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bbs1221617:超好看! 07/24 16:41
※ cafelight:轉錄至看板 LitCritic 07/24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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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Clint Eastwood也許是最被忽略的優秀導演。原因
很多，除了他拍的片子有更趨於大眾能解的非嚴肅藝術風格外，
我想跟「作者論」(the auteur theory)的電影批評觀點有著莫
大關係。伊斯威特拍的電影面向太廣，光以類型片而言，便橫跨
愛情片《麥迪遜之橋》、西部片《殺無赦》、懸疑謀殺片《神祕
河流》、戰爭片《硫磺島的信》與《硫磺島的英雄們》，光譜四
射的結果，反而讓東木伯 (Eastwood)看似缺少了風格一致的簽名
印記。
柏格曼的婚姻敘事、伍迪艾倫的假文藝嘲諷語錄、荷索的瘋人
群像、小津安二郎的緩慢日式物語與費里尼的夢，在在銘刻了他
們作為auteur的絕對標誌（姑且不論他們是否能接受「風格導演」
這樣說的太少，省略得太多的詞）；Eastwood卻沒有這樣可辨認的
印記（真的沒有嗎？嚴謹來說，可以發覺以上Clint Eastwood的經
典名作，都是該種類型片的「反讀與反寫」）。但這非得是壞事，
全色光譜的創作策略，讓Eastwood能夠嘗試多面向、多重角度、超
越／遊盪類型片的電影敘事。
一詞以蔽之，影像的多元主義，being versatile也許才是他的
真正藝術行號；別忘了，在Eastwood之前，Stanley Kubrick也幾乎
拍過所有你能想到的類型電影，而他也許是當今影響力最深遠的film
auteur。
Eastwood近作《陌生的孩子》（Changeling，2008）或可視為其
藝術之高峰。該電影並無法以簡單的類型片定義，說它是1920年的歷
史劇也好，親情片也罷，或謂針砭時政的社會寫實片，這並不減少它
的藝術成就。Changeling的故事原本是歐洲黑森林的鄉野奇譚，用假
娃娃換走真小孩的可怕傳說(有興趣可參閱侯孝賢的電影《珈琲時光》
)，放在該電影的敘事框架來看，竟意外合乎邏輯，同樣描繪一個母
親如何尋覓她那被換取的孩子。
母親，始終是童年的照顧者，凝視與欲望的客體；可以是創傷與
戀母情結的製造者，也可以是鄉愁想像的最終落地。我在前作（請
參見《六個大師的童年》與《童魘》），企圖以小孩的角度，再現
童年與母親的密切關係。《陌生的孩子》卻從母親的觀點，重述了
這段關係：一個母親的愛能有多偉大？請看《陌生的孩子》。
1928年3月，洛杉磯，一位單親母親克莉絲汀柯林斯（安潔莉娜裘
莉飾）在下班的路上，因為剛好錯過回家的公車，回家時，發現兒子
不見了。遍尋不著兒子華特的蹤影，她打了一通電話給洛城警方
（LAPD），她沒想到的是，有24小時才能通報的規定，更沒想到，她
即將面對的是，當時最腐敗無能的國家機器。
五個月後，LAPD告訴克莉絲汀華特找到了。當時顏面不佳的警方想
靠此立功，挽救聲譽，車站因此湧進了大批記者，克莉絲汀卻不想理
會他們，一心一意只想快見到華特。下車的那人，一樣瘦小，卻不是
她兒子。
「一個母親怎麼可能不認得他兒子？」，當所有現代醫學證明都告訴
她眼前的這位小孩是她兒子，克莉絲汀必須質疑，以母性的絕對直覺。
但訴諸情感的「直覺」是不被醫學所證明的，卻可被建構成一種「反理
性」的歇斯底里。傅柯認為現代社會以「監獄」和「醫學」規訓與懲罰
（discipline and punish）人民，使之服從。其極端的例子便是「精神
病院」（asylum）的建制，方便該文明社會把不從者與異議份子以科學
建構成必須監控的危險人物。「精神病院」就是一種醫學的絕對監獄形
式，你以為囚禁的是瘋子還是先知？
自此，《陌生的孩子》獲得類似《飛越杜鵑窩》的關懷與控訴。沒有
法院正當命令，克莉斯汀被關進精神病院，因為警方想把她汙名化成一
個幻想的瘋子（要抹黑一個女人就更方便了，只要輕翻任一頁女巫的迫
害史，即可知曉），以之證明警方沒錯，也不可能有錯，更無法被質疑
。男醫生威脅利誘她只要簽下「承認錯誤」的自白書，就能放她離開這
可佈的傅柯權力現場。但，母親怎可能屈服？A child is her life，承
認幻想的錯誤等於放棄了華特，也等於割捨了她的摯愛，向生命道別。
「鍥而不捨，永不妥協」，克莉絲汀的奮鬥交雜在兩種互文的歷史書
寫(historiography)：反抗史與母親史。而作為一個絕佳的導演，Clint
Eastwood的電影實踐，即成了搶救灰飛煙滅的歷史，保存它、延續它、
記憶它，終不讓時間吞噬。
而電影是時間的魔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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