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第九禁區》by（時光之硯）

作者NEKObus (大寶的大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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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好雷] 《第九禁區》by（時光之硯）

時間Mon Jan 11 21:42:28 2010

《第九禁區》- 時光之硯部落格 PTT2個人板 Inkstone http://blog.yam.com/YenC/article/26328936 ====================================================== 如今電影發明了一百年，電腦特效也誕生三十年了。我們早已看遍各種外星人的故事，但從未有一部外星人電影能像《第九禁區》這樣深刻地搭出現世的存在感。這是「寫實」的力量，是以一把科幻之劍反指人性最深處的宏偉企圖。 ====================================================== 就在《阿凡達》正昂首闊步地挑戰《鐵達尼號》高懸十多年的票房紀錄的這當下，再回過頭來修改這篇文章，說實話有種在昇平的歌舞聲中、獨唱著小調之感。當然無疑地，《阿凡達》的視覺成就是讓人拜服的。但它的壯闊和燦爛，又都無損於《第九禁區（District 9 ）》曖曖內含的光芒。把感官之幻術推臻至極，是《阿凡達》千辛萬苦的用心；但將科幻劇本的探針扎進人性的最底層，則是《第九禁區》更讓人驚醒的企圖。所以我始終記得，要找個時間重新拾起這篇草稿，把它整理成可以見人的模樣。不為什麼，只為了提醒自己：在2009年一系列讓人振奮的科幻片中，《第九禁區》其實是最不能忽視的一部。有這麼誇張嗎？至少我真心相信如此。年僅三十歲、毫無拍攝長片經驗的導演奈爾布倫坎普（Neill Blomkamp），他和他的伙伴兼男主角夏爾托寇普利（Sharlto Copley）——我可以稱他們作「後星戰世代」嗎？——他們拿在手上揮舞的那把光劍可是以純粹的「創意」構成的。《第九禁區》完全不是一部「外來的高智慧生命體與人類相遇」的故事，而是在難民外星人與人類社會的互動中，既明喻各大文明史皆不缺的種族欺壓光景，更巧妙地透過外星人蝦怪（The Prawns，片中的警長對著鏡頭說的：「他們就真的長得很像大蝦子啊！這你不能否認吧？」）的「低等生物」外表，挑戰觀影人你我那也許是動物本能的歧視心態。沒錯，我們一定都看過瞪大著無辜雙眼、或身著破爛衣物拾荒的非洲孩童營養不良的新聞照片。生在台灣的我們即使沒什麼機會接觸黑人，也在課本上學到了「不論何膚色的人類，在生物學上都是完全同種的」。所以我們不該歧視他人。但若另一群和我們徹底不同的生物——且無法被馴養作寵物的——也要來分一杯我們的土地、我們的財產、和我們進行商業交易，簡言之是成了「外來移民」，我們真能毫無疙瘩地接受嗎？於是要重複一句天心常常說的話：如果對比我們弱小、弱勢的種族都不能慈悲，那有一天出現了比我們高等的生物體，也要這麼毫不過問地奴役我們，我們又有什麼資格不從呢？這樣的劇本核心，再搭配鉅細靡遺地補完各種設定的架空歷史、及最逼近真實的人類社會反應，《第九禁區》的原創性即使放到好萊塢，也是三五年才出現一部的水準。可惜這柄光劍的濃度太高了，不是初出茅廬的他們能夠掌控的——本片的成本只有區區三千萬美金，就一部科幻片而言真是低得可憐（但我又忍不住要提：三千萬美金也就是十億台幣，而我們的魏德聖導演想花五億拍出一部他的夢想之作，卻被很多自己人嘲諷是鋪張浪費，「花那麼多錢幹嘛？」……）因而有了《第九禁區》在形式上最大的特色：那如今很難判斷究竟是單純導演的創意，或資金短缺而不得不選擇的「偽紀錄片」質感。刻意地粗化再粗化、收斂再收斂，視覺上場面上皆如此。沒想到，這成了《第九禁區》在紮實的劇本之外，最令人激賞的手筆。也許如今回想，當初籌拍《Halo（電玩遊戲《最後一戰》）》電影版不成、只得無奈地告訴布倫坎普「這裡有三千萬你拿去，想拍什麼就拍什麼吧！」的彼得傑克森，一定沒料到能生出《第九禁區》這樣的作品吧？它能否成為最近五年甚至十年來最好的科幻片，還需要一段時間沈澱，但它的創意和深度卻在獨特的鍛造下，減法般一點一滴地打磨，把這部劇本磨成了一塊瑰寶。整體而言，《第九禁區》的優秀來自三個方面，而這三方其實就是一體的三面：首先是最外層的攝影質感。布倫坎普為了營造紀錄片形式，多採用手搖攝影機、新聞報導畫面，甚至是監視錄影帶的視覺呈現來拍這部片。因而粒子甚粗運鏡也不穩、取景還相當不專業。但正因為如此，角色們（譬如那些拾荒的外星人）的演出常常不在視覺焦點，反讓看進眼裡的我們別有一番解讀的趣味。再來是核心的劇情部分，外星人墜落的「史實」、狼狽又猥瑣的形象，人類在公共標語層面都寫得超好聽的猩猩作態（MNU的廣播系統提醒大家「 Always remember : A smile is cheaper than a bullet.」）、實際上卻毫不掩飾地將他們當作次等生命欺負等等；由此連結到片中主角的遭遇、周圍人性的現實與貪婪，成為串起整部電影的「主線發展」。（更妙的是，這一切其實不著痕跡地說了個說服力極高的「英雄故事」）接下來便是我想說的，也是最最重要的「中間層」：那帶有真實感的敘事手法。《第九禁區》如前所述地採用「偽記錄片」形式，因此訪問和現在式交錯、鏡頭的主觀感時有時無，甚至一度手持攝影機被片中的角色打落了，鏡頭卻就不避諱地轉成旁觀（全知）觀點繼續交代下去。這造就一種「人工的真實感」，讓整個故事似是後人拼湊的真相，又處處可見馬腳外露的斧痕，像是有心人（看看那些受訪對象們，各自有想暗示的觀點）設計好的「劇情紀錄片」。但令人印象深刻地，《第九禁區》在把科幻片本質「擬真」得如此深入人心的同時，又在科幻的「呈現」上是極為克制的。對像是太空船外觀、外星人的存在與生活、母艦發動後全城的玻璃被震碎，或譬如指揮艙回歸等畫面，都採取遠鏡頭而非煽情的氣氛堆疊。與此相稱的更是男主角的演出：《第九禁區》的這位仁兄大概是科幻片中最讓人意想不到的主角了吧！從片頭剛出場的輕浮、得意忘形、聒噪的小人得志形象，到燒殺外星人卵窩的樂在其中德行（那當下真想把他的頭捏爆！）；到活該自己染病後，漸漸走上悲慘的境地，第一次演戲的寇普利把這角色的心路連同全場觀眾的觀感、悄悄地無痕地翻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你才發現，人也許有小善小惡、小奸小詐，有道德感強烈也有道德感薄弱的，但面對有血有淚的「生命」橫陳眼前，一般人的殘酷畢竟有條底線。（至於當身處某些特定位置時，什麼樣的人才能作出真正泯滅人性的行為，就絲毫不是平常看得出來的了。）所以我一直沒有忘記，那其實超酷炫的外星裝甲，在導演不刻意美化的鏡頭下出場戰鬥了一陣，然後全片最煽情（也根本是唯一煽情）的一幕發生在一顆砲彈被射往就快回到母艦的小飛艇，卻被主角在中途攔了下來（還單手！）正因為他原本是自私的、懦弱的、愚蠢而脆弱的、無關緊要又同時活該受罪的，在經歷了一連串極端的心境後，仍能蛻變成某種英雄。即使那只是一念之間未經思考的「仁」（「Go! Before I change my mind!」），但那並不顯眼的人性光輝，就算不能成就什麼偉大志業，卻已是人之所以為人、有別於其他生靈的最尊貴價值。而這也讓威克斯（Wikus）我們的男主角，成了科幻影史上最有血有肉（還有鱗有爪）的人物之一。《第九禁區》控訴著種族隔離，而在威克斯身上更展演了從輕蔑和迫害、到加害人轉變成被群體排除的孤立者、到願意和對方交易（對等地講理）、再進而認同幫助「他者」的劇烈過程。電影發明了一百年，電腦特效也誕生三十年了。我們早已看過各種外星人故事，有溫馨煽情的、陰森驚悚的、神秘玄奇的、也有大美國主義英雄典型的。但從未有一部外星人電影能像《第九禁區》這樣深刻地搭出現世的存在感。這些人這些景，這些灰塵滿佈的光暈，這些在灰濛濛天空下的人類社會的真實，及在這麼多自我條件的限制下、終能確保自己真的有個「好故事」的導演。這是「寫實」的力量，是以一把科幻之劍反指人性最深處的宏偉企圖。當我們的感官已經被一億兩億三億美金的特效磨得邊際效用遞減、再難輕易地被震撼或打動後，《第九禁區》以紮實的劇本提醒我們：只要把故事講得夠好，你還是會相信外星人的存在的。當然它的特效一樣不含糊（畢竟是WETA的作品，看看那些外星人在陽光下的皮膚質感，和現場融合得多好！），但在遙遠南非或紐西蘭的這群創作者們，其實是對好萊塢丟出一段訊息：你們已經迷失了，你們自工廠裡大量複製出的東西太多都沒有「心」。那些天崩地裂、洪水猛獸、地底升起的莫名外星章魚……那眾多平庸的好萊塢作者們若看到《第九禁區》，該像是第一次聽見莫札特的薩列里，瞭解到什麼叫「開創的天分」了吧！如果你還有印象的話，《第九禁區》的結尾其實是十分悲傷的。當你我在（資料畫面的）鏡頭裡看著威克斯興高采烈地談及他的妻子，心底終究不免疼惜了起來。然有點意外地，那天看完電影走出戲院的我，心情卻是並不沈重的。也許是因為相信「蟲性本善」言必有信，威克斯的解脫終將是會到來的；也許是因為覺得，片末的他畢竟得到某種救贖了；也許是因為，已經好久不曾看見一部如此讓人眼睛一亮的電影了！來到最後，我想貼上一段將近一個月前，我為這篇文章最早寫的開頭。雖然如今看來，我真是低估了卡麥隆大導的眼光（而我還真慶幸如此！）但那份驚豔與興奮，至今仍未減半分：「這篇文章開始寫的時間，是十二月六號的凌晨。距離《阿凡達》在台上映只剩下不到兩週了。兩個小時以前，我剛看完從編導到演員沒一個叫得出名字的《第九禁區》。而我想在此大膽預言：號稱整整籌備了十二年、不把片子修到盡善盡美絕不上映的詹姆斯卡麥隆，如果先看過《第九禁區》，大概會有種既生瑜何生亮、「這年月選得真不妙」的感嘆吧！有這麼誇張嗎？至少我真心相信如此！」 -- 「妳挽起金色長髮走入房間的身影，定格如一篇未竟的散文灑落我的床邊是無聲的字句，獨缺那未曾下筆的標點」時光之硯部落格 http://blog.yam.com/YenC PTT2個人板 Inkston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50.53.228

推 krokopaja:反正看玩很想吃烤蝦蝦 01/11 21:45

推 skypiea:好文推這篇第九禁區是天才之作~ 01/11 22:15

推 LIONDODO:好文 01/11 22:18

推 NightEleven:第九禁區真的是部好片! 01/11 22:21

推 wackynoteis:大推這篇!! 01/11 22:36

推 RolenZ:推第九禁區~也推這位影評捧友分析的不錯! 01/11 22:44

推 Noelson:寫的很棒 ^^ 01/11 22:48

推 luckyoxalis:Great! 01/11 23:24

推 spoony:分析的不錯喔!!! 01/11 23:29

推 Bigcookie2:最近又看了一次D9..前面真的很寫實很可怕........ 01/12 00:16

→ Bigcookie2:後面就是變形金剛了XDDDDDDD 01/12 00:16

推 Bigcookie2:單手接砲彈那幕我都叫出來了太屌了 01/12 00:23

推 windhorses:推第九禁區也推時光之硯好文 ! 01/12 00:35

推 xjapanfan:第九禁區我覺得真的很棒~只是似乎沒有我以為的普羅 01/12 00:42

推 bluesa:大推這篇影評，第九區真的是驚世之作 01/12 02:02

→ bluesa:近五年來看過最精采最具創意的劇本+無懈可擊的男主角 01/12 02:03

推 STINGs:好文 01/12 02:47

推 LA24:GJ 01/12 07:55

推 DemonElf:好棒的文筆，請問原PO是作家嗎@@ 01/12 10:48

推 Marimo:推一下~ 01/12 10:49

推 singbydance:好電影、好文推~~ 01/12 11:28

→ NEKObus:謝謝樓上大家的支持! 01/12 11:50

→ NEKObus:@DemonElf: 不是耶我只是個愛寫電影文的部落客 :) 01/12 11:51

推 quaketw:推本文、推D9 ! 01/12 12:50

推 Aqoo:推用心的原PO還有第九禁區!!! 01/12 14:30

推 greature:推好電影和好文~ 01/12 15:39

推 fffffffox:小蝦好可愛 >////< 01/12 21:26

推 mirageQ:這篇影評寫得真好寫到心坎這部是我今年最喜歡的片！ 01/12 22:28

→ mirageQ:若喜歡阿凡達的劇情這部片畫面不美但真的值得嘗試一下 01/12 22:30

推 hacoolman:第九禁區真的很有創意 01/12 22:45

推 ab2:推有血有肉還有鱗有爪XD 這真的是部好片 01/13 10:24

推 kenshirou:寫得太棒了!推! 01/13 22:51

推 chrinis:推好文，也推這部片刻畫的現世存在感 01/15 01:45

推 hau1029:哀像這種脫俗的片真的是越來越少人懂 01/17 03:04

推 ayuELT:大推這篇~~寫得好棒喔!! 相較起來阿凡達似乎較匠氣了些 02/10 23:20

推 loveasy:寫的好 03/01 1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