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 當你33歲，因為電影夢欠了一千萬，你還敢有夢想嗎？

[myocean (當海不藍)]

這篇文章的作者是《翻滾吧！阿信》的導演林育賢
非常熱血  非常感人
希望貼在電影版沒有違反版規  只是很想與同樣愛電影的鄉民們分享...

原標題是
《如果青春註定就是要不斷地向前走，他．媽．的，我的出口到底在哪裡？》

以下轉載自林育賢的臉書 http://goo.gl/B42Ka

「如果在你33歲那一年，負債一多千萬，你該怎麼辦？」

很刺激也很沈重的開頭，但現實人生似乎就是如此。

因為「翻滾吧！男孩」的成功，我被認為似乎有些票房保證的能力，開始有投資人來
敲門打探開拍新片的計畫，於是我將北上住在西門町九年的生活觀察完成了「六號出
口」這個故事。

當時在西門町因為拍了「鴉之王道」這部紀錄短片，認識了其他幾位朋友，街舞男，
滑板男，DJ男以及把風男，於是繼續拍了續集紀錄短片「街頭風雲」。他們認為嘻哈
是一種態度，不應該拿來比賽，所以當無法滿足於地上的滑行時，他們開始挑戰極限
，例如從一層樓高的屋簷駕著滑板滑下來，比賽看誰可以站住。

結果當然是站不住啊，每個人都摔的鼻青臉腫。不過最殘忍的是他們每次都邀我去當
見證人，要我拍下慘痛的一刻，我問他們為甚麼要這樣作？他們說：「掉下來那一刻
，真的很痛，不過很爽，因為那一刻他們才有存在的感覺。」

當時的我完全可以體會他們的心情，他們大概都是被父母或老師貼上標籤，認為不會
唸書，考不上好學校，一輩子就沒用了，更何況父母怎麼會贊同他們熱衷的滑板或街
舞。沒有人認為只要你好好認真的投入玩滑板就會找到未來，就如同沒有人會認同我
從事電影這個行業一樣。就算當時我已經有了「翻滾吧！男孩」成功的作品，我的家
人依然不認同，覺得我什麼時候才玩夠了願意轉行。

「在無力反駁這個世界時，只有透過一些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吧。」這就是當時用
來支撐自己的精神吧！於是我展開「六號出口」電影計畫。

首先我很順利的拿下新聞局新人組電影輔導金四百萬補助，合約上註明至少要達成八
百萬的對等製作規模。我很清楚一部電影的製作規模不像紀錄片幾個人可以掌控的，
所以我去找了一位之前工作認識的電影製片黃江豐懇談，希望他除了可以擔任我的電
影製片外，更可以把這個案子當作自己的創業作來看待。很幸運的，唉～，他竟然被
我「騙」上船了，會說「騙」的原因是到今天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他走上這條路的
。

當時黃江豐已是多部電影的製片，他有一家名字十分威風的製作公司叫做「一條龍虎
豹國際娛樂有限公司」。過去他的公司都是執行單純外包製作業務，直到「六號出口
」算是第一部自資拍攝的電影。我邀他跟我一起創業，他竟然答應了，於是我們便火
速展開「翻滾龍虎豹」計畫，積極籌備「六號出口」這部電影。

不知道是不是人家所謂的初生之篤不畏虎，我們希望製作的第一部電影能夠有別於過
往的國片規格，不管在視覺或美術都能有一定的改變，加上可能「翻滾吧男孩」的成
功導致那種少年得志的豪氣，最後這部片計畫製作預算加宣傳行銷費用高達三千萬台
幣。當時身邊所有人勸阻我們不要這麼衝動，因為那幾年沒有一部國片可以回收，更
何況這樣的製作預算一定會賠死，但是當時我們完全聽不進去，因為我們認為一定有
機會可以改變一些事，只要自己不要後悔。

所以「六號出口」從一部獨立小製作電影試圖讓它變成具有一定規模的商業電影，我
們大膽啟用當時第一次演出電影的彭于晏與阮經天擔任男主角，還有獨立樂團女歌手
閻韋伶與韓國製作公司跨國合作加入韓國女演員劉荷娜擔任女主角，同時與知名音樂
製作人林暐哲合作電影音樂，企圖打造一個全新的視聽覺感官的商業電影。

當我們端出這樣的菜色組合時，一開始的確被媒體關注，並且開始積極參與國內外電
影集資會議。不過當時的我跟黃江豐確實完全不懂如何將電影語言與金融投資者作良
好的溝通，雖然有機會面談了許多大型的投資公司，但最後十分可惜的都斷了線。

不過電影計畫一旦啟動了你就停不下來，尤其是要開拍了，如果你一喊停非常有可能
全盤皆輸。當時我們以為這樣的計畫勝算很大，雖然在開拍前三千萬的預算沒有全部
到位，但我們評估一定挺得過拍攝期，況且我們對手上的幾個投資者十分有信心，於
是就這樣電影開拍了。

首先電影開拍前發生了一件殘酷的事，黃江豐的老婆要前往上海工作，她跟他說如果
執意要開拍「六號出口」就要跟她離婚，如果電影失敗了，他還可以去上海找她，後
來我被通知去當他們的離婚證人。接著開拍不到一個月，有一天清晨黃江豐跟我說，
之前幾位投資者臨時喊卡不投資了，今天午餐不夠錢付要我想想辦法，我緊急打電話
給我的好友傑克週轉一筆錢，（當時傑克已是台灣柯達數位相機台灣區經理，至於他
的人生轉機得另譬一章下回再說）。

事情越來越大條了，但是電影還有半個月就拍完了，就此喊停全盤皆輸，我們身邊能
夠週轉現金的朋友都打到怕了，我們倆似乎走投無路了。後來透過黃江豐的好友幫忙
介紹了電視圈的大姐頭小燕姐，某一天收工後連髒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去見她。

小燕姐說她去年當某影展評審時看過「翻滾吧！男孩」，她有力挺過這部片！一聽完
我們的現狀，小燕姐當時二話不多直接問我們還缺多少錢可以把片子拍完，在完全沒
有要我們簽下任何借據的情況下，她馬上打電話給會計長要他送支票到辦公室來，當
拿到支票那一刻，我們倆激動的眼眶泛紅，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小燕姐說：「你們
就好好把片子拍完，其他事情先不要想太多，將來如果賺錢了，記得幫助需要幫助的
人就好。趕快回去洗澡睡覺，明天還要拍片吧！加油喔！」

我記得那天我們倆搭著21層樓高的電梯下樓時，兩個人故意背對著背不看對方，因為
那一刻我們都在偷偷擦掉臉上的淚水吧。

後來電影如期順利拍完，接著展開全力宣傳，但是拍片跟宣傳絕對是兩回事，當時電
影圈也沒有專業的行銷團隊，所有導演除了拍片還要兼著賣片，根本做不好，只有硬
著頭皮瞎衝。上片前一個月用力跑了全台50場校園巡迴，跑到快虛脫，然後上片時也
無力抵抗上映檔期問題，選在一個上映前一個禮拜有「蜘蛛人三」以及上映後一個禮
拜有「神鬼奇航二」的時間點，被兩大好萊塢大片夾殺下默默下片。

那一年我33歲，因為電影夢，我跟黃江豐負債一千多萬。我們曾經有一個糟糕的念頭
「跑路」算了，而且當時許多人完全不看好我們，覺著我們應該會互相埋怨導致拆夥
，但很慶幸的我們最後選擇面對現實留下來，積極跟後期廠商協商還款事宜，最後大
家願意讓我們分期攤還來渡過難關，尤其特別感謝現代沖印與利達影視兩家後期公司
大力支持與協助，不然我們兩個人不可能撐到今天。

我們後來仔細思考這整個過程，直到今天我們從來不覺得後悔。如果當初沒有把腿劈
這麼開，沒有跌到這麼慘，也不會知道原來谷底就這麼深，心想只要沒摔死，都還有
機會翻身，只是這個學費還挺貴的。

現在回想起來還真不知道那幾年我們倆是怎麼樣挺過來的…。

當決定面對一切時，我們倆開始分工合作。我開始在台灣各地流浪拍攝紀錄片，有案
子就接，接到經常夜裡被惡夢驚醒，感覺自己好像闖了大禍一般的驚恐，我深刻體會
做夢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至於黃江豐則留守台北繼續週轉現金還債，週轉到連朋友都害怕接到他的電話，但他
還是得繼續打下去，後來我才知道有一天他實在週轉不靈時，在路上遇見他的前前女
友，最後她借了我們一筆錢週轉度過危機。

那段期間我們開始接拍一些過去可能都不願意接的案子，但是為了不想放棄，為了期
待有一天可以再拍下一部電影，我們只有面對現實。我印象最深刻是一個52集的台北
縣鄉鎮旅遊紀錄報導片，我突然變成「喵導念真情」的角色必須出現在片頭尾並且錄
了52集的旁白，所幸當時許多友人導演的大力協助幫我們分工拍攝挺過難關。

我記得有一年的農曆過年前心酸的畫面，那時公司只剩不到一萬元的現金，我們一人
分個幾千塊好有點車錢回家過年。當時真的有點氣，氣自己真他媽為了什麼呢，怎麼
會搞成這個樣子。我們協議過年回家想想，是不是過完年後就把公司關了解散算了。
後來公司沒關，不過我們只能跟員工說抱歉，希望他們暫時去投靠別人，我們有緣再
相見。

公司最後縮編到只有我們兩個人，兩台電腦的戰鬥部隊，我們希望為自己再拼一把，
並且積極醞釀下一部電影「翻滾吧！阿信」的劇本。那幾年我們試著到處投案，輔導
金也沒過，優良劇本也沒過，後來幸運的入選金馬創投會有了對外發表的機會，雖然
最後依然找不到投資者。不過我們因此放棄，反而積極修改劇本繼續等待下一次的機
會。

人生往往在最苦難的時候，會面臨最多的考驗，它的目的不是要你放棄，而是看你願
意為你自己付出多少，哪怕是被人踩著頭吐你口水，你都要忍住，因為你要很清楚你
到底為了什麼。我記得當時有一次去某家電視台提案，當時節目總監指著黃江豐的臉
說：「你在外面的製片風評不是很好，掌控預算的能力有很多問題喔。」接著換指著
我的臉說：「你還是回去拍紀錄片好了，我看你沒什麼能力跟人家拍電影，一拍就賠
這麼多錢，要不是我們副總給你們機會，你們兩個怎麼可能還有機會拍片呢？」我當
下以為黃江豐會翻桌走人，因為以他過去火爆的個性這把火已經燒到屁股了，我也蓄
勢待發，結果他忍住了，結果我們兩個笑了。我們決定吞下來，因為只要今天撐過去
了，就會有明天。

有時候想想，把這些過程當成是一段旅行，這樣人生才會充滿驚喜，不是嗎？這些年
過去了，我依然經常問自己一個問題：

「當你33歲那年，因為電影夢欠了一千萬，你還敢有夢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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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8.114.200.70
推 ssarc:出來跑，終究要還。現實比理想重要
推 qazz123123:我會認朱導當乾爹
推 erptt:推樓上
推 littlehorset:但敢做夢的人才有機會完成所謂他人眼中的"夢"
→ bloodruru:當你發現人生已無以覆加的悲慘 有夢想又如何?
推 glacierl:有夢想才有能耐面對人生的悲慘，反之就只有自盡一條路
推 blueslovetw:就像是賭注吧...賭贏了就贏了!賭輸了就掰了 ^^"
推 damnedfish:失敗並不是因為"敢作夢"好嗎，是不了解自己極限在哪
→ damnedfish:文章裡面他就寫自己失敗的原因了，野心太大/方法錯誤等
→ damnedfish:追夢未必失敗，失敗也未必很慘，端看你是怎麼做的
→ damnedfish:當然運氣成分無法掌握，能做的是儘量降低承受風險
推 jay0000:人生最大的賭博就是夢想
推 Jason0813:人生最大的賭博是投胎
推 GabeHypnos:人生最大的賭博是該不該對一個人投入感情
推 msa8529:歡喜做，甘願受
推 yanjiun0821:人生有夢~築夢踏實ˇˇ
推 jay0000:人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跟安心亞(@!*(!@@
推 ayaerika:欠一千萬  然後現在 在做什還債
推 cwind07:推一個 所以當年魏導海角七號的賭注是有多可怕 砸身家地拼
→ cwind07:不成功就是身敗名裂負債數千萬 一輩子完蛋 這些酸民知道嗎
→ Fuuuck:海角檔期排的不差，加上工讀生病毒式行銷，成功是有原因的
→ hkccc:說實話，工讀生是關鍵，網路行銷
推 wil891607:工讀生也只能影響有用網路的鄉民 沒用網路的阿爸阿母勒
→ wil891607:要知道 海角前兩週票房不算好喔
→ Fuuuck:海角的病毒式行銷，是重要的一個指標，當時一堆商院的學生
→ Fuuuck:都以海角為例在狂發paper
推 online0801:海角前兩周票房很差好嗎...我去看的時候廳做不到一半
→ Fuuuck:病毒式行銷本來就不是在短期內就能爆發的
→ Fuuuck:何況海角前後兩週檔期夾殺效應，並沒有像這篇那麼慘
→ Fuuuck:而且，六號出口是在根本沒有專業分工下的情況硬上的
→ Fuuuck:海角至少有發行商 六號是要通通自己來
→ Fuuuck:簡單的說 林導連一個果子電影等級的公司都撐不出來
→ Fuuuck:拍電影不是只要有拍片團隊就好 還要有發行團隊
→ Fuuuck:海角：博偉  艋舺：華納  六號出口：林導借錢來成立的公司
→ Fuuuck:這篇要講的是，紀錄片導演要在台灣撐，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推 wil891607:台灣需要多一點的電影行銷與製作人才 只有導演是不夠的
→ wil891607:比方說 台灣的剪接師很多 但會剪預告片的就那幾個
→ wil891607:今年要上映的國片 大概都是同一個剪出來的
→ wil891607:我是說預告片這塊
推 gausg:拍出好作品就不乏贊助和有人投資了~~~ 加油!!!
推 gausg:有才跟有能力的導演是不會被埋沒的  別學人找影迷入股就是了
→ wkwtb:「創業」沒有一定成功的，特別是台灣的國片環境
→ wkwtb:歡喜做，甘願受
推 wkwtb:看過 http://tinyurl.com/3j5d4c6 ，跟古早的東邪西毒，比較
→ wkwtb:不出什麼差別... 更別說花錢去看
→ yukina23:電影產業只有導演是不夠的
推 adolfo:幹 我哭了
推 lOOlOOlOO:之前聽電影講座,鄭有傑導演說:年輕時我敢說電影是我的全
→ lOOlOOlOO:部,但現在我不敢這樣說..因為還要養家啊
推 sufjan:重點就是要有前前女友呀！
→ wkwtb: 重點就是要有錢前女友 =.=
→ shamanlin:看完不覺得熱血也不覺得感人....只覺得做事方法正確才是
→ shamanlin:最重要的，不然拿到多少資金就是賠多少而已
推 wil891607:問題要怎麼做事方法才正確呢？
→ paulcils:台灣，電影環境很差，能留下來的，只能說都是硬漢，加油!
→ glacierl:海角一開始沒什麼人注意，那時很擔心太快下片趕快跑去看
推 inking:一群沒在這一塊的人使用"正確"兩個字，聽來很微妙...
推 kenco:如果會欠到1000萬，我會學李安跑去美國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