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chihchuan : 推 07/12 19:23
推 ming2014 : 剛看完，非常滿意 07/12 19:57
今年上映的音樂片超多！且不提年初早上過的《沒有煙硝的愛情》、《逆光天后》與《魔力女聲》等，從六月初《意亂提琴手》開始還有《火箭人》、《靠譜歌王》、《她的搖滾滋味》、《鏗鏘玫瑰》與《首席指揮家》幾乎一週一片毫無間斷呀！其中《鏗鏘玫瑰》不走較熱門的流行搖滾或古典，而走稍微小眾一點但恐怕更親近土地與人民的鄉村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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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音樂，土地與人
韋式大辭典中 "Country" 的基本定義首先關於土地 "an indefinite usually extended expanse of land"，進一步談則關於人與土地的關係 "the land of a person's birth, residence, or citizenship"，再來關於人 "the people of a state or district"。
本片主角都知這種音樂不叫作「鄉村與西部」而只是叫作「鄉村」，這點已經暗示她鄉村音樂不只關於鄉間原野更不只關於美國、也可以關於工業城市更可以關於英國蘇格蘭。鄉村音樂不變的只是個抽象精神，它的時空場景絕不固著於一時一地：你成長生活的土地在哪、家鄉就在哪、鄉村音樂就在哪。
廣泛說來不管哪種音樂、哪種藝術，都可以有這個面向的創作人生之啟示，只是選擇「鄉村音樂」來當本片題材時，這個藝術根植於自身與土地的藝術家主題就比別的藝術類型更為切題也更擲地有聲。本片的確是訴求藝術家生涯的中心性，創作與人生本為一體不可分割，儘管有如此多的世俗成見告訴我們它們兩者必須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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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結土地與出身
本片這位很會唱鄉村歌曲的主角 Roselyn，不是一朵古典脫俗的英倫玫瑰，而是一朵渾身帶刺還刺壞好多東西的 Wild Rose，這樣的經歷首先分裂了她的人格：我這輩子運過毒坐過牢、我已是個充滿包袱又不負責任的媽媽，但我仍有滿腹才氣一口歌聲等著唱出來、我仍想趁年輕實踐理想衝刺志業。這兩者間，她一直不認為是相輔相成本為一體、一直認定兩者勢不兩立只能擇其一。
當然人間是很世故甚至很殘酷的，世故往往跟著家庭一代一代傳下來，Julie Walters 飾演的媽媽我們恐怕都很熟，總是在兒女親職搞一團亂時來隔代教養扛下重擔、兒女回過神來後再給頓派頭碎碎念、苦口婆心叮嚀兒女要守份認命承擔責任、妳不在年輕自由揮灑青春了。然而，如果承擔責任意味著犧牲自己，那今日我養育的兒女明日必苦悶犧牲、誰叫昨日養育我的老媽早已如命定般地示範犧牲代代相傳？這老媽心中理想責任勢不兩立的世界觀，片末要來帥氣打破。
理想與人生間，許多人豎起壁壘，但一樣有人在努力搭橋，畢竟橋樑是曾出現過的！大宅女貴婦 Susannah 也曾是城市底層甚至處境比 Roselyn還差，今日有幸也能翻轉處境，就不會忘記自己出身、更不忘與自己出身處境相似的別人。Susannah是此片陰鬱城市的一抹陽光，三番兩次鍥而不捨讓這階級死水流動起來，我成就他人的志業呼應我的出身，雖不會唱歌仍深得鄉村音樂精神！只是 Roselyn在經過叛逆的追夢與負責的親職兩者之間掙扎後，仍負氣地認定我唯有純潔無瑕才有資格得到這一切，因此自己有前科的事實要隱瞞到底、自己是母親的事實則連潛意識裡都想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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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裂土地與人們
掙扎的路上，有人掌握了鄉村音樂的精神，將志業回頭連結自己出身的土地與土地上的人，那當然也有人奮鬥出頭後就頭也不回地割斷故土拒絕故人。Susannah家致富翻身的丈夫，他一樣是出身格拉斯哥邊緣掙扎爬上來、送 Roselyn回家時還得她搏一句感情「想念家鄉了嗎？」但他馬上冷酷地與家鄉和同鄉後輩劃清界線：妳荒唐過、妳有案底，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妳這輩子別再出現。這話超狠但也超警世：如果 Roselyn隱藏自己犯罪出身甚至否認自己身為人母，那要是有天她真成功翻身到了外國聖地當了鄉村音樂大明星，難道不會這樣冷酷切割原鄉嗎？
也不只這位暴發戶，這社會世道處處都是這種眼不見為淨的切割，總不願認真看見我們這土地上活生生的人們，只想一刀兩斷只留下個 clean slate。職場上公司都不想用有前科的人、過去 Roselyn唱了好多年的大舞台也不想再讓她唱、監獄給她出獄後上的腳鐐也以一般上班族的七點到七點為準才沒在管真人的處境... 這整個職場社會乃至法律制度按表操課不看見人的歧視（其實是忽視），就要白髮律師引證歷歷娓娓道來懇求這社會給人情一個機會，看似道貌岸然的法庭終究也會聽見、昨日拒斥更生人的歌廳自也能給第二次機會。
本片支線細節的英國生活場景很多，看似日常小趣味卻也各個若有深意。英國火車有飲食無限取用的頭等艙，但人們已忘記分享食物甚至忘記言語交流與守望相助，還是隔壁二等艙能找回那大地鄉民結緣分享的初衷；英國機構如 BBC的官僚機器漸漸忘了溫暖笑容的待客之道，但機構內重重圍牆裡的音樂主持人 Bob Harris 仍記得有朋自遠方來要熱情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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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黃河心不死
Bob Harris 提點得好：「妳有好嗓音，但妳想唱什麼給人聽？」徒有好歌藝的小歌手只是個傳唱他人經驗的載體、卻無法成為主動分享經驗連結人心的發動機。然而，當 Roselyn一方面好想忘掉過去的前科與包袱、另一方面渴切地嚮往遙不可及的想像他方時，她的音樂還能雖說什麼紮實經驗呢？
許多音樂電影都有想像他方、許多音樂產業都有個聖地，往往把主角從邊緣小鄉吸引到了主流中心經歷一場花花世界的名利考驗。本片也有個鄉村音樂的聖地 Nashville, Tennessee ，連蘇格蘭邊都沒機會出去的 Roselyn從小不停對外宣稱也灌輸自己這個朝聖的夢想，彷彿我在鳥不生蛋的格拉斯哥遍尋不著的一切、有朝一日來到聖地都能美夢成真？
這一趟花了媽媽畢生烘焙坊積蓄的朝聖之旅，看似就這樣毫無回報血本無歸？但本片這趟 Nashville朝聖之旅就像是「不到黃河心不死」，Roselyn 一來要面對罪過、二來要扛起親職、三來要親身走訪這「納許維爾公司」一遭看看它與自己的音樂土壤多遙遠，才終能確認創作人生的心方向。片末回到了格拉斯哥，這個蘇格蘭塞爾特主題的音樂會舞台，我們這才想起鄉村音樂之根也包含塞爾特民族音樂、和 Roselyn的文化根源與原鄉經驗一點也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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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音樂，本出於 1920s美國南方，綜合多種不同來源的民族音樂交織而成，訴說的本是美國底層勞工的人生與心聲。在那一次戰後狂飆二零美國經濟地景大幅改變之際，這充滿名利誘惑泡沫夢想甚至走上崩潰蕭條的美國城鄉遊子們，鄉村歌曲總有一個「浪子回頭」的永恆主題至今不變：遊子你也許追尋著美好夢想、你也許奮鬥一遭頭破血流、也許爬到高處仍不得其門黯然殞落？但其實驀然回首你的夢想就在原鄉。想想本片的野玫瑰 Roselyn，她雖遲遲未能出國但一直在門前躊躇滿志想望他方，這百年不變的鄉村歌曲主題不正也在靜靜看著她？
今夏台灣院線很音樂，各片表現各有千秋，《鏗鏘玫瑰》目前是我最愛！它比同樣關於人生苦路的《火箭人》談了更多音樂與人生的連結、它比同樣關於星海掙扎的《她的搖滾滋味》多了滿滿音樂膾炙人口、它比同樣關於想像他方誘惑抉擇的《靠譜歌王》多了血淚交織的重量、比同樣在音樂路上看見土地人群尋求翻身的《首席指揮家》則更多了日常寫實的足跡。這一切特色展現了多少編導性格？我不熟編導也說不上來，只知道渾身世俗氣味人親土親的紅髮演員 Jessie Buckley 實在太適合詮釋這角色演繹這故事！不知台灣有沒有天能夠上映她爆發力更強的前作《野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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