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arenata (HauSiaulism)
看板poem
標題[討論] 聶魯達:詩和警察
時間Tue Apr 27 02:25:22 2010
在黑島時,有一次女僕對我們說:「夫人,堂巴勃羅,我懷孕了。」後來她
生了個男孩子。我們根本不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她不在乎這個;她在乎的
是要馬蒂爾德和我當孩子的教父母;可是這事辦不到,我們不能當。最近的
教堂在埃爾塔沃鎮,我們經常開小型卡車到這個小鎮去拉汽油。教士毛髮倒
豎,活像一隻豪豬。「一個共產黨員教父?絕對不行。聶魯達不能進教堂大
門,也不能抱你的孩子。」那姑娘回到家裡就低著頭走進自己的臥室。
另外一次,我親眼看見堂阿斯特里奧遭受的痛苦。他是個老鐘錶工。他已有
一大把年紀,是瓦爾帕索最高明的精密鐘錶匠,給艦隊修過各種航海精密時
計。他相依為伴的老妻就要死了。他們是五十年的夫妻。我當時想,我應該
寫一篇關於他的詩文,在他十分難過時能給他少許安慰的一篇詩文,讓他可
以唸給他氣息奄奄的妻子聽。我當時是這麼想的;可不知道是否想得對。我
把這首詩寫出來了,詩中我對這位工匠及其技藝,對在各種舊鐘錶的嘀嗒聲
中度過的十分純潔的生命,發出由衷的讚嘆,傾注了赤誠的激情。薩里塔‧
比亞爾把這首詩送到一家報紙去。這報紙叫《團結報》,由帕斯卡爾先生主
編。帕斯卡爾先生是個教士,他不願意發表,這首詩也就發表不了了。這首
詩的作者聶魯達是個革出教門的共產黨員。他不願意發表。那位老太太,那
位堂阿斯特里奧的老伴去世了。那個教士就是不發表那首詩。
我要生活在沒有革出教門的世界上;我不會把任何人革出教門。將來我決不
會對這個教士說:「您不能給任何人施洗,因為您是反共份子。」我也不會
對別人說:「我不發表您的詩,您的創作,因為您是反共份子。」我要生活
在這樣一個世界上:那裡人們都只是人,除此沒有其他頭銜;那裡人們不會
為一條戒律、一句話、一個標籤而苦惱。我希望大家都可以走進所有的教堂,
都可以進入所有的出版物。我希望市長辦公室門口再不會有人守在那阻攔和
趕走別人。我希望人人都能笑逐顏開地進出於市政府大樓。我希望沒有人須
坐威尼斯平底船逃走,沒有人被人騎著摩托車追蹤。我希望大多數人,僅僅
是大多數人,也就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說話、閱讀、聆聽、茁壯成長。我從
來不贊成鬥爭,除非為了使一切鬥爭告終。我從來不贊同嚴酷,除非為了使
嚴酷不復存在。我已選定一條要走的路,因為我認為這條路會把我們大家引
到永遠相親相愛的境界。我在為這種普遍存在的、寬廣的、沒有窮盡的善意
而奮鬥。我的詩曾和警察多次遭遇,所有這些遭遇及其他一些我沒有一再訴
說的事,還有別的一些我沒有親身經歷而許多人又不可能訴說的事,使我對
人類的命運有絕對信心,越來越明確地相信我們正在向脈脈溫情接近。我有
意識地寫到懸在我們大家頭上的炸彈的危險,寫到不會放過地球上任何人和
物的原子災難的危險。然而,這改變不了我的希望。在這危急關頭,在這垂
死掙扎的一剎那,我們知道,決定性的陽光定能進向尚未完全閉上的眼睛裡。
我們一定能互相理解。我們一定能共同進步。這種希望是決不會破滅的。
《聶魯達回憶錄》,p.315-317,林光譯,台北:遠景,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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