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winnietslock:看不完 推一下 08/06 04:05
原文刊載於文藝生活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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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簡短版 （有雷）
蜘蛛人如何辨別公私、如何掌控「英雄／蜘蛛人」和「平凡人／Peter Parker」兩種
身分之間的平衡？首先得剝去他的面罩和緊身衣，這無疑是解構英雄的第一步。Tobey
Maguire版本的蜘蛛人帶我們隨其張狂的身形徘徊於大廈之間，跳躍追尋著漂浮於空中
的成名快感，而忽略了地面上最平凡細微的情感連繫，這個主題也以小小的變奏傳承
至《蜘蛛人：驚奇再起》。類似的主題可能也在《青蜂俠》和《特攻聯盟》等片出現
過：《青蜂俠》利用兄弟情誼去滿足成就感和虛榮心，順便自我矇騙式地掩蓋對父親
又愛又恨的糾結情緒；《特攻聯盟》的邏輯相形之下是一種英雄形象生成的反推，毫
無身手的平凡老百姓穿上網路購買的緊身衣，就輕易獲得成名的快感，卻是在告別假
扮英雄鬧劇之時，才真正第一次使用機器「飛」上城市的夜空。然而無論何者都不曾
遠離同一個主題──一個人永遠在追尋自己靈魂的模樣，而英雄身分不只是一套衣裝
（也可以在網路上購買），還是一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心智之苦──人成長
於其歷練，英雄成就於其缺陷。
而根據片名，這次的蜘蛛人照理說該是amazing了一點。是的，遠比以前更貼近觀眾了，
背景拉至YA片常見的高中校園，除去了英雄和凡人之間的隔閡。它的賣相看起來還可
以，該有的動作場面看似都有，兩位角色──Andrew Garfield、Emma Stone，亦是
當下最年輕迷人的實力演員之一。但是為什麼會是由《戀夏500日》導演Marc Webb來
拍呢？你難免在觀賞之前遲疑，為什麼它amazing？究竟我們為什麼還需要蜘蛛人呢？
也許，因為在成長過程中，無論你是英雄還是尋常百姓，親情總是佔著生命中的一席
地位。像《青蜂俠》對抗嚴父一樣，Peter Parker的父親即使缺席了，也還是在兒子
心中留下深沉的黑影。Ben叔、Ben姨，他們的愛與教誨穿透了英雄多樣人格的框架，
回歸到身為一個人該做的事、該負的責任。比起往年的英雄作品，《蜘蛛人：驚奇再
起》細膩編織宛如家常便飯的小家庭吵嘴，讓這些細節發出足以推動英雄人格震盪的
光芒。於是你會不由自主地看著他們為了晚歸爭吵，為了接送家人而嘔氣，最後又為
了順道買雞蛋之類的瑣事，瞬間讓所有信任都崩潰。那就像自己青少年時期也經歷過
的一樣，你必定也能體會Peter被責罵之後的複雜情緒──除了不被理解、不被認同的
執拗，還混雜著對摯愛親人的無力和抱歉。那是我們少年時代與家庭若即若離的尷尬
歷程。
為什麼我們還需要蜘蛛人？因為它還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地告訴我們英雄的性格是在
挫折與年歲中鍛鍊而成。作為精神支柱且形同父親的Ben叔，一向苦口婆心、諄諄教
誨，他的消失無疑對年輕的Peter造成一次最重大的傷害。事件設計得巧妙，那是在
Peter真正與叔叔嬸嬸大吵過後。Peter已然身手矯健，忙著在夜裡擔任「城市英雄」，
他的無語想必是自認家中瑣事並非棄而不顧，只是「英雄事業」的辛勞應該被體諒。
但成功的事業不是只帶來榮耀，如同夜晚不可能永遠美麗，只因光線稀薄，所以難以
看見髒污。那個意外是這樣發生的：上一段戲，Peter在櫃台旁目睹小偷偷錢，這小偷
還「好心」幫Peter也偷了一罐飲品。下一段戲，小偷往街上跑，口袋裡掉出一把槍，
Ben叔不幸中了這賊人一槍，不治死亡。若細究Peter的心境變化，這段戲的心理轉折
如下：他先逃離了象徵道德教養的家中，來到無人束縛的城裡，這個動作暗示他已經
疲於遵守家庭給他的教育；而當他目睹櫃台竊案卻未出聲阻止，甚至還接受竊賊送給
他的小禮物，這段戲更暴露出他不僅愈來愈悖離「Peter Parker」人格應有的良好教
育，更完全違反了他「蜘蛛人」人格應有的義勇行為。於是Ben叔的死看似突如其來，
其實在主角的心境變化上，是一個不得不到來的試煉──若不通過這一關，他就不會
體認自己身上兩種人格其實擁有共同目標，既不會有後來的Peter Parker，更不會有
後來真正為民除害的蜘蛛人。
為什麼我們還需要蜘蛛人？因為當一個孩子長大成人，到站上世界的眼前，其中的掙
扎很可能永遠也比不上青少年時期的初次叛逆那樣猛烈。但是當信念受到打擊，才有
動力前往更大的理想，而這理想在電影裡，最後終於也通過復仇怨念的淘洗，獲得昇
華，打敗充滿邪惡妄想的蜥蜴博士。也許一個人應當永遠對抗著什麼，心理的、生理
的、行動的、言詞的──現實世界裡的另一些衣冠楚楚的邪惡妄想。總之永遠是通過
痛苦才有選項，有了選項才能成長，才能愈來愈接近真正的自己。
為什麼我們還需要蜘蛛人？又或許還因為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真正知道自己是誰。片尾
那句話，卻能帶著我們回到無憂無慮的教室內，好像只是在讀一本書、分析人物性格
一樣，悠悠地聽著講檯前教授問了這個千古大哉問：「我是誰？」那是每一部作品、
每一個靈魂，無時無刻喃喃自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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