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petestar : 文學題材和宗教都很不好拍，光是考證就有難度 12/19 15:12
→ petestar : 感謝小羊大譯介 12/19 15:12
推 hedgehogs : 推 12/19 15:24
聖誕季看聖誕片，有些關於聖誕文學詩歌典故，去年美國就上了一部 I Heard The Bells (2022) 直譯《我聽到了鐘聲》，談美國 19 世紀著名詩人朗費羅 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 其詩作 "I Heard the Bells on Christmas Day" 創作背後的心路歷程。本片應也算一部「福音電影」，雖非描繪聖經或聖徒故事、但專注分享得救之人的領悟旅程，這回講起朗費羅故事有完整史料可當明確的參考座標、同時專注在這首詩作呼應其起承轉合，兩相比較看看他的人生階段如何投射在這起承轉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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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看這首詩的七個段落，參考以下網頁的中文翻譯：
https://tc.tgcchinese.org/article/the-story-of-pain-and-hope-behind-i-heard-the-bells-on-christmas-day
聖誕佳期，我聞鐘聲，鳴奏昔日，聖歌再呈；
和諧甘甜，詞意重溫，地上平安，萬民蒙恩。
我每想念，佳期快臨，基督王國，播出佳音；
歌聲四響，悠揚動心，地上平安，萬民蒙恩。
伴隨鐘鈴，歌聲洋溢，普世歡騰直到天明；
一唱一詠，莊嚴吟頌，地上平安，萬民蒙恩。
可恨每一漆黑炮口，傳來南方，隆隆轟聲；
轟鳴聲響，淹沒頌歌，地上平安，萬民蒙恩。
彷彿突發，山崩地裂，陸地基石，震動移位；
瀕臨悲慘，家家戶戶，地上平安，萬民蒙恩。
絕望時候，喪氣垂首，地無平安，我心煩憂；
仇恨方殷，嘲笑紛紛，何來平安，誰人蒙恩。
洪鐘擊響，大聲宣告，神不打盹，也不睡覺；
邪惡必敗，公義來到，地上平安，萬民蒙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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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觀整個景觀心境的變化曲線：先平安喜樂、愈繁榮豐足，惜世道不彰、致天理蒙塵，人痛苦掙扎、上帝卻何在？人喪失信仰、漸憤世流俗... 然而上帝從沒有消失、一定帶回天理與恩典，只看人們是否信仰堅定耐心等待得見那天。巨觀說來這也許呼應「救世主末日再臨」？但微觀說來是否也是渺小人們面對試煉的心路歷程？查查朗費羅創作緣起也真就有這影子：他本來事業成功家庭美滿，但先是 1861 妻子意外受火焚而死、繼以家庭憂鬱父子失和、終致 1863 兒子 Charles背著父親入伍參戰「南北戰爭」，年底兒子重傷幾近癱瘓令他如雷轟頂！乃於當年聖誕寫了這首詩。
光看這背景很像是在極度絕望之中努力擠出最後一絲光明希望？故事先從 1860 這年聖誕仍意興風發的朗費羅談起：他從年輕至此已在哈佛任教半輩子、在美國享譽盛名已是國寶級詩人、這年在英國大賣連狄更斯都被他追上、近來詩作哀嘆黑奴血淚更激起美國北方州憐憫憤慨... 儘管這一切意興風發都光明正向，但本片開鏡這「聖誕夜彌撒」仍從處處小節看得出他陷入一種隱微的迷思：他覺得聖誕彌撒只是個儀式我來露露面就好、與其守好那禮儀不如與孩子玩雪揮灑熱情，看牧師覺得他雖是好人只是有點雞婆人也呆呆的、以詩人的自由心靈看待宗教總覺幹嘛這麼認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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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他夫人 Fanny戲份吃重起來，雖然在詩文領域只是他背後賢內助，但在日常社交尤其「聖誕夜彌撒」是 Fanny帶他握過每雙手代他問候每個人！好多人都慕朗費羅之名想來祝賀他跟他說句話、朗費羅沒空理他們都夫人幫打點。要說自己也有藝術天份的 Fanny都在當個小助裡擔待才子老公嗎？要說這也是個我們 21 世紀屢見不鮮的「性平問題」嗎？身在 19 世紀的 Fanny可沒這麼想，反而她對這一切與人為善都甘之如飴，儘管長袖善舞遊走社交以朗費羅看來只是虛華排場？但 Fanny眼中這些社交儀禮都是社群精神之所繫，而老公你是大詩人當然值得站出來點亮他們！
那本片朗費羅自己又喜歡過什麼生活？他不喜社交往往都敷衍過去，真正喜愛的還是家庭生活與孩子玩鬧，屬於詩人的玩鬧時光就是不論捉迷藏還是扮裝秀全都出口成章靈感泉湧讓生活如詩！本片拍這些聖誕夜家庭即景也要詩人等級編劇才能信手拈來寫這許多詩意台詞呀... 當然這是愛家男人身段絕沒什麼不好、在我們 21 世紀更是事業家庭兩相得意又淡泊名利的完美男人身段！只是朗費羅把外面社交都當「名利」只是「浮雲」也許不免有點獨善其身... 但翌晨家居時光又聽得 Fanny促狹嘲弄：你不愛社交受人吹捧、但你讀這麼多粉絲來信 XD 他們的崇仰你倒挺享受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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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也漸看出來朗費羅雖「淡泊名利」但仍有某種「虛榮」vanity，覺得我文思才氣事業家庭無一不成功圓滿！這真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似乎還缺了什麼，愛妻 Fanny也不催他只是帶著笑容時不時提點一下下。也許身為一個詩人他還值得認真看待的是他的影響力，儘管外面人們多所虛華但難道不值得他去給人們指引方向嗎？隨後他應老婆請求終於答應去新年夜餐會亮個相，才發現這社交圈沒他出來親自指引時、已圍繞著他的盛名自己做出了什麼：朗費羅寫詩悲嘆黑奴震撼了北方人心，這餐會主人還請了個被解放的前黑奴來朗誦他詩歌！但這一切做戲醞釀鋪陳的又是什麼？
那就是過完這新年夜後 1861 即將展開的「南北戰爭」！戰爭絕不是朗費羅寫詩的訴求，但他的詩已被拿來高舉正義大旗區分黑白正邪，北方菁英已人人雙眼發光摩拳擦掌，要以「人權」之名展開一場聖戰！今日回顧歷史贏家說話當然認為這是「解放黑奴之戰」是美國天命與歷史必然，但「南北戰爭」真的就只是正義之戰而非關經濟利益之爭嗎？回想他們 1860s回視我們 2020s兩相比較可真令人玩味。總之戰雲已定戰爭機器也將啟動整個北方州快速陷入狂熱！朗費羅與妻子 Fanny對看一眼心知已勢不可擋，「保護孩子別上戰場」成了 Fanny個人仍能堅守的最卑微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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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麼樣的人心會投身戰場？對年滿 16 的家裡大兒子 Charles來說外界正聲聲誘惑、捍衛人權與愛國主義正與戰爭狂熱悄悄疊合、一時彷彿有參加才是英雄沒參加的皆是狗熊，「父親我已成年」vs「你只是個孩子」在每一場愛國戰爭中都似曾相識！儘管仍有佳人「我知你應報效國家但請跟我留下」Charles 仍一意孤行... 到底什麼是他一意孤行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許還是一種「憤世嫉俗」，覺得世衰道微「上帝已死」沒有了天理，既沒天理那就我們「事在人為」用雙手拼戰一場吧！雖然這拼戰一場的虛幻總是上了戰場方能領悟卻已來不及... 但是什麼令他憤世嫉俗呢？
顯然還是母親 Fanny在開戰不久後 1861/07火焚身亡，史實真的也就是個日常意外令人瞠目結舌無法理解：為什麼家裡最純真聖潔滿懷愛心熱情的 Fanny會得到這最地獄結局？難道「上帝已死」不然就是「上帝睡著了」？只是在這天地變色烏雲蔽日的悲傷氣氛中，本片仍緊抓著看似微不足道的「睡著」意象去緩緩鋪陳：與其說是「上帝睡著了」不如說是「人們睡著了」，是朗費羅那天剛好睡著了才沒及時救到妻子，當然這就人生無常也不是他的錯；只是朗費羅作為一個啟迪眾生的美國詩人是否「詩人睡著了」？社會讀你的詩已自行衍伸，你卻對社會不聞不問放他們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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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片這「睡著」的切入角度下，妻子身死兒子參戰雖是朗費羅個人人生困境，卻也是他作為詩人的入世實踐之提點：你不一定只是個期待上帝庇佑卻對上帝失望的個人，你也可以是個為他人點亮明燈指引方向的上帝使者，至少一場戰爭生靈塗炭儘管有人「以上帝之名」但那絕不會是上帝的真意！於是朗費羅在人生低谷才要韜光養晦重新看看這世界：他以前不太搭理的社會其實願意支持他、他以前沒興趣為伍的官僚其實願意幫他打通關節、他以前覺得很蠢的牧師雖仍笨手笨腳 XD 但是個維繫社會人心的牧者。牧者可以引領你創傷的心、你是否也願以你詩文引領更多人？
絕望頂點就是「每聽到一聲門鈴」都希望是兒子、卻又極度擔心是別人傳來的兒子死訊，結果竟是兒子重傷急救差點癱瘓！在這 1863 聖誕節前幸保得小命復原之路仍漫長。只是也很神奇地，兒子中槍戰地急救的地點，那間教堂就名叫 "New Hope Church"，只是鐘樓受戰火擊毀不再有「鐘聲」，但是否也只是「大鐘睡著了」仍待哪天醒來引領人們重啟希望？綜合這一遭從繁榮到失落、從圓滿到絕望、從虛榮到謙卑、復從絕望看見希望的憂鬱旅程，朗費羅在這年聖誕夜振筆疾書 "I Heard The Bells on Christmas Day" ，從此他也將以詩文作為鐘聲面向社會引領人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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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熟朗費羅 XD 也不知此時此詩在史實標誌了他什麼轉變、更不知未來他文風有沒改變又有沒多參與社會，總之光看本片末段的「朗費羅一生」應是心懷圓滿參與社會與更多人們站在一起。而儘管他總暱稱「我的詩文」的愛妻 Fanny已逝，但隨著自己頓悟「上帝沒睡」「鐘聲再響」「詩人已醒」時，是否「我的詩文」也會在意想不到之處悄悄醒來？本片各種意象交相比喻信手拈來化繁為簡，具體提到「上帝」其實也沒幾次，雖有兒子戰陣受傷遇上 "New Hope Church"宛如奇蹟，但整片仍都能以世俗的文人入世觀點欣賞思考。推薦宗教題材與美國文學愛好者有緣瞧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AhqegKx1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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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ysmalllamb (118.169.21.187 臺灣), 12/19/2023 05:35: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