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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名稱 : 槍城 (中) La sombra de la ley (es) Gun City (en)
2.觀影時間 : 04/07
3.觀影地點 : 住家網路
4.觀影方式 : Netf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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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院線正上映的西班牙片《騙局》，是去年哥雅獎大贏家，入圍13項勇奪 7項！其中它在技術類別中入圍 6項得到 3項，剛好同屆哥雅獎也有另外一片也在技術類中平分秋色，就是這部 Netflix在歐洲之外發行的《槍城》啦。技術獎項大豐收其他掛零，我們大概可以猜到它會是部漂亮好看又好聽的電影，但劇情導戲和演出嘛... 嗯，不要太強求，反正 Netflix多看一片不多花錢，就來輕鬆看即可。
中文片名跟著英文片名 "Gun City" 翻作《槍城》，因為電影事件從一批被搶劫的軍火開始，然後軍火流出去、城裡越來越多人有了槍、電影演到後來更是處處槍戰越來越多槍！槍的運用我倒覺得有點太多、甚至有時太老派地令人啞然失笑。
西班牙文片名，可能比較有點意思，"La sombra de la ley" 是「法律下的陰影」，的確電影這個社會裡有很多法律問題，有對立的勞資雙方、有躍躍欲戰的工會、有處處挑釁的黑幫、有檯面下的軍火販子、有檯面上的富商與總督、有努力執法的警方條子、有蠢蠢欲動的軍方高層... 人人都在法律上擁有正當性、但都在法律看不見的陰影下建立更多正當性，等著把城市搞成烽火連天的「槍城」。
http://featurent.com/wp-content/uploads/2018/08/LSDLL_CARTEL_MAIL.jpg
這題材，距離現代台灣觀眾可能真是太遙遠，時間上很遙遠是在 1921 年，距今已近一百年；空間上很遙遠是在西班牙、甚至在更小眾的加泰隆尼亞巴塞隆納，他們沒參加一戰也沒戰後創傷與重建恐怕台灣觀眾更不熟。一般台灣觀眾對那時代的巴塞隆納可能會熟什麼呢？大概不外乎建築師高第 Antonio Gaudi吧？1921是高第過世前五年，他的聖家堂之「誕生立面」才建到一半，電影的特效技術也快速重建了一幕給我們看。
熟高第的，大概都知他風格比較接近新藝術風潮中的「加泰隆尼亞現代主義」，他也和「加泰隆尼亞民族主義」密不可分，尤其在這工業最發達的巴塞隆納，高第建築也是城市中產菁英文化的領頭羊。但此片不是要講高第建築與這些中產精英文化，反而是要講這工業發達中產興盛的榮景之下那陰影：20世紀初的西班牙正是歐洲「無政府主義」最興盛之處、其中最興盛的就在工業最發達階級衝突也最嚴重的巴塞隆納、尤其 1921-1923年更是無政府主義勢力最大的極盛期！
無政府主義流派很多光譜很廣，在此的是爭取階級革命的「無政府工團主義」，在西班牙主要透過 1910 成立的在巴塞隆納成立的「全國勞工聯盟」Confederación Nacional del Trabajo (CNT) 來組織實踐。但，這風起雲湧的運動做到極盛期時，在 1923 年被西班牙獨裁者 Miguel Primo de Riviera發動政變掌權後強勢鎮壓了，這一鎮壓將西班牙左派給打入地下、讓中產精英與軍方等右派抬頭，日後他也罩不住就讓西班牙由此格局陷入了內戰。
此片就談這「鎮壓」前夕 1921 年左右，軍事鎮壓也要製造正當性、偷埋導火線，而且在這衝突四起的巴塞隆納要偷天換日挑起戰火一點也不困難。此時的巴塞隆納表面上是無政府主義者搞恐怖攻擊、警方要來執法平亂，但其實搞恐怖攻擊的只不過是一部分鷹派，真正大宗的工會與勞工聯盟仍在和平抗爭且持續茁壯中，就看哪天被鷹派煽動牽著跑；警方那邊也不遑多讓，儘管警長誓言維護治安拒絕以暴制暴，但警長下方基層警探們屈打成招殺人如麻、與民間黑幫更狼狽為奸千絲萬縷。更別說，上面還有商會富人們早就視工會為眼中釘、有軍方總督早就蠢蠢欲動想軍事戒嚴。
這些都是歷史的背景，電影幾乎把每一種意識形態後面的角色與其世界都栩栩如生刻畫了，只是這也讓本片支線太多不好整合、而很抱歉地它也整合得也不夠清楚順暢、尤其這時代的西班牙風衣高帽蓄鬍男人們都長得一個樣子好難認... 我承認我看了兩次才把裡面盤根錯節的人物關係與各自盤算給搞清楚 XD 在這巴塞隆納亂世裡，除了少數赤誠理想（但往往也過於天真）的好人外，每個人看起來都笑臉迎人與人為善、甚至只要站同一邊還都能麻吉交心，但同樣的人背後都藏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這面目被揭穿時或利益站在不同邊時那就難看了。
總之，在此表面「警察對無政府主義者」的戰爭中，兩邊都有人苦心維繫和平理性溝通、但兩邊也有人處心積慮渴望全面開戰，不論是為了利益為了權力為了復仇還是純為嗜血好戰通通都有。理性和平的燈塔，一邊是個管不住手下的警長、另一邊是女主角爸爸這位工會領袖。女主角 Sara 則是在和平與好戰當中猶疑的代表，她從女工運動起家，運動中有警察暴力也有同道殞命，一次次挑戰她踏上恐攻好戰的不歸路；但最終她仍要慢慢認清一切憤懣都是有人陰謀挑起的，而且兇手往往就在意想不到的身遭。
而男主角Anibal，一個全片裡最神秘兮兮遊走黑白兩道介於善惡之間的老兵大叔，他與每一邊看似都攜手合作禮尚往來，但其實每每玩兩手策略暗地維持著一種動態平衡；每每在衝突火起勢將見血時，他則出人意料地殺出程咬金消弭衝突於無形，令珍惜生命維繫和平的人欣慰、卻讓見獵心喜等著開戰的人扼腕。這 Anibal 在銀幕上話不多，但一次次令人驚訝，當我們以為認識他時他突然又露出不為人道的另一面、當我們以為搞清楚他站哪邊時突然他又與一個牛鬼蛇神稱兄道弟... 觀眾們也許都像那雖正直卻很弱的警長一樣「再次謝謝你幫忙、但哪天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Anibal 真身的揭曉，令投入在這巴塞隆納戰場上的觀眾倒抽一口涼氣：他才是要來煽動一切開啟戰端的惡魔使者，他背後的天外藏鏡人連名字都沒有，直令我們聯想是不是後來獨裁統治西班牙的 de Riviera 本尊？不過惡魔使者在陰謀現場一次次良心萌發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當然歷史就是歷史，史實是巴塞隆納仍不免全面開戰成為戰場、獨裁者名正言順出手鎮壓、西班牙左派從此不見天日、右派軍方與富商權力頂天笑呵呵；電影呢，只好把史實的一場血腥大屠殺給拍成了一場「槍城」大亂鬥，數不清的角色支線與釐不清的恩怨情仇，都靠爽快的一槍來解決 XD
這故事大架構與其所呈現的背景之歷史風雲，都是盤根錯節觸目驚心令人震撼的，只可惜這西班牙片在美術妝髮攝影調度乃至配樂做出了西班牙標準的極高規格外、它的槍戰動作與警匪對決還是有一點抱歉，每每令我們覺得那肉搏亂鬥與其說在打不如說是在跳舞、那槍林彈雨距離這麼近竟然啥也沒打中、甚至最後一個個槍擊復仇的快意激情還頗有上世紀八點檔復古風情。然後同樣有點老派尷尬的是：分屬兩邊陣營但同樣在和平與好戰之間掙扎搖擺的男女主角兩人，他們道德互相印證之餘竟然還要來點曖昧浪漫、甚至槍戰打完不先療傷竟然先去看海談談心 XD
撇開這些今日看來有點瞎的老派手法、以及世界觀包山包海卻有點難清楚呈現的力不從心，我認為此片還是很值得一看的！它是警匪片、也是黑幫片，但它的核心已不再是獵奇的黑幫風雲或警界腐敗、更不是熱血沸騰的正邪對立或愛恨情仇，而是一個無可挽回的歷史時勢、裡面勞資階級對立與意識形態爭辯錯綜複雜動搖人心。即使那歷史已不能重來，電影總還能在時代悲劇下守護一點美善人心。推薦喜歡歷史片的、對西班牙有興趣的、愛玩巴塞隆納的、關心階級問題的、以及喜歡「伊莎貝女王」Michelle Jenner 的觀眾來看看，片子雖好看但缺點也不少，就別太在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J0FDFS0_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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