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中年]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跟幾個黃金年份

[wuliaude (....)]

前天有個機會在大銀幕將楊德昌長達三個小時多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又看了一次，距上次從頭到尾看到完，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這次
看完，更讓人覺得這是一部難得的佳作。

楊德昌的電影中，我最喜歡的是《海灘的一天》、《恐怖份子》與《牯嶺街
少年殺人事件》，其中又對《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評價最高，堪稱是楊
導最有野心、執行的最完整的片子。說起來台灣電影中有這樣野心想反映一
個時代又很成功的片子，除了此片，大概只有侯孝賢的《悲情城市》。近來
的台灣電影這樣的野心大概已經消失了（或者有，但難以執行），但是在十
年以前，有這種歷史野心的片子還不少，（從李行的《唐山過台灣》到王童
《無言的山丘》到萬仁《超級大國民》），但是在藝術成就上稱得上傑作就
侯楊兩部，這不僅牽涉到導演場景調度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處理細節的細膩
程度，以及對歷史與影像兩方面的敏感性。

當初看《牯》片時似懂非懂，這次長大（變老？）之後再看，看得懂更多細
節與其中明示暗喻的部份，不由得更佩服導演的功力。之前許多看起來細微
雜亂的安排，如今放在歷史情境，再兜在一起，方才瞭解其力量何在。關於
《牯》片的評論已經累積很多了，或許也不必再添足。但對我自己來說，除
了多「看懂」一些之外，私下高興的是看到一些楊德昌從《海灘的一天》、
《恐怖份子》等片一路發展下來的電影語言這次也在《牯》片感受到，而另
外也感受到一些「毛病」，或者是說我個人要抱怨楊導的地方，最明顯的是
常常說得太多太刻意，例如關於白色恐怖的那段還有之後張父張母的痛哭，
都讓我覺得說得太白「太超過了」。這也是讓我不能覺得《一一》是個傑作
的緣故（雖然看的當下有被《一一》的幾個場景觸動到）。另外我覺得如果
此片收尾在小明被砍就結束，似乎更有力量。之後的那幾段，只讓人覺得太
多太多太多。

無論如何，這些都瑕不掩瑜，光是導演的手法跟野心，就可以讓這部電影成
為華語片的經典之一，也讓人對導演的早逝覺得萬分可惜。

另外在看完後驚覺，這部片子竟然已經是1990/1年時的片子，離現在已經快
要二十年了。不要說張震已經長大成這樣，裡頭許多大小角色（當初或是國
立藝術學院的學生），現在也都成為台灣電影、舞台劇中的重要人物：小導
演鄧安寧、小黑道劉亮佐、冰果室老闆娘蕭艾（演的也是太超過了）、金馬
金鐘都有分的王琄（當時是大姐，現在是演中年婦女）、完全無法辨認的柯
宇綸、舞台劇放光芒的王柏森、結尾曇花一現的女警郎祖筠，還有很多後來
從事幕後的陳以文等等（聽說舒國治也有參一腳！但是完全認不出來是誰）

說起來，如果從金馬獎來看，華語片有兩個黃金年分，一個是《牯嶺街少年
殺人事件》拿到最佳影片的1991，另一個則是1994。這兩個年份，大師（或
後來成為大師）的名作叢出，讓當屆的金馬獎名單相當有重量。

先看1991年：

最佳劇情片：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楊德昌工作室出品〕
《阮玲玉》 〔威禾公司出品〕
《娃娃》 〔中影公司出品〕
《阿飛正傳》 〔影之傑公司出品〕
《拳王》 〔香港德寶公司出品〕
《推手》 〔中影公司出品〕

最佳導演：
＠王家衛《阿飛正傳》
李安《推手》
楊德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關錦鵬《阮玲玉》

最佳男主角：
＠郎雄《推手》
張國榮《阿飛正傳》
張國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張震《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最佳女主角：
＠張曼玉《阮玲玉》
梅艷芳《何日君再來》
楊靜怡《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劉嘉玲《阿飛正傳》

這一年，王家衛、楊德昌、李安跟關錦鵬大戰。楊德昌在幾年前的恐怖份子已經為
台灣電影帶來震動（這片現在看也還是很好看），本年《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堪稱
是楊導巔峰，為他再拿下一座劇情片獎，也是實至名歸。王家衛雖然之前的《旺角卡
門》已經引人注目，但是更讓人驚豔的《阿飛正傳》把他推上了一流名導之列，也
讓他拿下最佳導演獎。海外的李安以這部《推手》引起國內注意，之後越拍越好，
在下一部的《喜宴》更成熟。關錦鵬之前的《三個女人的故事》在金馬獎大爆冷門
擊敗拿到國際大獎的侯孝賢《悲情城市》，但我認為關的《阮玲玉》更好。這片同時
也讓張曼玉拿到柏林影展影后跟第二座金馬影后，從此正式進入演技派明星之林。
四個名導的片，正好分了四個大獎。

如果說1991是部份導演的巔峰跟部份導演的起飛，1994年則是超級大亂鬥，這年的
四個大獎：


最佳劇情片：
＠《愛情萬歲》 〔三一、雄發公司出品〕
《飲食男女》 〔中影、雄發公司出品〕
《獨立時代》 〔原子影視公司出品〕
《多桑》 〔長澍、龍祥公司出品〕
《紅玫瑰白玫瑰》 〔第一、巨登公司出品〕
《重慶森林》 〔澤東公司出品〕

最佳導演：
＠蔡明亮《愛情萬歲》
楊德昌《獨立時代》
關錦鵬《紅玫瑰白玫瑰》
王家衛《重慶森林》

最佳男主角：
＠梁朝偉《重慶森林》
蔡振南《多桑》
張世《驗身》
李康生《愛情萬歲》

最佳女主角：
＠陳沖《紅玫瑰白玫瑰》
倪淑君《獨立時代》
葉玉卿《紅玫瑰白玫瑰》
王靖雯《重慶森林》

在這一年，推出作品的有蔡明亮、楊德昌、關錦鵬、王家衛跟李安，還有吳念真
第一部執導的處女作。楊德昌的《獨立時代》我不是很喜歡，覺得不太成功，在
金馬獎上抱了最佳男女配角。蔡明亮的《愛情萬歲》可說是他在《青少年哪吒》
後的成熟之作，個人強烈的風格在此建立，他也僅此一次如此受到金馬獎寵愛。
王家衛的《重慶森林》不用多說，也是華語影史上的重要作品，這部片子同時也
讓梁朝偉拿到最佳男主角。當梁拿到這個獎時，還有人說梁不會演戲，以「生活
化」的演技得獎。然而在此之後梁朝偉逐漸演進為華語界演技派明星的代表。
關錦鵬改編自張愛玲小說的《紅玫瑰白玫瑰》我認為是關最好的作品，這片也讓
脫星葉玉卿脫胎換骨成清純乏味的白玫瑰。很可惜關在這部高峰之後，就沒有可
以值得一提的電影（我認為《越快樂越墮落》跟《藍宇》都不成功）。李安的
《飲食男女》其實蠻好看的，歸亞蕾昏倒那幕讓人印象深刻。但是你看看你看看，
這屆競爭激烈到竟然連後來的國際大導李安在最佳導演的入圍上都沾不上邊。
除了吳念真之外，本屆還有很多心目中的經典王家衛的《東邪西毒》，入圍了一
些技術類的獎項。


在我的印象中，1991跟1994這兩年堪稱是最精彩的（再下來就是1997跟2000），
上述很多電影都會讓我想一看再看。可惜這樣的榮景，在2000年之後就不再出現
了。或許是我對電影的認識、品味，就是建立在九零年代初期，以至於連那些大
師們在2000年之後的電影都常常讓我失望。好像是那段跟著大師們--侯孝賢、
楊德昌、蔡明亮、李安、王家衛、關錦鵬--成長，期待他們帶來更多驚喜的
「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了。下一代遲遲接上不來，而大師又逐漸疲乏...

然而，
讓人更想不到的是，竟然在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十年都還沒過完，我的九零年代大
師群中就已經有人過世......無法形容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驚訝，讓人感到，如
果一個時代要終結，其實可以終結的非常非常快速，以至於昨日如同前世那般遙
遠，如果沒有翻攪，那些記憶便悄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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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76.19.67.236
推 LACENI      :推一下!
推 sycshen:[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絕對是楊德昌導演的傳世之作，我看的
→ sycshen:是四小時的導演版本，去年金馬國際電影版在日新威秀放映。
推 evanc3:推! 希望台灣能重發楊德昌的電影
推 godplaysyou:推!為什麼台灣買不到一一...我還是跟學長借的耶(美國)
推 sslah:這個哪裡買的到？都找不到....
推 atonLS:記得以前上通識課老師說一一在台灣沒有版權發行DVD..orz
推 darkroad:這片是我最喜歡的電影, 超耽年少的電影, 超推
推 orzisme:舒國治演攝影棚的攝影師 一閃而過
→ ggyo88:還有蔡琴、段鐘沂...辨認那些客串演員是我看此片的樂趣之一
推 nsk:這齣戲讓我了解台灣的族群衝突問題 族群歧視用語 原聲帶不錯聽
推 nsk:當年很迷這部電影 但被老爸說這種電影有啥密好看的 才恍然大悟
→ nsk:這齣戲只拍出外省族群的故事 卻對本省家族產生了隔閡
推 smartsnake:推 牯嶺街.悲情城市.超級大國民.無言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