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一男一女》Un+Une一定令人想到 1968 年經典《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Un homme et une femme ，果然沒錯正是法國老爺爺 Claude Lelouch 五十年後又來玩他最喜歡的一男一女題材了！我上一次看他的片是《情海浮生錄》Ces-amours-la (2010)，覺得很完美，在我心中可以算他收山之作了，倒是沒注意到他後來又拍了幾部小品喜劇，有的眾星雲集有的像這片男女對話，真要說大故事好像也沒，倒是處處小情小景小溫馨，然後 Lelouch和配樂老搭檔 Francis Lai把這小題大作給做很美，也許看完覺得空空的還是會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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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想到看這片，是因為最近台灣連上兩部法國片《愛情不輪轉》與《一袋彈珠》，我對主角們都沒什麼興趣倒是對配角 Elsa Zylberstein 有了興趣，這才追到這部《一男一女》，看看輪到她當主角有舞台可發揮後多麼活潑有魅力！她畢竟也是五十歲的老美女了，搭檔的當然也要是老帥哥 Jean Dujardin，好像不管電影本身體質夠不夠強壯，讓 Dujardin 來賣他的大男孩笑容就是好看保證呀！看完後，我覺得這兩位年近五十的俊男美女演技生動活潑火花充足、時時刻刻都令人眼睛一亮、充滿希望與好奇等著看他們故事怎麼發展、然後故事結局就算其實沒什麼也不在意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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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開頭是很神聖的、看來很有雄心壯志，先拍了七八分鐘都沒有男女主角的影子、甚至半個法國人都沒出現，只有一個印度演員飾演導演手提攝影機行走印度民間到處拍下珍貴點滴，一時間還令人有某種風土民情紀錄片的期待！這個演印度導演的演員表現起來，頗像童年開始就喜歡提著攝影機遊走民間拍人們面容與活力的 Lelouch本人。隨著片頭先拍恆河、拍洗浴、拍生活、拍市場、拍舞蹈、甚至拍了個銀樓小搶匪與槍，隱隱約約好像有要呼應到男女主角登場後的法國人異國旅行故事，雖然等看完全片之後恐怕會覺得這呼應真有點雷聲大雨點小，不過好看好聽沒話說 XD
茱麗葉與羅密歐，為你放下
本片的「一男一女」之相遇，從印度搶匪少年與印度舞蹈少女開始，搶匪搶錢與警察追逃逃到一半不小心撞倒了少女、竟然不顧自己被抓還是回頭救了少女去醫院，兩人就這樣浪漫結緣成為印度導演心中的印度版「茱麗葉與羅密歐」（而且很強調茱麗葉在前，只是意圖直到片尾仍然不明甚至根本沒談），一方面隱然提示男女主角登場後要談的男女關係品質，另一方面則讓印度導演延請 Dujardin 飾演的電影配樂大師 Antoine來印度譜寫配樂，遇上 Zylberstein飾演的法國駐印度大使夫人 Anna ，兩人陰錯陽差一拍即合，一起踏上印度的公路之旅。
這一男 Antoine，像個典型西方中產男人，發揮才能衝事業遊戲人生，三天兩頭接不同案子也上不同女人的床。女人問他愛什麼，他也說不出，除了愛音樂只有愛自己，或是不具體地愛一種「愛」的感覺。談到什麼事物他都世故地打哈哈，對這現實世界沒有什麼理想與信念就這樣一天天過著。不過本來輕鬆玩玩的女友這下求婚了，讓他很焦慮鬧起偏頭痛不知怎麼醫，只好跟著大使夫人去朝聖印度心靈導師 Amma ，中文世界稱她為「阿瑪」或「擁抱阿瑪」，據說一抱就可治百病。
這一女 Anna ，也像個典型西方中產女人，當個事業有成男人養在家裡的夫人，卻顯然渾身覺得不對勁到處找出口，也如同許多西方人一樣覺得自己在印度找到了新生，在這「有信仰、有神靈、有命運」的希望國度。她口口聲聲都是印度的心靈成長理念滔滔不絕，她和大使先生雖然相愛但關係隱隱有問題，恐怕使她心理不安而又有懼高症不敢搭飛機、又是多年求子（當個出口？）卻遲遲無法懷孕，這才帶頭啟程去找心靈導師 Amma ，據說一抱馬上懷孕。
西方失調身體，東方主義視角
在此，電影很明顯地表達了對西方現代人生活某種集體失調的關注，倒是沒有明確地理性分析是在哪些層面失調，而只是透過兩人的感情處境勾勒個大概、並用有點神秘的「頭痛」、「懼高」與「不孕」當作病徵。我們大概知道不外是失調的男人總是往來一個又一個國家埋首事業、也換一張又一張床到處一夜情來填補空缺；而失調的女人總是彷彿被禁錮的籠中鳥般到處尋找出口，到處上瑜伽課上藝術課上心靈成長班或是期待一個壯遊，訴諸異國心靈重建作為空虛的寄託。當然這問題在當代已漸不分性別，只是老派的 Lelouch還是在此片給予了一種老派的性別分類罷了。
無論如何，此片雖以男女兩人針鋒相對展開，但透過女主角訴諸心靈成長的焦慮感來看，我們應能確認此片立場：這追尋「擁抱阿瑪」的公路朝聖之旅絕不會是兩人人生的正解、而只會是迷惘的追尋，那頂多是有點神秘地幫他們治好小病而已，正解仍要發生在兩人之間的對話體悟與成長。說到對話，那真是此片最重要看點了，天文地理上山下海無所不談，而且彷彿兩位演員真對議題做足了功課即興演出每每脫稿，甚至好多題材令人不知到底和電影主軸有何關係 XD 不過 Lelouch就是個喜歡即興對話也喜歡捕捉當下的導演，這兩人火花也的確是全片珍寶，整體架構倒是其次。
當然這也不免讓這部拍在印度的電影其實和印度土地非常疏離 XD 儘管片頭花了七八分鐘簡直像在拍印度風土民情片、看過一幕幕人們生活舞動與笑語，結果等男女主角登場之後的印度公路之旅，竟然旅途中也只不過就是兩人對話而幾乎從無和當地人們互動？這點恐怕令觀眾如我有點錯愕，一方面覺得 Lelouch只是以一個西方白人視角進來拍些不痛不癢的風花雪月卻完全看不見地方真實，另一方面卻又覺得這是框限男女主角兩人視野的一個切題視角：西方人煞有其事朝聖異國追尋心靈成長，其實只不過都是一場空？真正的自我成長還是要靠對話辯證自省出來？
音樂愛情與笑語，點滴回憶不多說
一男一女，談一堆天文地理與人生觀，最精華的當然還是談自己所珍所愛。電影把兩位中年男女主角湊在一起踏上公路之旅，很顯然是要在他們之間激起什麼出軌火花的，但電影一直保持一種曖昧的視角，令人不知這兩人是經過一趟對話成長後更能自在地回頭擁抱自己的家庭與愛情？抑或天雷勾動地火出軌去、回頭割捨各自原本的家庭與愛情？在此，Lelouch 安排了他拿手的浪漫回憶戲好多段，這些浪漫卻都不在男女主角之間，而在他們與各自的配角伴侶之間，談他們相遇時的初衷，甜蜜得令人都覺得男女主角不該在一起呀 XD
在焦慮的 Anna 這邊，有個氣定神閒能包容她焦慮、也能靈活帶她輕盈飛昇的大使丈夫，兩人相遇從一場體貼又促狹的小惡作劇開始，大使偽裝小司機把妹總令人心花朵朵開；而在虛無的 Antoine這邊，則是 Lelouch最喜歡的藝術與愛情了，同為音樂家，他這男人當空中飛人到處接案賺大錢享盛名、卻有個女人日復一日在火車站演奏貼近土地饗宴民眾，四手聯彈一場就知真情，也許彼此都是對方心中缺的那一塊？時間精準的商務人士，還要感謝偶爾錯過飛機或錯過火車了（Lelouch 自己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老片梗？）。
不論男女主角對話多令人怦然心動、不論對男女配角的點滴回憶多令人甜在心頭、不論眼前的印度美人美景多令人心花怒放、不論 Lelouch導演配 Francis Lai半世紀的影音默契多爐火純青... 很可惜地，我認為此片談西方中產男女之失調與追尋，並沒有談出一條清楚的知性成長軌跡，旅程結束後男女主角與配角四人的攤牌令人有點錯愕、令人覺得和整趟旅程中的心得對不起來、更與兩對情人過去的回憶接不起來。最後甚至還很老梗地，男女主角事隔多年再相遇，你我都已孑然一身，妳身邊還多了個孩子等我問他幾歲算時間...
有時呀，老梗看多了真的是會很熄火，我們看台灣八點檔都已經看了二三十年，你 2015 法國片還餵我這個？不過看這電影就不能忘記關注 Lelouch的身影，他五十年的電影生涯遠遠超過任何國家肥皂劇，他五十年如一日想拍這種浪漫靈感與緣分，放在當代就是種復古的堅持。五十年前拍《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也許議題簡單視野小而能把那感覺做到最精緻，現在《一男一女》談複雜社會複雜的中產男女與千絲萬縷的國際議題國際視角，要給他駕馭起來還真難面面俱到理性整合呀，不過
當一部電影充滿漏洞與問號、理性看來令人不知所云通常會想罵出來、但身體卻不由自主被那如詩如畫的影音與面容席捲時，我就知道：Claude Lelouch + Francis Lai黃金拍檔又回來了！他們哥兒倆還有幾年可以繼續玩下去誰也不知，且繼續期待！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5nPyu36Q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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