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的法國女星 Anaïs Demoustier，在台大概是以 2015 年連三部浪漫喜劇片《戀上大明星》《女朋友的女朋友》與《我愛妳，妳愛她》累積的「小三戲路」聞名，不過最近我追了她好多舊片，發現她雖甜美可人演起小三令人想劈腿、但怎麼接的電影一部比一部嚴肅？於是決定從海報主視覺來看、找一部看起來最浪漫甜美的... 這就找到 2018 年法國片 Sauver ou périr ，片名直譯「拯救或消失」，還給我一種不顧一切愛下去的青春浪漫感；不過看對岸有人譯作《捨己救人》，突然間好像又沈重了起來 XD 真的看下去，覺得它當然是沈重的、還好結尾也是有其勵志的。
此片海報上另一主角是《時尚大師：聖羅蘭》的法國小生 Pierre Niney ，他身上穿的是巴黎消防大隊制服、此片是巴黎消防大隊的打火英雄故事、此片片名 "Sauver ou périr" 正是巴黎消防大隊的格言！而且許多時尚新聞都說「男神」Pierre Niney為演出消防健兒並親身上陣各種訓練戲、還把自己練成了六塊肌「猛男」。看此片前半小時，的確是令人精神振奮的消防員生活！消防員這行，在台灣是消防警察體系，在法國巴黎則屬法國陸軍工兵團，其訓練完全是軍事訓練、其組織也完全是軍事紀律，當然他們的傳承與榮譽、同袍交情及患難與共，也都是法國軍隊的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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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前半小時，就直接進入巴黎消防大隊營區拍攝消防員日常，有各種日常日常的集合訓練、各種裝備盤點與操演，三天兩頭的巴黎大小事，小至老人心臟衰竭與路人路倒、大至臥軌撿屍與車禍急救，消防員身影無役不與，而且這總是片名「搶救或消失」所說的生死大事，一次次搶救到就是喜悅與成就、一次次沒救到又是憂鬱與調適。在這巴黎消防大隊營區，隊員們都配有軍舍住在營內婚配育兒的。主角 Franck 就是各種演訓與任務中表現優異的菁英，他不但事業得意還長得一張帥臉隨時健身秀肌肉、娶了美麗的小學教師妻子剛生兩個小孩正努力考「火場指揮執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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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re Niney在此片前段專門來演 Franck 這天之驕子實踐人生的、Anaïs Demoustier 則是專門來演美麗嬌妻 Cécile對良人巧笑倩兮含情脈脈的，不過我們總是知道，電影拍這種美好圖像拍得越美、接下去急轉直下的「跌落谷底」就會摔得越重。這人生美好的前段只短短拍了一下同袍兄弟 Martin 的意外墜樓受傷與復健，巴黎消防大隊對受傷同袍可是福利保障完整的，總是都樂觀地對同袍不離不棄全力支持等他好起來，但這位 Martin 終於回來後身體已失去了那力度與平衡感，人奉獻消防出了意外真能好起來嗎？有時我們是「搶救」了、但難道對方終要「消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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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 Franck 通過「火場指揮執照」光榮登上人生高點後，第一次火場指揮就跌入谷底。這裡完全沒有好萊塢火場電影那些如神調度勇赴火海的英雄身影，這裡只有在火災面前人人再多訓練裝備都如螻蟻般的卑微無助。人為不可能期待完美、火災不可能期待零傷害，如果一定要有人得救有人犧牲，指揮官 Franck 捨己為人做出了選擇：我的隊員必須一個不少得到「拯救」、而「消失」就交給我一人吧。看到這我才知：這不是一部打火英雄片、而是一部傷殘重建片！而最能灑狗血賺熱淚的搶救與觀察期之生死搏鬥家屬哭喊本片全部省略掉、直接從復健回家的長期抗戰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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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大夢初醒般，這對金童玉女的面貌全都不同了！老婆 Cécile一張溫暖的臉笑容依舊、老父老母與家裡各個成員也滿臉笑容無微不至，但我們都知道那已是他們花了八週以淚洗面再努力調適的結果、人人已做好準備打起笑容要投入這復健工程；至於 Franck 自己則全身大面積燒傷多所敏感還住無菌室，每每就算妻子與家人萬全準備來到這裡，準備以滿面笑容熱情把握探訪他的短短一小時，也總是突然有各種危急狀況一片混亂陷入搶救中... 這是一段難熬的時期，身體的無盡痛苦與皮膚的強迫適應自不在話下，更慘的是孤獨，家人與妻子變成長久一次匆匆一瞥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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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心智與身體都罪脆弱的時期，也許觀眾大多都會先為各種復健急救與痛楚感到撕心裂肺，不過我覺得更可怕的危機在於他的世界觀之重建：首先，過去他每天都是那位負責「搶救」的、是一次次為別人的「消失」而扼腕的英雄強者，而今居然地位換了過來，他能夠接受自己成為瀕臨「消失」而受人「搶救」的弱者嗎？其次，這是個異化的情境，是個人的人情紐帶都被暫時剝離、而國家救助接手照護的階段，他昏迷八週甦醒過來後也有好幾個月沒機會和妻子講話講到兩分鐘、妻子的孤獨還多他八個月更不在話下，反而此時能與他交心的只有那體貼大器又堅定強壯的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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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度，此片大膽地拍出他與妻子間的陌生與無言，即使在他病況已穩定可和妻子連續會晤一個小時後，這一個小時也總是大眼瞪小眼、彼此互相說什麼話都不對，你知道我為你擔憂我知道你身心痛苦、但彼此都怕傷害還不如不說，反而毫無包袱可以大方談及所有身心痛楚與存在迷惘的，倒是這位護士了，畢竟過去的 Franck 當消防員進行許多急難救助時也常常當這樣的傾聽角色呀，在此導演的尖銳鏡頭一次次令我們覺得是否一場「精神外遇」正在悄悄醞釀中... 還好，儘管觀眾可能都相信他的精神外遇了，但住院告一段落就是大方的告別，彼此相守以禮意在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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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在醫院待了一年復健完成出院回家，那才是更難熬的新旅程。第一個挑戰屬於社會面：要面對路上各種旁人的異樣眼光、各種路人的默默走避、各種小孩的直覺哭聲、各種求職的尷尬碰壁... 說實話，本片拍 Franck 的傷殘至少在外型上已不算是太嚴重，Pierre Niney儘管臉上上了火吻妝戴上了保護面罩、但他的俊帥臉型大致還是維持著，而且法國的社會意識幾乎完全不會對顏面傷殘者抱歧視心態。只是這開明社會往往「我們遺憾你的遭遇，但我們無能為力」，潛意識裡未言的，其實是我們心理不夠強壯與你相處、不知如何面對你的痛苦，那才是誰也怪不得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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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挑戰屬於體制面：才出院不久，健康狀況與體力狀況已能出席社交場合時，法國軍方體制絕不會拋棄他忘記他，不但那消防大隊的軍營繼續讓他住、而且還要頒他勳章隆重請他參加典禮接受致敬！不過也許令他窒息的正是這消防大隊對他那難以承受的關愛：體制越是照顧他、同袍越是崇仰他、下屬越是感激他、長官越是疼惜他、國家越是敬佩他，他越感到這一切真是超不值得。當年大家在消防大隊日常訓練時英姿颯爽高聲呼喊的軍中口號就是 "Mort au feu"「死在火中」，那不可承受之重直到今日才終於切身體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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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挑戰屬於家庭面：一回到家大人滿臉堆笑、抱著才幾個月大就沒見過爸爸的雙胞胎女兒「這是爸爸唷，叫爸爸」結果女兒彷彿看到怪物般爆哭起來，那真是怪不得人的最深層自卑。妻子 Cécile是個賢妻為他擔待一切，把一切痛苦帶著笑容視為日常，但他自己憤世嫉俗不願接受妻子這一切、覺得妻子明明值得更好的、妳一定是因為和我有婚約有責任感與罪惡感才會留在我身旁吧？也許正是這樣子看待妻子的擔待、更也許是由於妻子不願正視自己擔待的委屈，讓這兩人的關係一天比一天沈重、再也難以走下去。妻子只剩下醫生還可以訴苦，他自己則封閉心門拒絕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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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最關鍵的第四個挑戰，屬於自我認同：在家裡看見一個個過去健身的角落、一幅幅相框裡過去郎才女貌的身影、睹物思人想起金童的光輝歲月、然後抬頭看看鏡子裡今日面貌不再的自己... 過去的歲月越是青春美好，今日就越是無法接受現狀。於是 Franck 把相框都收起來了、把鏡子都撤下來了、把來訪的好友都打回票了、甚至把妻子一次次的擔待擁抱都打退堂鼓了，整個落入一個自我放棄的蕭條狀態！他唯一剩下的動力，是找了顏面修復的醫師安排下一個手術，賭那最新技術重建面貌的成功率，只覺得我現在這張臉的人生都是空、唯有回到從前才值得繼續走下去。
不意外地，自我放棄的人生人人都離開了他，包括一路守候卻被打槍的妻子也撐不住了回娘家去住，那最終這絕望的傷殘人生如何重起爐灶呢？本片最後的提點，倒是放下過往的光鮮人生與形象、就好好擁抱這不完美的現狀，唯有痛定思痛跨過了這個門檻，才有心的餘力去靈活面對當下的人生。片末，一次鼓起勇氣的工作面試、一次大膽突進的毛遂自薦、一次不畏唐突地打開旁人面對傷殘的緊張心防、一次不怕拒絕的大方邀約、再加以一次輕盈幽默的學校親師會、以及不畏尷尬的誠心一吻... 苦盡甘來的妻子到是默默點出「自你傷殘後，這是第一次親吻女兒呢」。
也許本片訴求的傷殘人生之出路，就在於接受自己、大方面對、才有輕盈的心擁抱他人吧？最後扭轉人生的關鍵還是在「自我認同」這一關，這國家體制給了你物質的重建、這社會雖仁善但人心仍處處有限、反而自己值得強壯起來打破身遭眾生的孤心了？這樣的結論是很療癒，儘管我猜可能也有其爭議，畢竟「你可以自己強壯起來」這勵志訊息本身、有時對傷殘人士來說就已是不可承受之重？不過這就是此片編導 Frédéric Tellier 所取材的真實消防員故事，至少告訴我們有人是這麼走過來的，這條路也許充滿荊棘，但唯有坦然面對自己方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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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很多 Demoustier 電影，本來以為這部會是最偏向浪漫愛情片的一部，看完後呢？仍必須承認這是一種浪漫愛情故事、只是這浪漫是充滿苦澀成長一步一腳印才修成正果。不過相較她片單中一堆議題導向的小眾來說，此片至少是平鋪直敘直線進行講一個膾炙人口的故事，帶我們見識消防軍人熱血的青春、英勇的救護、體制的照護、同袍的情義、家人的支持、孤寂的道路、乃至充滿複雜與矛盾的自我認同。推薦敬愛打火英雄的、敬愛軍警消等高風險行業的、關心傷殘復健議題的、以及喜歡兩位主演風采的觀眾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uSf6fw_U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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