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鳥本週上映的是《模仿女孩》(2017)，看那外星人降臨變成正妹趴趴走的樣子令人聯想史嘉蕾約翰森六年前的《肌膚之侵》(2013)、或是換個性別會令人想到花美男大衛鮑伊43年前的《天外來客》(1976)。不過我覺得以暗光鳥選片來說，它恐怖的成分很輕微、異色的成分稍重些、事實上還更像令人看不懂的藝術片，結果它的爛番茄指數竟有100%！不過也才七篇影評，而且細看那七位影評人背景都是女性、科幻、恐怖等小眾電影取向，七個人的今年影評紀錄裡都不包含時下最熱門的超英片與迪士尼動畫片、甚至其他主流商業片也幾乎一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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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認為這片挺好看，只是恐怕也很小眾，爛番茄 100% 只是告訴我們有評的影評都很愛、但絕大多數根本沒評甚至根本沒看 XD 這個就有待觀眾們審酌自己口味做出選擇了。這種女性外星人降臨的電影，往往一不小心就會落入男性觀眾的性幻想，譬如談正妹外星人懵懵懂懂的性愛啟蒙這類的...
不過此片是美國伊朗裔女性導演 Natasha Kermani首作，她很顯然有意顛覆這種期待而企圖透過女外星人來關心女性處境，首先居然就用了一個刻板凝視的「AV女優」設定來挑戰觀眾怎麼看：一個女子降生在新世界，會受到什麼期待、又被套上什麼框架呢？本片就來給同一個框架、卻也同時走出一個另類可能。
這是個外星人降臨的故事，但並不是穿越大氣層掉下來而像是從一個類似陰道口的蟲洞掉下來，我們是也可以當成個小孩子降生的故事。降生會被期待成什麼樣、被這社會凝視塑造成什麼樣？此片就從雜誌上最常出現的形象開始：少男最愛看的 A書。開場那位跑到野外買 A書的路人少年，他只把封面女郎當成個性幻想打手槍對象、而且還是個男人間可以買賣交易的商品。這個「複製人間形象」的外星生物 Imitation一降臨大地、第一個看見的模範形象就是AV女優、就這樣模仿成了一個Imitation Girl，從呱呱落地在新墨西哥荒漠大地上，就是性感內衣行走大地供人性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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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itation Girl 複製刻板形象的原型就是 AV 女星Julianna Fox，此片就讓同一位演員 Lauren Ashley Carter 分為兩線分飾兩角，帶著同樣外表的臭皮囊看看在不同地方不同處境能活出什麼不同人生。當然，這宛如照鏡子一般的兩姐妹在片終遲早會相遇，但本片將相遇延到了最遲，而且所有這類 doppelganger 電影愛用的似曾相識心有靈犀或心電感應等遠距連結，在此片通通沒有！她們就過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越走越遠相關聯越來越少、直到後來甚至兩個人心境乃至面貌已截然不同、終於相聚時躺在一起簡直已成不同的兩人！
這位演員 Lauren Ashley Carter 我沒聽過，我猜平常看主流電影的觀眾八成也沒聽過，但她好像在這科幻恐怖的獨立小圈圈裡也是個尖叫女王！幾乎每位小眾影評一致讚譽她演技爆棚、甚至還有很崇拜的影評聲稱「還有什麼比看蘿倫卡特片更棒的？就是同一片看兩個蘿倫卡特」XD 我第一次看她表演，就覺得這演員的確是千變萬化極具爆發力！此片的確像是她在演兩部截然不同的電影、有截然不同的角色走截然不同的成長曲線、但重點是兩部片的表現變化起伏是要相互呼應以拉出比較空間，令人感嘆同樣一個單純的孩子生在兩個不同的地方、為什麼處境會這麼天差地遠。
關於出生兩地天差地遠，我們在當代都可以想像有人生為美國公民有人生為中東難民、有人生在紐約大蘋果有人生在鳥不生蛋的荒漠、有人生在美國境內有人生在國界另一邊，這些對比處境中誰是天上誰是地下早已一目了然。但，這位伊朗女導演彷彿有種背骨似地，硬是要把這天上地下的關係扭轉過來，要挖掘美國中心的黑暗、並挖掘美國之外邊緣世界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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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外星人所複製的本尊少女 Julianna 成為了在美國紐約裡被剝削被凝視被規訓到底的AV女優、外星人 Imitation Girl 卻生在國境邊緣得到了好不容易逃進美國的伊朗政治難民小家庭中，本尊在中心極悲慘、分身在邊緣極光明，兩者都在透過模仿 (imitate)來學習、探索她在這世界的位置。
伊朗難民家庭這線，導演任用了伊朗演員飾演伊朗兄妹、還教白人外星女主角學了滿口波斯語！這裡的房子店舖小人物又簡僕，但給導演拍來處處是夢幻色彩與如夢靈感；伊朗難民家庭也許什麼都沒有，但簡單的陽光草地與樹下就彷彿呼喚著伊朗的土地根源。是呀，許多伊朗人與外族人如導演一樣是美國移民甚至美國難民，但移民與難民反而懂得推己及人幫助異己、更懂得知福惜福心懷感念。 Imitation Girl 降生在這伊朗家庭認識自己身體、打開自己感官、開發自己能力、傾聽自己心靈，其實比看似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美國孩子還要幸福百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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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大蘋果打拼這線，導演任用了全套美國紐約令人欽羨的元素，又是蘇活大套房、又是高檔餐酒館，又是演藝圈大攝影棚、又是大蘋果人聲鼎沸... 只是這一切看似美好的物質條件，導演反而都選了最冷洌色調與最死寂視角來包裝，彷彿生活環境再好再豐富、在一個無情競爭剝削的世界裡都只是一場空虛。
Julianna事業上當個AV女優被公司剝削被男性凝視不提，家庭上她換過吸毒壞男友與聖潔好女友也都是規訓摸頭一個樣，就算不再下海想要從良考入音樂院，也只證明仍然是個傲慢凝視賞妳飯吃的父權牢籠。Julianna的歷程中該試的都試過了，轉來轉去只是在不同面貌的牢籠中，令她感嘆從一開始我生在這世上是否本就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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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談什麼意義都太遙遠了，正如一位男性AV製作人的提點「妳還有才能、人們願欣賞、能賴以維生，已是殘酷人生當中的天賜福氣。」然後滄桑女子日夜看著鏡中自己所想像企盼的替代可能，此片就化作一個外星姐妹從天外他方不遠千里來與妳相遇。被無盡凝視剝削的少女呀，其實妳仍有健壯無缺的身體、更有遠在天邊近在鏡中的心底理想、而且理想的實踐者並不遙遠就在美國邊緣努力著。即使爛命一條賤為AV女優，有這療癒體悟也終能得到超脫吧？
此片作為天降外星人的科幻片、也作為小眾市場獨特風格的藝術片，那「超脫」還真是場神秘的視覺饗宴，令人對劇情不知所以然地啞口無言、但那溫暖的連結與無窮的希望卻實地重擊在心。這無畏的視覺巧思，在西方世俗可能是琳瑯滿目如萬花筒、在東方神學則可能是無喜無憂的涅槃？在伊朗裔導演的信仰中也許還有其他解讀吧？總之這種「天降外星人」電影本就帶著三分神秘主義、此片更是擴大做到了七分神秘，但七分神秘要指向更要解放的還是那三分的人間現實。看這種電影，看不懂是正常的，但任它帶我們幻想一回思索一回也未必要有個答案，僅推薦有緣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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