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9月 >
三思《無間道Ⅱ》
/ 黎仰欽
續集電影的出現，往往是因為首部電影的賣座，應運而生的一種「副產品」。
只要趁大家記憶猶新，故事說得比第一集精采，觀眾多半會再去捧場。
《無間道Ⅱ》延續著前集叫好又叫座的氣勢，卻無由超越前作，原因在於作為一部
「前傳」，其意義在於挖深《無間道》劇中人物的心理成因和行為動機，而在這方面
的描摹上，《無間道Ⅱ》似乎存在著些許不盡合乎情理的地方。
首先是在陳永仁這個角色的心理刻畫上。一如大家所知，他因被警隊開除而混入黑道臥
底，要捉拿的卻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倪永孝。夾雜著這種身分認同危機與大義滅親
的雙重壓力，他在面對倪永孝時，自始至終完全不露出一絲心理掙扎，不斷以「我是警
察」來回應對他心存質疑的胡軍或黃秋生。這顯然太刻版化了對理想警察的描述。縱使
可解釋為是為了延續他在《無間道》中角色的一貫性，但須知縱使他這個「哥哥」是因
辦案緣由才要故作熟絡，但長久相處的情感，與倪將其視為親弟弟的那種義氣（甚至遠
甚於把他當「棋子」擺置的黃秋生），多少也會動搖他對「依法行事」的信念。
然而，《無間道Ⅱ》無意呈現陳永仁「可能」會有的情緒糾結，只是不斷地在重複那
種信誓旦旦（我是警察）的堅定語氣，編導在這方面的處理似乎有點一廂情願。
而劉建明這個角色的處理也稍嫌可惜。他心理複雜的程度，遠非眼神「飄忽」、
表情疲弱的陳冠希，所能立體呈現出來的。尤其是在與劉嘉玲演對手戲時，
對那種曖昧情愫之掌握，既不對味又拉下了劉的表演水準。
作為觀眾，很難信服這樣有欠沉穩的陳冠希，會是日後機關算盡的劉德華。
在劇情處理上，全劇充斥著太多「為悲而悲」的悲壯。《無間道》的成功，在於它發
揮了港片過去少見的「自制力」，槍彈場面適可而止，人物心理層面的刻畫，異常低
調，適切鋪陳後九七港人身陷認同危機的蒼涼心境。但在《無間道Ⅱ》裡，
這份優勢非但未獲得充分的發揮，反而以不斷的殺戮、嗜血場面（尤其以三大天王
被暗殺時的平行剪接為最），來堆砌全片的高潮。尤其那種「臥底通常不只一個」的公
式，簡直已多到另人生厭的地步。
儘管花了近兩小時的篇幅說故事，卻充斥著過多無謂的人物塑造與場面經營
（尤其是港片那種動輒將槍戰場景拉拔到越南、泰國，對東
南亞國家等同於「犯罪溫床」的偏頗認知，實在有修正的必要）。
全劇最出色的始終是演員的演技，尤以黃秋生和吳鎮宇為最。印象最深刻一幕是
吳鎮宇喪父後，黃來到其喝酒的大排檔前出言調侃；原本吳欲動手，卻壓抑住那
種凜人的氣勢，而黃則以一臉「誰怕誰」的奸巧表情回應。在兩大影帝相互對望
（瞪）中，其下暗藏的心理角力關係，不言可喻。
有強勢的卡士，卻缺乏同樣優秀的劇本，《無間道Ⅱ》之所以成功，
一方面滿足了大家對續集的期待，一方面也印證了創作者對大卡士的迷思
（因為觀眾也篤信「名牌」）。
然而，篤信用大堆頭堆出票房的香港電影，能否繼續大行其是，無視於部分觀眾期
待好劇本相襯的想望？這恐怕是所有創作者日後所不得不深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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