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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b7901091:好會寫 01/17 07:34
上一次見到親生的家人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有二十年了吧？
自從國一媽媽過世，爸爸馬上把外面的那個女人及偷生的小孩帶進門後
就再也沒進過那個家了
背叛了那個總是等待的媽媽
就算血緣上有那麼一點關係
也不願再叫他一聲爸爸
國一要自力更生是很難的
好心的同學帶著他從學校後山破掉的圍欄鑽出去
走到煙霧迷濛的電玩店裡找大哥
那個人跑到學校找訓導主任
那個主任跑到店裡找到了他
還痛打了一頓
幸好大哥救了他
大哥看起來很恐怖
但是在他把爸爸買給他的手錶送出去以後
大哥就答應要一輩子照顧他
十三歲，開始屬於自己的人生
人和人最原始處理糾紛的方式，電影演的都太假了
砍人的時候不用拿那麼長的刀
小小的水果刀就夠了
甚至是一支削尖的鉛筆也可以傷人
大哥看著他努力的表現，露出欣慰的笑容
在摟著穿透明內衣小姐的店裡
拿寫著英文字的酒瓶及塑膠袋裝的白色粉末給他
這些就是天堂
人畢竟還是不能一直待在天堂
時間久了，墜落回現實的時間變的快了
小包的粉末沒有辦法滿足他
為了多點外快
他偷偷的跑到碼頭等著私訂的貨
港區是小時候家庭和樂的印象
那個人穿著筆挺的制服站在大大的輪船上和待在碼頭的媽媽揮手
媽媽不在了
那個人也不再上船了
聽那個人第二個兒子說的，
據說他多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據說娶的第二個老婆死掉以後就跑到國外去了
據說弟弟在電子業上班，當上了經理還是什麼的高職位
那個「弟弟」抽著黑色大衛杜夫，穿著高級西裝看著變得乾瘦的他
兩人的眼神只交會過不到0.01秒
卻能確切的感受到彼此的陌生及敵意
要不是警察把大哥的大哥抓到
他也不會就此流落街頭
天氣開始轉涼了
他發現另一個好去處，叫做醫院
只要倒在路上，就會有車子送他到急診室
那裡的護士雖然長的不怎樣
但是有便當可以吃，有衣服可以穿
吵著睡不好，還有針可以打
仔細想想，當街友沒什麼不好的
只是嘴饞的時候，又到認識的店裡等人家喝剩的幾口烈酒
好消除心裡那份焦躁不安
在新曆過年的那一夜
他又被送進了醫院
這次他待了好久
睜著眼看醫生和護士站在床尾看著他
好像看到了那個人和媽媽
想抓住這幅影像
手卻沒力氣伸起來
到了五樓的病房，有一位穿著粉色制服的中年女性幫他換上衣物及尿布
護士看著他，機械性的問著基本資料
「有什麼好問的，我是遊民啊！」
不屑的回了護士，閉著眼睛不想理人
護士用更冷淡的語氣回答：
「那你花的是我每年繳的稅及健保費，有本事就不要花啊，拿自己的錢出來啊。」
「所有的病人，最討厭這種好手好腳還把自己弄爛的人。」
楞楞的看著護士把針打上，調著點滴的速度就走了
在之前20幾年的人生裡
沒有人敢對他說過這種話
可是
如果有人曾經對他這麼說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住院越久，人越沒力
連睡覺都半夢半醒的
醫生總是匆匆的看著他，然後是一位自稱是社會局的小姐來看他
在開始吐血的隔天
那個人的第二個兒子又來到醫院了
以為不會再見面了
沒想到再次相遇，會是這樣子的狀態
一樣的，兩人沒說話
只聽見護士跟那個有一半血緣關係的人說了些話
那個人簽了張同意書就走了
下午做胃鏡
看到醫生翻著病歷裡的第一頁寫著大大的DNR（+）
和以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不太一樣
算了，也沒什麼關係
做胃鏡很難受，很像以前圍事的時候被砸破的酒瓶剌到肚子的感覺
因為吸了藥，口水不停的流
看著黑色螢幕反射著的那個影子
完全認不出那個人就是自己
以前常去的天堂已經去不了了
存在現實的只留下痛苦
睡覺時越來越會夢到小時候的事
以為每年只看到一次的那個人是不會記得他的臉的
卻在夢裡喊著「爸爸抱抱」
那個人把還是小孩的他抱起來，和媽媽站在相機前，三個人一起照相
最後一次的抽血報告出來
醫生避開他的臉，敲敲他的肚子，和身旁穿短擺白衣的住院醫生說話
接著身上被接了心電圖、
沒打點滴的手綁上了灰色壓脈帶、
手指夾著一個會閃紅光的白色夾子
點滴從紅色的血包換成黃色的血漿，又換成了白色的機器
從鼻子插了管子，據說通到胃裡，引流出黃黃紅紅的東西
吸氣也變的困難了
臉上掛著的從綠色管子變成了綠色面罩
小時候的記憶越來越清楚
離家之後的歲月在回憶中變的模糊不清
弟弟和他說話的時候，西裝用別針在左手的位置夾了一片麻布
「雖然你很不喜歡我，但是我一定要跟你說，爸在前天過世了。」
弟弟停了兩秒，看著他身上的胃管、尿管及心電圖
「我不知道醫生有沒有告訴你，你得了肝癌，而且是末期
上次來醫院，我和妹妹提過這件事，我們都清楚
而且簽好了拒絕急救同意書。
爸到死都不知道你在離家這幾年做了哪些事，也不知道你病的那麼重。
我們打算等你死了再告訴爸的，沒想到，爸會比你...」
他看著病房白色天花板的白色日光燈
複雜的情緒淹沒了眼眶，從淚水排出體外
弟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只問：「你還有什麼願望？」
閉上眼，爸爸和媽媽站在碼頭等著他
「我想回家...」
這句未完的話，將留到他可以越過彼岸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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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太盡,緣份勢必早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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