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unrise1202 (sun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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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心得] 繞過世界一圈的詩語言以前的詩語言
時間Thu Jul 11 21:27:12 2013
<繞過世界一圈的詩語言以前的詩語言>
──arkino詩集《我們三個》讀詩感
我讀詩,是從PTT的詩板開始的。
在板上,arkino的詩,總能吸引我的目線。
閱讀,更真切地說是進入,他的詩的時候,
就好像我正在那上邊──「經過墓園的列車很快就離站」,
並看著「頭頂上那盞燈輕微地晃」(<我愛的人會老>),
讓人感受到在貼近生活字詞的背後,側寫了某一種神秘的力量。
這種神祕的力量或許能給我們引導,但更多時候
它卻只是帶我們以另一種視野行走而後回到原位的徒勞──
「是我最感到困擾的東西/是我離開家之後,讓我驕傲虛偽又辛苦的東西/
飛走;剛開始,只是想試著飛而已。」(<我想用森林的漆黑來安慰>)
在arkino清晰觀看了「世界對自身的關照」而書寫出的詩語言中,
他可以先於世界來引導我們去體驗那樣的感受。
arkino的詩語言走在很前面,所以我讀他;但似乎並非完全如此,
他讓我感受到,他並不比我更擺脫那些現實著實的難處,
他好像就是在路上擦肩而過的某一個人,低著頭,或不低著頭,
讓天空映照在自己的膚上,去感受、去思忖。
他和我們是如此地接近──
他的詩語言繞過世界一圈,以純淨樸質的姿態回到我們身邊,給予我們安慰。
而arkino的這本詩集《我們三個》,收錄了他2004~2008年之間的早期創作。
如果說目前PTT詩板上可搜尋到的arkino近期作品,
是他透澈世界的某一面相而回到原位,以及加上再啟程以後的書寫,
那麼,這本詩集,興許完整地呈現出他那純白、流動的觀看世界之過程的視角,
當然,就像他現在的那些詩作一般,同樣令人為之動容,
當他帶我們進入那樣的視角──
我是秘密
妳說
因此他知道
<秘密> p.1
詩人將秘密說了出去,
以詩的外鞘。
你仰望天空,它就長出了翅膀,
你凝視海流,它就伸展出鰭骨,
你輕觸枝葉,它就在上頭開滿繁花。
你心中的每個自己都因此看見了它。
不論是正走過那沒有表情的路口,或是
在睡前的夜燈下愁苦著什麼的那個自己。
在很黑的地方,也許是在世界的背面,
反視著自己所活著的,就足以把我們割裂。
詩人便是透過詩來得以完整,
而更多時候卻是,
努力朝向那永遠也無可能的完整。
如果寫詩的手勢
會是妳喜歡的蝴蝶
那他會願意
帶著妳去看海
節自<看海> p.10
如果,我不能帶妳去看海了,
是否會有另一個人,可以為我做這件事,
為我去我的本相試圖前往的地方。
我這樣想著,卻也擔憂著,
這樣的一個人終將不存在。
所以我想寫詩,讓詩帶妳去看海。
跟夜晚所聽的音樂無關
跟妳穿的睡衣無關
跟信箱裡面陌生的郵票無關
我有自己的檯燈
出門前會關掉自己的夜晚
節自<無關> p.16
我的世界,跟許多事情無關。
我的世界只跟能在心谷回盪共鳴的有關。
像我的愛,被我所讀所寫的詩攀附著。
像我對妳的思念,與妳無關。
所以我應該告訴自己:無須害怕
沒有一盞自己的檯燈,無須害怕
那些事情是明是滅,
在踩著枯黃草葉的下一個步伐裡。
我們羨慕愛羨慕詩
我們和作者保持一首詩的距離
節自<關於詩與詩人的月光三十八行I> p.20
我也羨慕愛,羨慕詩,
當然,我也就羨慕詩裡面偶然閃現的能愛且能被愛的自己。
因此我也就信了詩人,和他保持一首詩的距離。
但是我未有答案的是,我要和詩裡面的自己
保持怎樣的距離呢?
僅一首詩的距離顯得太過危險,
因為我沒有勇氣,去實踐詩裡面的自己,
因為我只有一次生命,無法讓我反覆出席自己的葬禮。
但保持距離又怎麼能夠呢?
我是如此渴切地想接近那個自己。
我是如此渴切地想知道這個答案。
你的私密如此在我的嘴裡朗誦
你的手好小
我的手在你的臉上
只是楓葉的轉深
節自<妳走過來> p.30
妳的一切如此清晰,
我記得妳太多的事情。
妳的聲音,一些說過的話語,
在月沉處,又顯得更靜謐一些,
更靜謐就又更觸動了內心一些。
鋪滿陽光,暖燙的榕園草地上,
妳的身姿,妳的手勢,還有那些
只有我能發現背後意味著什麼的神情。
即使在多年以後,
諸多種種,我想我仍有把握認得出來。
屆時只待我把時光的塵埃拂去,
讓我再次看到妳,妳已是,
不,妳一直都在當初我遇見妳的地方。
妳走了過來,妳並不離去。
反倒是什麼模糊了起來──
我在妳身上看到的我的樣子。
可是記憶太遠
也沒有再多的重量可以壓住
飛走的日記
節自<一顆跌落風谷的石> p.34
一直以來對我造成困擾的皆在於,
那些太過濃稠的記憶,一旦涉入就留滯其中。
我的身體已經睏怠,總有來到這個世界太久之感。
或幸我的靈魂比我更輕,這使我在身為一個
充滿缺陷與罪的人這樣的事實下,
仍願繼續讓自己的足印復沓在時間的窄路上。
即使記憶很遠,
仍有太多的重量可以壓住,
那些始終沒有飛走的日記。
我只是在星期一到星期日之間,
抓到自己的影子
然後把影子放到床上,
要睡覺時再攤開
……
只是練習把石頭丟得更遠
水紋可以更圓
或是看著雨滴沉入湖中
節自<巴黎日記> p.73
我也期待,可以把石頭丟得更遠。
我也期待,可以讓水紋更圓。
這樣的我,竟期待可以在雨中走著,
再沒有一件接下來的重要之事,
也沒有怕被淋濕的衣服和鞋子。
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解讀自己。
或許被浸透,我會和天空、和烏雲更加緊密,
或許我就能活得更淡一點,步伐也更輕一些。
我也這樣期待。
然而,我沒有撿起任何一顆石頭,
我還在那張床上,
我又讓昨日的影子代替我活。
往海邊走去
坐在沒有人坐過的椅上
用可以想到的方式
度過不可以想到的時間
節自<一天之間> p.77
對於度過不可以想到所耗費的時間,
已經逐漸佔據我每日的泰半(夢亦在內)。
為此,我感到難堪,
我有時甚至只是坐著,沒有其他的方式。
我想起我也曾經看著海潮,看滿是時日的輝煌映著海面,
我仍記得那些無以名狀的撼動。
只是海潮退去,夜迫降了下來,
什麼都沒有留下,除了
一顆還保持跳動的心。
宇宙仍然尋找神的下落
仰望夜空
每個星辰都在安慰與妳相似的人
他們白晝時也是冷冷地
工作、通勤、持家
也會不時靜靜地
朝著窗外輕輕嘆息
節自<妳所不相信的> p.89
我也曾經相信,宇宙被愛均勻地推動,
渺小而無常的生命才有了恆常的溫暖與希望。
然而相信總是一再地被摧毀,不論是被他人
或者更多時候是被自己。
我想,我是詩人所描寫的人們之一,
一個白晝裡的幽靈,只是冷冷地、靜靜地,
但似乎又不全然是這樣?
是的,我還嘆息,我的心中
還存留著對殿堂的莊麗想像,
我還沒有死透,我還寫詩,
我還寫詩去撿拾去丟失,再撿拾那些信仰,
即使真正的它完全可能
從無誕生在我的世界,
我也得像你們一樣不斷尋找神的下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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