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隨形。
就這樣,你闖進了我的生活,救了我,也將我拉入另一個世界。
其實是很迷惘的結局,它算不上是結局,三個人共處一室,那,之後呢?
全憑想像的之後。
電影裡的台辭出奇地少,未曾看過金基德拍攝影片的我,沒有半點不適應,靜默中,
反而更可以凝視著銀幕裡的細微動作,看著泰秀修繕別人家裡壞掉的電器,好似不是在闖
空門,而是在搬進新家,每樣家電都如此細心呵護,壞了,修,髒了,洗。
前半段是場冒險。每當進入一間空屋,我開始擔心,是不是等會主人就回來。從進入
空屋心就開始揪著,看著泰秀習慣性地修繕、整理這個不大像樣的住家,看著他像在自個
兒家裡般泰然自若,還是絲毫不敢懈怠,深怕下一幕就是被揪住。攝影師的家,門鈴響起
只能呆若木雞,原來泰秀還沒有準備逃跑的配套措施;拳擊手的家,被男主人打得遍體鱗
傷,拳擊手扮演了一家之主的角色,保護妻子不受外來侵擾,而泰秀竟不還手,任屋主將
他當成闖空門的小賊;小巷中有著濃濃中國風的家,較少著墨於整頓環境的片段,巧妙地
點出屋主是較愛乾淨的,小倆口逕自沏了壺茶,暖了暖胃,腳尖輕觸,暖了暖心。
來到間不起眼的套房,猝逝的老人並沒有嚇退了他們,用最虔敬的方法將老人安葬,
「只差沒有上香而已」,這是此趟冒險的最後一站。他們倆如驚弓之鳥被抓了起來,彷彿
闖入人家家裡的不是他們,而是一對正在用餐的小夫妻被打擾了。
如果將他們放進任何的空間中,沒有任何不協調,像是水墨暈進宣紙般地自然,而突
如其來的屋主,像是闖入的強盜般,對比的色調令人刺眼不舒服。受驚嚇的小倆口,理直
氣壯的屋主,強烈的對比,角色的顛倒,沒有任何語言,只有氛圍上的傳遞,而我們紮紮
實實地感受到了。
後半段,泰秀受盡警察和仙樺丈夫的折磨,始終未還手。在獄中的「練習」頗有「太
極」的意境,將獄警當成練習對象,被教訓仍舊不還手。是無言的抗爭?還是不屑與這般
泛泛之輩計較?而仙樺因等待變得堅強,她的反抗、她的尋覓和她的理所當然:走進那間
擁有無限甜蜜的家中,看著屋主夫婦的相處融洽,他倆的回憶,在一個溫情的地方醱酵。
泰秀出獄了。無聲無息,如鬼魅般進行報復,他在暗處進行著揮桿動作,亮處的敵人
只能痛得哇哇大叫,毫無反抗之力。拳擊手家中,拳擊手的妻子絮語叨叨,不信任、抱怨
、懷疑一幕幕上演,挖空了的雙眼,盡是嘲諷盲目的意味。
偷走海報留下空白的框架,引起攝影師女友的驚聲尖叫,責問男友「你幹麻掛了一幅
沒有海報的木框?」,那,原來的樣子是如何?原來這裡是掛著怎樣的海報?原來妳一直
沒有留心,這個家的周遭,到底是怎樣?
回到那個充滿溫暖的屋子,泰秀是否嗅到了仙樺的味道,她早他一步到過,屋主並沒
有攔著她,任她在長椅上酣睡,臉上滿溢幸福,是否夢見常夢見的那個人?泰秀走了,留
下一只沒擺齊的抱枕,宣告他到過的足跡。
仙樺的丈夫等著泰秀的到來,自他知道泰秀出獄後,他發誓要好好教訓泰秀,那個不
知死活的小子。床邊倚著球桿,始終沒有用上,等待的敵人一直沒有出現,還錯以為妻子
性情大轉,終於肯變成個溫馴體貼的妻子,開開心心出門上班,回頭望著妻子,妻子嘴邊
有抹淺笑,而終不是回應他。泰秀愚弄了他,而他渾然不知。
當體重計歸了零,是否象徵仙樺和泰秀從此人間蒸發?未知,金基德留給我們無垠的
想像空間,關於結局。
看著泰秀在獄中練習的功夫,不禁莞爾一笑;看著泰秀的惡作劇,挖去的雙眼、偷走
的海報、弄亂的抱枕,那只是與仙樺重聚的前奏;仙樺勸菜時才真的笑開懷,這兩人的眼
中只有彼此,夾在其中的那個人,宛若空氣。這些片段沒有任何語言,然並非安靜地進行
,背景音樂皆在觀眾的心中自然升起,激昂的、柔媚的,少了語言,更能聆聽心中暗湧的
聲響。
而片中各間空屋的色彩、氣氛迥異,令觀眾目不暇給。每一間空屋是一次旅行,從一
間間沒有人氣的「樣品屋」,變成有人氣的「家」,其中轉變並不是改變家具位置抑或增
添裝飾物能夠辦到,而是屋內人們的共處氣氛,這也給現代人一個警惕:添購高級家具或
設施並不能讓家變得更像家,而是屋內人們要如何共同生活才是重點。
對於仙樺,美麗的外表於她是一只牢籠,丈夫眷戀她的外表而從不關心她內心感受,
只一味供予物質生活而忽略精神需求,丈夫的毆打在美麗的外表留下了瑕疵,也反助她掙
脫牢籠。也許那顯明的紫黑色淤青,挑起泰秀的仗義心理,讓仙樺遠離暴力陰霾,繼而懂
得反抗夫權、維護己利。也許,正是托那傷口的福,它是那美麗牢籠的一道裂縫,讓仙樺
終能逃離。
整部電影,上半部與下半部有著不同的氛圍,卻不至於突兀,沉靜的步調,夾雜黑色
幽默,流暢、精鍊,卻也留下無限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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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toiletmei 來自: 59.104.50.150 (09/28 1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