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 在自己的房間裡 ◎凌性傑

[tloveb (小路)]

在自己的房間裡   ◎凌性傑

一:單人睡眠

時間過去，我翻了個身
壓倒一座彩色的夢境
燭台上的火苗持續跳動
不斷地抵抗這個世界
黑暗過重，清醒展開逃亡
從一個巢穴躲進另一個巢穴
身旁沒有他人，他人的體溫
房間的胃納裡因而顯得空曠
不必相互敷衍，擠壓
可以安靜等著被吞嚥消化
昨天在牆上留下掌印
今夜的月光依然照耀其上
記憶從一閃而過的微笑開始
窗外停止雨水，悲傷並不存在
車子越跑越快，橫越陰影地帶
生命的岩壤質地堅硬，醒或睡
穿鑿出一則則鏗鏘的預言

無以為靠的年代，我仍相信睡眠
那是一處可以安穩的角落
蜷曲，舒展自己，像一匙茶葉
因滾燙的浸泡而愉悅起來
遠處教室的鐘聲淹過暴虐的天空
慢慢腐蝕著動盪，太長的一生


二:孿生想像

世界上一定有另一個人
與我懷抱相同的異教信仰
相遇時，我們將在原地用力親吻
證明齒舌還能夠年輕地顫動
只是鐘擺過於早衰，噹噹
咚咚的，敲捶所有動植物的耳朵
搖晃的樹葉一片片黃落，已經
過了九月，閉上眼睛就能遺忘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九月的肅殺與溫暖，我們躺下)
唱盤跟地球總是轉啊轉
以至於我老是暈暈的
告訴自己，上帝還在打瞌睡
噁心地流口水。他沒看見也看不見
戰爭還在遠方，在我的房間以外
殘暴的光多麼無私
戮戮每個人的雙眼，焚燒
每個人的家園。每個人都帶傷
連疤痕累累的故事也在尋找安住的地方
與我相同信仰的人，或許正置身其中
以我不懂的語言想像一個乾淨的房間
想像一頓晚餐，想像一首歌，想像
我，以及一些來不及想像的事物
我們的靈魂收容彼此，讓世界安靜
卻日復一日地在自己的房間裡喧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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