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 星際大戰 EP8，多線敘事、兩兩捉對

[mysmalllamb (小羊)]

我仍然不太想談星戰EP8 好看還是難看，倒是比較想談它的特色。特色很多，我觀察到的除了它很高調也很能呼應時代潮流的 1.世代議題外，還有明顯的 2.向《星際大爭霸》致敬。以上兩點都是與外部呼應的特色，而內部呢，也許許多人在意的是 3. 打破框架，對許多影迷來說可能是毀壞了此前建立的許多價值與設定，對我來說這些東西也未必不能破壞，只是破壞的品質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還有一個特色，是我這幾年開始看點英美影集才發現的敘事特色，而這兩年竟然在三部電影中接二連三看見了！有點驚訝，也不知該怎麼評價它，就且假裝「客觀中立」來談談好了。這個特色是關於故事結構的 4. 多線發展，兩兩捉對，今年在年底的《星際大戰 8：最後的絕地武士》有，在年中的《星際異攻隊 2》有，去年則在年中的《星際爭霸戰：浩瀚無垠》也有。唷，竟然都是大成本的星際冒險故事，都有極精彩有重量的前作資產，也揹上影迷既有期待的沈重「包袱」。

以下跳躍著談一談各片，可能會有很多雷，包括：
《星際大戰 8：最後的絕地武士》
《星際異攻隊 2》
《星際爭霸戰：浩瀚無垠》
《敦克爾克大撤退》

也可能包含幾部影集的微雷，其實也不過就是我有在追的那寥寥幾部，包括：
《唐頓莊園》Downton Abbey
《權力的遊戲》Game of Thrones
《超女》Supergirl

這一頁就當防雷頁吧。

















        影集，單標多線小成長

我看的影集也不多，不知道是否影集常常有這種敘事結構，那就是 1. 影集初期先建立了主配角群體，不只核心主角一二人，而讓外圍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線出現，2.影集進入常態（一不小心會進入拖戲 XD ）後，每一集都會給一個標題，這標題可能談特定的人際關係主題，可能談特定的道德成長主題，可能談特定的人生挑戰，3.在這些標題下，單集內主配角多線跑劇情，甚至這多線劇情彼此毫不相干，沒見面沒聯絡甚至沒影響，但它們在不同地方都面臨著相同課題。

先談《權力的遊戲》，應該很多人有追吧？GoT 從第一季狼家主軸敘事結束後，第二季起主角們就全部離散了，每集都分七八線甚至十幾線說故事，說了好多季也只有其中幾線有千呼萬喚的相會或重逢（還往往黯然錯過）而已。在各自孤獨奮鬥的長劇情中，連結世界不同角落的主角們的，往往就是那個「標題」。譬如有一集是談 "The Climb"，就上自壞壞大叔下自孤苦小妹，每個人每條線都來面對一下令他們蠢蠢欲動的「力爭上游」課題，最後以核心主角 literally "climb"爬上城牆為收鏡意象。

GoT 單集標題超多，至少每兩集就有一集可以這樣看，而且每到季中母親節與季末父親節更是喜歡搞「世代議題」，如 S03E10 "Mhysa"，如 S04E10 "The Children"，如 S06E09 "Battle of the Bastards" 。當然 GoT少年主角們離散各地是它的特色，但其他主配角群聚集一地的劇呢？好像也常這樣搞。

看 DCEU 太黑暗喘不過氣時，我總是轉向電視看陽光《超女》Supergirl 。超女與她的酒肉朋友們一直都是在同一個小城市甚至兩間小公司，但每兩三集也都有一集很愛玩單標題下的多線成長。當然領頭的總是 Supergirl自己，她都面對一個成長課題，其負面象徵往往就是當集的（往往也有悲慘故事的）超級壞蛋，然後側翼的小朋友們如姊姊 Alex 型男 James宅男 Winn 甚至火星大叔，往往也在小冒險小鬥嘴小和解當中印證那主題。譬如 S02E06 "Changing"談「出櫃」，譬如 S02E07 "The Darkest Place" 談「身份」危機，譬如 S02E09 "Supergirl Lives" 談「存活」。

還有樓上樓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唐頓莊園》Downton Abbey ，雖然除了聖誕特輯之外每一集從來不下明確標題，但每集總是面對一個時代大事件，讓樓上樓下蠢蠢欲動，然後在當集大晚餐或大派對一次爆發 XD （尤其在主導核心故事的少爺小姐於 S03相繼殞落退場後，剩下的多線群戲在 S04-S06幾乎都靠這招過活）。譬如 S04E03 談「得意忘形」，如 S04E06 談「眼高手低」，如 S05E01 談「取代與失落」，如 S05E02 呈現「善惡兩面」切換在一瞬... 等等。


        電影，兩兩捉對小成長

不過電影呢，我以前倒是沒注意過哪部片玩這種小成長敘事（還請版友們分享提點），第一次注意倒是在《星際爭霸戰：浩瀚無垠》了。這集讓我很驚訝，因為以前我都覺得（或是錯覺）Star Trek 都是以艦長鐵三角為核心，都走整集聚焦的單線敘事，偶有非單線往往也不過就是雙線，譬如一線在行星上一線在星艦上各自努力等待合流。倒是在《浩瀚無垠》這集竟然出現了超多線，很巧合地兩兩捉對，這兩兩捉對各自解決冒險困境等待合流倒還是其次，主戲竟然是兩兩談心建構「小成長」。

這小成長，就是片頭 Kirk 看到星艦愛情小鳥兩兩成對開房間，還包括蘇魯曬男友曬女兒，然後思索光棍艦長自己的「成家」糾結，要不要引退？然後冒險展開後分流的兩兩捉對 1. McCoy & Spock 談「你可以放鬆點靈活點」2. Kirk & Chekov談「大膽相信伸出援手」3. Scott & Jaylah 談「異己別怕儘管相信」4. Uhura & Sulu 面對壞蛋 Krall談「團結相信還是世故掙扎」。最終結論，就是大家擁抱相信擁抱愛，擁抱林詣彬的 "Family"，Kirk 艦長看著我愛的一家人們當然欣然留下。

去年看到這樣的星艦小敘事，是令我有點錯愕，覺得好像在看一集 Star Trek影集似地，只是和老影集每次探索一個文明世界的主題不同，這次居然走星艦家庭劇的團結相信 we are family。這種敘事在影集我好像就很自然接受還津津有味，但在電影就覺得怪怪的有點空虛？也許該回頭思索的，倒是我身為觀眾在看影集與看電影的兩套標準了，這個以後再多想想。

同樣的結構也出現在《星際異攻隊 2》。承接著五人一路不受人愛而各自負氣暴走卻以緣分攜手的《星際異攻隊》，這第二集竟然也走上了兩兩捉對用嘴巴坐下來談「愛」的結構（星一從沒坐下來直談愛，但誰都感到滿滿的愛）：1.星爵與老爸，從拋棄與擁抱談；2. Gamora & Nebula，從憤懣與和解談；3. Drax & 螳螂妹，從世故與天真談；4.火箭與勇度，從憤怒逃避與勇敢面對談。最終，大家要談的不外就是別矜持了、大膽擁抱、一起來愛，以瑪麗包萍雨傘空降與空降後的煙火結尾。

看星2 我同樣是有點小錯愕，覺得電影好像通常不會這樣拍，覺得更像是一齣「銀河守護者」影集一季二十集的其中一集小成長。許多觀眾超愛星2 ，也有許多觀眾覺得星2 把星1 做出的重量給做小了，這些也許都只是觀影觀點的不同。而我也突然開始思考：這觀點的不同，會不會也和「看電影」與「看影集」的期待不同有關呢？


        星戰8 ，兩兩捉對小成長

回頭談本月的《星際大戰 8：最後的絕地武士》，給我的感覺一樣是影集般的「小成長」，如同《權力的遊戲》每季季終談父親母親這些長輩們，然後看少年們如何面對長輩而走出自己的路。本片當然開頭有個「反抗軍撤退戰」做為引子，然後與其說劇情需要讓少年們多線分進等待合擊，不如說是努力寫出劇情理由讓少年們各自在不同角落體驗成長，以一長輩搭一晚輩分為四線（其中芬沒長輩，就來搭個技士小妹，反而更有意思）：

1.Rey & Luke，讓 Rey談她的父親渴望，面對其實愛晚輩卻又用光劍推開晚輩的老番顛。
2.Ben & Snoke ，讓 Ben談他的弒父情結，其實憤恨所有長輩凝視卻又服膺個新長輩。
3.Poe & Holdo ，讓 Poe談小員工憤懣，長輩長官何朵不懂我，但其實她們溫暖有深意。
4.Finn & Rose ，讓Finn談他對父權官僚體制壓迫的憤恨，恨到極不惜自毀，還要技士小妹提醒「我們戰爭不是為恨，而是為愛」。

最終，四位少年都對長輩的父權陰影苦苦糾結，最後卻都要放鬆己心大器面對。這成長，真的又好像影集一集的小成長 XD 令人心頭暖洋洋，尤其在這聖誕假期回家看老爸的季節，回家記得多和父親說說話，他面上道貌岸然其實也很想和你說說話 <3 。這種劇情是很有意義的，只是我的「影集心」vs「電影心」之分裂再度上身，有點不知所措罷了。

（而犧牲多少星戰的既有價值？傷害多少星戰影迷？那都不重要，回家抱抱父親最重要）


        群戲的連結？

多線敘事不容易，以我個人來說好像在影集就很能接受，但在電影就有點難下嚥？也許看影集時，我心裡並沒有期待劇情在這集畫下一個終點，而覺得一切缺憾都是「下週待續」的期待，覺得等到季終 finale 都能好好交代做到激情就很滿意了；而看電影，雖然像星際大戰這種系列電影明明都還有下集，但我卻莫名地希望至少有一個完整故事能在這一集內劃下句點。

以星戰8 來說，也許我期待的就是許多「大破大立」背後的謎團吧？譬如 Ben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一次誤會逃離師父後竟連帶背反父母投身邪惡？譬如 Luke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一次誤會讓徒弟憤恨後，竟然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只一意孤行自我放逐（還關社群網站帳號搞失蹤），甚至把自己一念之差當下就懊悔的錯誤引申成為整個絕地文化的錯誤，然後把他其實也只見過個大鬍子與小老頭的絕地文化當成父權壁壘糾結多年？

Poe 也是一樣，他的「小孤牛」暴走飛官身段也是天外飛來一筆，此前完全沒談過他對反抗軍指揮系統與顢頇長官的質疑或憤怒，就要在單集中空降一個沒出現過的何朵來讓他 7pupu？Finn倒是在前集就有面對帝國長官父權（母權？）法斯馬的壓迫，雖然美人法斯馬戲份很少，但前集有壓迫這集有了結，也算是前後呼應。倒還是 Rey的「父親渴望」在兩集都談得夠深，雖然前集故弄玄虛等後集放個 "nobody" 令觀眾被玩弄一番好生氣，至少也算是有頭尾呼應認真說故事啦（嘆）。



我不是專業電影人，當然也不懂編劇 ABC，倒是不知這種「兩兩捉對」多線敘事是不是編劇方法中的正典或創新？也不知這種敘事是否有早已建立其創作與觀賞的價值體系？那我當然是沒法對這種方法作出評價了，只能以一介鄉民之姿吐點怨氣而已（誰理你呀），其實搞不好只是我這無腦鄉民自己鑽牛角尖過不去，需要專業影評打打臉而已。

不過關於多線敘事，我一直都難忘今年暑假的《敦克爾克大撤退》（糟糕又一片有雷了），它不但開宗明義就把故事分為「空中，海上，碼頭」三線，接下去分出的無名軍官大兵與草民更是多線多到數不出來... 但多線分頭敘事時，電影從不忘記給這多線橫向連結，除了許多千呼萬喚的「相遇」之外，更處處給予不相識的人共同處境與命運，譬如海峽兩岸一起伸手拒人登船，譬如空軍陸軍一起進水快淹死，處處都將電影的多線綁得緊緊做出核心。

當然啦，星際大戰電影都已經拍到八集九部了，要當個比較緩慢的「影集」來看也是可以，影集一週等一集充滿期待不著急，電影也可以兩年等一集充滿期待別著急，只好等 EP9把 EP8沒說的這些謎團都慢慢補滿吧。如果有朝一日電影工業的科技與管理可以做到「一週一部星際大戰」，那當然也是影迷樂見的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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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75.252), 12/20/2017 17:51:00
推 zigzag      : 系列電影影集化的趨勢？
推 hacker725x  : 不是趨勢，已經是了。像漫威那樣每年出幾部角色支線
→ hacker725x  : 再匯流成大主線。可是SW卻沒足夠的作品量玩這種架構
推 TPhow       : 也喜歡一集講好一個故事 就電影而言 透過角色"說"
→ TPhow       : 還不如直接演一些情節去了解角色和推進劇情
推 glacierl    : 路克不只刪帳號，他應該連網路都退租了
→ glacierl    : 我記得以前好像有一說稱這種多線進行故事為史詩式
→ glacierl    : 敘事風格。就好像翻歷史課本，這邊一段那邊一段。
推 macrose     : 星戰的確是史詩式敘事啊，所以片頭才有那個經典字捲
→ macrose     : 。因為故事都是抽取一大段故事中的一小截來演
哎呀，我真是太失敬了，原來這是「史詩式敘事」，可惜我在這三片看到的比較像是兩兩捉對坐下來談小情小愛還談得很直白... 也許史詩的是結構？但小情小愛的是內容？
推 tenniset    : 戲劇張力來自衝突,而衝突就來自兩方不同的動機或
→ tenniset    : 意見.所以兩方或多方對戲一定比一個人趕路,旅行或
→ tenniset    : 冥想來得有戲.而電影影集化確實是近年趨勢.
→ tenniset    : 但電影預算和製作更精緻,因此不行大量產出.
→ tenniset    : 不過電視影集預算製作也增加,有接近電影品質,如GOT.
→ tenniset    : 關於多線進行,其實舊星戰三部曲早就實踐了.
的確，多線敘事並不新鮮，回想起來星戰前作也做過。也許我只是在意多線裡剛好兩兩成對談心的敘事法... 星戰8 還算是各自都有不少冒險，去年星艦與今年星際異攻隊給我的印象卻是不停地坐下來聊天了 XD
→ tenniset    : 而迪士尼已規劃要推出星戰電視真人影集,除了動畫,
→ tenniset    : 以後要享受大量星戰劇集不是夢.
令人興奮！
※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75.252), 12/21/2017 14:45:11
推 artyman     : 三部小故事 合稱 三小故事
推 meimei2016  : 推，連我這局外人作完預習先後看完8，7，都有點覺得
→ meimei2016  : 被當87 XD，多線敘事史詩式手法都行，不過就如你所
→ meimei2016  : 說破壞可以，但破壞成什麼樣子就是重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