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一代宗師

[hideforever (猴子)]

網誌圖文版：http://blog.roodo.com/hideforever/archives/21313408.html


儘管王家衛在「東邪西毒」（1994）中就借用了
金庸筆下的武俠人物，在黃沙大漠上演了醉生夢
死的恩怨情仇，可是他不聚焦於俠心正氣，也僅
有幾段篇幅不長的武打鏡頭，令人動容的仍是他
最擅長處理的記憶與私情。「一代宗師」可說是
王家衛首次以武功為主題的電影，不僅宣傳預告
主打功夫，正片中也有長篇幅、連串的武打鏡頭
。

在金樓、車站或大雨之中的幾場武戲，王家衛與
其團隊運用了大量慢動作和近拍特寫（王家衛戀
物依舊融於其中），但是目的不太像是表現功夫
片向來強調的拳拳到肉，讓人看得清清楚楚，而
是一種極度風格化的表現方式，帶來了奇特的觀
影體驗，非但片中人物拳腳相向，互相較勁，我
覺得王家衛的斧鑿匠心也攪入這場戰局，與他們
分庭抗禮，戰得不分軒輊。

觀眾像那些鏡頭偶爾帶到的旁觀者一樣，隔著雕
欄玉砌，透過窗櫺玻璃，儘管親臨現場，戰局扣
人心弦，但又不免帶著幾分疏離，置身事外看著
這場打鬥。你能想像在「去年在馬倫巴」的宮殿
大廳裡看人比武練拳嗎？當梁朝偉飾演的葉問在
金樓裡和眾人比劃，我不時產生這樣奇異的想像
和錯覺。

電影開始後近一小時幾乎都是室內場景，光線昏
黃，視角侷促，時間感幾近消逝，儘管武戲連連
，但我想這大概是我看過視覺感受最隱蔽狹窄，
最讓人情緒抽離的武打對戰，似乎完全脫離了功
夫片傳統，但也難稱上是引領潮流，開拓前瞻的
拍攝方式，而是烙著滿滿王家衛色彩的手痕和簽
名。

「一代宗師」裡雖然不缺獨特設計的武打對壘，
但是和看每一部王家衛電影一樣，讓我心生觸動
的依舊是那些充滿他個人風格的符號標記：精緻
的美工、佈景、服飾、妝容，每一格都能抽出來
當劇照的迷人畫面，當然也缺不了用心設計的台
詞（雖然這次我覺得過火雕琢了），說著舊時代
的記憶、錯過的缺憾，交錯穿梭在那一次次重疊
模糊的光影人像、斑駁的磚瓦泥牆、塔樓佛雕，
潮濕的街道巷弄……，這些都塑造了他的電影的
獨特氛圍，電影後段也開始娓娓訴起他一向擅長
的文藝戲與壓抑情。

比起已經稱得上曖昧不明的武打戲，葉問和官二
的感情更若有似無，最後親口證實時，更叫人感
慨萬千，就像蘇麗珍匆忙上2046找周慕雲，已是
人去樓空，一長排讓風吹起飄盪不停的落地紅窗
簾撫過我們的臉龐，徒留嘆息：「那個時代已過
去，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宮二個性強脾氣硬，片中出場總拍她大剌剌直挺
挺往前走，與此相反的是她頻頻回顧過往，一如
「阿飛正傳」（1990）裡張國榮飾演的旭仔，頭
也不回匆匆離開生母的皇宮豪宅，但他的心卻到
死都留在那裡。宮二的身與心也帶著這樣的對比
，父親把名聲給了葉問，她偏要再試試葉問的身
手，父親要她不要尋仇，旁人勸她趕快成親，她
卻執意要找馬三討回屬於宮家的東西，為此不婚
嫁、不留後、不傳藝。

宮二和葉問在六十四手短兵相接，近距離打過照
面後，兩人就像曾經交會過的兩條線往不同地方
發展。有趣的是，片中只出現了幾場戲的一線天
（張震飾）就像呼應著葉問的命運，不只是和葉
問最後都來到了香港，也和宮二都在命運中短暫
交錯而過。

葉問最後顛沛流離來到香港開館教拳，屬於過去
的一切則在宮二身上留了下來，她說：「我選擇
了留在屬於我的年月。」葉問最後一次和宮二見
面時，背景配上了「四海兄弟」（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1984）的〈黛博拉之歌〉（
Deborah's Theme），宮二最後在鴉片煙裊裊中
了此餘生，畫面停留在她似笑非笑的臉部特寫上
，此情此景與「四海兄弟」的結局相仿，角色之
間的關聯也有所互文，葉問之於宮二，就像黛博
拉之於勞勃狄尼諾飾演的主角「麵條」（Noodles
）。

「一代宗師」這個段落與「四海兄弟」同樣憂傷
懷舊，配上同一首悠長寂寞的配樂，看到這裡我
發現，片名「一代宗師」或許將我的期待引往錯
誤方向，期待它告訴我誰才是那唯一的頂尖高手
，然而這部電影帶著和「四海兄弟」一樣的史詩
企圖，它記載了幾位武術家在民初環境更迭下的
故事，無論宮寶森、馬三、丁連三、一線天（我
還是要說非常不喜歡他和三江水那段破壞電影節
奏和氣氛的對戲），他們個個都是一代宗師，只
是在時勢造化下，他們悄然隱身在街市間，間或
現身於這部電影裡。


--
http://blog.roodo.com/hideforever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47.4.72
→ scores:東邪西毒 大學當初是讓我打瞌睡的爛片 後來經歷愛情背叛
→ scores:才知道裡面描寫的東西 ..
推 rexwinshow:王家衛的電影第一次看總是讓我朦朧，似懂非懂。但多年
→ rexwinshow:以後，就會猛然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