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 DVD與串流平台上出現的《危險線人》Above Suspicion ，是四年前拍攝的美國電影，不過好像最後到處都沒上映。我看了一下這部片，覺得氣氛是不錯、畫面也有點韻味，世界觀呈現不怎麼宜人、因為它呈現一股絕望與悲慘的氣味，的確它是要說個窮途潦倒的悲慘故事... 而女主角，竟然是大眉毛喜劇專攻的「龍媽」Emilia Clar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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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號稱「真人真事改編」，題材是 FBI曾出過的一樁醜聞：1987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緝毒探員 Mark Putnam派發肯塔基州沒落礦工小鎮 Pikeville，又要抓銀行搶匪又要查緝販毒，力求表現急著衝業績，於是除了靠老婆 Kathy在家幫忙判讀案情外，還收了一個「危險線人」Susan Smith 給他餵情報。結果沒想到這線人一收收到了床上 XD 兩人一拍即合打得越火熱、情報越是源源不絕地餵過來！可說這位探員 Mark 初出道就成為紅牌探員的職場人生都是線人 Susan幫他奠定的，但當 Susan期待 Mark 投桃報李升她為正宮也給她一個人生時，還能有什麼好結果？
此片 Emilia Clarke滿懷滄桑笑看人間的旁白，一開場就是「死了的壞處，就是你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思考」，開宗明義告訴大家故事結局就是領便當 XD 也告訴觀眾不用抱著懸疑片期待去為主角的下場緊張、反而值得當部劇情片去看主角是怎麼死的。主角，當然是線人 Susan而不是探員 Mark ，雖然此片原著的紀實報導專書 "Above Suspicion"中訪談了很多角色、獨獨無法訪談到已死的 Susan，但此片顯然要給這位不再有聲音的 Susan一個為自己平反的聲音：對，我是抓耙仔、我也是小三，我當淫婦還一哭二鬧三上吊、咄咄逼人逼得姦夫失手殺死自己，但請聽聽我的苦衷。
原著作者 Joe Sharkey對劇組這樣的切入點表達過他的振奮與期待，因為他不是寫小說而是寫報導文學，也很遺憾無法親身接觸這醜聞故事中最核心的受害者 Susan，只能聽旁人片片段段的側面描述。而且那些側面描述多半與受訪者自身利益相關，因此可想而知面對許多爭議之事時 Susan都會被人拿來當推諉卸責的替死鬼，而紀實報導又不能跨過紅線去腦補故事為她說話。不過電影就可以！作者很高興編劇可以取材這故事來自由發揮、也很高興他最關心的死者 Susan有了他們家很愛的女明星「龍媽」Emilia Clarke 來生動演出！至少在拍攝期間，此片看似充滿希望。
以上是我四年前看到原著作者文章所說的，只是如今此片成果呢？我覺得有點差強人意、有點束手縛腳、也有點雷聲大雨點小。首先，就劇情格局來看，此片的故事很小，它的核心不是地方販毒的黑幫風雲，而是男探員與女線人兩人間的情報交換與禁忌戀情，說穿了就是部苦命女子遇人不淑的愛情片，故事會怎麼發展觀眾都不會意外，難怪拖了很久上不了院線，誰叫它只是小眾故事卻煞有其事拍成商業片；其次，就對原著故事的改編來看，此片既想忠於史實、有很明確的時地人物與事件，又想要自由發揮、把 Susan創造成了個很有故事的角色，成品卻卡在兩者間不上不下。
看完整片，我覺得此片故事有點平凡而低沉之餘，最大的亮點就是女主角 Susan本身、也就是 Emilia Clarke的演出！那時她還未滿 30 歲、《我就要你好好的》才剛上映正在美國各大城市到處宣傳中，不過在這肯塔基州小鎮 Harlan 裡她已完全收起了她的大眉毛、收起了賣顏藝不怕羞的喜劇路數、也收起了她有點貴氣的英國腔、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滿身疲憊滿心滄桑的底層女工，而且是失業的底層女工：
1987年，Pikeville 與全美無數礦工小鎮一樣在產業轉型中凋零，人人都失業排隊去銀行領救濟金，銀行自己也在破產邊緣一家家倒閉，居民們沒有希望只能夜夜買醉，剩下能做的營生只有當外界毒販的下線、為地方建立人人多少能分一杯羹的販毒產業，再不然就乾脆蒙起面來去小鎮周邊搶銀行了。這蒼涼絕望的世界觀建立，本片做得很有感：首先，本劇取景的 Harlan 仍像是個 20 世紀中的老採礦小鎮，而且荒廢蕭條；再來，Susan 家中與生活場景的陳設夠有蕭條混亂感，角色們也都有做出渾渾噩噩爛命一條的感覺；然後此片的灰藍濾鏡處理，令絕望滿溢空氣令人窒息。
就在這絕望背景下，此片的線人與探員之姦情，才有了令人同情的意義：Susan 在窮途潦倒的絕望生活中，唯一一眼看見的希望，就是 Mark Putnam與其妻 Kathy這對初來乍到的神仙眷侶，說穿了他們也不過就是新官上任的 FBI小家庭剛生了個小寶寶，但來到這破敗小鎮就是天上地下的對比。尤其當 Susan回首自己家裡無所事事的弟弟、白吃白住的弟妹、暴力酗酒的前夫、成天打電動的孩子、以及每天忙碌販毒養活他們的自己... 乍看到這神仙眷侶真是太羨慕、好希望他們帶我走！這個「帶我走」的情懷，我覺得電影海報很貼切地表達了：兩輛車子天上地下，請牽我的手。
Mark 新官上任抓人抓很勤、笨手笨腳的 Susan很快被抓到，一場「妳餵我情報、罪一筆勾消」的線人交易就此展開；這也許是 Susan近年做過最正當最有希望的事業，於是情報一個個偷偷餵上來、小賊一個個給 Mark 逮到，還頗有一種鴛鴦大盜聯手搶銀行財源滾滾來的爽快感；這見不得光的「抓耙仔」生活充滿禁忌與激情，兩人馬上打個火熱打上床去， Mark 感念線人助我良多更驚艷於其熱情、Susan 感念 Mark 給她個機會終於受到體制承認可以擺脫那泥沼；於是最後那禁忌的渴求產生了：我配合出庭作證、然後參與證人保護計畫得到新生活，那新生活能否與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這種「線人」或「證人」題材的電影與故事中，有多少證人真正得到了「證人保護計畫」？證人交出了情報完成了出庭，利用價值就一點不剩了，政府真的會出錢出力繼續保護嗎？以我們常看電影的人對美國政府的信任，我想答案都是否定的，這種計畫只能騙騙單純鄉民如 Susan而已。同樣地，在查案激情中一起衝業績、細數豐功偉業如數鈔票一般的禁忌情侶，等案子全部辦完後那禁忌激情還能持續嗎？本片有無良的 FBI把證人用完就丟，也會有無良的 FBI金童探員 Mark 把線人用完就丟，正如男人奮鬥常把背後女人用完就丟。女人若一哭二鬧？那就給你三上吊。
此片劇情發展，其實一點也不意外，觀眾都會知道當「抓耙仔」的下場是什麼，Susan 把自己未來交給 FBI當一回線人與證人，但破完案後就被丟回社區成為叛徒給鄉民們照三餐打，若對這體制承諾與男人承諾敢有異見就直接棄屍荒野。只是呢，官方版本與男人版本的故事當然不會是這樣，雖然被發現了仍要查辦成為一樁醜聞，但那醜聞一定有很多無奈苦衷不得不然、那謀殺一定是擦槍走火純屬意外令純良男子六神無主、都是女人勾引男人當了小三想升正宮又歇斯底里... 這，就是訪談報導作者 Joe Sharkey最感無奈之處：活的是男人，死的是女人，當然隨便男人怎麼說。
也許正因原著採訪都是活著的男性觀點、而本片有意要為死去的 Susan建立一個完整的女性觀點，因此此片在許多層面的呈現上充滿矛盾與曖昧。尤其是爭議角色 Mark 格外地神秘，他熱情時像是掏心掏肺地投入、但他抽離時又變成個雲淡風輕的不沾鍋，他在每個當下都熱切真誠而專一、但他過了那個當下重新思量又心生二志。面上帶點邪氣的英國貴族演員 Jack Huston演起來的確充滿亦正亦邪的神秘感，有時令人愛慕、有時令人同情、有時又令人痛恨。但到電影最後，到底觀眾該怎麼評價他？好像他又仍然是個謎，仍然令我們不知如何看待，只知 Susan一條人命已消逝。
最終我覺得，這部片看起來是不太過癮的，各種或真相大白、或大快人心、或令人髮指的爽快感都沒有，就只是隨著 Emilia Clarke老氣橫秋的美國鄉民口音旁白緩緩看過這荒唐一頁，就讓孤魂隨風而去吧。只是回顧電影的每個當下，我覺得都是細膩而複雜的，畢竟它非常忠於可以追溯的史實、也有意志要在史實中為死去的女子找到說話的位置。這部片在部分串流平台上有，已有訂閱的觀眾如不多花錢是可以嘗試看看，但如果要花錢欣賞的話，我謹推薦「龍媽」的影迷觀賞：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 Emilia Clarke！證明了她不只喜劇專精、不只眉毛顏藝，還會有更廣的戲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UNf73Y4K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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