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台灣上過院線的《上流教慾》，外表看似一部紙醉金迷的法國復古夜總會片，還由伊莎貝雨蓓主演！記得當時因為雨蓓二流片接連上了很多部，令我一看這片外表就不太樂觀而決定跳過；如今，因為看了 2011 年舊片《她媽媽的公主》、認識了把兒童情色片當回憶錄拍的爭議導演 Eva Ionesco，才發現《上流教慾》是她第二部長片作品、而且根本是《她媽媽的公主》的精神續集！這部在台灣各串流平台都有，我看了後覺得有看過前集再來看續集是好的：主角的人格形成與人生陰影基本在前集已鋪陳，若沒看前集直接看續集，只會覺得有個無聊少女渾渾噩噩鬼打牆。
其實女主角 Rose 在《上流教慾》的言行，一言以蔽之還真就這樣天兵 XD 她本是少年輔導之家的17歲不良少女、但每週出外放風時掛上了個22歲藝術家男友Michel，他號稱前途無量可以養 Rose 帶她離開輔導之家、但真離開後其實就是狂上夜店喝酒跳舞開派對！派對上居然還撞上雨蓓飾演的夜生活地下女王 Lucile 看上他們要包養、不但包養 Michel 更拉著老公來包養 Rose ！四個人在田園古堡天天縱情酒色宛如烏托邦、但其實人人身處 1980s卻嚮往藝術金主栽培幼苗如 1890s巴黎沙龍女主人... 這樣貴族包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黃金年少」Golden Youth能成永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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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兩片評價，不論在法國還是台灣，都是《她媽媽的公主》爭議大膽震撼人心、但《上流教慾》虛有其表不知所云。我看完後覺得這種普遍的觀感差別其來有自：《她》片題材爭議大膽、有個十一歲小演員擦邊球演情色攝影、話題明顯議題討論深、而且十一歲女主角仍根植在一般觀眾可以感知的平民世界；但《上》片雖紙醉金迷卻已不爭議、畢竟女主角17歲演員也已21歲了、再多情色與情慾都已理所當然沒啥話題性不引人關心、而且女主角已徹底投入這個浮華世界早已從我們的常民世界「失了根」。因此，看《上》片很容易令人覺得「關我啥事」。
但如果有先看過《她》片、也知道《她》片是導演的準自傳電影，從而對導演經歷有些基本認識並建立關心、而能帶著同一眼光繼續看《上》片，突然間整個格局大不同！《上》片的 17 歲女主角 Rose 所過的生活、基本上和導演的少女時代經歷也似曾相識，正如《她》片的 11 歲女主角 Violette 童年情色攝影的經歷、也都取材自導演充滿衝突的童年人生。因此，儘管女主角名字不同，但《上》片根本就是《她》片的續集：當年 11 歲的 Violette 住進了少年輔導之家、頭也不回地逃離了媽媽掌控，但媽媽教她的各種超齡拜物生活方式已再難回頭、再過六年就成了Rose！
關於「Violette 長成 Rose」的名字顏色演變有何指涉？這令人玩味。看 Rose 在《上》片極短暫甚至看似不經意的背景介紹，處處可以看到「Violette六年後」的痕跡：Rose在少年輔導之家住了好久都成了少女快成年了、她也沒媽媽沒家人可靠了，她待在輔導之家當然是個牢籠但還好有每週固定放風時間、她在這些放風時間會出去找朋友開派對，朋友不乏「十歲就一起hang out」還牽手曖昧者、還常逞一時之快偷竊鬧事，她利用這段時間也交男朋友談了戀愛、也有善用童年發展的時尚與演藝圈才藝出去拍拍廣告賺點小錢... 這成長經歷擺明就是 Violett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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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片少女主角 Rose 再去紙醉金迷開派對、再去穿情色誘惑任男人肖想、甚至再去喝酒吸毒性愛多 P，一般觀眾應該都不會有啥意見，因為她已經長大了、就算技術上未成年但已經有可以伸張自己的獨立自我了。只是 Violette 扭曲童年的陰影會如何影響長大的Rose？也許《上》片沒啥交代的 Rose 初始心態就要從這推敲：Rose身體一直靠向最時尚華麗的上流派對、這當然是 Violette 童年就接觸大人時尚社會後日積月累的習慣；但 Rose 心理並不前衛反而很保守、她並沒想成為個獨立女性而想找到個男友倚靠一生，這恐怕正是 Violette 童年「失根缺愛」的遺禍！
本片劇情可說是在 Rose 17歲接近18歲的「成年禮」，這成年禮分為生活方式和生涯規劃。生活方式上，她掛上了藝術家男友 Michel 過著日復一日派對生活、而且派對還要選 1978 年才開幕的巴黎最前衛地下夜店The Palace、更在這裏遇上地下夜店女王 Lucile 與其作家情人、而去了他們家古堡過著吟詩作對無憂無慮彷彿青春不老的沙龍生活，反而少年輔導之家叮嚀她的「出去上廚藝學校學一技之長」她都懶得理；生涯規劃上，她文化生活雖然前衛但觀念非常保守：她一交男友就認定真命天子、未成年就急著想生小孩，一直關心男友繪畫事業、快快起飛才好養我一輩子。
於是，「包養」就成了本片成長主題，甚至一開始就是爭議話題：在 The Palace 這種年輕男女漂亮穿搭搔首弄姿愛現名牌的地方，哪具青春肉體沒被有錢人肖想過？哪個不肖想有人出錢給自己花用享樂？哪個沒潛力去當伴遊或牛郎？就看有沒有跨出這條線、有跨出的又有沒有膽大方示人罷了。包養這件事，說包養身體的召妓或援交太難聽，那說包養才情的「藝術贊助」就文明多了吧？雨蓓飾演的古堡堡主 Lucile 就是個當代沙龍女主人、她看似慷慨解囊愛護大家供吃供住，但看時尚藝術設計諸領域年輕小輩對她簇擁奉承豐盈討好、就知這種關係超病態扭曲大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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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有男性豪宅主人如花花公子海夫納、泳池別墅旁處處是魔豆級美女，那當然也有女性沙龍主人如本片 Lucile 、古堡花園裡的文藝小鮮肉當然不能免俗幾乎都男的 XD 那表面看似高尚文雅的「藝術贊助」之性包養性質已呼之欲出。更糟的是在眾多時尚藝術寵男中，Lucile最情有獨鍾的就是 Rose 男友Michel、令 Rose 第一眼就知事有蹊蹺而基進伸張主權！在這兩代女人間的愛情觀戰火，就是 Rose 初生之犢激進剛烈的「敢背叛我就去死」、對決 Lucile 不疾不徐雲淡風輕的「愛無壁壘四海一家」，包養這回事給這老狐狸妙語如珠講起來，既是正當化又是神聖化。
兩女愛情戰爭，當然是年輕面嫩的 Rose 沒兩招就被牽著走，而且 Lucile 的聲聲誘惑令人怦然心動：我愛妳男友、也無私愛妳，我吃妳男友、也歡迎妳吃我男友；而且實際點，妳男友需要自由奔放的愛情烏托邦、才能支持他源源不絕的創作養分，讓我包養不但有錢可作畫、我們一起營造藝術理想國又何樂而不為？於是電影很快進入眼花撩亂的「古堡4P」藝術家生活，本來男友還擔心自己跟女主人走太近會刺傷Rose，誰知她一轉念就硬裝成熟比男友還大膽開放！不過那終究只是硬撐的開放，Rose真正苦心經營的還是自己倆口的未來、希望男友紮穩畫家事業以後好養我。
說到最後，如果這段荒唐經歷可在 Rose 人生留下什麼成長印記，那成長恐怕不愛情競爭的成功失敗、也未必是愛情觀的保守開放二選一，反而這成長問題還是回刺她自己一人「妳人生要怎麼過」。這個少女人生，至此像是個「包養迷宮」，不論給老男人當伴遊、給老女人當牛郎、給沙龍女主人當藝術家食客、還是自命清純地當個女友給男友養，通通是「包養」；這個探索很類似前集《她媽媽的公主》的「規訓迷宮」，不論是羅馬尼亞曾祖母保守的教條式教養、是攝影師媽媽看似前衛的大人社會超齡教養、還是兒福機構只鑑定標準卻無視妳心的官僚教養，統統是「規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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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童年需家長養育、到青年如花盛開卻被「包養」，那將成青年的17歲 Rose 該怎麼自我定位？她剛好下回顧童年上觀察青年：也許許多青年如她男友儘管成年了卻不敢獨立、仍渴望如童年無憂無慮、因此一有機會被包養或被贊助就滿心歡喜讓人買下了？再進一步向上觀察中年金主 Lucile 與其中年作家情人Hubert：許多花錢包養青年的中年、並非惡意剝削鮮肉而是善意呵護鮮肉，只是這呵護背後的渴望與企盼、也說不定只是自己青年失落而今借屍還魂的投射？他們年少沒點石成金、如今迷戀黃金青春、卻傻傻以為「包養」或被包養才是孕育黃金青春的正道？
經過一段並沒惡意只是焦慮的謊言劇情後，這從童年少年到青年中年的焦慮人生藍圖，終於在 Rose 的心智地圖中漸漸清楚，也才知這樣的「黃金青春」Golden Youth/Jeunesse dorée終究只是金玉其外迷醉別人也迷醉自己、而且代代相傳恐將無限複製！而本片芸芸眾生中最需要擔心這種迷醉的，不正是從小缺愛只被教導了浮華、因而長大一方面拋不下浮華另一方面又渴望包養的 Rose 自己？這情懷有點神似 2011 英國片《名媛教育》、只是這回是酒色財氣墮落版：將成年的少女迷戀著一片比自己高的天空、殊不知這片天上的光鮮人們已停止成長年復一年陷入輪迴中？
再一次，看完 Eva Ionesco的準自傳電影，儘管那世界離我太遠只霧裡看花、甚至若對她個人處境沒興趣很可能看得不知所云，但我既認識了她的處境就對她片中主角處處心驚，難以想像好端端的小女孩竟如此扭曲長大、長大更長成了扭曲的少女，但這扭曲的遺緒已深植心中成為她的一部分、她則必須帶著這遺緒找到屬於自己成長的另類道路... 然後慶幸我自己不是這樣長大、也要自課千萬別讓另一個孩子這樣長大 XD 爬爬舊聞，好像 Eva Ionesco要拍「準自傳三部曲」？Violette長成 Rose 後第三集將長成什麼顏色？我很感興趣，希望能為扭曲成長的心靈找另類出口。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lgMl8R_x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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