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mieki:寫得好好令人想找電影來看 06/07 05:19
今天的開眼電影網網站，廳數最多的《明日邊界》剛好和廳數最少的《甜蜜天堂》放在一起，不禁令人回想起 25 年前《雨人》的男女主角，阿湯一路在全球引領潮流 25 年，而當年的銀幕伴侶 Valeria Golino 儘管演員生涯早已得到很多獎項肯定，等到多年後的今年 2014 終於也在導演路上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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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導演 vs 美女主角
瓦雷莉亞葛林諾（聽起來好像《冰與火之歌》，其實台灣一直是譯作薇拉莉葛琳諾），曾在 1990s初期風靡過好萊塢一陣子，除了演過阿湯的《雨人》，還演過查理辛惡搞阿湯的《機飛總動員》、凱吉叔的《遠離賭城》、蓋瑞老人的貝多芬片《永遠的愛人》等等，當年還在小學的我就已經偷偷剪了她在世界電影的好多性感劇照。不過幾年下來沒在好萊塢大紅，跑回歐洲，接下來的電影台灣能看見的也很少... 沒想到下一次看見她都已經是個年近五十的導演阿姨了！這大概是少數導演比女主角還要美艷動人的電影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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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女主角 Jasmine Trinca 也不簡單，她的大臉台灣觀眾應該也很印象深刻，於 2003 年在台上映過的六小時義大利長片《燦爛時光》（記得我那時還是去看 in89 午夜場，吃完宵夜進場，出場就吃早餐），那張一位迷惘少女配一個仰天長笑酷男的黃色調海報應該還有很多人記得。其實她從第一部電影《人間有情天》就有在台上映，台灣觀眾可以說從她小時看到大呀，居然過了十幾年她還是很年輕，以 33 歲高齡繼續裝小演大學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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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在坎城大獲好評，我想關鍵也許不是在它議題多新穎或多複雜，事實上我覺得它的議題相當簡單，但是帶著旁觀冷靜角度的拍攝手法拍得很深，不見得令人震撼、但令人一路悶悶地讓情緒漸漸醞釀發酵，後勁十足。另外，我也很欣賞的是它拍得相當隱晦，情節擺出來了，給點模稜兩可的暗示，不那麼明確告訴我們劇情最後如何終結或如何昇華，但我們只要有一點「腦補」能力就可以自己想像不同版本的結局、或是未竟之局。
以下開始有雷。
死亡天使的生產與再生產
本片從宣傳開始，就已經明確告訴大家這是一個執行安樂死的「死亡天使」少女故事，應該已經不算是雷了，而算是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帶著心理準備進入電影院的前提。的確，本片故事很簡單，全部都是由這個「死亡天使」的生活與心路歷程展開，包括死亡天使不停循環的生活三階段：
1. 補給：
少女總是神秘兮兮地安排旅程、算準時間、訂準班機、找好藉口，然後一人一袋一副墨鏡就悄悄出發，小心翼翼轉車轉機終於來到墨西哥，身處美國觀光團中低調不發一語，伺機而動，小步驟小對話都要沙盤推演，彷彿間諜出任務跟監一樣… 最後其實只不過是去買兩瓶狗狗安樂死藥水。
這麼小的事這麼大費周章，就告訴我們：這小事其實是非常高風險的任務！處處要小心謀定後動、保護自己，而且在漫長旅程中一顆忐忑、緊張又躁動的心，隨時需要自己冷靜鎮定，才能臨危不亂。本片每次拍這段補給，都拍得神秘兮兮，在表面的春光明媚下其實漫長又孤寂，充滿一觸即發的高壓。
2. 工作：
後台補給結束，回到義大利就是前台工作，在醫師前男友的引介下找到一個個重病末期苦不堪言的患者，去給他們安樂死結束生命。安樂死真的要安樂，而且是全方位安樂，是非常神聖的高端服務業工作，平日牛仔褲皮衣帶點歌德風深色系的少女，總是要特別換上一套整齊燙平的亮色系襯衫（其實也不是什麼華服，但很重要），虔敬地戴上白色手套，像旅館侍者 room service 一樣仔細擺盤，搭配患者愛吃的、愛喝的、以及最後一杯毒藥，還要精挑細選患者喜愛的音樂，也要輔導悲傷的家人調整好心情一起陪伴這最後一刻。
要讓人好好走，不容易，是一個要傾聽對話、紓解悲傷、細心經營的感覺。這就是一整套體貼的「送行者」儀式。本片每次拍這段工作，都拍得仔細、繁瑣、小心、嚴肅而神聖，彷彿指揮家站上指揮台、或是醫生站上手術台一般。
3. 復原：
但這儀式真是太累了，不但要面對患者自己的無奈或游移不定、還要面對不願面對又勉強接受的家屬們給的負面情緒、還有自己隱隱知道又有人要死在自己手上的懷疑與罪咎… 因此，每一次任務結束，都是春光明媚的療傷時間，好好徜徉在麥田間草地上、好好騎個車享受一下速度、好好在海邊小屋來場性愛、好好游個泳體會一下水的擁抱… 甚至還要脫下潛水衣，享受海水的冷冽。
本片每次拍這段療傷，就是陽光藍天的暢快大地，少女一人徜徉在大自然中，卻又讓自己的感官停頓下來，靜靜地讓大自然擁抱著，不做什麼不想什麼，也好。
Part 1 靜態生活刻劃：雙面天使
三個生活階段，三種截然不同的拍攝風格，一輪一輪循環、舊案子做完再接新案子。本片前半，就這樣子用簡單記錄不多說的側寫角度，栩栩如生地把這個角色、職業、心境給建立起來。這樣的三階段循環生活，則具有表裡兩面：表面是個忙著寫論文一直寫不完的研究生（以後聽到誰是「博士候選人」或「我在寫論文」的，都不禁覺得可能事有蹊蹺 XD），內裡卻是個地下社會的死亡天使。
這種雙面生活該怎麼過呢？當然要建立在一大堆隱瞞上，要隱瞞爸爸也要隱瞞男友，要不停撒謊說去寫論文、還要隨時製造假證據來圓謊（連觀光客都可以拿來充當臨時室友「小星星」）。要保持滴水不漏的「隱瞞」生活，不可避免地要與每個人都拉開點「距離」，不能太深交，不能讓對方掌握行蹤，對對方的熱情邀約或進一步發展都要有所「保留」...
於是能與爸爸下棋喝酒聊天卻不能一起度個愉快週末，能找人上床卻不能進一步同居共組家庭（也許因此找了個名花有主的男人當炮友？），甚至如片頭，在夜店裡跳舞放鬆時，渴望男士搭訕卻又只能裝聾做啞，只能淺淺享受點到為止的情慾盪漾。這個與人人都疏離的生活，就如女主角的無情面孔一般，好「冷」。
冷，的確是本片的一個基本調性，儘管明明是天天豔陽高照的北義大利（波隆那、羅馬、Treviso），女主角卻一直都好冷，臉冷心也冷，因為不冷不能完成這個高度挑戰的死亡天使生活。真令人好奇：好好一個大學生什麼工不好打，偏要來打這種驚悚的黑工？為什麼？本片沒有明說，但隱然暗示這和過世的媽媽有關，也許是媽媽病痛纏身痛苦過世卻得不到安樂死？因此少女幫助別人實踐自己媽媽得不到的臨終幸福？
關於媽媽的回憶，竟然也是「冷」，一片冰天雪地，無憂無慮的少女和爸爸滑雪、和媽媽堆雪人、在地上率性寫下自己大名；反觀現實，風光明媚的溫暖對女主角卻如此疏離，自己的大名再也不願示人，只留下行動代號 Miele/Honey/蜂蜜/甜心。
Part 2 動態劇情進展：生死之辯
靜態的角色側寫結束，電影後段進入動態的劇情發展：這樣的生活表面看似均衡，但均衡總有一天要打破，就由一個例外的客戶開始。羅馬老教授，生活圓滿身強體壯，但他還是想死，而且還有意無意創造模糊，讓少女不疑有他進行交易，讓他買下了毒藥。這下教授每天都可以隨時自殺了，但言談間慢慢知道真相的少女，絕不接受：「我只幫助重症患者尋求解脫！」
少女多次拜訪教授，一次次都要軟硬兼施逼著教授不准自殺，但博學多聞的教授豈是凡夫俗子乖乖聽話？於是許多有趣的生死議題辯論於焉展開。這些生死辯論在本片中屬於明確的言談，比較沒有視覺的意象或譬喻，只是先丟出問題來讓我們跟著思考思考，譬如「應該努力苟活、還是應該輕鬆好死？」「身體衰敗就值得一死、那心理的了無生趣為什麼不值得一死？」「要免錢的痛苦自殺、還是要昂貴卻不痛的安樂死？」
（而在學理上的主要辯論，可能就是「安樂死」euthanasia 和「協助式自殺」assisted suicide 的路線辯論，前者是為解除痛苦而助人死，後者則是為了成全個人自由意志而助其自殺。）
一直與所有人保持「冷」距離的少女，居然這樣莫名其妙地不打不相識，在疵牙咧嘴、手舞足蹈、斬釘截鐵的一場場「義大利式」爭吵中，與老教授成為可以互相說實話、互相在乎、互相交心的「熱」朋友。兩人關係漸漸和緩，甚至漸漸惺惺相惜起來，老教授也漸漸不再堅持吃藥自殺。終於，一個風光明媚的夏日午後，老教授帶著輕鬆心情有說有笑地造訪少女的湖邊小屋，還回了少女一直想要索回的毒藥，她嫣然一笑開心極了：我終於救回了教授擁抱人生！
Part 3 意外結局
誰知，第二天教授還是自殺了，而且沒有了舒服自殺的毒藥，教授選擇了自己之前一直最怕的死法：跳樓。教授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對少女說過：「要自殺就乾淨點低調點，才不要跳樓，又痛又血腥，還要惹得整個社區大呼小叫不得安寧。」結果這下子教授居然選了這個最痛最拖泥帶水的死法，辛苦拉著教授卻徒勞的少女，看得真是悲悽又絕望。
不過教授留下了個訊息，鼓勵少女去看看他曾經提過的伊斯坦堡「蘇雷曼清真寺」Süleymaniye Mosque ，這是土耳其建築大師希南的劃時代作品（比同時期義大利與歐洲的文藝復興厲害太多），教授曾經提過這裡的拱頂重量並不純由堅實的磚石結構支承，而巧妙地由看不見的上升氣流一起支承。那時少女半信半疑，我其實也不太相信，這八成只是個道聽塗說或穿鑿附會的神話而已。
少女最後一次任務失敗後的療癒之旅，就戴著頭紗來到了伊斯坦堡這間清真寺，試著放了教授留下的紙條在地上，會不會飛起來呢？居然真的會！其實這些 16 世紀土耳其到西亞穆斯林建築，幾乎都有類似的「上升氣流」通風與冷房設計，說支撐結構是太誇張，但也許這個誇張的說法是屬於電影的一個生死之喻？
重新思考「安樂」
本片一直在討論「安樂死」，少女一直在實踐「安樂」的臨終關懷，但這個安樂的面相是什麼？關懷的面相是什麼？要解脫的痛苦之面相有什麼？
少女一直以解脫重症的病痛為職志，老教授卻表達了心理層面的痛苦或虛無；少女一直強調這個毒藥的使用一點都不痛，很輕鬆不知不覺就走，而老教授在遇到少女前一直不敢自殺的原因也是「很怕痛」；少女努力實踐的「安樂」就是不痛地死、有音樂有美食有家人陪著，而老教授的安樂呢？
老教授最終還是死了，還死得很痛很血腥，但看他前一天燦爛的笑容，我寧願相信他最終超越了自己得到了另一個層次的安樂。這個安樂是心理的安樂，滿懷信心無所畏懼，該走就走、想死就死，不用怕痛也不用怕血，不用少女給的毒藥一方面是不假外求、另一方面則是不要讓自己的死留給少女一個負擔（不論是罪咎還是被逮捕的線索）。
支撐著巨大拱頂的，不是磚石柱樑而是虛無空氣；支撐著生命與安樂的重要基礎，不是身體病痛而是心理的愉悅、自信與超脫。看著紙片神奇地緩緩飛上拱頂中央，少女驚訝地笑了，我們念茲在茲的生命之安樂，何嘗不能如此輕盈？
《甜蜜天堂》 Miele，要嚴肅可以看安樂死議題的道德爭辯，要輕盈可以換個角度看待如何自處如何超越的人生哲學，要美景有北義大利藍天白雲、金色的草原麥田、還有湛藍的海天一色，要美女可以看 30 世代 Jasmine Trinca 並遙想 50 世代 Valeria Golino 兩位女神！可惜才上映第一週就只有台北真善美一廳四場，請大家把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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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ysmalllamb (118.169.194.41), 06/07/2014 02:3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