起到關鍵作用,朱棣一步一
步走入他設下的局,像走在刀刃上,正伺機反折刀脊。最後趙
光義一口氣提掉朱棣六子,卻終被黑子逃出生天,反提了他四
子,這以己傷敵之計勉強奏效。
兩人下棋像打仗一樣,從左上打到右下,再你追我逐回到右上
,幸虧太平在左上角布下的根基頗為穩固,朱棣沒有後顧之憂
,一心與趙光義纏鬥,兩人你來我往,一盤棋下了大半天,朱
棣也算了得,扭轉黑子敗勢趨於四六之數,看來太平頂多輸個
三五千貫,比原先預計要少得多。
「就這樣吧。」朱棣將掌心的黑子放回棋盒,改扯了一個長枕
靠在腰間,半躺半坐著道。
「認輸了?」趙光義自是眉開眼笑。
「暫時。」朱棣古怪的笑道。
行近終局,兩人下了三百餘手,局面已定,的確沒有糾纏下去
的必要。但即便協議終局,數子論勝負還要一段時間,太平幫
著把雙方死子清出盤外,讓趙光義清算活子佔據的地盤大小。
「白棋勝三子。」
趙光義喜形於色的道,朝太平攤開手掌,太平沒好氣的掏出幾
張紙錢遞給他,道:「拿去。」
「多謝。」
「改天和你大哥來我家打麻將?」朱棣懶洋洋看著老友道。
「好是好,就是弘曆溜去投胎了,咱們三缺一又得找牌腳,不
然太平妳要不要來,咱們教妳打。」趙光義先朝朱棣道,然後
笑吟吟的對太平道,太平只覺得他口蜜腹劍,根本沒安好心眼
。
「敬謝不敏。」
開玩笑,她還沒蠢得送上門讓三個如奸似鬼的皇帝攜手圍攻,
看看弘曆這血淋淋的例子就知道,落到他們手裡,豈止死無全
屍,簡直就是屍骨無存,只能趕著去投胎。
「放心,打牌你注定墊底,還是多攢些紙錢吧。」朱棣一肘撐
在矮几上,看他倆拿錢收錢,有點不是滋味,便道:「太平公
主,敢問妳就讓我替妳白白下一盤棋,然後兩手空空的回去?
」
朱棣他幫她下了一盤好棋,讓她少輸好幾千貫,這樣竹籃打水
一場空,太平還真有點過意不去,但兩人尚有「宿怨」未清,
讓她先低頭服軟,她又不大情願,只得皮笑肉不笑道:「我包
三斤蠟櫻給你帶走吧。」
「哈哈!」趙光義十分沒良心的大笑,「我也可以要一斤嗎?
頂多用一千貫跟妳買。」
朱棣眉間一跳一跳,「……我要妳吃的那種。」
「紫櫻吃完了,下一次結果得再等半年。」
「那就先欠在妳這裡。」
反正有的是時間──三人不約而同想,於是商定完畢,趙光義
拉著手下敗將起身;朱棣狡黠一笑,卻不忙著要走,伸手入懷
,抽出一條太平十分眼熟的素披帛遞到她眼前,見她微怔,又
補了一句。
「妳上次落在我那裡的,忘記了嗎?」
不過三天前的事,太平當然沒有忘記,但他這時候拿出來什麼
意思?當時分明打得妳死我活,現下在趙光義面前,卻被他曖
昧不明的口吻弄得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氣氛詭譎,趙光義不知前因後果,遂以不可思議的眼光望向兩
人。太平遲遲沒有接過披帛,朱棣也不著惱,假意欲將披帛收
回,不輕不重的道:「還是妳不想拿回去,想送給我?」
「勞你費心物歸原主。」太平一手奪回披帛,恨不得將之塞到
某隻豬嘴裡讓他住口。
「不客氣。」
太平沒再隨他起舞,將披帛揉成一團扔在榻上後,咬牙切齒的
送客:「時候不早,二位恕太平不遠送了。」
趙光義還想說話,這次換他被一臉壞笑的朱棣拉下樓,口中說
道:「來來,去你大哥那裡喝酒,咱們不醉不歸……」
「我還會再來。」
朱棣經過太平身邊時,彷彿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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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 ∕ Ⅰ ∕ ∕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 Ⅱ∕ Ⅰ 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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