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千佛塔中,景琦遭來人侵襲而身負內傷,但來人似乎並不躁進:依舊是一樣忽左忽右
的聲音在千佛塔中徘徊,而方才瞬間的一絲光明也像是被黑夜吞噬般消逝,往昔象徵著十
方光明界的千佛之塔,如今已被無盡的詭異與枯屍氣息所環繞著,無法消退。
景琦勉強站起,運用著並不靈敏的黑夜視覺細查周遭:方才來人的速度雖然其快無比,但
並非無懈可擊…為什麼他可以瞬間穿透我的身軀再進行反擊?動念一瞬,景琦輕提真氣,
邁開身形,在千佛塔中東躲西藏:利用奇門遁甲中「以形遁形」的原理,企圖反客為主。
「哈哈哈…小子,在『曼陀羅陣』中,你無計可施!」
話聲方落,景琦更是加快腳步,企圖不讓來人發覺自己落定的方位:其實在千佛塔一片伸
手不見五指的詭譎之夜,景琦也不知道自己落在何方…只是似乎到哪裡都被來人發覺,不
管逃到哪裡都是險險避開來人惡掌,隨著時間的過去,儘管景琦身在壯年,修仙功體,仍
舊氣喘不停,無計可施。
「呼呼呼…算了,你要就來個痛快,不要東躲西藏了」
像是放棄般,景琦不再奔馳,雙足立定在一個不知名處,眼神微閉…頓時四周空氣完全凝
結,來人飄忽不定的聲音也完全停歇,四周的悲苦羅漢像如如不動,但是在重重金身覆蓋
下,像是又隱藏著奇詭的秘密與力量。突然…
四周大放光明,所有在塔內的悲苦羅漢金身一同發出金光,神威赫赫,齊向景琦攻來,只
見景琦輕招,青玉琴瞬間到手,轉軸撥弦三兩聲,強烈的音波動震退羅漢金身的第一波攻
勢,然而羅漢進逼不停,一者降龍拳,一者伏虎掌,甚至其中還夾雜了民間小民熟稔的大
盤掌與大洪拳的基礎防身功夫,一股腦又雜亂無章的再度攻向景琦。方纏一個側身躲過了
「黑虎偷心」,接下又得彎腰避過「倒騎龍」,頓時琴聲再揚,逼退了自下盤攻來的「老
樹盤根」與「斧底抽薪」。
唉唉唉…這些傢伙怎麼打都沒感覺,逼又逼不退,這這這…靈機一動,景琦呵氣右手,瞬
時右手五指間燃起五點青藍火焰,配合著迅妙無比的身法,景琦在金身羅漢陣之間來回穿
梭,而手指不停的點在各羅漢的眉間與胸前大穴上,儘管身負內傷在先,然動作遲滯的金
身羅漢也趕不上輕妙的「逍遙遊」身法…
瞬時,景琦大喝一聲,提氣向天直躍,氣聚背心,擊破千佛塔層層塔頂,金身羅漢群也如
景琦一般直跳入天,這時只見景琦嘴角輕揚,凌空平放琴身,神色優雅如昔,靜靜說道。
「魔物,聽我一曲『肝腸斷』吧。」
景琦雙手輕揮,淒清琴韻如銀瓶流洩般汨汨而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將女子思歸
,等待伊人的婉轉情韻躍然紙上,而金身羅漢像體內也自周身各處爆出點點青色火焰,不多
久後所有的金身羅漢完全被火焰所吞噬,然而所有掙扎均無法使騎脫離焚身之苦…景琦橫
眉一瞥,心中感慨萬千:這些羅漢像…到底是誰這般殘忍?
動念一瞬,景琦一陣舒緩,向天直衝之勁一摜往下,到底是誰的念頭揮之不去,景琦勢必
揪出罪魁…不想下墜之際,數道黑影已蓄勢待發,齊攻景琦頭胸腹大穴,一陣匆忙之際,
景琦變無可變,竟然七大要穴同時被黑影刺中,然下墜之勢不停,頓時只聞一聲,八道身
影同時落地,七個黑影手執尖刺齊刺景琦要穴,只見景琦面無血色,傷口處鮮血直流…慢
慢的…眼神逐漸呆滯,眼見是不活了…
這時千佛塔突然大放光亮,千佛塔的光景突然再變:遍地的戰棋蔽雲,分散各處的斷劍殘
兵,到處是戰爭、流離、失所、無情的血楓舞景…
「唉唉唉…本以為你過了『曼陀羅陣』中的『西天羅漢伏』,應該也可以過得了『阿修羅獄
』的…看來主人設計的這『曼陀羅陣』,當真是無人能敵…」
話聲停歇,一陣破風之聲響起,頓時黑影身上尖刺瞬間斷裂,原本被插成串燒的景琦也因
為沒了支持而萎倒在地。
「恩恩恩,蜀山仙劍派的『點石成劍』,不只威力驚人,還能轉向。佩服啊佩服…你是不
是可以出來了呢?一直在跟蹤我的旁觀者。」
來人話聲一停,一道罡風迅如飛影的在七道黑影間穿梭一陣後,只見黑影瞬時支離破碎,
面目全非…而罡風停歇處隱隱站著一藍衣道人,手裡拿著七顆人頭緩緩輕觸,低頭沈吟,
似乎不將眼前的危局看在眼裡。
「鬼物,你冒著蜀山仙劍派的名號引陳州人民上塔送死,居心險惡。」
「歐!是啊!只是我沒想到正牌的仙劍派道人會出現,哈哈哈,這倒是有趣有趣。你…過
得了主人的『曼陀羅陣』嗎?哈哈哈。」
「蒼天不仁,以萬物為?狗…鬼物,你今日草菅人命,很好玩嗎?」
「我不管那麼多,這是主人的命令!」
「哼…那仙劍派獨孤非雲拜候。」
「歐歐歐!獨孤非雲…你是仙劍派的長老,那有得瞧了…哈哈哈哈哈哈….」
來人的狂傲大笑致使場景又變,周遭濃重的血腥氣氛再變,只是這時…原先在渡船上的陳
州人民目露兇光,手執武器,咬牙切齒的悲憤與神情,似乎不是正常該有的現象,獨孤非
雲一陣訝異之際,原本鼓譟的人民瘋狂向其殺來,不分皂白…
「原來你就是千佛塔命案的兇手!」
「女兒啊!爸爸為你報仇!」
「你這個奸淫擄掠的惡賊,嚐嚐我們的憤怒吧!」
叫囂聲此起彼落,全無停歇,獨孤非雲不忍傷害陳州人民,是以一再相讓;然而詭異的是這
些人民竟不分敵我,彼此互鬥了起來,似乎除了自己以外,別人才是最大的敵人:砍殺、
啃噬、無情逼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獨孤非雲不能讓這些村民自相殘殺下去,是以縱入
戰圈之中不斷拉開彼此攻殺的人民。然而,一隻無聲無息的黑手,卻冷不防的向獨孤非雲
緩緩襲來...
御劍型上,夙瑤與玄震遙遙相對:瓊華雙劍?陰謀?一切一切的謎團似乎都需要玄震來解開
,儘管十分好奇,夙瑤依舊不動聲色…
「恩,經過這百年的歷練,夙瑤你沈穩多了。」低頭拿出自己隨身的摺扇,玄震輕輕搧著
:瓊華派本為修仙劍派,儘管在修習時並不介意所習練之兵器為何,但只要是瓊華弟子多
半會選擇劍作為習練之媒介,但玄震似乎並不以劍做為首選,而是以象徵虛弱文人墨客的
摺扇作為憑藉,這件事情曾讓當時的掌門與長老門為之氣結,然因為玄震天資聰穎,再加
以對瓊華派貢獻甚多,是以後來掌門與諸位長老對玄震的行為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大師兄…算了,你剛跟我說你要去取回元功果,這是什麼意思?」
「恩…你們把後來的那顆水靈珠拿到哪裡去了?」
水靈珠?原來…是了!玄震長期浸淫水靈法之鑽研中,是以功體應以水性為主,元功果…
恩…夙瑤微一回想,就將與厲江流在青鸞峰上發生的事情向玄震說明一遍。玄震聽完之後
細細點頭,不多說話。
「夙瑤,你應該很訝異我將自身元功化成水靈珠放在瓊華這件事吧。」
「是。一般我輩修仙之人珍惜自身元功如寶:畢竟那是自己修行的所有成果。不過大師兄
行事作風一向異於常人,所以我也就不甚奇怪;只是當年的水靈珠幾可亂真,可見當時大
師兄的功體果然已經爐火純青。」
「哈哈哈…就算爐火純青又有何用?不解開瓊華派的真相,我心難安…我問你:你覺不覺
得很奇怪,掌門與長老們如此睿智,為什麼一提到『瓊華雙劍』與『成仙』這兩件事就變
得如此急躁與不可理喻?」
「我想…」
「你想得沒錯:一般人都會認為那是必須達成的理想,但是你想想看:瓊華派光是要在崑
崙絕頂這樣的異地生存就必須要利用水靈珠以及我們不斷修行作為根本,怎麼可能只是利
用雙劍力量將讓瓊華飛昇之後,就可成仙呢?而且夙瑤你也知道,越往高所必須承受的寒
冷氣息越重,以掌門與長老的能力尚且不一定能夠,何況是其他弟子呢?」
「恩…大師兄,你說的這些我倒是沒有想過…」
「我認為所謂的『瓊華雙劍』與『飛仙』兩詞,可能是引發全瓊華派瘋狂入迷的媒介。」
「媒介?」
「是啊。夙瑤你也知道:要進瓊華派的人必須要通過太一仙徑與酒色財氣的考驗,其中酒
色財氣的考驗並不是讓那些人真正去身歷其境,而是我們利用術法創造出一個虛幻的空間
,讓那些人認為他們確實身歷其境,『說服』自己身在其中。而我認為『瓊華雙劍』與『
成仙』這兩個詞彙正是有這樣的效果,讓瓊華派所有人身處棋局之中而不自知,達成有心
人的目的。」
「大師兄,你怎會想到這些?」
「這些事情都是在修練水靈法時慢慢去思考的:你也知道,水靈法的修練必須專心至意,
所以對事情的思考與想法也就比較不容易那麼一窩蜂,再加上我自己本就異於常人,對吧
?哈哈哈…」
夙瑤心驚:原來百年前大師兄竟有這些想法,而這些事情確實在百年前的瓊華派是難以被
接受的;但是不對:使人『信以為真』的術法必須要依賴在強大的仙法能源或是被說服者
持續的相信之下,瓊華派諸位仙長何等睿智,怎會…
「我知道你很好奇為什麼瓊華派的師長竟然會栽在這麼簡單的術法之下對嗎?哼!這就是
敵人奸險的地方:敵人將術法下在瓊華派的九天玄女像中,你也知道,我派重視禮法與尊
卑,九天玄女是我派上下必定膜拜的神祉,而膜拜時必須心無雜念,只有恭敬,在這樣的
狀況下,所有人都將中招。」
「那為何大師兄你沒有?」
「哈哈哈…一來我不喜歡瓊華派這些瑣碎禮法;其次我在研究水靈珠的時候,我發覺九天
玄女像與水靈珠會產生排斥效果,會抵銷我在水靈法的修練,再加上我一向奇詭慣了,沒
有人會問我有沒有每天拜九天玄女這種事,所以就逃過一劫了。」
「大師兄你既然知道,那為何沒有警告我們呢?」
「唉唉唉…當時我自己自保尚且不易,何況你也知道近似催眠的『言靈之法』在中招者持
續加強信念的狀況下會不斷增加『言靈之法』的威力,所以我根本沒辦法解開,而且當時的
『言靈之法』幾乎無跡可尋,我也是到了詐死之後慢慢修練才領悟到解法…可惜當我趕回
瓊華時,瓊華已經不復存在了…」
玄震語畢後,低頭沈默,左手輕撫著手中的白摺扇:這是當年玄震完成水靈劍閣的設計時
,宗煉師叔親自送的禮物,當時掌門雖然口頭嘉許,但是因為心裡依舊不平玄震不肯練劍
,所以並未嘉獎;當時只有宗煉師叔不顧掌門與諸位長老的白眼,送了玄震一手摺扇,還
央求掌門在上面寫了「天地玄黃」四個大字。不想一念無涯,百年殘生過。夙瑤想到這裡
,心中也五味雜陳了起來。
「哼哼哼,賊人這廝也特為心思細密:在瓊華飛昇失敗之後,就使用借刀殺人之際將所有
的瓊華故物毀得一乾二淨,不只是瓊華派,甚至連瓊華雙劍…」像是下定決心般,玄震收
起摺扇,長身而起道。
「大師兄你說什麼?」
「夙瑤啊…你早該想到:暗示雲天河毀掉瓊華派的是誰?在東海之底毀掉瓊華雙劍的是誰
?在瓊華飛昇失敗之後給瓊華派當頭一喝的又是誰?哼哼哼…」
「大師兄…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在當年用『水靈牢』之術困住你的時候,我在你身上寄下了些微的水靈之氣:這也是為
什麼你之後使用水象仙術與劍術能夠進步神速的原因。」
「…那你是說…」
「我認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九天玄女:只有他能在玄女像上不露痕跡的下言靈咒法
蠱惑瓊華派,也只有他能夠不露痕跡的湮滅所有證據而不被懷疑,對吧?哈哈哈…」
「那動機呢?大師兄,動機是什麼?」
「唉唉唉…這也是我最不解的地方,所以我需要去取回我的元功果,使我的元功恢復,這
樣才能去東海之底查探九天玄女的虛實,走吧!去青鸞峰,哈哈哈…」
玄震笑聲未停,劍型轉向,飛一般的朝青鸞峰而去。
煙霧瀰漫,神農洞內煙霧四起,慕容紫英身處土靈珠與宗煉手札所在的煙霧之中:一片的
寧靜驟現,月夜銀波的海浪滔滔,四面八方的微風輕拂,與曉天殘星相對更顯得沁涼如水
,天街月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詩情畫意之句刻畫著珠紅驟落的暢達與快意。
慕容紫英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之際,遠方海天一線的的天光水色中,一位少年書生靜坐在一
龐然巨物之上:那怪異之物一身黑漆,頭頂有洞,偶而在洞中還會噴出像是水一般的柱子
來。少年書生頭戴方巾,一襲藍衣白肩,手執摺扇輕搖,輕輕的倚在龐然巨物的身邊,像
是極度逍遙,突然,少年書生隨興而致,就簡單的吟了首詩來。
「世外悠悠隔人間,不忍淒淒亂世煙,慨懷瀟瀟任風逝,雲靄冉冉繞仙山。」
平淡的詩句,寄託了無盡的悲世之懷。慕容紫英心驚此少年書聲援是仙風道骨之人之際,
不想書生話語方落,新語再生。
「你…心中有惑啊,宗煉。」
宗煉?為什麼那書生叫我做宗煉呢?宗煉師公不是已經仙逝多年…不待多想之際,慕容紫英
確有如不由自主般的向藍衣書生深深一揖,十分恭敬道。
「我惑不解,何謂飛昇登仙?但請釋疑。」
「哈哈哈…宗煉小朋友啊,在你心中飛昇登仙的目的是什麼呢?」
蒼老但強勁的話語,一字一句的灌入紫英的雙耳之中,慕容紫英回頭一望,只見到一白髮
老人,紫帶束髮,身著黃衣,左手拿著根枯木枝當柺杖…這個黃衣老人又是誰?
…難道這是…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4.3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