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 黑天鵝—不只是芭蕾

[halalaQueen (阿飄)]

此乃大雷，雷到深處無怨尤，為了避免誤踩的讀者失去觀影樂趣，
容許先來個嗑瓜子話家常吧！

1.我愛娜塔莉
Natalie Portman，在我心中始終佔有一席之地。
難以釐清怎麼愛上她的，只覺得她演起戲來，宛如在鋼絲上跳舞，
每一次轉身，都是逼人窒息的精準，無法把眼神自她臉上離開，
只得注視她，憐愛她，臣服於她。
尤其是其於偷情（Closer）中的演出，那段妖嬈的脫衣舞，
那一刻，身為女人的我，亦覺得體內升漲起一種陌生的感受：
如果傾國傾城可以換得妳，我願意。

Natalie　Portman，如此魔魅，時而矜貴，時而蕩情，
像是擁有數千張面具，那每一張面具，除非她願意，
否則誰也摘不下。哪怕是導演，哪怕是任何人。
每一次演戲，都把自己給逼到懸崖，以求取完美演出，
她的美，她的表現，男人讚嘆，女人亦難自持。
她是Natalie　Portman。你最好記住，
只因這是一個在影史上會發光很長、很久的名字。

2.芭蕾是個「準主角」
預告片一釋出，我已有心理準備：在「黑天鵝」中，芭蕾只能是個「準主角」
意思極為，極度貼近主角地位，畢竟不是個正主兒。

芭蕾，歷史悠久，在藝術以及美學領域上，始終領有其疆域廣褒的王國，
古典、神秘，令人盼切一揭神秘面紗，
然而，在「人性」此一大哉課題底下，也不得不淪為配角。

一旦死亡的欲望即為逼近時，美學必須讓步，
這是「逢魔時刻」，顫抖、飽受折磨、苦痛且扭曲的靈魂，
本身即實踐了「美」，無須託付舞蹈。
此刻，舞者之所以成全了「美」，並非「舞」啊，
而是那個憂傷的「者」，那哀鳴且鮮血汩汩的靈魂。

所以，以「芭蕾的正統性」去苛責這部片，
於情於理，我想都是說不過去的。

3.母親：生我、養我、愛我、謀殺我…
女主角Nina，母親亦曾為芭蕾舞者，卻因無法達到心中所想的非凡地位。
而將這份年輕時的失落與遺憾，投射在唯一的女兒身上。
以滴水不漏的呵護，照顧Nina，卻也羈絆Nina。
不僅管束Nina目前的想法、心理狀態，甚至掌握著Nina的每一吋肌膚，
太過親暱，也太過扼殺一個孩子的主體性。
對於母親陰晴不定的情緒，Nina扮演乖順，且甚至必須安撫母親的女兒。
而這樣詭譎的角色分配，在一般日子中，倒也維持了這對母女的和平生活。
縱然對Nina的人格發展造成了某程度上的窒礙，
她的人際關係安全，但無趣；個性不惹人厭，但也不討人喜歡。
於芭蕾演繹上，準確、到位，卻也空洞無采。

但，為了競逐柴可夫斯基最為經典，亦是世人目光熱切執著的芭蕾舞作—「天鵝湖」
Nina那平淡且規律的日子裡，首度有了覺知：
這世界上，終出現了一樣物事，是哪怕萬劫不復，我也非得到不可的：Swan Queen。

如果說真愛可以破除白天鵝的桎梏，那麼「折磨」（Suffer）就是喚醒黑天鵝的咒語。
對母親高壓宰制下的隱忍，對於芭蕾的犧牲、奉獻，
每一次母女倆那緊張欲嘔的對峙、練習時指甲的斷裂與碎血，
長年下來，Nina的絕望無人傾聽，只能餵與體內那隻，絕美的黑天鵝。

這一次，為了讓Nina的夢想實現，忠實陪伴Nina的，
惡魔象徵的黑天鵝啊，自沉沉的長眠中甦醒吧。因為我是如此、如此地需要你……

於是，從前只是在鏡子一角，或是擦肩而過的片影，越來越真實、逼近……

4.三把缺一不可的鑰匙
畢竟，黑天鵝一角，不僅是劇中當中最吸睛的存在，那眩目的32揮鞭轉更叫人迷醉……
惟，更重要的是：黑天鵝本身必須非常、非常「誘人」。

童話不願提及的是，或許在某個分秒，王子是明白的：
「這不是白天鵝，但在這一刻……，唉，我卻實在無法離開這女子。」

黑天鵝本身得具備這樣的實力：讓王子甘於自欺，擊潰真愛的強大破壞力。
而單憑Nina一人的「欲望」（desire），是不足以達到這樣的顛峰的。
所以，打開潘朵拉盒子的鑰匙，分別在三個人身上：Thomas、Lily和Beth。

他們三人，分別以不同的形式，驅動了Nina從前匱乏的「性的張力」。

Beth，從前是Nina眼前的光，而今卻成為背後的陰影。
早在Nina偷取唇膏時，就已經暗示了Nina對於Beth的想望。
塗抹上Beth的唇膏，幻想自己是Beth，擁有Beth所擁有的一切，
也偷偷幻想著：終有一天，Beth也想成為Nina，成為我。

一管唇膏，曾經塗抹在Beth的唇，任Thomas反覆啄吻，
如今在Nina的唇上，亦是被Thomas所輕薄。
Beth何其可憐，
先是失去了唇膏，之後是Thomas的寵愛，最後是舞團中女當家的地位。
唇膏無須忠誠，男人逍遙依舊，而Swan Queen，更是從來也不屬於誰。
舞者會逝去，Swan Queen會留下，
如此簡單的道理，Beth卻懂得很辛苦，因為太痛。

Thomas，典型的藝術家，「身體力行」女體之美。
他愛的始終不是眼前的女人，而是口中那句致命呢喃：「我的小公主」。
自Nina抗拒他的強吻，Thomas作了一個帶有風險的決策：讓Nina擔綱Swan Queen。
（還真是不折不扣的「一吻定江山」）
到底是Thoman的眼光具有前瞻性？我認為，更具有說服力的想法是：
在Nina離去的當下，他相信自己看到了，黑天鵝無心遺落的一根羽毛。

Lily，就我個人的解讀，與Nina最大的差異點在於，
前者從不把芭蕾視為一生之志。Lily跳芭蕾，且跳得頗不賴，
但Lily偶爾也逃避芭蕾，享受人生。
正因如此，她深諳芭蕾，與Swan Queen一角背後的苦與樂，
選擇間她就少了一點執著，多了一分從容與灑脫。
易言之，她從來不想取代誰，
她只要當Lily，她可以扮演任何角色，但她很清楚那些角色終究不是她。
而Nina的矛盾與自我衝突，卻也令Lily渴望了解。
我個人頗喜歡Lily一角，坦率、熱情，或許不「乖」，但本性亦非邪惡。

5.美的祭壇
隨著公演的逼近，Thomas施予Nina的壓力也逐日積累，Nina面臨極大的瓶頸，
被挑剔的並非有稜有角的技巧，而是那無形無象的「氣蘊」。
黑天鵝的氣蘊，乃渾然天成，絕非一般人反覆練習就能越加精進，
相反的，要求的只是「心領神會」的瞬間。
是以，向來走「苦行僧」模式的Nina，彷彿遇上了「禪宗」，Nina又困惑又痛苦。

此時，與母親的齟齬，更是漸趨白熱化，走向另一更為巔危的邊緣。
見到女兒得到夢寐以求的Swan Queen，母親又是開心又是不安，
樂於見到女兒圓滿她年輕時未竟的夢，
亦擔心Nina會藉由這次突破，從此逸脫她的控制。
母親擺盪的心事也外顯於行為上，這一秒支持，下一秒又毫不留情地給予抨擊。

無法超越的藝術層次，母親的緊迫盯人，任一都足以使人發瘋，更何況兩者兼具？

終於，體內的黑天鵝不願一再委曲求全，急欲脫穎而出，
與母親、與Thomas、Lily和Beth宣示她的存在：女王已經降臨。
不甘處於飄渺虛無的幻影，黑天鵝的羽翼已經高張，不斷地撲翅，充滿企圖心。
而Nina與自我交鋒的場景，更是不忍卒睹，虛實之間，撲朔迷離。
矛盾的是，隨著Nina的敗陣與疲軟，她的舞蹈卻愈臻完美。
最後，分不清，是Nina成為了黑天鵝，還是黑天鵝取代了Nina，
答案也不重要了，如同Nina最後那句嘆息，完美是永存不朽的，而她抵達了……
眼中閃爍的幸福光芒，倒是比劇中任一幕都來得戰慄。

6.何以普雷
今日朋友問起，黑天鵝是否值得一覽的時候，
沉吟許久，我還是老實回答：噢，我覺得租DVD就好了耶。
這個答案，不僅朋友，包括我，也暗自驚訝。
深愛Natalie的我，這一次要離她遠去了嗎？
不的，與其說是Natalie，毋寧說是劇本以及取鏡本身，讓我作出了這個建議。

首先，因年少喪志，精神異常而不自知的母親，
教養出一個表面依從，實則精神分裂的女孩，
容我說一句，這個設定實在是太常態、也太好捉摸了。
況且，母親出現異常舉動的時點極早，
導致我之後對於之後Nina異常（或許應稱為正常）人格的展現，
理解起來很是四平八穩，少了一點期待上的樂趣。
當然，說我是雞蛋裡挑骨頭，我也是不反對。

之二，更讓我困惑的是，為了克服Natalie Portman本身並非芭蕾舞者，
導致運鏡上的不完整，但凡劇情中關於芭蕾的展演斷斷續續，呈數個不完整切面。
不諱言，這部片本身有其自身限制，
可惜導演似乎選擇了一個消極、閃躲的方式去避免（而非正面處理）。

天鵝湖的舞碼非本片重點，至少也是基礎，然而，由於上述的缺陷，
令我感到有些遺憾。無法親自感受天鵝湖此一舞碼的經典。

之三，許多橋段有用力過度之嫌
這點我覺得是比較致命的瑕疵。
鏡中反覆出現猙獰的臉、浸浴時的幻覺、夾斷母親手指、
女女性愛的場景、母親骨錄骨錄轉的畫作、化身成惡魔的Thomas等等，佐以誇張的音效。
一言以蔽之，是有點失焦了。
觀影中途，我幾乎開始懷疑，如果我要的是恐怖，是不是該跑去看本位的恐怖片。

黑天鵝，探討追求卓越的瓶頸，探討精神疾病、親子關係與芭蕾圈的美麗與哀愁。
這些都是很幽微，必須小心翼翼去推敲、去揣摩、去碰觸的情感。
但我相信被音效和驚悚畫面嚇得半死的讀者，是很難去想到這些拍片初衷的。

基於以上原因，原諒我，給個普雷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25.148
推 ainosei:我很好奇為什麼覺得普通 卻還是有動力寫長篇大論啊？
※ 編輯: halalaQueen     來自: 140.112.225.148      (02/25 14:34)
→ halalaQueen:所謂普雷，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差強人意，一種是瑕疵遮
→ halalaQueen:掩了應有的光采，這部片我覺得是後者@@
→ halalaQueen:不過這是我個人對於普雷的理解啦，可能是錯誤的XD
→ FantisyP:在戲院看的感受大不同....
推 yeaaah:http://tinyurl.com/4smgun9 納塔莉rap
推 summersleep:推這篇～我也覺得在強調情感衝突的手法上有點喧賓奪主
推 milkvampire:寫得不錯:>
推 Anail:廣袤
推 gn02174082:推這篇文章，優點和缺點都有說出內心的一些想法
推 ringfan:推
推 mysmalllamb:我想, 不太適合把藝術形式和藝術主題拿來比較誰是主角
→ mysmalllamb:誰是配角, 因為藝術形式是主題的載具
推 zeohealer:推這篇
推 moulinrouge:推這篇 / 回頭看紅菱豔 才覺得在類似議題上處理更讚XD
推 narnoi:推這篇!既中肯又專業~不過老實說像我這種人外行人看的時候
→ narnoi:實在是如同原po所說從頭到尾驚嚇不已，精神緊繃，如同和主
→ narnoi:角一樣精神快被逼到極限，這或許是另外一種體驗電影感情的
→ narnoi:方式？有點喧賓奪主，但也加強了衝擊的力道(看完後虛脫)XD
推 moralhazard:妳寫的太好了~我有很多相同的感覺，但我表達能力差太
→ moralhazard:遠了
推 allergy:推
推 KungFuPandaX:寫得太棒了 大推
推 Luke11:寫得挺不錯的~
推 farren7410:推!!!
推 misha37:推!!!!!!有同感!
推 BAINE:恩恩...簡單的講就是失焦的好片
推 madonhwa:推!寫的真好!!
→ Anzar:文筆太刻意了，令人看不下去
推 fapt:推一兩段!
推 ok:應該是無雷 一整個看不懂啊XDDDDD(苦笑)
推 bouzi502:推!
推 ab32110:推一個 看的時候整個一直被嚇
推 nivla:回moralhazard 是因為你打負雷 眾鄉民不爽 內容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