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金陵十三釵-靈魂的昇華

[czchen (我心因何惱春風)]

電影是文學的延伸，而文學作品則常常是從故事中，藉由角色的心境、抉擇、行動體現出

人性。既反映了作者的思想，也輝映出讀者的內心。


金陵十三釵不完全是真實的故事，尤其跟原著差異甚大，但我仍然喜歡這樣的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人性，不只是捨己救人，更是自我救贖、尋找生命意義的故事。


在一個絕望的、生死交關的情境下，人......會怎樣做抉擇呢?

是理性的反應還是情感的衝動呢? 是自私自利還是捨己為人呢?

隨著時間的流逝，在面對死亡、被強姦的恐懼壓迫下，備受煎熬的心境又是如何轉變呢?

這部電影中，每個角色的心境、態度、抉擇，都彼此的牽動與影響，彼此綑綁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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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場的迷霧與逃亡，讓人感受對於命運的未知與恐懼。要逃離什麼? 之後又要面對什麼?

而後我們終於被拉進了現實，這是一個戰爭的年代，國破家亡的時刻，所有的人都想逃

離南京。  一個已經被放棄的首都，軍人、學生、酒女、乃至販夫走卒甚至外國人，所有

人只想活著逃離這個死城。但當他們交會的時候，一個不經意的本能反應，就是彼此羈絆

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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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教官的抉擇是出於理智還是本能反應呢? 遇到一群逃亡的平民被日軍追殺，該出手相救

嗎? 教導團的弟兄是國軍最珍貴的資產，在那樣一個殘酷的年代中，個別平民百姓的命其

實不是最珍貴的了，國家民族的存亡才是最終的目標，古今中外皆然。保存國軍僅存的一

些菁英部隊，到大後方訓練更多的士兵，這明顯才是大義。但作為軍人，保家衛國豈非天

職? 眼睜睜的看著百姓被屠殺而不作為，這又要投身軍旅報國的血性男兒如何做到呢?


這一個匆匆十幾秒的片段和抉擇，我們或許可以懷疑李教官不如手下的沉穩冷靜和理性，

他被軍人的熱血本能所驅使，想要拯救眼前的百姓而非理性的帶部隊撤退出去。但我們也

不能否定他身為軍人的熱血和勇氣。只是這樣的一個抉擇換來的卻是所有弟兄盡歿，最終

孑然一身，這到底是對是錯呢?   最後，他終究也沒有離去。像個眷戀塵世的遊魂待在了

教堂附近靜靜地觀察、守護著裡頭的人。


為什麼會是這樣，是單純想要守護人民? 在經歷了一切，所有身邊的人都死光之後?

我卻覺得，他已經死了。


只是在這一刻，他抓住了一截浮木。  一切都已經失去，剩下的一條命不久後也將消逝，

為了一群人、一個目標拚死奮鬥，就變成了證明自己還活著也支持自己活著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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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自由主義、個人主義充斥的現代，如同Ayn Rand所想的，沒有人有義務為了他人而活

，但人們還是無可避免的要面對人性中矛盾的現象----人既想要利己，也想要利他。當然

也未必真的是矛盾，因為這也是所有群居生物的生物本能。


尤其當人自己已經無路可走、毫無機會時，大多數的人往往會選擇在一切結束前盡力挽救

他人....  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不太容易用經濟學去解釋分析，因為這根本不利己。


而在這利他的過程中，人往往又得到了堅持下去的動力。甚至從中重新肯定自己的價值，

重新認識自己，並且以一個從容、勇敢的姿態迎接結局，而不是在心死、無奈中結束一切

。  這樣的心境變化與抉擇，在劇中的所有角色都不斷的得到體現，這是劇中對於人性刻

畫的共同主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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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財如命的禮儀師怎麼會變成了神父? 我想到心理學上一個有趣的分析，當你陷入危難想

向路人求救時，請不要喊:"誰來救救我啊!?" 因為周圍人越多，通常越沒有人會先跳出來

，這是一種社會責任感分散的效應。  正確的作法是看著一個人，指著他說:"先生，請幫

幫我!"  這樣通常都不會被拒絕，而一旦開始有人幫忙，接下來人群就會紛紛湧上來幫忙

了。  神父約翰的出現，是不是就是看到了慘案的出現，而身邊都是些嬌弱無助的女孩，

他身為教堂中唯一的男人，避無可避的必須出來擔任家長肩負起保護家人的責任呢?

我想，事後才提到的死去的女兒，恐怕反而不是他挺身而出的主因了。  很多時候人在瞬

間的決定，往往不是經過深思熟慮而是本性、內心投射的一個反應。


之後，這個father越做越趁職，挺身保護家人、修車子、哄小孩、帶著孩子逃命等....

從玩世不恭、視財如命的浪子變身為一個稱職的家長/神父，成為所有人的依靠!

誰說男人不會浪子回頭呢? 有了孩子、老婆就通通不一樣啦! (笑~

也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看到約翰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靈魂，真正的活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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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墨一行人出場時的裝束和很長一段時間的言談，讓人見識到了杜牧所寫的:"商女不知亡

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是什麼情況。即便是李教官這樣的軍人出現，他們依舊是言詞

苛薄，冷嘲熱諷。似乎這場戰爭，遍地死難的無辜百姓跟她們毫無關聯似的。

直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不管是年輕男孩的死亡、不管是女學生的死亡，絕望逐漸襲來

，她們才終於面對現實，知道命運之神誰也沒放過。  耳環為什麼重要? 當然不是因為它

值的錢，但會比生命更重要嗎? 重要到可以讓女性克服被殺的恐懼? 克服被強姦的恐懼?


石黑一雄的"Never let me go" 中，當你的生命中一切的東西，甚至你的身體、每一個器

官都不是你的，你生命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你該怎樣面對這樣的生命? 又該重視什麼?

面對必然的、漫長折磨的謀殺，自己只是別人的附屬物品，連身體都是屬於別人的，為什

麼書中的主角們卻是以冷漠、玩笑、自我揶揄的方式去面對死亡或人生意義這樣的話題?


另外一點，男人可能永遠也不懂女性對於被強姦的恐懼....  一個例子是，對於美軍女兵

的心理研究，女性士兵對於被俘後遭到強姦、或是被同袍強姦的恐懼，還超過在戰場上被

打死的恐懼。  女性對於被強姦的恐懼........  我想，男人就是不懂吧! (笑~




本片中玉墨等人身處戰亂與屠殺的南京城中，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絕望的環境。對女

性來說，自己更是隨時可能變成別人的玩物，連自己的身體都不屬於自己。而作為弱女子

在這樣的情境中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默默等待，接受命運的安排。這跟"never

let me go"中的複製人主角們的遭遇如出一轍。


也如同那本小說中的主角一樣，當你的生命、身體都不屬於自己，你還能擁有什麼呢?

那本小說中的主角們對於回憶非常的看重，對於能喚起回憶的東西都很重視。在本片中，

女學生的鞋子、荳蔻的琴弦、香蘭的耳環、小蚊子的貓，其實也都有這樣的意味。女學生

不是真的需要那隻鞋，浦生也不一定要聽到那支曲，耳環並沒有比生命還貴重，貓也不值

得主人冒生命危險。  這些物件的價值，不在於本身，也不在於接受者。

從這個角度我們看到，這些抉擇行為的背後，不是利他而是利己。是他們的心裡賦予了這

些東西價值，之後才找理由去合理化或交給似乎需要的人。但其實它們自己才是最需要那

個東西的人。  當你失去一切之後，這樣包含了回憶與暗藏了自我生命的物件尤其可貴。


如同Marcel Proust在<追憶似水年華>中所傳達的，回憶往往比現實更真實。

一隻學生鞋代表的是十幾個弟兄的生命，以及他們為了信念所做出的犧牲。看似物歸原主

的動作卻是希望證明自己的回憶與生命是真實的、是值得的，是一個卑微的自我肯定與依

託。  一條琴弦、一對耳環，為什麼值得拚死去拿回、保護? 在生命消逝前的一刻，那是

"我"的真正證明! 藉著它讓我想起了我這一生最得意的時光，黃鶯出谷之聲、羞花閉月之

貌，萬人拜倒石榴裙下，這是女孩們最得意的事。  這些物件就是她們曾經真實存在的證

明。  最後玉墨她們所謂"讓妹妹們見識見識姊姊們的風采!" 既呼應了，荳蔻、香蘭的死

也讓觀眾的眼淚潰堤。不像男子漢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花兒們就是這樣平靜的凋落。但

想起自己曾經擁有的風采，也就心滿意足了。秦淮河女人們的逝去，更讓人感受到一個富

麗燦爛時代的終結，令人不勝唏噓。


但這一幕，正與片尾書娟等小女孩學生們的回憶呼應了......如同安得烈·莫羅亞在 <追

憶似水年華> 的序中所言：「唯一真實的樂園是人們失去的樂園」，而「幸福的歲月是失

去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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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所有的人都是在特殊的事件中，一時衝動的決定而改變了命運，但他們並沒有反悔，

而是在將錯就錯中努力，努力幫助他人、犧牲自己，拯救了他人，最終更拯救了自己。

李教官如此、約翰如此、秦淮河女人們更是如此。


秦淮河女人們在塔樓上說出要代替女學生的話，其實只是一時衝動、哄小孩的話。但最終

成為自己為生命最後一搏的動力，成為她們從容面對結局的精神支柱。  比之國軍弟兄們

轟轟烈烈的戰死疆場，這又是一個不同的心境了。  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不由得想

起Andrew McCafferty 牧師曾經說過的，有些時候女生會比男生更堅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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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對於這部電影是蠻推崇的。 值得細心品嘗。


背景放在南京大屠殺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很久以前就流行過的說法，最偉大的作品總是悲

劇! 只有在痛苦中，我們才能品味出人性、咀嚼玩味生命的意義。一個戰亂屠殺的時代、

絕望的死城、昏暗的教堂和無法越過的圍牆，是符合整部片的主軸氣氛的。


對於日軍的描繪，我想也還洽當。比起<搶救雷恩大兵>中對德軍的那種醜化要客氣很多了

。畢竟兩次世界大戰中，已經攻下來了還在敵國首都開姦殺擄掠大轟趴的也只有日本人，

連納粹、蘇聯都沒有在對方城市已經投降之後還來個報復性大屠殺的作法。  雖然這些是

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但在本片中也沒有過多描繪這些事件的片段。我倒是覺得少數幾個殘

忍畫面，也只是為了劇中角色心境轉變的鋪梗。就像色戒中的愛情動作片段，是主角心境

轉化和整部戲深層探討的重要元素，絕對不能刪除。    但若觀者帶著有色的眼鏡看，色

戒就要變成庸俗的三級片，金陵十三釵也要變成仇日宣傳片了。

( 當然，要怎樣說故事是電影人的自由，而要用什麼角度去看則是觀者的自由，我們也毋

  需深究.....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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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對於劇中的一些片段，我還是有一點個人的....覺得可以稍做調整的看法。

首先是國軍戰士用人肉去衝坦克的慢動作畫面，未免也太........ 慢了!  =_=

一個人、兩個人，讓人熱淚盈眶... 再下去心中就有點OS了:

"嗯~

 嗯，還有~

 嗯，又有~

 嗯?還來啊~

 哇!  天啊~ 你不要跟我說後面有一整個師排成縱隊喔! =.=  "

這樣說來，筆者好像有點冷血。 但我覺得是那段旁白害的!

如果導演希望觀眾投入感情，引入旁白時就要分外小心。

那樣壯烈犧牲的一個畫面中，張導用旁白把我們的情緒整個抽離開來，還來個戰史解說，

整個就是大敗筆啊! 熱淚盈眶瞬間凍結，變成在數左一個.右一個.左一個.右一個...

奇怪，而且都沒人絆倒....


第二個就是金釵們唱<秦淮河>的時候，一字排開走過來.....

總覺得這畫面哪裡不對勁，而且我還一直聯想到九品芝麻官裡面，一整排Ｘ走過來向包龍

星開罵的畫面。(也可能是我中毒太深啦)  總之我就是覺得這個畫面應該可以更夢幻、有

美感一點。  畢竟它是要傳達一個憧憬、一個幻想、一個回憶，一個令人嚮往的流金歲月

。    真的，可以再美一點.... ^_^


第三就是張導特有的藝術風格，某些畫面"意境"的味道非常濃--在很短的瞬間用一個如夢

似幻的畫面/慢動作來傳達感受，夾雜著對比強烈的色彩。 當然我覺得這是可以被適應甚

至欣賞的風格，畢竟不需要所有電影都要照好萊屋風格呈現，畫面藝術像水墨畫、油畫也

是很美的，尤其用來將劇中角色內心的感受傳遞給觀眾時。


但用得太多、太快、太突兀的話，有可能會讓觀眾懷疑這家戲院是不是在空調裡偷偷放安

非他命還是FM2之類的東西....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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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些幾十秒的片段是瑕不掩瑜囉!!



人性的掙扎、淬鍊、昇華，生命中各種突發事件的抉擇及態度，都在本片中有很好的呈現

推薦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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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4.108.197
推 piaggio:寫得真好!!這部電影是真的好看 看了不會後悔!
推 bluesorrow:推,你提到的許多點很多人都只會拿來批評"不合邏輯"XD
→ sleepyrat:我倒覺得戲劇不必事事都合乎邏輯，荒謬也有荒謬的趣味!!
推 mirror08:推 大推！ 電影的細節之處解析得很好 詬病的幾點也是我想
→ mirror08:吐槽的
→ mirror08:關于色彩 張藝謀曾說他看到這部小說後想到的第一個鏡頭
→ mirror08:就是小女孩透過彩色玻璃看到十三釵走進教堂的那一幕 所以
→ mirror08:他原本想要的電影本不是一部戰爭片 還是帶有主觀色彩的
→ mirror08:記憶 地獄中淬煉昇華的人性 但很可惜 成片中 這種主觀視
→ mirror08:角沒能貫徹明晰 (當然真拍成純女性主觀視角的片子可能拍
→ mirror08:被批評得更慘) 也很遺憾原著小說中許多有力量的點也被弱
→ mirror08:化或忽略
推 benc:GOOD
推 df880270:十三釵最後是怎麼了？很好奇？豆蔻那一幕真的讓同樣身為
推 df880270:女人的我們震撼，想死也死不了，跳入水還被抓起來挷
推 df880270:起來強姦，活活被刺死，全身沒穿衣服的死在那，真的
→ df880270:想忘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