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missdoughnut: Brit Marling才貌雙全 必推 12/27 20:40
這部是今秋在美國上映的南北戰爭電影，由「勇氣少女」 Hailee Steinfeld 搭配「科幻熟女」 Brit Marling 主演，雖然是女主角領銜演出但和《冷山》與《亂世佳人》這類大時代愛情電影截然不同，這片號稱是第一部「女性主義視角」的南北戰爭電影，沒有大時代，只有待在大後方的一家三口女人小世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cB2JB37zfM
本片由編劇新人 Julia Hart 編寫、由只導過兩部片的 David Barber 執導，非常懂得抓準主題營造氣氛，一幕幕美國南方田園生活景觀都是戲，都在從旁烘托本片的歷史背景與女性成長主題。片名的 "Keeping Room" 指的是每一個家宅都有的避難地下室，當敵人或亂軍來襲無可抵抗時，是僅剩可以藏匿保命的小角落。在本片中雖然並沒有真的動用到這個房間，但這 "Keeping Room" 更在象徵意義上成為 19 世紀中無助女性依賴男人而自我封閉的 comfort zone。
本片描繪後方女人的成長獨立，分了幾個階段讓她們一步步往外嘗試踏出，而且巧妙地描摹並串聯了幾種類型電影的氣氛，包括末世電影、西部電影、驚悚電影、女性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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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末世電影
第一幕就是大震撼，卻沒有一句台詞，直接用廣闊卻乾涸的大地、一場不需言語只要狂吠的人狗對戲、一樁沒有目的只有隨性的小型屠殺、一輛著火的幽靈馬車穿越田園... 不用多說，就知道這美國南方已世道傾頹，末日將臨！
末日，也就是南北戰爭末期南方隕落的末日，正隨著本片兩位男人煞星步步進逼，但莊園裡的兩位白人姊妹與她們的女黑奴還無暇顧及這大禍將至，還關在自己莊園裡苦苦撐持著日常的柴米油鹽。妹妹 Louise 還不願面對現實懷念過去美好時光，還夢想當個小公主穿漂亮衣服，姊姊 Augusta雖然有覺悟要挺直腰桿姊代父職照顧妹妹，還義正辭嚴教導妹妹「我們現在都是黑奴」要一起下田工作，但我們看得出來她只是硬撐，隨時會失守。
果然，某天妹妹下田被浣熊咬傷，姊姊激動失守打了女黑奴一巴掌，露出心底的白人小姐優越面目；但女黑奴 Mad不是省油的燈，馬上一巴掌回擊打醒小姐：招子放亮點，世道不同了！另一場講故事哄妹妹睡覺的戲，說著「一位姊姊為了救妹妹，願意夜復一夜講故事」直到《一千零一夜》，其實就是姊姊壓抑眼淚苦撐的自況，她其實還是把妹妹當個小公主，小公主睡著後才敢爆出一天的眼淚，瀕臨崩潰。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tXf710ED8
本片言語非常精簡，而且不像《刺客聶隱娘》那種對極簡的藝術性追求，而走寫實的簡樸路線。寫實的，就是南方哥哥爸爸與黑奴弟兄出門打仗去，只留女人女奴孤寂在家、草木不生的絕望感，一個個莊園宅邸就是一個個海中孤島甚至銀河孤星，方圓不知幾里之內毫無人煙，沒有社交生活變得越來越沈默寡言，偶然有一點契機打開話匣子就像在沙漠中喝到泉水一樣，農家女子書讀不多不善言語，多半靠講故事表達自己也懵懵懂懂的思緒，就算詞窮也要拼命用手語笑語繼續聊天，這已是絕望末世下的療癒。
二、西部電影
自我封閉在心理 Keeping Room 的女人們，沒有男人就足不出戶，若非生死攸關的必要時刻，姊姊 Augusta並不往外拜訪其他孤島莊園們。這回不得不騎上馬戰戰兢兢地出門了，就是一連串驚懼！首先從隔壁莊園的女性朋友開始，耐不住寂寞絕望的大宅孤女，早已服毒自殺好多天成為腐屍一具無人聞問。這就是屬於大後方的「末日」，女主角 Augusta還能撐持，也許只是還有個保護妹妹的信念吧？
在此開始了荒漠大地的「西部電影」戲路，女主角 Augusta也帥氣卻滄桑地穿著馬靴戴著牛仔帽走透透找醫藥，當然也要找進西部片最常見的龍蛇混雜小酒館，然後從此惹上麻煩揮之不去。在已經只剩下女人和衰老男人的大後方酒館，還有什麼龍蛇混雜的麻煩呢？
那就是本片開頭的兩位男人煞星，兩人都是穿標準藍衣的北方聯邦軍人，顯然是敵軍的先遣兵，表示戰敗命運近在眼前。不過比戰敗更慘的是任人宰割的未來，這兩位先遣兵就是未來幾十年北方州狠狠玩死南方州的政治化身，他們進入南方領土也沒啥軍令與道德要管了，看到一切吃乾抹淨上了再說，狠狠剝削完後一人一槍、一間房子一把火，全部鏟平。
無法無天，就是美國西部電影的基本背景，只是這個由工業經濟最先進的新英格蘭所主導的南北戰爭，一樣是無法無天，就像兩個男人煞星隨性馳騁動物慾望。當然，兩個煞星也是有兩種面貌的，一個就是只知看人就殺看女人就幹的老粗，另一位由 Sam Worthington 飾演的 Moses 則看來還有更複雜的姿態與動機，他雖殺人不眨眼但仍有理性、甚至仍有紳士禮數，甚至與女主角 Augusta在西部酒館的對壘中還露出那麼一絲浪漫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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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ses 在本片女主角群之外，是唯一有故事的男性角色，如果本片如許多影評所說真是部「女性主義電影」，那他就將承載獨立女性如何面對男性的隱喻。不過在這場西部酒館戲裡，初次拿槍與男人對壘的 Augusta已經突破到了一個極限，即使情勢五五波甚至自己還佔一點點上風，還是在男人那彷彿天然優越的盛氣下落荒而逃，落荒而逃的當然會被盛氣凌人的追上，準備到大宅一逞獸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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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Home Invasion 電影
接下來則是本片在預告與各類宣傳中主打的 Home Invasion，這也是西方驚悚片中的一個次類型，大致上所有歹徒或敵軍侵門踏戶、主角一兩人在封閉空間中與之周旋的電影都算，譬如今年的《當辣妹來敲門》與《戰慄屋》、伊森霍克的《國定殺戮日》與《殲滅 13 區》、上集 007《空降危機》，或是大規模一點的如《白宮末日》和《全面攻佔：倒數救援》、還有史蒂芬席格與布魯斯威利片廣義來說也許也算。
本片要說有什麼令人不太爽的地方，可能就是這一段了，因為宣傳可能造成了「入侵民宅動作驚悚片」的期待，但並沒有讓女主角們大顯神威鬥智鬥力解決敵人，而是笨手笨腳且戰且走，靠點好運與毅力莫名其妙地得勝。這段本應精采刺激的動作戲，反而更著重在女主角們如何面對困難、鼓起勇氣、勇敢踏出 comfort zone。
第一波交戰，就是緊守家園，躲在這間大型的 keeping room 裡，自以為有個安全鐵桶只要守住就沒事，而任男人從外一次次挑釁進逼。只是消極被動地退守而不敢踏出去，遲早是要出事的，尤其姊姊拼死想要保護的「小公主」妹妹，傳統女性浪漫故事最不願意見到的那件事情，還是血淋淋地發生了，絕沒有什麼主角大絕與或編劇慈悲，就是要最不忍卒睹的才能讓人痛定思痛。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nK0tyqxJBs
在這笨手笨腳的初次交戰，人人都負傷掛彩，有人中彈有人被打昏有人被強暴，不過女性團結退敵的連結與勇氣都建立起來了。只可惜熱血團結後的第一槍失了穩重，Augusta 看到穿軍服的男人黑影不分青紅皂白打了再說，居然打到自家出外打仗的黑奴男子，居然還是女黑奴 Mad的男朋友歷劫歸來與她團圓，可惜一團員就死去。失守誤殺的 Augusta無限愧咎，卻得到了平靜的諒解，才真正見識到女黑奴 Mad遠遠超出白人的智慧與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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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女性電影
本片終究是女性電影，儘管槍戰還沒結束，女人們還是要優先坐下來講話才能再打第二回合。本片第三女主角 Muna Otaru 不像兩位白人女主角那樣大牌，飾演的女黑奴 Mad行事比較低調形象也比較隱晦，畢竟在原本的南方蓄奴社會裡，奴隸本來就該在白人主人們的生活中隱形，和所有社會中的貴族僕傭應自動隱形是一樣的。不過這位 Mad在全片的姿態雖然低調卻輕鬆自如，儘管話不多但只要一談起來就是清楚平靜對等，完全是與白人姊妹平起平坐的架勢，尤其一雙沉穩的大眼睛靜靜地注視一切，兩個內心徬徨失措的白人姊妹萬萬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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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人失手誤殺了自己的情郎，Mad 並沒有任何怨懟，只是用如大海般的心胸撫慰女主人淡然放下，面對命運，畢竟這種命運我見得多了；面對慘遭強暴的小公主妹妹抱著姊姊痛哭，話不多的 Mad只是靜靜講小故事：被強暴、被虐待，早就是我們生活的日常，施暴的正是你們的白人男人們... 平凡地令小公主驚駭到極反而平靜，連哭泣都忘了。全片一直到這裡，妹妹糾結了好久的公主病、姊姊拼命保護公主完璧拼命了好久的執著，終於都在此得到解放。男人要宰制女人的象徵手段就是處女膜，但處女膜破了又怎樣？
第二波交戰，還有個躲在大宅附近的負傷壞人 Moses，本來熱血又執著的女人們重歸冷靜，放下幻夢面對現實，終於吸口氣帶著槍踏出去了，化被動為主動找到男人，一人一槍坐下對等談判。電影中這位 Moses的角色是敵方士兵、入侵匪徒，但這場談判的象徵意義是獨立的女人面對壓迫的男人；而壓迫的男人也未必是根本的壞，正如這位滄桑遊子 Moses離鄉背井連打了四年仗殺了四年人「我已停不下來了」，男性對女性的各類壓迫也同樣都有這樣一個沈痾難返的結構，就像戰爭侵蝕大兵的心理一樣把每個男人都變成了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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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給男人解脫，在這當口只有成全 Moses純真乍現的最後請求，給他一槍送他回家。本片在這裡，由 Brit Marling & Sam Worthington 兩位演員釋放了非常隱晦卻莫名迷人的浪漫，彷彿一路追殺的 Moses其實是傾慕佳人而前來追求，只是不知如何表達而鑄下大禍，最後獨立的佳人正色拒絕並以一槍解脫男人，期待他重獲新生。是呀，男性的壓迫從來不是個別男性的問題，個別男人與女人都只是在這難以抵抗的體制下傻傻地掙扎遊走，尋找位置，一不小心掛上了個扭曲人性的軍隊機器或農莊體制，壓迫者與被壓迫者都只是棋子。
本片身為女性電影，在女人的團結之餘，要對抗的並不是男人而是父權體制。這裡有三具屍體，兩具壞人一具好人（Mad 的黑奴情郎）「真的要埋在一起嗎？」Augusta 不解地問，但看穿這一切體制壓迫與個人無奈的 Mad只輕輕點點頭，讓所有男人混在一起歸於塵土。
而本片的女性試煉，個別的男人煞星只是開胃小菜，接下來隨著遠方烽火連天，步步進逼的是無面貌的大軍機器，才是真正盤旋在天空壓迫男人也壓迫女人的父權。終於，本片女主角們經過了獨立、團結、諒解之後，才終於完成了最終圓融的成長，才終於跨出了莊園大宅這個心理的 Keeping Room ，乾脆地一把火燒掉大宅，放棄一切勇敢出走不再回頭。而三個女人真的能在一群豺狼虎豹軍隊眼下存活嗎？剛好眼前就有三具男人屍體、三套北軍軍裝，那就心懷感激穿上男人留下的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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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層次很多，首先可以當作與歹徒鬥智鬥力逃離生天的驚悚片，其次可以當作南北戰爭的歷史片還夾帶著許多血淋淋的政治隱喻，最後也最直白的當然是女性主義電影，而且這女性主義又與戰爭、劫掠、蓄奴背景互相疊合，不只向內看見女性自身的奮起力量更向外看見各種他者，這看見萬物的女性力量表面柔軟無鋒，實則如大海無限寬廣、如流水靈活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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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ysmalllamb (1.171.56.48), 12/25/2015 17:3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