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夢碎天堂 The Paradise Suite

[mysmalllamb (小羊)]

荷蘭三都，阿姆斯特丹 Amsterdam、鹿特丹 Rotterdam 與海牙 Den Haag，有句當代諺語說「在鹿特丹工作、在海牙生活、在阿姆斯特丹開趴」，藍領大本營 R'dam與白領大本營 Den Haag 都沒那麼精采，要見識真正瘋狂的國際文化大都會仍然非 A'dam莫屬。

這部荷蘭與瑞典和保加利亞跨國製作的 21 世紀荷蘭悲慘世界電影，有神似美國狗血片《衝擊效應》的結構，議題卻比《衝》來得更深更廣更苦澀、多元面貌的取樣比《衝》更加切題而完整、戲劇化的劇情演進比《衝》更渾然天成也更令人驚懼、角色的超越比《衝》更令人有感而唏噓。這片多樣角色的共同身分是「移民」，大家一起來到 A'dam這「天堂套房」都落得「夢碎」收場。移民有多種樣貌，本片至少有三個階級、每個階級各有兩種面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Bxz3h3uhos


        底層，Yaya，法語系非洲某國

荷蘭最蓬勃的花卉產業外表光鮮亮麗，看不見的底層現實是超廉價無保險的非法外勞，未必到慘無人道但也接近狗急跳牆，不偷拐搶騙鋌而走險幾無出路。我們男主角 Yaya 偏偏是信仰虔誠渾身聖光的完美男人，被偷被騙被逼還是一一承擔，什麼時候才會折腰成為墮落天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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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層，Jenya，保加利亞

荷蘭最蓬勃的性產業外表自由前衛，看不見的底層現實是黑幫暴力誘騙囚禁的人口買賣，標準的慘無人道而且狗急跳牆者死，只有槁木死灰當條死魚放棄信任與希望。我們女主角 Jenya 在家鄉即使家境不算好但多麼慈愛樂觀又積極，來 A'dam 後眼裡火花一天天消逝，什麼時候能重拾人性與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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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產，Seka，波士尼亞

中產專業者如醫生隨處有工作，幹嘛離鄉背井來荷蘭？甚至不會講荷蘭文還跨不過玻璃天花板？近年許多用英語在荷蘭工作的國際青年專業菁英應該都對類似隔閡感同身受，不過這位醫生大嬸可老了一整輩，反應的則是最新的敘利亞難民命運！只是由 1990s巴爾幹戰火與屠殺的難民前輩來代言罷了。

自詡人道的歐洲，打腫臉充胖子也要輔助難民融入社會，說穿了只是自我感覺良好，但難民一來終究在文化上格格不入、二來身負的原鄉陰影無處撫平，反正歐洲的難民融合計畫向來只是人力資源管理的數字遊戲而已，從 1990s巴爾幹難民潮到 2010s敘利亞難民潮都是一個樣。哪一天，醫生大嬸能夠走出仇恨陰影、迎向光明新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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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產，Ivica，賽爾維亞

Seka 這個暴躁易怒又渾身秘密的移民大嬸，無憂無慮的荷蘭中產老宅男是永遠也搞不懂的，隱藏大嬸心底的憤恨地獄赫然就在 A'dam 另一人身上！疼愛新生寶寶的鬍子大叔也是中產階級，不是專業人才卻是小資本家，做的還是雙手沾血的黑道性產業人口買賣。從他和做加油站生意（恐怕一樣要黑道）的同鄉老友就知道，有一種移民是在家鄉搞砸了、只想逃避重新開始眼不見為淨的，明明在家鄉罪惡滔天，來到沒人認識的新天地 A'dam 恐怕還以難民自居呢 XD 問問 1950s起在南美吃香喝辣的前納粹們最清楚了。

Ivica 是串連全片幾乎所有支線的關鍵角色，他邀大家齊聚的「天堂」The Paradise Suite 卻是 A'dam 的人間地獄。Ivica 死不足惜，本片最棒的是沒有偽善假掰又濫情地寬恕他重拾新生，不過也是有點冷冷地給我們看了他對新生的渴望：他壓榨 Jenya 等可憐妓女，但總是希望能先放點溫情以禮相待讓良心舒坦些，只是一次次被自己打臉發現自己仍是暴力壞蛋；娶了美女老婆住了獨棟大宅開了中產名車 BMW，還喜獲麟兒迎接慈愛純潔的新生。我們觀眾不會期待他的超越，只期待哪天正義能伸張一點點呢？這正義還要不傷及無辜唷，編劇一定很傷腦筋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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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流，Stig，瑞典

國家有天生的尊卑、移民更有天差地遠的貧富。來自比荷蘭還金髮上流的高富帥國家、全世界人人崇拜奉承的指揮大師也是種典型移民，這些高階經理爵士騎士與 Maestro等上流文化菁英，各個都是頭等艙空中飛人，每個國家住半年妻小都要跟著跑。A'dam 在古典樂界近年技壓維也納與柏林愛樂的荷蘭之光皇家大會堂 Koninklijk Concertgebouw ，殿堂之上的音樂總監也有本難唸的移民經。

一地換一地，妻小跟著離鄉背井一次又一次、被一國接一國經紀人與樂評樂迷捧得高高地，早已看不見家人、看不見生活、摸不到土地，生命中只有自命神聖的「音樂是世界的語言」。什麼時候他才能看見親人的生活處境、看見 A'dam 真實的土地與人民？

金髮上流的古典音樂移民，在天龍階級之外也展開了性別問題：空中飛人想要維持家庭，當然就是犧牲妻子事業與孩子的學校同儕環境，大家噙著淚水一起成就老爸的個人榮耀，問問世界一流的古典指揮家與獨奏家就知；至於女高音、少數的女性獨奏家、以及極少數的女性指揮家如要有完整家庭，一樣是犧牲丈夫事業當家庭煮夫娶雞隨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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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流，Lukas，瑞典

像本片指揮大師的獨奏家妻子想要繼續揮灑事業？那很抱歉，就是兩個空中飛人當兩條平行線、可憐的孩子當第三條沒人陪伴而已，simple as that；本片這家的圓滿解法最後是什麼？還不是要獨奏家妻子取消所有巡演回家當慈母、犧牲自己事業與信譽還要付違約金？當然啦，歐洲獨奏明星任意取消恐怕還未必有違約金，反正對上流古典鞠躬哈腰的亞洲邀演單位簽起不平等條約往往喪權辱國。

整片外表最憂鬱、但其實命運也最輕盈無礙的還是鋼琴少年 Lukas，父親總稱他「Lukas 你是個天才」，能夠將憂鬱的感覺化作琴音只是天才的一小環，真正的天才是能夠頓悟、面對生命困阨一點就通。儘管媽媽在九千多公里外揮灑事業、爸爸僵直的身體只看見音樂與天才、人人父母都是菁英的國際學校遇上自大的霸凌小屁孩，但 Lukas面對異鄉人的焦慮是會自己消化的，爸爸從沒教他什麼，他還不是自己靜靜生活、靜靜適應，尿褲子問題很快就迎刃而解上了軌道，剩下的一口悶氣也只不過是騎一個晚上車子靜靜看 A'dam，就看幾點鐘看開了給爸媽回個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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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三個階級、設定了強烈代表 A'dam眾多面向的六個角色，每個階級兩兩捉對讓兩種不同的行動取向擦出火花，接下去本片要做的很簡單，功能上是穿針引線醞釀交會，象徵上則是給六個人六種課題用同一套節奏感烘托共同命運。

人人的第一階段，都是來到應許之地 A'dam 的美好期待，有存夠了錢繳房租的勞工、應徵上模特的少女、喜獲麟兒的鬍子大叔、成功執業過好生活的醫生大嬸、來到世界第一交響樂團任職的指揮、來到國際學校文化交流的男孩。

人人的第二階段，則都是大失所望，勞工被偷光了被逼上絕路、少女被暴力囚禁下海為娼、鬍子大叔在家慈愛在外還是惡魔、醫生陰影揮之不去造成人際障礙只想快意復仇、指揮不了解樂團不了解荷蘭更不了解兒子、兒子生活碰壁而且沒了媽也沒了爸。

人人的第二階段谷底，都企盼著「事情會更好」但都仍潛隱不發，一首彷彿聽懂大家的莫札特《d小調安魂曲》恰到好處，把人人的命運串連在音樂殿堂，但這接近天堂的皇家大會堂不是結尾，只是轉折，音樂會散場馬上轉檯前往地獄，任何大都會都有但阿姆斯特丹尤其猖獗的酒池肉林，在此終於多線交會，互相點通。

第三階段，經過點通，人人都以不同方式跨越了一步。心死的少女看見真誠學弟重拾信任「你是誰」，更不吝以學姊身分撫慰折翼天使；折翼天使沒有什麼可以回報，就以性命成全學姊作為帶罪之身的救贖；天堂的指揮終於見到了 A'dam地獄與悲慘少女而瞠目結舌，也終於發現自己對兒子多麼遙遠而冷漠；醫生揮灑恨意距離報仇紅線只差一步，看單車男孩冷冷眼神喚回良知，重新用愛補足缺憾；象牙塔裡的單車男孩下凡一趟看見垃圾堆旁的悲慘仇恨，知道自己多幸福還是快給爸媽回電吧。



天堂的內裡，從來都只是地獄，移民們總是要夢碎的，不過關鍵是在夢碎以後的行動。本片兩兩捉對，勞工以堅定奉獻交棒絕望少女勇敢逃離、兒子以年輕超然撫慰父親的僵直身體、醫生更以慈愛的放下與提起對比戰犯不知悔改的鴕鳥心態。移民天天來去，有人快速放棄跌落谷底，有人抱持堅定信心散播希望，能走上哪條道路就看我們的選擇了，當然有一點靈光乍現的緣份互相激勵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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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ariel119: 我搞不懂這些區域的關係~~@@ 實在有點複雜~謝謝你的說明
推 athena4246: 謝謝研析，對這部片更有體悟了。
※ 編輯: mysmalllamb (1.171.56.28), 06/04/2016 10:23:01
推 mayajisub: 衝擊很大 配上耳鳴的音效
→ ariel119: 那個女的好像是老師…不是醫生…
→ ariel119: 不過她的職業不是重點就是了
推 YPing: 我也覺得是醫生也，不是一開始有幫小女孩看病嗎？說吃幾天
→ YPing: 藥就會好了之類的話
推 YPing: 老實說，強暴戲有點令人難以消化，實在沒想到會拍得這麼寫
→ YPing: 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