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覺電影夢》/(5)從「缺席」到「榮譽博士」 2002/11/20 15:29
文/張靚蓓
在我生活的環境裡,我的自尊一直很低,從台南一中起我就覺得不如人,到了藝專,社會
上又覺得不是間好大學。畢了業,服兵役剃光頭,又被女朋友甩掉,女友進入社會往前走
了,我還是阿兵哥。到了伊大,都是美國人,話也聽不太懂,朋友也沒法交,個子比老外
瘦小,中國留學生又多是理工醫農的高材研究生,我是唯一唸戲劇的大學生,雖然努力的
吸收,但仍自覺處於很低的位置,要進入世界闖出什麼,好像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一到電影系,就不一樣了。
我最愉快、最充實的日子,就是一九八○年到八三年在NYU的求學時光。一拍片就很快樂,
會想很多點子實驗。有時學校經常放猶太假,我搞不清楚,到了教室一個人都沒有,我第
一次覺得放假心裡不高興就是在NYU。以前上學放假是最高興的,現在不想放假是因為心
裡想學,想多知道些。放假不上課,我覺得損失了一天,心裡頭真的很在意。
NYU電影製作系研究所的訓練算是很紮實,三年裡把電影的前置、後製都摸過了,通常畢業
作得花上額外的一年時間完成。每個學生要編導五部作品,包括默片、音樂片、配聲片、
同步錄音片及畢業作。這裡以栽培導演為主,上課時,有時老師在課堂上講解名片的結構
與拍法,但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拍片及討論彼此的作品。
拍自己片子時可練習創作過程、領導統御及被批評時要何以自處。幫別人拍片時,則有機
會觸及各部門的基本技術。雖然都是入門,但我學到了初步的整體製片及導演的概念。
紐約大學期間,我拍了五部電影,二年級拍的《蔭涼湖畔》曾獲金穗獎最佳劇情短片及NYU
的獎學金。我受到肯定,再接再勵,用盡手邊一切資源,籌拍了《分界線》(Fine Line)
。敘述紐約運河街南北分別住了不同種族的人,一邊是華人、一邊是義大利人,因某事引
起兩種人在紐約四處流竄,以故事搭配我在紐約各處拍攝的街景。為了這部畢業作,我自
己打工、父母資助、女友惠嘉贊助,共花了一百多萬台幣。
記得拍攝《分界線》的頭四天,我興奮得睡不著覺。到了最後階段,還差八千多美金,我
就從惠嘉的帳戶裡直接提了來用。那時她在伊利諾大學當助教,因為要交稅,所以存摺放
在我這裡。奇怪的是,我一點都沒有愧疚感,事後我跟她說起這件事,她也僅只「喔」的
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從「缺席」到「榮譽博士」
一九八四年的畢業典禮,我沒出席,和NYU的同學羅曼菲、劉靜敏、平珩一起到劉靜敏所住
的大樓屋頂水塔旁,照了些碩士照,碩士袍還是平珩租來的,大家輪流穿、照大頭照,寄
回家交差。
十七年後,二○○一年五月十日,母校NYU在第一六九屆畢業典禮上,頒給我榮譽博士學位
,彌補了當年缺席的滋味。我想父親心裡也會很高興,因為他向來希望我多唸書。
典禮是在紐約華盛頓廣場舉行,在場觀禮的有穿著紫色長袍的五千名應屆畢業生及一萬多
位家長,NYU董事葛利撤(Mr. Gleacher)引導我們五位榮譽博士上台,藝術學院電影、
電視系主任柯曼(Julie Corman)在致詞介紹前,也用中文向我道了「恭喜」,隨後由校
長奧立佛(L. Jay Oliver)頒發證書,葛利撤為我佩戴象徵榮譽學位的披帶,教務長史戴
曼(Harvey Stedman)為我戴帽子。我揮手致意,謝謝大家的抬愛。
返回母校,看到學弟妹,心裡很高興。代表致辭時,我開玩笑地說,在學校學了很多,但
我大部分都忘了,只有一樣難忘,就是不斷學習、勇於嘗試及面對失敗。
NYU的環境是孕育我成為電影人的開始,在這之前,我沒有碰過電影,都是弄戲劇,拍片也
只是玩票。沒想到碰對了路,就一直走下來,也沒想過要轉行。
對我來說,學校畢業後才碰到真槍實彈,還沒有被打死的話就學些經驗,繼續往前走。
NYU的教育方式很務實,我學了不少實務,都是吃飯的傢伙。我覺得新的國片常常瞧不起技
術,但在NYU時沒有這種心態,就是一種求生訓練,大家機會均等,一起出去拍片,各部門
的技術都摸得到,但不專精。同時還要學著當領袖,讓人聽令辦事,那時是領導三、五個
人,現在領導三、五百人,但原則類似。
我一拍片就會忘我,像變了個人似的。其實「導演」(Director),就是給方向
(Direction)的人。從學生時代起,我拍片就有個目的,想練習一樣新技巧。學生階段,
我沒有特別的想法想表達,職業拍片後就有話要說,而不再只是練習新招了。直到現在,
我還保持這個習慣,每拍新片總希望能觸摸一些新技術。基本上我拍片的胃口很大,有很
多好奇心,學到某個技術,就會有快感,而且我希望做出不同的效果,令人印象深刻,我
就有很大的滿足感。(資料提供: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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