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無事從明星片單中找舊片，跟著米高肯恩找到了這部《摩根先生的第二春》，同片令我眼睛一亮的明星還有《哈利波特：火盃的考驗》的 Clémence Poésy ，導演則是《美味關係》德國原版的導演 Sandra Nettelbeck。有時我很喜歡這種異性老少配電影，男老女少或男少女老都不錯，它們往往呈現了萬中選一的老演員魅力、也煞有其事地暗示些遲暮的浪漫火花、而到最後總會告訴我們老少結緣的火花非關戀情、卻是回顧一生期許未來的圓滿。
我愛上這種題材是從《哈利布朗》(2010)開始，那次是 Emily Mortimer 配米高肯恩（讓我後來又追了兩人再配的《Cars 2:世界大賽》，今年也追了 Emily Mortimer配另一位老男的《街角的書店》），令我看到這片有米高爺再配法國妹就忍不住要刷下去。法國妹 Clémence Poésy 在 2000s短暫出現在幾部英語片中後，也在國際觀眾面前慢慢消聲匿跡（這兩年台灣上映的有《最美麗的意外》與《寂寞大師》，都演小配角），拍這部電影時也已經三十出頭漸漸在轉變戲路了，不過我們先跟著米高爺飾演的美國老人之視角靜靜看這法國年輕女子，處處是意想不到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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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老男，一生的包袱
這是德國法國比利時跨國製作，場景設定在巴黎全片也都在德法拍攝，這種環境當中米高爺演個美國男主角 Mr. Morgan 就是處處格格不入，負面說來處處是自大美國人的傲慢、正面說來則處處是反差萌的喜感。這位 Mr. Morgan 身處巴黎外表是傲慢中的傲慢，是個住了巴黎三年說不了一句完整法文的美國人、還是個坐擁大公寓與湖邊別墅的中產菁英、甚至當個教授還是教授中最會掉書袋最會評斷他人的哲學系。
電影開頭安排兩位苦哈哈的巴黎攤商小妹用長篇法文欺負 Morgan、Morgan 只是傻笑兩下擠出他僅知道的幾個法文單字回應，突然我們既為被美國老蠶食鯨吞的巴黎感到同情、也為財大氣粗美國老人的渾身包袱感到沈重。
此片的 Morgan 先生身住巴黎大宅，原來是退休後早就跟著一意嚮往巴黎的妻子前來長住，他身為美國大教授也從沒拉下身段認真學法文看文化，都是靠很融入法國的妻子帶他走跳生活。怎奈，妻子早在電影開場前就離世了，鰥居的 Morgan 儘管自知和巴黎格格不入，但妻子離世之地已成為他所認定的歸宿。從他擠出幾個憋腳法文單字面對世界、甚至還靠找一個法國老女子（儼然對他有意思？可惜無緣）當英文家教試圖與土地建立連結，我們都知道他仍想放下美國大教授高高在上的包袱融入土地，只是年老已無氣力，無奈呀。
法國少女，異文化碰撞
電影很快讓 Morgan 遇見法國妹 Pauline，用中產老男人最嚮往的老派邂逅，你我在公車上日復一日的匆匆一瞥、慢慢累積等待臨門一腳的機緣、彼此矜持著交換個隻字片語雲淡風輕說聲再見、轉身離去帶著甜甜笑容期待下次相會再若無其事裝巧遇。米高爺拍此片時剛好八十歲，但演起這種老派邂逅簡直像是個高中小男生！那邊廂的法國妹 Pauline則是一切年輕與年老男人夢想的典型，她外表青春奔放又彬彬有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展現所有正向美德、男孩可能肖想她是個在人間散播愛的天使、但天使刷卡下公車行走巴黎街頭又如此平凡。
法國小女子 Pauline，的確先在外表體現一切我們心目中的法國之美，然後再慢慢迎接我們像 Morgan 一般的遠距離外國人慢慢進入她的世界。我看 Clemence Poesy 好多片都當配角，但我最美的一次還是此片中由淺而深慢慢認識的女主身影。她是高端中產老白男教授一切性格的極端對比：Morgan高高在上放不下身段，她卻該說就說該做就做；Morgan談話冷靜超然引經據典精神分析，她卻總是淺淺笑容從生活小事物小情緒談起；Morgan每每糾結著此生學識成就與名位，她這沒什麼也沒藝術高度的小舞蹈老師卻充滿自信甘之如飴。
這一切對比身段，就體現在小舞蹈老師的小倉庫舞蹈班，不論環肥燕瘦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來我舞蹈班就是我的好朋友用最親切笑容招呼，也許 Pauline莫名其妙地獨獨對 Morgan 一人情有獨鍾願意下課解散後還過來多聊兩句？也就是從這裡，我們才發現超然法國妹那四海一家毫無壁壘的理想青年身段下，和高高在上美國大教授的人生苦衷並沒有多少不同。這片雖有老男對少女的浪漫，但已過血氣年少的浪漫已經不再定於情慾的浪漫，而是仔細看看對方如何與截然不同的我分享那似曾相識的苦，也看看彼此不同的身段如何彼此給予靈感一起超越。
父子相傳，難逃宿命的美國男人
電影很快告訴我們，Morgan一直依賴那身段超然帶他悠遊人間的亡妻、Pauline 則一直眷戀童年離去的父親形象，一個少女自由如水一個老男穩如高山，兩人相遇看對眼的初始本是互相填補人生空缺，在女性導演 Nettelbeck 的一場場生活小景中擦出種種返老還童的純真火花，台譯片名這《摩根先生的第二春》恐怕不是指他談第二次戀愛、而是說他受激勵再次找到生命火光？英文片名 "Mr. Morgan's Last Love" 也許不是在說他的最後一任女友、而是在說他再次找到熱情熱愛人生？抑或 "Last Love"在談他這人生中仍留下未解的愛？那就等天外飛來一筆的兒子登場了。
美國硬教授的硬兒子 Miles，由在美國算小咖的 Justin Kirk飾演，在好萊塢大片如《魔鬼剋星》中他只能演個丑角，倒是歐洲跨國製作懂得珍惜給他機會發光。隨著一次 Morgan 的洩氣自殺，他的一對美國兒子女兒也來到巴黎展現更加格格不入的美國老粗玩世不恭之身段，姊姊 Karen由《X-檔案》姬蓮安德森輕鬆飾演、彷彿在殘酷世界已玩得很老練什麼都不在乎了；Justin Kirk 飾演的弟弟 Miles一樣是世故教養下長大的憤世嫉俗美國人，但還懂得對殘酷世道發出不平之鳴就仍是希望，從他身上我們彷彿看見一個同樣憤世嫉俗的年輕版Morgan，就這樣父子代代相傳下來。
電影開頭也許給人一種美國爺爺要和法國少女共結連理的粉紅泡泡，但 Miles中段加入之後竟用短短半小時取代爸爸與 Pauline攜手成為一對，任何愛情片觀眾一定覺得這樣天外飛來一筆實在太瞎 XD 不過這畢竟是成長電影，關於美國老人遲暮回顧一生解開心結的成長、關於法國妹四海青年外表下彌補童年失落的成長、也關於美國下一代被養成美國機器人放下包袱認識自己的成長。Morgan 與 Miles 這對父子冤家組合，在此代言了美國與普世的父子情結，就由和兒子大吵一架後的 Morgan 自暴自棄靜靜道來：「我一生努力別成為我父親、結果竟道道地地成為了他」。
老人電影，一生的敘事
在 Miles加入爸爸面紅耳赤吵一回後，我們終於確認此片關注的不只老人、不只年輕人、不只美國人、不只法國人，而在於關注這麼多不同的人生命中那點共同，包括共同的成長歷程、成長中共同的無奈空缺、以及對遙遠他方的共同理想。Miles 如我們人間許多不分世代的兒子一樣怨恨爸爸、Mr.Morgan 如我們人間不分世代長大成為父親的男孩怎麼做硬是做不好、而自幼喪父空缺的 Pauline則有緣加入父子提醒他們好好珍惜這一切。電影三位主角外表身段天差地遠，但拍到後來竟然慢慢彼此疊合像是同一個靈魂在不同身體中，要在差異中互相認識、彼此撫慰、共同超越。
這是我最喜歡的老人電影，因為老人主角並不只揮灑他那功成名就又老邁顢頇的社會身體，而是在已經走過八十年的老人身上重新細細回味童年純真、少年憤懣、青年叛逆、壯年承擔、中老失敗、老年放棄的一生歷程，並告訴我們這些苦悶挑戰在每一個年輕角色身上都會複製一次。年輕角色們給老人主角的超越，是伴隨遲暮 Morgan 坦然放下一切功名資產與皮囊一路好走，儼然告訴世世代代的苦悶年輕人們：你跌跌撞撞痛苦奮鬥一生一敗塗地，或遲或早還是可以用超越心靈接受並珍惜這一切，就算遲到臨死前一個月或一個星期，都是此生的圓滿句點。
編導 Nettelbeck 的德國電影，我看過《美味、愛情、甜蜜蜜》與《我出去一下》，片型都是輕輕鬆鬆的勵志小品，但在平凡生活雲淡風輕的日常相處對話下，一次次的成長勵志都醍醐罐頂。此片雖談成長甚至談生死，但形式上仍是很輕鬆可愛的，有落葉的街道、秋裝的男女、浪漫的邂逅、輕盈的舞步、法國小咖啡小點心、波西米亞小車小生活、以及漢斯季默宛若被瑞秋波特曼附身的秋意配樂，這樣乍看流水帳看下去後竟在心裡留下點點漣漪繞樑月餘不散去。如果有一個忙裡偷閒的雨天午後，我強烈推薦泡壺好茶靜靜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07iJypr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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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78.160), 08/27/2018 15: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