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語音樂劇電影，比利時文青女郎 Pauline Etienne帶來的小清新風格，帶著工廠藍領的姊姊妹妹站起來大罷工，這法國片《紅鞋茱莉》的外表怎麼看都像是 feel-good勵志電影，就像英國的勞工姊妹片《達格南製造》一般，還結合一個半世紀真實發光的傳統製鞋古城背景、以及已持續三十多年的全球化產業外移、還有已持續將近十年的歐洲金融危機與法國青年失業問題。今年法國的失業率終於開始下降，經濟成長終於觸底反彈，難道這片要慶祝法國勞資共創新局的美好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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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未必，此片儘管表面光鮮亮麗好棒棒，卻不是姊姊妹妹站起來的樂觀勵志電影，反而讓我們在跟著一場場光鮮亮麗唱歌跳舞拍手叫好之餘，才發現我們每個個人都只是隻傻傻的小白老鼠、跟著承諾的乳酪一圈圈地跑，在這兩世紀持續變形的現代資本主義遊戲中突破了一層又一層、其實只不過是落入新的迷宮一圈又一圈。本片標題 "Sur quel pied danser" 不是個答案而是個提問「用哪隻腳跳舞」？或是「該穿哪隻鞋」才能讓人生起舞？就這樣在一個個假設夢想上嘗試下去，也把議題一層層疊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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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隻鞋：認命當個派遣工，是 1990s越演越烈 2010s經濟危機後雪上加霜的彈性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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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隻鞋：當個奉獻一生的忠誠勞工，這是勞工最渴望的 1960s-1980s終生僱用老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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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隻鞋：為了完成終生僱用，不可盲目忠誠而要搞罷工，阻止資方不負責任外移撤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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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隻鞋：傳統產業轉型，法國工藝包裝成為復古文創風，是救贖勞資雙方的第三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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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隻鞋：漂亮口號思潮終是場空，要勞工出賣自我成就偉大。趁年輕還是尋找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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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很光鮮亮麗，在為茱莉穿上每一隻鞋時都承諾一個美麗夢想，讓她為了圓夢樂觀向前，使出渾身解數努力做好；然而每適應一隻鞋就馬上破滅，下一隻更美的鞋馬上出來打臉，讓她如一般基層勞工傻傻地一次次換鞋穿，還自以為是在職場人生一次次自我超越，殊不知這都是同一個花言巧語資本神話剝洋蔥：賞妳當派遣、升妳當正職、從被剝削勞工升級為有自尊的工會勞工、從體力活升級為不可取代的創意活... 白老鼠勞工總是開心地以為自己一步步升級接近了乳酪，殊不知這一切升級都是資本主義早就設定好的動機，就看妳停在哪個階段心甘情願「奉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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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片是音樂劇，當然不是英美音樂劇的完美唱歌跳舞風華絕代，而走相當寫實隨性的日常素人風，不過在寫歌的風格上倒是很雄心壯志一把抓。在群戲的圖像上，不像《達格南製造》勾勒各自立體可愛的勞工姐妹們，卻是在整個資本迷宮中把每個階級各挑一個出來代表（反而勞工姐妹們除了倉儲領班大姐 Francoise 之外都有點路人），有最上層的大老闆 Xavier、不上不下的中階廠長 Félicien、基本教義的工會大姐 Francoise、文創資本另謀出路的秘書小姐 Sophie、一切都不服膺的叛逆底層 Samy，然後當然還有遊走這資本世界默默學習的主角 Julie。
這片雖是文青女神 Pauline Etienne當主角，但她只展現 20% 超越人格卻花 80% 戲份見證眾生，看此片若想看女神可能有一點點不滿足，但跟著她的旁觀視角看大時代眾生心得會更多。以下以本片九首歌摘要這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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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打工女孩的夢想，有工作可做就像天降大禮滿懷感恩，彷彿明日步步高升無限光明！
Pauline Etienne - Un nouveau départ 單純的希望，俏皮的獨唱，流行音樂劇風。
http://www.youtube.com/watch?v=a09I4cT3fDE
2. 基層女工的怒吼，我們為你努力工作，你遇上全球化浪潮就丟下我們？要穩定工作！
Julie Victor, Varda Kakon - La révolte des ouvrières
http://www.youtube.com/watch?v=m3mxpBgEeSI
3. 對這所謂「穩定工作」茱莉隱隱作痛蠢蠢欲動，我會只像個機器按表操課過一生嗎？
Pauline Etienne - La complainte de la précarité
http://www.youtube.com/watch?v=ew7yhvLxzXA
4. 高階 CEO因應全球化只知擺爛，表面風流其實虛假摸頭「承諾再承諾」不花半毛錢。
Loic Corbery - La bossa du big boss 口惠不實哄倒姐妹們，Bossanova 風。
http://www.youtube.com/watch?v=EmMC68pRlc4
5. 底層搬運工的妥協與夢想
Olivier Chantreau - La ballade du camionneur 鄉村舞曲頌理想，是跳舞的那隻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SgD1C3iccMM
6. 中階廠長，夾在高階廠長與低階員工之間兩面不是人，沒啥理想只想順風過好日子。
Francois Morel - Le blues du directeur 中產階級迷惑於好車好房好生活，藍調風。
http://www.youtube.com/watch?v=ZdLlgQ05Ci4
7. 紅髮秘書來開發紅鞋，復古文創 rebranding 彷彿我是創意勞工拯救公司得意洋洋。
Julie Victor - L'insoumise 樂觀夢想沒有不可能，一女多男的歌舞劇風。
http://www.youtube.com/watch?v=kaYooBwVZHQ
8. 營火情歌，女孩一路努力男孩卻已預見一場空，不如遠走高飛吧？女孩且再試一次。
Pauline Etienne, Olivier Chantreau -Le duo du feu de camp 啟程理想，鄉村民謠。
http://www.youtube.com/watch?v=8P8sWnKI6pY
9. 擺爛高階 CEO等勞工衝出一條血路救了公司，就光榮回歸大方收割「謝謝再謝謝」。
Loic Corbery - Le retour de Xavier Laurent
厚顏 CEO花言巧語，第二次 Bossanova 風，勞工與消費者一聽果然就「隨之起舞」。
http://www.youtube.com/watch?v=iY8af_e9HQI
創意行銷大成功，終於穿上制服成為正職員工「奉獻一生給公司」，一路隨波逐流自命努力追夢的 Julie終於醒悟，Pauline Etienne 一臉迷茫眼神的呆滯演技終於醒來，穿著新紅鞋作為新教訓，孤獨騎向下一站。這新的一站有什麼未來看不見，兩小的夢想私奔也沒半張踏實的藍圖，甚至年輕人身上也沒有任何獨特的知識與技能資本，但獨立的人就是要獨立地闖，就算沒有溫飽的未來也絕不停留在這資方體制的迷宮裡，就算半個答案都沒有也要保持叛逆的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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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紅鞋行銷的抗議，召喚的都是上流社會、中產階級、以及城市文藝青年，誰是真正為了辛苦工作的勞工？甚至製造紅鞋就好棒棒的自鳴得意，也不過就是勞工們自己刷存在感覺得我很重要的小確幸（自我感覺良好，和享受一杯小咖啡一抹小陽光一般，都是小確幸）？資本社會創造一個又一個集體夢想召喚商品化流行，但其實從來沒有正視任何一個平凡心靈的獨特人格與夢想。
本片乍看之下說了這麼多卻不給踏實的答案、沒有明天的青年彷彿無頭蒼蠅信步所之；但也許「沒有答案」才是真正的自我，絕不為了短暫溫飽尋求迷幻藥般的安穩承諾，就是要隕落也要在這浮華世界做到自己。這樣的敘事絕無法成為一部勵志電影，因為片尾給予的出路如此危殆不安、一百個傻傻跟隨的青年恐怕只有不到十個能夢想成真；但這片與其說談個人人稱羨的夢想，不如說要堅守己心永保初衷，就算窮無立錐之地也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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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片的「寫實風」甚至「素人風」歌舞仍有極大進步空間，譬如那場 "La bataille du stock" 倉儲打架戲折衷的打鬥舞蹈與音樂風格，俐落不足素人也不足、日常不足激情也不足、想做節奏感強烈的音樂卻只做出沒有節奏感的隨機亂鬥、稍能表達的應該只是「男女勞工之間可相親相愛，為何相鬥相殺？」然後有點沒頭沒尾地以滿地鞋盒與紙箱結尾... 這執行實在是有點抱歉呀。本片吃個別演員的獨唱獨舞都算挺精彩，但合唱群舞往往定位模糊不上不下，導演與樂舞專業整合呈現的功力還可以繼續提昇。
http://www.youtube.com/watch?v=J0GDSuYlHWs
本片故事場景是個隆河阿爾卑斯的山間河谷小城 Romans ，其實就是現實世界中的一百六十年製鞋古城 Romans-sur-Isère，讓茱莉每天騎過山巒背景、也運用了實際的老鞋廠作為電影場景、還採用古城河濱如畫風景讓茱莉迷惘漫步、更引用了現實的 Romans 鞋廠女工協力罷工之歷史影像、電影點到為止拍出的製鞋工藝特寫雖然短暫卻比歌舞還要細膩精彩。雙導演鴻圖大志什麼都想包，大體上把寫實與象徵、現實與理想都整合得饒富興味，儘管技法生澀還有不少缺點，沒關係反正此片只是導演雙人組的處女作，就期待他們未來繼續磨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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