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來在台上映的第二部德國公路喜劇片，比起誇張奔放的《最酷的一天》，基於真人真事朝聖日記改編的《我出去一下》更為寫實，信手拈來隨時直視內心看見別人，從不搞笑但處處幽默。許多影評也許喜歡將這片拿來與去年的《別跟山過不去》A Walk in the Woods (2015) 相比較，不過由於這條「聖地牙哥朝聖之路」Camino de Santiago 的文化地位崇高，我更想比比看六年前的《朝聖之路》The Way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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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年電影《朝聖之路》
美國製作，馬丁辛主演、馬丁辛大兒子 Emilio Estevez 製作編導，父子都是老人了；
朝聖路上，硬派而神聖，扛著骨灰走到陸地盡頭，絕不偷懶；
英語國家老人們，一路結伴講英語，較有男人緣；
人人各有人生創傷、目的明確，是要來趟心靈之旅尋找人生答案的；
男主角很有錢，隨時想住好就住好的，想吃大餐就請客；
拍攝朝聖之路的純樸美好，有美景美食又有四海一家的朋友，看完也要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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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年電影《我出去一下》
德國製作，女導演 Julia von Heinz、男演員 Devid Striesow，都是 40 青壯世代；
朝聖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偷搭便車與巴士、路上打情罵俏，摸摸鼻子繼續走；
德語國家年輕人，一路獨處僅偶爾相遇，較有女人緣；
許多人來朝聖之路「找人生答案」，但毫無目標的迷惘主角只想先「問人生問題」；
男主角很有錢，而且花得更兇，動不動就住汽車旅館、高檔旅館、甚至花園別墅 XD
拍攝朝聖之路的荒唐，萌生迷惘自大與庸祿，等著通過試煉脫胎換骨，世界千萬條路都是朝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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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地牙哥朝聖之路
從台灣的媒體、臉書、或是各種部落格與論壇上，在 2010《朝》片上映至今日 2016《我》片上映之間六年，我們可以發現「朝聖之路」已從默默無聞成為家喻戶曉的流行。我身邊別說虔誠的教徒朋友們紛紛上路，許多轉換工作或給人生放個假的朋友們，都像本片主角 Hape Kerkeling 一樣，看了很多人去、隱然知道這會是趟改變自己的旅程，也沒多想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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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之後除了見人就喊 "Buen Camino"之外，總是會被問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來走朝聖之路？」其實我們人生任何階段任何選擇都會一直被問這問題，往往好像該有個虔誠神聖或胸懷大志的標準答案，也往往在言談中就胡謅個答案打哈哈過去，甚至快速由外建立個目標就一路抱著走下去。本片剛開始，拍了一大堆青年旅館背包客，很快地就讓本來一人上路的 Hape 彷彿融入了一個社群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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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 2010 的《朝》片，那時全球旅遊市場似乎還沒深入朝聖之路，《朝》片拍到的都是各自虔誠有志的健行客，不分宗教與國族世界大同，人人都讚嘆純樸風景、體驗在地文化、一起在田園間大通舖大鍋飯體驗無壁壘的朝聖生活；不過到 2016 的《我》片，朝聖之路的起點居然就是超觀光化，紀念品店琳琅滿目、街上跑著觀光小火車、相關產業工作人員像觀光業者一樣用 SOP處理巨量朝聖人潮、街上處處是來體驗夏日交國際朋友的年輕背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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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獨
不過 Hape 倒是很把持得住，他一直不跟著背包青年們混在日常社交中，反而堅持回頭寫日記與自己對話：我沒有目標、沒要找答案，還是先找問題吧。高女主角 Stella 說的「朝聖之路要一個人走」，乍聽之下是個特立獨行的耍酷口號，但在這朝聖之路已經越來越流行甚至觀光化成長迅速的當口，卻是一聲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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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就這樣讓 Hape 先耍孤僻「慎獨」了超過半部電影，認識自己質疑自己挑戰自己、最後終於放下自己超越自己而「見到神」後，姿態陡然脫胎換骨，一切本來眩目亂耳的世俗包袱瞬間都通了。看看 Bristol Today 的矮女主角 Lena 一路從來擺脫不掉年輕男人調情的哈啦打屁生活，哪來的空間認識自己呢？二話不說，把 Lena 一把抓了救走，超然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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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背包客住青年旅館的生活，總是多采多姿，晚上聊天喝酒唱歌把妹彷彿夏令營，往往令人忘了這是朝聖之路、來此時心裡是懷抱著某種超越理想的。這片儘管不合群，卻也不離群，只是若即若離保持距離，先以慎獨維繫己心緩緩修煉，小有心得再與外界輕輕碰觸交流，經過頓悟後再放手重新融入社群，已能平和堅定如魚得水。一開始姿態最超然獨立的 Stella ，關不住壓抑陰影而決堤，有朋友在身旁輕推一把打個氣，這珍貴的人情又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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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轉水轉，路不轉人轉
這片是 Hape 的朝聖之路日記，當然包含了他的自剖與童年回憶，在此片朝聖路上走入死胡同時往往靈光乍現跳出來。有些影評也許認為這是拿來讓整片敘事不過於單調的支線，不過我卻認為這段「童年回憶」是 Hape 人生中最精華的一次超越，曾經帶他走出失怙陰影與小鎮生活，迎向光明人生；而今光明人生漸漸陷入死水，就在慎獨的朝聖之路上讓這曾經靈感再次湧現。
小 Hape 的生命從喪母開始（電影中似乎也沒有父親？），就這樣讓外公外婆帶大，也算有人疼愛的幸福生活。唯一過不去的關卡就是母親早逝，也成為他在南德天主教教育中難以理解的門檻。不過也很幽默的神父不吝於帶他換個角度想：「人先走了，是因為上帝更寵愛他們」，若有所得的小 Hape 居然衝回家為外婆祈禱「上帝不要太愛你」，真是太萌 :D
少年 Hape 如何發跡成為喜劇名主持人呢？他也從硬派的努力開始，小演員顯然渾身絕技也毫無畏懼，一聲聲口令魚就是不聽話、一路手舞足蹈觀眾都笑不出來，也堅持努力不放棄，誰知還是突然意外滿地找牙、意想不到的幽默才帶來了滿堂彩，捧著牙齒的 Hape 第一次放鬆地笑開懷了，一個屬於喜劇演員超越人生的開關悄悄打開：人生困境未必要像十字軍般正面迎戰，何嘗不能在意想不到之處轉個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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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天我們也想走上朝聖之路，我想一定也會被如 Hape 那位短髮女經紀人一般的熱心親友們問很多問題：你有計劃嗎？準備好了嗎？想清楚自己在幹嘛嗎？你又不信神、是為了什麼朝聖呢？好多嚴肅的問題，恐怕我們都答不出來，或是只能心虛地丟個答案出來敷衍。
不過就算懵懵懂懂沒有目標，也沒有關係，抓到本旅遊書或遊記靈感湧上來，管他是哪兒去了再說吧！剩下的再慢慢計畫、慢慢發現、一次次大失所望、再一次次調整自己，那個虛無縹渺的「目標」再慢慢成形也不遲，重點和那句矮女主角 Lena 斥為老套的「過程就是目的」有點像，無論如何，踏上旅途就堅持做完，人已然脫胎換骨，剩下的人生課題目標志業等等，就好整以暇慢慢談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CXT32gG9K0
當然啦，這樣隨性安排旅程是要有點資本的... 相隔六年的《朝聖之路》與《我出去一下》兩部聖地牙哥之路主題電影，主角居然都是可以隨時吃大餐住大飯店的有錢人，不知道能不能有人以失落世代年輕人為主角再拍一部呢？
最後附一個連結。連瑪丹娜都不認識的 Hape（1984 以綜藝節目 "Kaenguru" 出道），他的偶像是德國新浪潮歌手 Nena（1983 以《99個紅氣球》出道），那就來看看 Nena 上 Hape 節目打歌吧！1985 年專輯 "Feuer und Flamme"，這年 Nena 25 歲、Hape 21 歲：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zNPWT__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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