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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gwabauoo:看似輕描淡寫 卻又很深 很深 11/28 04:33
「我希望妳可以為我看看我的女朋友，然後跟我說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志海開門見山地說。
「啊？」明彤歪著頭，想想又不太對勁，只好轉過頭問天明。「鬼不是都
可以到處亂跑嗎？」
「嚴格來說，如果不是因為怨念太深而成為地縛靈的話，大部份的鬼都可
以。」天明解釋：「所以我才說，這種事的確他自己來就可以了。」
「對呀，那你怎麼不自己去？她應該看不到你嗎？」明彤也跟著納悶起來。
「因為……我跟她約定過，如果我死了變成鬼，我就不會去找她。」志海
像個彆扭的小孩子，低著頭看向旁邊。
「她有陰陽眼？」明彤猜測。
天明也跟著明彤看他。
他抬起頭，猶豫了一下，然後搖頭。
「那你要不要說說看是什麼原因啊？不然我不太懂，為什麼你執意要別人
幫你去看看。」明彤根本無法明白他的動機。
志海抱著手臂，開始思考要不要說出原由。
「說嘛。」明彤輕輕摧促。
「你就說吧，你不說人家沒辦法理解，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天明也露出
想知道的表情。
「好吧。」志海轉動眼珠子，看著上方，略微思考一下才娓娓道出他與女
孩的過去……
「唉，要說起這件事還滿難為情的，我就簡單說吧。
我跟她是在唸大學的時候認識的，她是我學妹，大約是大三的時候追到她
的，至於怎麼追上就跳過吧。
她算是我第一個女朋友，那時我也希望是最後一個女朋友，不過的確也變
成最後一個女朋友。沒錯，因為我死了嘛。
她是一個單純又天真的女孩子，這也正是她吸引我的特點。我們在一起三
年多，中間還經歷過我當兵。她沒有兵變這一點讓我很感激，因為我身邊
的朋友當兵時都被甩了，而她沒讓我步上他們的後塵。可惜，後來我死了
，沒能給她幸福，也許那時她兵變的話，對我們比較好也不一定。
正因為她是個單純又天真的女孩子，所以她特別怕鬼。
我記得那時一起相約去看電影時，血腥恐怖和靈異片一定得跳過，這對我
來說還真是折磨，因為那是我喜歡看的類型。晚上出去的時候，也要盡量
往人潮比較多的地方待，騎車只能走一定有路燈的地方，天曉得她有多怕
被嚇到。
我還記得有一次對話是這樣的：
『如果你以後先死掉的話，不要來找我。』
這是我跟她一起看完電影《第六感生死戀》之後，在我家，她這麼說。這
也是她少數看過的靈異片，還是經由她同學強力推薦，並保證一點都不恐
怖，才姑且一看的經典老片。
『啊？為什麼？』我不解，明明看完最後男主角與女主角的離別，她還有
掉幾滴淚的說。
「因為我怕鬼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很認真地說：「如果劇情發生在
我身上，我一定嚇得半死。」
『那如果妳先死呢？』
『那我當然也不會去找你呀！』她說得理所當然。
『原來妳根本不愛我。』我假裝失望。
『愛呀，可是那是兩回事。』她嘟著嘴巴強調。
『那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不能報樂透的特獎號碼給妳耶！』我瞎扯一
通。
『嗯……」她認真凝思一下，才又說：「還是不要。』
『不然托夢妳覺得怎樣？』
『托夢嗎？」她又咬著下唇苦惱起來。「好吧。』
這一段對話我記憶猶新，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覺得很扯。我不知道這是老
天對我開的玩笑還是怎樣，那一晚我送她回家之後，回家途中我竟然出了
車禍，送醫不治。
在她得知我的死亡之後，她當然哭得歇斯底里，這是我在被急救時靈魂出
竅看到的；儘管她很怕鬼，不過在我的告別式之前，我一直待在她身邊，
直到我的遺體被火葬之後，我才下定決定不再去看她。｣
「就因為她怕鬼？」明彤聽完志海的話有點不敢置信。
「嗯。」
「可是她又看不到你，你應該也不會故意嚇她吧？」
「是呀。」天明也無法理解。
「可是她真的很怕鬼！」志海再次強調。
「但你是她愛的人呀，怎麼會因為你死了變鬼，就不敢見到你？」
「就是因為我愛她呀！」志海有點激動，聲量大了點。「抱歉，如果你們
真的不幫就算了。」
說完，他頹喪地轉過身。
「等等……」明彤趕忙叫住他。「我幫就是了。」
志海停下腳步，突然笑嘻嘻地看著她。
「感恩！」
她只好無奈地看著天明。
天明則投以她鼓勵的眼神。
下午時段，明彤要志海帶她去他女朋友家。
轉了兩三線的公車，走了一段路，她終於抵達志海的女朋友家。
「就是這裡？」明彤抬頭看著大樓。
「對，她住八樓，一百二十六號，叫高玫原，我都叫她小原。」志海也跟
著抬頭，彷彿想望進裡頭的樣子。
「你真的不跟我進去嗎？」明彤再一次問道。
志海只是笑著搖頭。
「為什麼這麼堅持？搞不好她家裡也有幾隻鬼，但她都看不到。」她猜想
。自從看得到鬼，走在馬路上隨便一掃都看得到，自己家裡偶爾也有幾縷
鬼魂飄過。
志海想起第一次跟小原去電影院時，他極力推薦一部鬼片，可是小原卻堅
持反對。
「我不要看那部！」小原用力搖頭，露出極度害怕的表情。
也想起載她回女宿舍時，路過墓園時，坐在後座的她極力抓著他的衣服，
他感覺衣服快被她抓破了。
「妳很害怕嗎？」感受到她顫抖的手，他問。
「嗯……以後可以不要經過這邊嗎？」她連聲音都在發抖。
「我知道了。」他說。
從此，他就細心地諒解小原的感受，他不再做可能會讓她害怕的事。
「因為這是，我僅剩下能繼續愛她的方式。」志海苦笑。
明彤只好聳聳肩，逕自往大樓前進，留下志海。
搭上電梯到八樓，明彤沒想到同一層有三、四戶左右，回想志海告訴她的
號碼，才忐忑不安地按下門鈴。
明彤下意識地盯著地上，看見門旁有好幾雙高跟鞋，確定屋裡一定有女人
後，才開始相信自己應該沒按錯。
可是見到人後，該從哪裡開始談？
她暗自心驚，剛剛都忘了跟志海套好說詞。自己認識志海連一天都不到，
只跟小原說她認識志海，她會信嗎？自己以志海朋友的身份突然找她，會
是什麼事呢？對方會不會馬上就懷疑起來了？心裡浮上的這些想法，讓她
開始萌生退意。
或許該跟志海說好再來才對。
就在她正掙扎該不該偷偷溜走時，門突然被打開，嚇了她一大跳。
「……妳是？」
明彤看著眼前的女人，一身制式的套裝，臉上也上好妝，一副正要出門的
樣子。
「請問妳是小原嗎？」不回答她的問題，明彤反問。
「對……」小原的神情有些疑惑。「我認得妳嗎？」
「我是志海的朋友。」儘管有些惶恐，明彤還是先說了再說，並且讓自己
看起來沒有破綻。
小原先是一怔，才繼續說：「妳說妳是他的朋友？」
「對。」明彤反應很快。「小時候的朋友。」
小原對她上下打量一下，又抬起左手的手錶，像是確定什麼後，才說：「
進來說話吧。」
「嗯……那，打擾了。」明彤心臟快跳出來了。
看來，只好見機行事。
隨著小原走進屋裡，小原請她在客廳落坐後，才到廚房為她準備飲料。
明彤坐在沙發上稍微鬆一口氣，思考等等應該說些什麼話，可是她腦袋一
片空白，只好四處觀望。
不知道小原是不是一個人住。她看著客廳的陳設，小原家的客廳很單調，
看不出什麼端倪。
低下頭看看桌子，桌子是長方形玻璃桌，桌上只放了幾本書，透過玻璃的
桌面，她這時才看到桌面下，是一片片擺放整齊的DVD。
看了幾片片名，她突然覺得哪裡怪怪的。
「妳也喜歡看電影呀？」小原端一杯果汁給她。
「是滿喜歡的。」她擱下心裡的疑慮答道。
「阿海他生前最喜歡看電影了。」小原捧著馬克杯思考。「特別是靈異片
和血腥恐怖。」
「是啊。」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她低下頭再看看那一堆DVD。
幾乎每一部都是靈異片或血腥恐怖片。
「都是他喜歡看的片子。」小原順著她的視線，懷念地說。
「可是妳不是不愛看鬼片嗎？」她不解地問。
小原沒有馬上回答，本來要喝上一口的動作硬是停下。
明彤轉過頭看著小原，怕她猜疑，趕緊補上：「我記得阿海有提過這件事
。」
小原的表情有點複雜，眉頭忍不住一皺，轉為苦笑才說：「是呀，我以前
真的很怕鬼……」
明彤浮出理解的表情，知道她想繼續說，沒有打斷她。
「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時光，我知道他為了我，連最喜歡看的電影都沒看，
也小心翼翼地顧慮我的感受，迴避任何我可能會害怕的事物。」她神往過
去的回憶，嫣然一笑。「那個笨蛋以為我都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呦！」
「所以後來我為了練膽子，開始看這些他一直很喜歡看的類型。也許哪天
我在看的時候，他也會因為想看，悄悄地在陪我身旁吧？
「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偷偷思念他的方式。」說完，小原才啜上一口。
聽完她的話，明彤怔怔地看著她。
她想到幾分鐘前志海對她說的話。
「你真的不跟我進去嗎？」明彤再一次問道。
志海只是笑著搖頭。
「因為這是，我僅剩下能繼續愛她的方式。」志海苦笑。
「你們好傻……」明彤緊抿嘴巴，試著壓抑心裡澎湃的情緒。
「什麼意思？」小原放下杯子，看著她。
為什麼相愛的兩人不能繼續走在一起？明彤突然為兩人的遭遇難過起來。
她很想告訴小原，其實志海因為她的一句話，即使變成鬼也不輕易接近她。
「其實志海……」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門鈴硬生生打斷。
「抱歉。」小原歉疚地說：「應該是我男朋友，其實我該出門了。」
「咦？」
「不好意思。」小原站了起來，明彤也不得不跟著站起來。
連杯子都沒收，兩人一同走出客廳，準備出門。
「希望有空能再跟妳聊天。」小原仍然一臉歉意。
「不會啦……」明彤也只好這麼說。
打開門後，一位長相斯文的男人看見明彤，一頭霧水地詢問小原：「這位
是……」
「志海的老朋友，突然找我敘舊，可是她不知道我們等會兒要出門。」小
原簡單地為明彤說出來由。
「這樣呀……」男人對她點頭致意。
明彤也跟微微一笑，看來這男人也知道志海的存在。
她突然明白什麼，心裡本來的衝動才潛回心底。
三人走出大樓，在大樓門口道別，明彤遠遠的就看到志海還在原地。
她把剛剛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志海，志海睜大雙眼。
「沒想到……小原她……」志海有點激動，想到她現在已經有男朋友，又
強自壓抑下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明彤看著他的神情黯淡起來，說：「你要不要去見她？」
「見她？」
「嗯……」
「這樣好嗎？」
「……看你吧。」明彤嘆了一口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明彤又再次留他在原地。
走了一段距離，她忍不住回頭看志海的背影，志海仍然待在那裡。
心裡又一股心酸湧出，她別過頭，繼續前進。
志海不知道愣了多久，他一直猶豫該不該去看看小原。
她已經有好對象了，應該高興才對。
知道她的心意就已足夠，不過可以再看她最後一次吧？
當面對她祝福吧！儘管她根本看不到也聽不到。
就看最後一次，爾後不再去看她！
志海下定決心，飛身前往小原的方向。
「剛剛那個女孩是志海的朋友？」小原的男朋友開著車問道。
「嗯。」小原按下車窗打開的按鈕，看著窗外。
「妳還會想志海嗎？」小原的男朋友多少有聽過志海與她的往事。
小原看著她男朋友的側臉，揣度他的心意。
「別誤會，我不是在吃醋。只是隨口問問，妳不想回答也沒關係。」男朋
友笑笑。
「我會一直想他。」小原微笑。「因為我不想忘記他。」
「嗯……」男朋友報以她理解的笑容。
紅燈，車停。
小原的男朋友看了一眼後照鏡，後照鏡裡什麼都沒有。
志海凝視後照鏡，鏡裡照不出他的身影。
剛剛兩人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他的心情，異常平靜。
他穿出車子，來到小原面前。
小原的眼神飄移在遠方，即使他就在她面前。
「謝謝妳愛過我……」他對她淡淡地說，聲音輕柔地像是一根飄在空中的
羽毛。
「不能陪妳走到人生的盡頭，我感到很抱歉。」他繼續說，看著眼前心愛
的女孩子。
她眨了眨眼睛，無神地看著遠方。
「希望妳永遠幸福。」他把手象徵性地輕輕放在她放在窗前的手上，心裡
祈禱她能感受到他。
一瞬間，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穿過他的手，掉在她手背上。
她的視線往上一抬，正好與他對望。
她的瞳孔裡，映著志海充滿開心又歉意的笑容。
「怎麼了嗎？」男朋友問道。
綠燈了。
「沒什麼。」她抹去淚水。
「妳哭了？」
「只是突然想到志海，今天跟那個朋友聊到他，特別想他，沒事。」
「嗯。」男朋友踩下油門，車開始前進。
志海沒有繼續跟著他們，留在原地。
人生的路上也是。
明彤回到神幻餐坊神幻餐坊時，已經接近黃昏。
幾乎快一天的時間都在外面，遇到那麼多事情，情緒像在泡三溫暖一樣，
使得她有點恍惚。
「妳回來啦！」天明一見到她回來，熱情地喊道。
「嗯……」她有氣無力地回應。「我還要上班嗎？」
「哦，不用啦，今天薪水一樣照算。我另外再加委託費給妳。」天明體諒
地說。
聽到加錢，她充電似地挺起身子。「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天明笑道。
以某種角度而言，這樣的員工還真是可遇不可求。
「謝謝……」話說到一半，她才發現吧台裡多了一個傢伙。
是志海。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兩眼發直。
「我是鬼呀，又不用搭車。」志海說得理所當然。
「那你怎麼在裡面工作？」她看著志海正準備端托盤為客人送食物，又轉
過頭看著天明。「我被炒了？」
「不，他志願來幫忙。」天明解釋：「今天我們店裡的人手有點不足，老
闆也破例讓他幫忙。」
明彤轉過頭看著那位一貫沉默的男人。
「這樣呀……」她有點言不由衷。
「我來這裡已經很久囉，幫忙的時妳要叫我前輩。」志海對她眨眨眼睛。
她呆呆地看著天明，天明也只是聳肩。
志海吹著口哨，他的心情很愉快。
自從死了之後，這是他最快樂的一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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