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於LOOK電影雜誌2007年四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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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夢遊中》部落格：http://0rz.tw/532yi
也許你還記不牢他的名字，但一定曾驚豔於他鏡頭下繽紛卻扭曲的夢
中奇想世界。那或許是《王牌冤家》裡令人心碎的失憶戀曲，又或者
曾在化學兄弟的「Let Forever Be」MV裡隨著早晨賴床而上班遲到的
專櫃小姐一同揉著惺忪睡眼匆匆忙忙地趕出門，卻發現自己墜入夢境
與現實的交界縫隙裡。沾染一點點童心色彩、再頑皮地添入自溺陰鬱
的夢魘景象，從音樂錄影帶導演起家的米歇爾終於首次自編自導推出
電影新作《戀愛夢遊中》。
電影拍攝是項集體創作的過程，因此作品本身究竟該歸屬於何人也一
直是項爭辯不休的議題，好比合作過《靈魂的重量》、《火線交錯》
的長年編導老搭檔阿利安卓與吉勒莫亞瑞格，不久前便才因為前者宣
稱獨攬所有作者權而產生齟齬，大吵之下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在好萊塢電影工業的體制下，一手獨攬生殺大權的製片才是掌管預算
與進度的真正幕後頭目，而拜法國新浪潮推動的作者論之賜，則將作
品的藝術評價歸功於導演本身；至於創作出原始故事的編劇相對之下
則顯得乏人問津不說，還隨時可能面臨筆下寫出的故事在拍片現場被
導演大筆一揮、修改得面目全非的窘境。
在向來重導演、輕編劇的電影圈中，唯有少數編劇的星光能真正與導
演地位並駕其驅，而曾一手炮製出《變腦》、《王牌冤家》等片的鬼
才編劇查理考夫曼便是其中一人。在他筆下寫就的電影無不巧妙揮灑
著魔幻寫實的色彩，讓查理考夫曼的個人特色往往在這些作品裡顯得
過度鮮明，而掩蓋過了導演的風采。
2004年的《王牌冤家》便曾讓眾家影評們不由自主地從戲院座位上跳
起來向查理考夫曼脫帽致敬，卻遺忘了為法籍導演米歇爾龔特利獻上
些許零星掌聲。然而事實上，鮮少有人記得《王牌冤家》的原始構想
本是出自於米歇爾之手！或許是不甘於再被籠罩在考夫曼的巨大陰影
之下，在接連合作過《Human Nature》、《王牌冤家》之後，米歇爾
終於決心離開考夫曼的羽翼，以《戀愛夢遊中》真正首次展開作者型
導演的第一步。
◎天后碧玉幕後推手
米歇爾一開始並沒有打算成為電影人，他自幼立志成為畫家、再不然
便是作個發明家，然而他兩者都沒有當成；或者說他兩者都是，因為
米歇爾的電影裡始終沾染著童真奇想色彩，在此同時他也以電影語彙
的創新先驅而聞名。米歇爾的外祖父康斯坦馬汀曾於1947年發明了一
種鍵盤器材Clavioline，是最早的電子合成器之一，亦被披頭四用來
錄製歌曲，其父則以販售電吉他維生。或許是家學淵源之故，讓米歇
爾於童年時便一頭栽進音樂與發明的世界，而米歇爾的弟弟奧利佛耶
現在也是頗具盛名的導演，執導過The Stills、The Vines 等樂團的
音樂錄影帶及無數廣告。
自童年時期起，米歇爾就常常跑到外祖父的隔壁那棟房子，閣樓中堆
滿了無數電子儀器與外祖父數十年來的發明作品，而他便在裡頭消磨
了無數個年少的日子。米歇爾雖然沒有如願以償地跟循外祖父的腳步
而成為一個發明家，他卻為自己的創新能力找到另外一個出口，利用
父親的超八攝影機與畫滿了鉛筆塗鴉的速描簿，米歇爾開始獨力實驗
出一些動畫習作。
隨著年歲增長，血液中流著音樂遺傳因子的米歇爾也在八○年代與一
群友人組成了樂團Oui Oui ，他則在裡頭擔任鼓手。米歇爾心想，何
不自己來幫樂團製作音樂錄影帶呢？這也間接促使他走上導演之路，
在樂團發行兩張專輯並於1992年解散後，因緣際會下冰島天后碧玉看
見了他的作品而向米歇爾提出合作計畫，兩人一拍即合之下便催生了
碧玉單飛後的首支音樂錄影帶「Human Behaviour」 。裡頭將真人攝
影與大量停格動畫相互結合，在碧玉時而尖聲嘶吼時而低迴陰鬱的電
氣節拍中呈現出奇詭擾人的意象，也成功讓兩人分在音樂與影像的領
域雙雙聲名大噪。
◎率先開創子彈時間
自此之後，米歇爾便展開了一系列的音樂影像創作，接連與碧玉合作
出六支作品的同時，他也陸陸續續接拍許多商業廣告，舉凡 Gap服飾
、思美洛、法國航空、耐吉、可口可樂、愛迪達、拍立得相機等都曾
邀請他來發想掌鏡，尤屬他於1994年為Levi's操刀的 Drugstore廣告
最為威名遠播，並因此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中史上獲獎最多的廣告。
雖然廣告界與音樂錄影帶導演並不如電影導演一般吃香，讓這位法國
頑童之名始終只流傳於業界行家之間暗地裡廣為傳頌，但世界各地的
青年人皆必定曾在成長過程中接觸過米歇爾鏡頭下的奇想世界，無論
在文化層面、音樂影像上都深深烙印入我們的潛意識中；至今 MTV台
的形象廣告仍大量引用著米歇爾的作品，低角度仰拍鏡頭中一隻刺蝟
緩緩爬行過柏油路面，一輛汽車由遠至今快速駛過、陰影吞沒了整隻
刺蝟，這幅經典畫面便出自於米歇爾與碧玉首次合作的「Human Beha-
-viour」。
米歇爾執導的音樂錄影帶從來不只是歌手的附屬品，而更像是一支支
故事性強烈又風格鮮明的實驗短片，只是多配上了幾曲節奏鼓動跳躍
的電氣聲響，米歇爾依舊在篇幅有限的一支支MV中實驗著許多嶄新嘗
試。好比自《駭客任務》以來便讓世人為之驚豔的「子彈時間」手法
，其開創先驅便是米歇爾，先後曾在保險廣告與碧玉的「Army of Me」
中研發了此一攝影技巧，日後才為華卓斯基兄弟所借用而發揚光大。
在強烈衝擊的經典歌曲「Protection」裡，米歇爾只運用了一個六分
半鐘的一鏡到底畫面，鏡頭時而隨電梯上昇移動、時而往旁橫移穿過
牆壁、時而倒退出玻璃碎裂卻乏人修補的窗戶，窺見瑟縮在輪椅上的
老奶奶驚懼地扣上大門的十數道銅鎖、寡父孤女手牽手在長廊上相依
行走，溫暖與孤寂相互映照之下只憑區區一個鏡頭便道盡了這棟破舊
大廈裡一戶戶冷暖自如的人間故事，而人們又是如何迫切無助地渴求
「保護」。
◎眼與耳的雙重合奏
米歇爾拍攝MV的合作對象如Beck、Radiohead、The White Stripes當
中，尤其以替電子舞曲音樂人操刀的影像作品最為出色。先前所述的
奇詭天后碧玉、Trip Hop大匠強烈衝擊自然不在話下，1997年的「All
Around the World」裡他讓一群骷髏、機器人、女泳者與木乃伊繞著
圓台座扭動舞蹈的奇詭景象，更一手捧紅了復古House團體傻瓜龐克。
乍看之下這支MV雖然只是詭異中帶著可愛，裡頭原來可是大有文章。
每一組舞者各自象徵著這首歌裡的不同樂器，好比機器人代表歌聲、
木乃伊代表電子節拍、骷髏代表吉他；而當歌曲中響起某組特定樂聲
，畫面裡的對應舞者便會跟著樂聲演奏而開始跳起舞來。符碼的轉換
拼貼下，米歇爾實是大玩起視覺與聽覺的雙重合鳴。
在化學兄弟的「Star Guitar」裡 ，米歇爾又更大膽地將此概念更加
延伸擴展。看在不知情的觀眾眼裡，這支MV似乎只是搭乘火車時從車
窗看出去的平凡無奇景象，沿著漫無止盡的長長鐵軌旁逐一出現了電
線桿、路燈、平房等等畫面，單調得簡直教人看著氣悶；但正如「All
Around the World」一般，這些建築物實則象徵著歌曲裡的各式各樣
聲響效果，而米歇爾竟能將看不見觸不著的抽象聽覺轉化成一個個有
形體的具象符碼，箇中獨到創意著實教人驚異，也唯有鼓手出身的米
歇爾方能如此精準掌握視覺的節拍性。
而米歇爾終於掌控全局的電影新作《戀愛夢遊中》，便有如他歷年來
執導過的無數音樂錄影帶一般充滿了無比玩性童心。那像是少年時坐
在電視機前盯著螢幕不放，欲強打起精神卻不禁感到眼皮逐漸沉重，
半夢半醒之間將現實與幻境重疊為一，而睡前看的卡通場景全都一股
腦地跟著跑入睡夢中大肆作亂，鬧得天翻地覆。
米歇爾的影像世界是每一個孩子在夢裡都曾作過的冒險旅程，不必急
忙從中分出邏輯條理，混亂中自有一番繽紛絢麗，陰森自溺中卻又伸
出手邀你前往一探究竟。他會是屬於這個世代的、全新加強配方的提
姆波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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