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上映的歐洲多國合製片《未來之書》The Book of Vision，是義大利新銳導演 Carlo Hintermann 的長片處女作，不過宣傳有特別提到「泰倫斯馬利克監製」這可不是白說的，因為這位年輕導演就是泰倫斯馬利克過去班底出身、本片完全可以看得出他向師父學來的一身功力、不知是否未來可當「馬力克接班人」駐點歐洲 XD 這片像許多馬力克片一般有很悠長的遊動鏡頭、彷彿有個捉摸不到的靈魂正從各個角度徘徊角色身遭、電影主題帶著三分玄奇探索著冥冥緣分、劇情則宛如夢境充滿視覺印象隱約呼應著、至於具體連結就交給觀眾自行想像盡在不言中...
劇情雖然有點隱晦，但本片還是有具體故事與情思：在 2019 的當代有個荷蘭外科醫師女主角 Eva，她由於在執業中有所疑惑而暫離崗位回校園讀博，研究的領域是 18 世紀普魯士醫學史，研究發問是有點尖銳的「何時開始醫生不再傾聽病人」？走進大學博物館看看解剖模型收藏可見一斑：18世紀歐洲進入啟蒙年代、各種前啟蒙的神秘主義與主觀經驗都漸漸退場、取而代之的是一切客觀的現代科學！可是在這個啟蒙年代的現代化過程中，這塊土地與土地上的人們失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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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電影所塑造的那當今概念難以捉摸的神秘主義，大體從這個質問開始。這個關於科學啟蒙與神秘主義的對立，可以展現在很多不同的層面，本片也真開了一條 1729 古代線讓現代先的同一群演員穿古裝演出那時代眉角！不過本片最強調的顯然還是「身體」、透過專談身體的「醫病關係」來談、尤其要針對女性最有感的「生育」來談：一個全新的身體在子宮裡孕育茁壯了，到底這懷孕過程發生了什麼，難道孕婦說的都不算數、醫生純憑觀察觸診測量數據才算數？
本片於是開啟 1729 & 2019古今兩線，荷蘭演員 Lotte Verbeke在兩線都演一個懷孕的孕婦、英國演員 Charles Dance在兩線都飾演負責照顧她懷孕過程的老醫生、瑞典演員在古代線飾演新派年輕醫生在現代線則飾演年輕的醫學史指導教授、兩線的女主角都面臨「科學醫療 vs 神秘主義」的身體觀衝突。當然，我們現代已經是科學全面當道的社會，神秘主義只剩下一些乍看怪力亂神的偏門，受主流教育長大的人基本已再難接觸；但本片，顯然認為神秘主義是存在的、曾經甚至許多常民可以接觸擁抱如喝水般自然、只是在 18 世紀初啟蒙時代徹底被理性主義剷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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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主義的發展，在本片的 1729 西里西亞小城 Trachtenberg （即今日波蘭 Zmigrod），所面臨的是 18 世紀初地緣強權普魯士王國的快速崛起擴張、要以理性駕馭自然並以人功無限延伸！此時將多樣土地與親土親人的關係給徹底抹除的，就是以王國版圖之高效率連結為目的的「大道」，1729線女主角 Elizabeth那追逐功名的貴族丈夫（同演員在2019線則演家暴丈夫）就率先響應大道建設企圖加入普魯士！但這大道開闢必將剷除森林，而在這前啟蒙的神秘主義眼光下，親土親人的地方小民都看得出來土地充滿了精靈居民、大家齊聚老樹打通人間各種關節呢！
此片的樹精，採取全身化妝的行動劇手法，讓人類來找樹說話時看這地上一堆斑駁的大腿與屁股在蠕動 XD 看慣舞台劇與行動劇表演的觀眾應該都能接受。這樹的確彷彿大地祖靈般在此默默庇佑許多事：有個相信樹靈的女僕遭到強暴懷孕又流產、樹靈與地精接去她的孩子孕育長大到了另一界；女僕帶著女主角 Elizabeth那功課不好卻愛去野外跑跳的小兒子 Valentine，走進這樹的懷抱中就可穿越時空；這一穿越穿到了 2019 年看見現代女主角 Eva、知道她正閱讀古籍尋求與 1729 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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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對 1729 大道開闢的樹精末日、他們知道沒了樹精的承接就失去了死後的印記、如果還要與人間連結就「必須寫下成為歷史」！也許，這就是本片這本「未來之書」Book of vision的由來罷？這是 1729 老醫師 Anmuth 在「望聞問切」的西方舊日醫療漸漸式微走向末日時、決心為自己手上所有病人的主觀表達留下印記的診療筆記。也許，本來傳統被現代剷除之前這種「印記」毋需人工但交給樹精就好、卻是因為樹精末日而必須以口述歷史代為印記？還好有這本「未來之書」，這才讓被斬斷的過去與現在重新連結。
如果過去樹靈能讓死去生命給地精一棒棒相傳、化育為一個新生歸於另一個世界，那麼在這樹靈已遭 18 世紀「都更迫遷」黯然遠去的科學新時代，是否這本「未來之書」也將承接那「化死為生」的神秘任務之遺缺？本片在那時代範型轉移的 1729 線裡有很多「死亡」與「殞落」，有人功殺死了自然、現代殺死了傳統、科學淘汰了神秘主義、客體化的新醫病關係取代了傳統望聞問切、甚至在孩童成長教育中「力爭上游」也取代了「親土親人」... 但本片最後一個 1729 的黯然死亡、將拜這「未來之書」之賜在 2019 得到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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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畢竟是擁抱神秘主義的故事，如果一切都看懂反而不美了 XD 但若不強求理解一切，只要看看兩條時間線上那紛至沓來的人事物、跟著不同的人去觀察他念茲在茲追尋著什麼、自然能片片斷斷地若有所悟感受他們的憂傷... 不過到最後自然的靈性連結絕不會離我們而去、儘管科學世道人人緊守客觀不再傾聽主觀感受、到片末結局仍終將圓滿療癒！這部泰倫斯馬利克子弟兵 Carlo Hintermann 的作品，視聽美感溫暖細膩令人沉浸、鏡頭移動宛如冥冥樹靈照應著眾生、而那人與自然的連結和理性感性的辯論、也許就當是屬於他的《永生樹》任人想像吧 XD 僅推薦有緣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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