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聽風暴：亂世中的藝術力量

[Zarathustra8 (德州.巴黎.Tzara)]

http://www.wretch.cc/blog/Tzara&article_id=7199639
竊聽風暴：亂世中的藝術力量如何洗滌人心
文：Tzara

　　從《英雄教育》、《帝國毀滅》、《帝國大審判》，這三部被影評
統稱為德國三部曲的電影中，世人得以見證德意志民族面對歷史錯誤的
負責態度－絕不逃避推卸，也不試圖掩飾竄改，取而代之的是直接面對
歷史公審，並不斷地反省與檢討。這樣的風氣始自於80年代，尤其是戰
後的一代成了社會中堅、東西德統一之後，全面性的歷史反思逐漸在學
術圈和輿論界形成風潮，進而擴展到社會各層面之中。對於歷史反省的
態度並不只限於客觀論述上的歸納和考究，更常見的方式是通過藝術手
法來重現歷史情境，讓現代人能感同身受：例如建築師李伯斯金（
Daniel Liebeskind）為柏林猶太博物館設計的「大屠殺高塔」（The
Holocaust Tower），或者是以包含電影藝術、戲劇、文學等各類美學
形式，重新建構歷史場景，正視歷史錯誤，記取歷史生訓，藉以殷殷告
誡後世莫再鑿下同樣的錯誤，切勿重蹈覆轍。時至今日，德國人仍勇於
坦然面對沉痛的歷史，反省、懺悔和思考，得到個人以致國族成員間心
靈的解脫。態度上，這與日本民族可說有相當大的差別。

　　在較為沉重、內斂的德國三部曲後，新近導演對於相同的歷史題材
則有另一番觀察角度與詮釋手法，例如輕鬆詼諧、黑色幽默取向的《再
見列寧》等。至於本片，題材背景聚焦於東西德分裂後的東德，基調上
則屬於冷靜、理性，但在沉著的調性下，卻蘊含著對人性的樂觀態度，
那是在亂世之中難能可貴的人性溫暖。

　　當然，《竊聽風暴》仍與三部曲中一樣有著還原歷史場景的作用存
在：它重現東德情報機構「史塔西」令人望而生畏的監聽力量，恍如英
國小說家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小說《1984》內無所不在的
老大哥般，個人的意志、自由與行動都被嚴密的監控著，這是現代人所
無法想像的精神壓力與緊張肅殺的外在氣氛，《竊聽風暴》乃巨細靡遺
地重現了當時的可怖氛圍。

　　本片的第一層企圖是彰顯了與邪惡國家機器相對的個人自由意志的
崇高性。劇中以劇作家德瑞曼（Georg Dreyman）與其女友兼劇場名伶
西蘭（Christa-Maria Sieland）做對照，兩者間儘管擁有私密濃厚的
愛人情感與藝術心靈上的契合，但在面對國家機器監聽的打壓與威脅時
，兩位角色最後的選擇與命運卻相當值得發人省思：德瑞曼堅持住他的
信仰與理念，而西蘭則從起先與新聞部長私通以掩護德瑞曼，最末卻爭
議地且出人意表地招供，背叛了愛情的同時，也不幸地象徵著國家機器
如何讓血濃於水的親人、愛人在壓力下低頭、屈服。

　　從西蘭車禍喪生之後的劇情，到柏林圍牆倒塌後德瑞曼重遇新聞部
長時，才真正恍然大悟自己也是被日夜監聽的對象，這部份則突顯了那
個時代的可怖、不確定感與不信任感。

　　本片的第二層企圖則是肯定著人性的良善，一種樂觀而非悲觀、絕
望的態度，在人心恍恍的時代中尤為可貴。這部份，片中是以史塔西的
資深監聽員衛斯勒（Hauptmann Gerd Wiesler）為代表。他始終板著刻
板印象中德國人嚴肅、冷靜、無情的臉孔，但隨著劇情推移，經過日以
繼夜的監聽工作後，衛斯勒的良善被引導而出了。透過鏡頭，觀眾輕而
易舉地可發現衛斯勒內心的改變：它開始認同德瑞曼同黨的思想與作為
，甚至暗中掩護他們。或許，有人會質疑著德瑞曼內心信念的動搖與機
轉，是來自對西蘭的意淫與愛情的幻想，而非人性的良善所致，但從電
影中我們應當察覺：導演利用了許多平行剪輯去講述衛斯勒何以改變，
當中愛慕的成分肯定是有的，但那愛慕卻是近乎於「愛屋及烏」，而非
「偷窺」下所產生的變態「愛情」。這層見解由衛斯勒刻意讓德瑞曼撞
見西蘭與新聞部長之間的不當關係，以及之後衛斯勒不應該卻又主動現
身在它的監聽者－即西蘭面前，以挽回西蘭與德瑞曼之間險些破裂的感
情，到最後閱讀另一監聽人員所書寫的報告中指出：西蘭與德瑞曼兩人
間的感情愈加親密，此時衛斯勒隱隱流露出滿足欣悅的神情，並稱讚著
：「報告寫的不錯」，從這些行為都可以證明衛斯勒如何向德瑞曼的立
場靠攏，感同身受德瑞曼的處境，也認同其崇高的藝術與政治理想。正
是在這層認同感，所以才有愛屋及烏的轉變，這絕非單純兩性間的愛情
所致。

　　當然，我們也不能忽略導演插述衛斯勒買春的一場戲，和《影子保
鑣》中的主角魯賓一樣，其嚴肅的外表下盡是貧瘠而孤單的感情生活(
要求妓女留下過夜被拒時的落寞)；電梯中的童言童語，是否引發了衛
斯勒內心的思考？更為重要的是衛斯勒在監聽的過程中，如何沉浸在德
瑞曼為哀悼友人之死的所彈奏的《好人奏鳴曲》中，這突顯著在險惡混
亂的時代下，唯有藝術能給予人類勇氣、希望、與力量，唯有藝術能循
循善誘地洗滌人心，人們所渴求藝術的純粹絕非國家繼器所能壓抑的！

　　對藝術力量的正面肯定，即是本片另外一層重要意義。這點相信觀
眾們都能夠了解。不過，諷刺的是，當片末德瑞曼重遇新聞部長時，部
長的話語道盡了某種可悲的現狀：「自由的聯邦國不正是你們夢想的國
家？你們現在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但人們缺沒有信仰，沒有愛。」雖然
我記憶中的台詞跟實際的德文對白或許有些出入，但其意思大致如此相
去不遠。這段話直接批判了當今自由人不知自由的可貴，喪失藝術的熱
情，藝術的勇氣，以及藝術之心，事實是否如此？有待我們深思。

　　若要我推薦2006年我個人的十大電影榜單，《竊聽風暴》絕對足以
排在前三位。我個人一向偏愛思考性強、反思性甚重的電影，但這並不
代表《竊聽風暴》是一部沉悶的電影，相反的它是一部兼具藝術美感與
劇情張力的好電影。嚴謹的鏡頭構圖，老練的剪輯蒙太奇，僅就攝影、
剪接，就能完美捕捉時代的氛圍，與角色的內心性格等，令觀者不由自
主地投入影片中的時代，這一點是相當傑出的。
　　
　　而洗鍊的對白，句句都切合全片所要表達的要義，毫不浪費一字一
句，頗有德國人行事風格，以及哲學、文學般的內涵。優美的配樂，恰
如其分地襯托出劇情的張力。當然，主要演員的演技實在無懈可擊，尤
其是飾演監聽警察的衛斯勒，相信其眼神、神韻、與鮮明的形象，只要
是觀看過本片的觀眾都會深深地烙印在腦海之中。

　　《竊聽風暴》是部有思想、有內涵的完美電影，縱使劇情上對於人
物內心的轉變有著稍嫌強硬的描繪，大致上還是瑕不掩瑜。劇情上，從
第一秒到最後一秒都精彩地、具張力地令觀者專注於其中，尤其片尾的
最後一場戲，當衛斯勒翻開德瑞曼的新書序頁時，簡簡單單幾行字，絕
對教人感動異常，熱淚盈框。相信凡看過本片的人，都曉得我的感動其
來何自，而這樣的感動更證明了這是部堪稱偉大的電影，如此盛讚，名
副其實。


　　



--
Weltschmerz by Tzara Lin
http://www.wretch.cc/blog/Tzara
歡迎加入假文藝青年俱樂部
http://flatclub.blogspot.com/
http://www.myspace.com/flatcluban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9.20.169
推 idioteque:這部片真的很讚 強力推薦
推 Zatarra:推  我也是在看到序頁的時候感動莫名
→ YENTHEN:這部片很值得看喔~
推 chelong666:大推啊 我也是在這版看完心得才跑去看的 值回票價
推 evanc3:推!  一點也不沉悶!
推 aquariuslai:推  最後那場看到序頁的戲真的很感動  好電影！
推 niceta:大推壓  已經列入DVD必買清單了
推 shinkai1996:PUSH
推 orzisme: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