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少年Pi的奇幻漂流－－李察派克之「道」

[brightbeach (從前有隻雷比特)]

以下有雷～～～


















童年時期的 Pi 深受各種宗教思想所吸引，但他並沒有宗教的門派之見。當時的他
還很小很純真，只要能夠讓他覺得平安的神祇和思想，他都接納，這是他身邊的許
多人所沒有的能力。

Pi 的父親和母親是兩種典範的象徵。父親崇尚理性和科學，拒斥宗教， 因為他看
到的都是人為的宗教形式，所以認為宗教是黑暗的。 相較之下，Pi 的母親則鼓勵
他的去感受那股看不見、摸不著的心（靈）的力量。

童年時期的 Pi 過得很愜意，因為他沒有形式，沒有相，因此能夠敞開自己的心去
傾聽每一種宗教形式下面蘊藏的動人故事和啟示。但是，他的這種活力，在父親某
一次給他的教訓後被遮蔽了。

當時，Pi 因為想和家中開設的動物園的一隻老虎（李察派克）互動， 因此趁大人
不注意時隔著獸籠拿肉給它吃。此事被父親發現後，父親為了讓他因為害怕而學乖，
於是讓他親眼目睹李察派克掠食一隻小羊的畫面。父親告訴他，動物就是動物，它
就是和人不一樣。理性讓人把自己和象徵自然的李察派克區隔開來，並且相信自己
能夠控制自然（李察派克被關在獸籠裡）。

父親刻意給的教訓讓 Pi 受到震撼，讓他開始在自己和他者之間產生界線，一切不
再如此水乳交融了，因此眼見所及都變得無聊了。在學校裡的學習本來是一件很有
趣的事，但自此開始都變調了。不過，從小厚積在 Pi 體內的各種思想和信念，即
將在後來的船難裡支撐著他度過難關。　　

在移民加拿大的過程中，Pi 一家人搭乘的船隻發生船難，全家只有 Pi 逃了出來，
而且李察派克還跟他一起在救生艇上度過兩百多天的漂流日子。　

其實，說李察派克象徵「自然」還不夠清楚，應該說，它象徵的是「宇宙的法則」，
或所謂的「道」。簡單來說，這個道就是「無常無情」（這裡的無情不是一般的用
法，而是指無分別心），而這是「有情眾生」（在此由 Pi 代表）最難接受又想抗
拒的法則。　　

因為因緣聚合的關係，Pi 和李察派克必須一起生活在同一艘救生艇上。一開始，Pi
不願意和猛獸同行，但猛獸並不會因為他的不願意就離開救生艇。不過，Pi 果然是
從小「有練過」，他很快就不再抗拒這個現實，而是開始學習和李察派克共處， 後
來甚至對李察派克產生感情。最後，也是因為另一個因緣聚合的關係， 當他們終於
靠岸時，李察派克連頭也不回地就離開 Pi，讓 Pi 傷心不已。

李察派克當然是頭也不回的，因為花開花謝或月圓盈缺是世間最自然不過的道理，
一切只是因緣聚合使然，一切都是中性的，只有眾生才會對結合和分離產生各種情
感和情緒。　　

成年的 Pi 回憶此事時說：「也許就像父親說的那樣，李察派克只是動物，他從來
沒有把我當成朋友。」Pi 感謝父親教導他的一切：理性、思考、計算， 以及恐懼。
要是 Pi 一直對李察派克存有「當朋友」的浪漫幻想，他可能在船難發生後沒多久，
就被李察派克給吃了。所以，Pi 說他很感謝父親的教導。但是，父親的教導雖然讓
Pi 在漫長的漂流裡安保性命，父親還是把「李察派克」（自然）想小了。

不管人類自以為能夠在甚麼程度上控制自然，就自然來說，人類對它的想法和控制都
與它無關（irrelevant）。自然是怎麼運作的，就會怎麼運作。也許在局部的程度上
（例如圈禁的動物園），人能夠控制李察派克，但是一旦來到更大的脈絡裡（例如汪
洋一片的海洋），自然必然會照著它的法則運行不輟，而這才是頭也不回的李察派克
要教導 Pi 的生命真相：無常無情。　　

如前所述，父親對 Pi 的理性教導，充其量只能讓 Pi 維持肉體上的存活，但真正讓
Pi 在困頓裡仍懷著那個看不見卻又是最重要的力量──希望，仍然是他在小時候孕育
的各種信念。　　

Pi 對「神」的信念，在這次的漂流中獲得試煉。其實，他對「神」的赤子之心，從來
沒有被理性摧毀，只是曾經被遮蔽。在海上的他，終於有機會可以讓那些曾經被壓抑
的信念都倒出來，好好檢視一番。　　

在我來看，Pi 的表現非常出色。絕大多數時候，他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選擇臣
服。只有後來在海上遇到暴風雨時，和他相依為命的李察派克被嚇得魂不復體， 他
才大聲對著天空吼叫說：「祢（指神）為甚麼要嚇它？我已經臣服了！ 我失去我的
家人，失去了一切，你到底還要甚麼？」看到這一段，我覺得非常感動。

「臣服」是一個好大的功課，它的意思是不去抵抗無常，順著生命的流走。但是，這
對有情眾生來說，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因為我們總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執取些甚
麼。就像 Pi，即使他已經一無所有了，他還是認為自己還有李察派克。 就算要死，
他也要和李察派克一起死。　　

眼見一切希望都已破滅時，救生艇漂流到一個島上。藉由島上的狐獴活動和一顆被食
人花包裹的人類牙齒，Pi 才驚覺那是一個食人島。 因此，他利用島上的資源準備好
物資後，便和李察派克上船繼續漂流的生涯。回憶此事的 Pi， 說了一段我很感動的
話：「即使在絕望時，神還是在觀察我們。祂會在絕望時讓我們休息（指漂流到島上），
然後給我們指引（指狐獴、魚和牙齒），讓我們離開那裏。祂一直都在觀察。」　　

他還說：「那座島在白天給我們一切所需和美好，但是到了夜晚就把一切拿走。」這
裡說的就是無常無情：變化是必然的，而且變化會毫無分別地降臨在萬物之上。這就
是道。後來，李安還用遠距離的角度拍攝那座島的全貌，而島的樣子正是一尊佛的臥
姿。以我的來看，這裡的象徵和喻意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很多人探討這電影裡到底哪一個版本的故事才是真實的，在我看來是多心了。我並不
認為這部改編自哲學小說的電影，真有那麼故弄玄虛。從 Pi 小時候的言行，到後來
他回憶整件事的態度（包括他說自己是一個回教徒、基督教徒、印度教徒，而且還在
大學教授猶太卡巴拉課程），都可以看出如果在救生艇上的是水手、廚子、母親和他，
而不是斑馬、鬣狗、猩猩和老虎，那整個故事就沒有深度和智慧可言了，只有權謀和
殘忍。　　

但是，就我對這部電影的感覺是，它是有深度和寓意的。揭發人性的黑暗並不難，而
事實上我們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看看新聞就知道），但要讓人看見生命的大智慧，
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認為這部電影就做了這樣一個嘗試，而且還做得很不
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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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brightbeach     來自: 111.250.56.165       (12/04 11:17)
推 sparrowhawk:推最後一段  人性黑暗天天都有 但看見智慧難
推 wanglanchang:我看到理查帕克離去的那一幕 想到的是莊子的相忘於
→ wanglanchang:江湖 動物比人類更能接近自然的道吧
→ tsengivy:推最後一段 血腥殘忍的天天都在看 不稀奇
推 benoire:推結論，是我支持第一個故事的理念
推 losesoul01:推結論 好棒
推 reil:結論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