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ericmary:推 希望是人活下去的力量 但它帶來的責任卻也無比沈重 12/31 20:43
推 z9001136:讚~ 寫的比現在的侯文詠還好~ 12/31 23:10
→ z9001136: 得 12/31 23:11
推 peterhow:真的不太懂護士或護理師間一定要這樣互相"電"嗎? 01/01 00:15
我還記得那一天是在什麼時候星期幾
是在畢業前的產房選習
那天下午天氣很差,下起了大雨，灰灰的一片，讓人心情沉重不已。
大護理站的電話響起，學姐正電我電的不亦樂乎。
心裡正偷偷的感謝那通電話的來臨。
學姐看著我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角揚起
"學妹，你不是很不喜歡接電話嗎，這就交給你了."
此時，心中傳來「偷雞不著蝕把米」的慘叫聲
話筒的另一端是救護車的警鈴充當背景音樂
急診的學姐一聽到有人接，立即霹靂啪啦地開始說：
有一個人，懷孕五個月啦，現在從大園趕過來，等一下人到了我們直接送上去
對學姐據實以報後
學姐雙眼一瞪：
「那你怎麼沒問她為什麼要上產房嗎
五個月的產婦不一定要馬上送到產房啊！
如果她是心、肝或其他器官的疾病，那到產房催生對他來說不過是死路一條啊…」
我還來不及回答，正前方鐵灰色的自動門立刻打開
衝進一群人和一張推床。
學姐瞪我：「你給我記著。等一下過來好好算算這個帳。」
不過我很壞心的想，
哈哈，每次都是我記得
學姐一忙起來就忘了這件事，
所以悠哉悠哉好整以暇地坐下，繼續為下星期要交的報告奮鬥。
推床上傳來婦人痛苦的呻吟，學姐才走近推床就開始大叫：
「住院醫師，INTEN進產２，快ＣＡＬＬ小兒科醫師，學妹你過來幫我推她進去。」
急忙忙地走過去，一看之下才明白學姐大叫的原因
婦人一手壓著微隆的肚子，一手捉著推床欄杆呻吟著
下身的褲子已換上產後病房的網狀免洗褲，還墊了一塊產褥墊
吸收力超強的產褥墊抵不過羊水和血液的泉湧而出，早已濕透了大半。
一邊推著，一邊想著剛寫完的報告中早產的定義：
「出生時週數未滿３６週一律稱為早產...２８週以上５０％可存活，
２０週以下存活率不到２０％...
五個月，２０週，迫不及待要蹦出來的小孩，
會是那２０％還是剩下的８０％
不管怎麼說，這個小孩，對職業是工人的家庭來說
必定是個巨大的負擔，不管有沒有健保。
小兒科醫師跑了進來，綠色隔離衣還來不及換上，
學姐就把保溫箱推出：
「麻煩看一下他的ＧＣＳ，然後是要送L1還L2?」
L1是指小孩出生沒有正常呼吸，沒有正常反射，沒有正常心跳的超重症小兒加護病房。
那裡面的小朋友大概都只有我的手掌大，
每天只能靠著滴管吸著小小滴的奶水
一天要是能喝的到10cc就很了不起的地方。
小兒科醫師連忙跑過去，換上無菌手套壓著小孩的胸壁
小孩的膚色很不好，呈現嚴重的發紺症狀，
我打從心底相信，
如果沒有醫師在一旁壓AMBU
沒有醫師在一旁做CPR，小孩很快就會死掉。
小孩的爸爸從一進來就楞楞地站在一邊，
我們請他寫同意書，他寫；
填住院單，他填。
彷彿這一切對他而言似乎像一場夏天的大雷雨
來的不知所措卻又淋的一身狼狽不已。
在小孩推出來後，他跟著學姐及醫生到L1
產房的隔壁就是加護中心，
進去時家長或是產婦的法定代理人必須進去，
因為他們要先做出要救，還是不救的殘忍決定。
十分鐘後，學姐推著空的保溫車回來
那位先生在半小時後拿著一張同意書慢慢的走回來
住院醫師走過去，開始對先生說著：
「小孩情況很差，而且他才５個月大，存活率不是很高，
而且你又是做工的
小孩子的住院費用就算有健保，也是很貴，一天要快一萬元。
你們都還年輕，還可以有機會再生，為了經濟著想，看你要不要救小孩。」
住院醫師補充一句：
「我絕對不是叫你放棄他，只是要救起來很難
救起來以後的後續照顧對你們也會是個沉重的負擔。
你會拿這張單子，也是我們私下給你的選擇
要、或不要自己好好考慮看看。」
那位先生表情茫然地看著手上那張從加護中心拿出的DNR
茫然的看著剛推出來虛弱的太太
又露出茫然的眼神看著鐵門。
幾分鐘後，他用沉重無比的腳步走來：
「小姐，這張同意書要怎麼填？」
表情像是個正要去打一場明知不會獲勝，卻又非上場不可的絕烈表情。
而我，在推著產婦到恢復室後，
脫下沾著血跡的橡膠手套，
洗好手後靜靜的坐在護理站裡，
看著那位先生從跟著保溫車出去的慌張到走回來的了無生氣，
看著學姐一字一句解釋同意書的細項
看著那位先生填好蓋手印
看著鐵門開了又關，而那位先生的背影消失在門間
一轉頭
窗外已變成一片豔陽好天
剌的讓人想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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