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非死不可，臉書時代的恐懼是孤獨

[mysmalllamb (小羊)]

看一部鬼片，我向來要找一個鬼的象徵，譬如《鬼遮眼》就是一面映照家庭糾紛的鏡子，譬如《童靈眼》就是一群含毒冤死的原住民小孩，譬如《靈病》就是大人對少年男女的凝視與管訓... 在有意思的鬼片中，鬼總要是一種怨念，不管是惡意害人的還是忍辱受害的。那《非死不可》呢？這可能要從那面鏡子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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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鏡：夢想的自我投射

黑鏡的傳說就是本片執念的開始。不受中世紀社會接受的孤獨女巫，期望在鏡中重生，以夢想中的形象得到自由。現代的黑鏡傳說，就是電腦與智慧手機的黑螢幕，擔心現代社會不接受自己的少年男女們，期望在螢幕中的社群網路上重生，打造自己夢想的形象得到人氣。

本片的惡意，就是這個屬於女巫的未解「孤獨」，不知之前傳過多少世代，這一代只不過是傳到了孤獨的 Ma Rina手上，她矛盾地既迷戀孤獨而顧影自憐創作一堆黑暗藝術，卻又期待脫離孤獨得到認同，脫離不了，就要散佈孤獨，讓別人也體會辛酸。Ma Rina 其實與我們並不遙遠，她一整顆心與全部生活都集中在螢幕上；看看本片從女主角 Laura以降的所有學校同學們，哪個不也是一整顆心集中在螢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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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前段的 Laura生活背景介紹，用了很 Facebook 的視覺語言，混合著當作者上傳照片的熱切、以及當讀者快速瀏覽的豔羨與快感。人人都像女巫一樣雖有心靈有才氣，卻很怕孤獨，但解除孤獨的辦法竟只是鑽進這面現代黑鏡裡面經營臉書，精選 fabulous 的生活與友情照片，只為努力經營虛幻的好友數與按讚數。只靠著數字，就一天天感覺自己不孤獨。擁有八百多位好友的萬人迷 Laura，一樣是看著黑鏡的脆弱女巫，充滿孤獨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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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仇：不甘孤獨地孤獨

再來說說本片的殺人，完全符合我對鬼片設定的期待：鬼沒有實質攻擊人的物理能力，只有迷惑人心的心理能力。還真的，本片從 Gustavo, Isabel, Olivia, Kobe 到女主角媽媽一路下來，所有在銀幕上嚇死我們的鬼影和蜂窩通通都是幻覺，從別人的眼光看都只是受害者發瘋自殘而已（只有男友 Tyler自己沒被迷，而是被人刺死）。

值得注意的是，每一個人都離不開電腦或手機，甚至連進入黑暗要開燈照明都不用手電筒，都是用手機 XD 。受鬼攻擊時，一定是從螢幕亂閃出問題開始，隨即變黑，讓每一個受害者像女巫覺悟一樣，冷冷地看著螢幕裡的夢幻自我消失，真實自我呈現，卻隨著夢碎而崩潰。這一個每次殺人都有的黑鏡印象，貫串全片，把孤獨焦慮從女巫與 Ma Rina連到了所有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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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鬼的動機，就是自己孤獨要尋解，解不了就要別人一起孤獨，因此殺這一大堆人都只是為了向 Laura一個人復仇而已，只是要把 Laura也拉進孤獨深淵。還真的，一次次兇殺下來才知道 Laura的八百多名好友有多麼虛幻，一路迅速下滑很快就歸零。

這個復仇故事結構中我覺得比較可惜的一點是：所有 Laura的真實世界朋友都被害死了，就算說朋友有在 Laura旁邊慫恿她 unfriend 也有罪罷，但最後連無辜的媽媽都被害了。這樣子害人的惡意強大又沒有界線，比較沒有我期待的鬼片之「惡有惡報」或「自食其果」之警世訊息；如果能夠有更精巧的一連串鬼怪故事讓 Laura與好友們一個個展露惡性衝突破裂，那樣就算沒死人恐怕都更加黑暗而強烈。

當然啦，鬼片還是一定要死一堆人才不負眾望，以這個基本任務來說本片還不錯，讓每個被害者從螢幕前面站起來鬼影幢幢最後中標發瘋，氣氛都營造得超驚悚，整個電影院可抓的手臂與可靠的肩膀都不得閒 XD 不過相較於緊張與驚悚，我還更喜歡一步步踏進黑暗面對自我的憂愁與驚懼，那就都集中在女主角 Laura一人的隕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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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世：感情的能量與責任

乍看本片，應該人人都會覺得 Laura很冤枉，人這麼好願意伸手付出溫情關懷，結果居然惹禍上身。當然公允地說，Laura 的確很冤枉，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有意思要傷害任何人，就算造成了傷害也是保護自己的不得已，責任當然還是要歸於 Ma Rina這個騷擾者。然而，以道德修養來看，Laura 還是踏錯了一步，露出了自己不負責任的道貌岸然，心血來潮把人家的感情隨手牽起，心情不對時又把這感情隨手放掉眼不見為淨。

這就像我們在臉書上心情好時加入好友，心情不好時把對方 block或 unfriend 一樣，彷彿在網路上就很雲淡風輕可以當作船過水無痕；甚至現實生活的交友，也有很多這樣的鴕鳥心態，隨便就敞開心胸跟人交往撈過界，過了界後覺得不太對勁連句話都不交代就拒接電話，留下對方一頭霧水，感情變成一廂情願凝結在那裡，凝結久了不免成為執著惡念。當然每個人都有選擇交友的自主權利，但人都該試著衡量自己的感情能量，能量不到時就別亂接球，既然接了球就該壯大自己認真交友，好聚更要好散。

本片就是個高估自己能量接了球、後悔後又沒能量認真面對的悲劇案例，很苦澀地反映了當代的速食交友觀。在電影的前段，我心裡一直暗暗希望 Laura能夠大器起來，去認真教教 Ma Rina如何 act normal 或如何敞開心扉都好，就算是去請她不要那麼常傳簡訊、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好，怎麼做都比留下一堆已讀不回然後不發一語冷冷地 unfriend 健康多了。Befriend 應該認真，unfriend 更是責任。

Ma Rina 也許是滿懷孤獨恨意的千年女巫，但難道不可能用愛化解這孤獨嗎？雖然本片沒往這方向拍，我還是抱持著一線希望，只可惜本片的女主角 Laura仍沒能挺起肩膀鼓起勇氣走下這一步而已，如果這一步跨出了，Laura 的浮華臉書世界才將昇華為認真的友情；但這一步沒跨出，浮華臉書世界幾天之內迅速崩潰，只能黯然回歸真實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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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片是德國製作、南非取景的英語電影，網羅了很多英美澳二線演員，但其實各個都不算是生面孔，包括美劇《復仇》與《花邊教主》的 Connor Paolo 、英國童書電影《納尼亞傳奇》一二集的大哥 William Moseley、還有最近在美劇《女超人》扮演反派電女郎的 Brit Morgan。至於女主角是澳洲演員 Alycia Debnam-Carey，在美劇《地球百子》出現過很多集，在電影界中近年曾亮相的大片是《直闖暴風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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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女主角臉型，笑起來有點像 Piper Perabo 與 Emilia Clarke，但害怕起來與鼓起勇氣冒起險來的表情與身段有點神似近兩年以《神秘訪客》與《靈病》崛起的尖叫女王 Maika Monroe 。我覺得《非死不可》這片比起《靈病》完整的警世與超越故事還是差了一截，不過欣見近年的鬼片越來越能捕捉新世紀少年男女的心境與處境，也介紹更多有演技的美女給觀眾們 <3 期待新銳尖叫女王們繼續拓展我們的恐懼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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