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airily2: 01/08 11:55
吳瑩 名字叫做阿那
名字叫做阿那,我轉過身,鋸齒狀的血液流過我的額頭,那裡有濃厚的烏
雲,裡面藏著閃電的記號,如果我撥開額前的髮,你會看見我的眉間有電光正
滋滋地閃動。
「這是什麼光呀?」如果你問我。
「這是血液裡的憂鬱」我會這麼說。
「安靜的女孩,請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
充滿陽光的語言,西班牙文。穿過嘩啦嘩啦好像地中海岸的教室,豐沛的
光的聲音拍打著我,我靜靜地像陰天,孤僻又害羞,抱歉地坐在會話課的角落
裡,老師走過來,她微笑地這樣問我。
老師叫瑪麗亞,馬德里的瑪麗亞,我記得她:黑色的短髮、眼珠綠灰、鼻
子很高挺、人不瘦、下圍比較胖。
同學裡也有人叫瑪麗亞,其他人有人叫自己小雛菊、有人叫自己甜蜜;玫
瑰羅莎、白色布蘭卡、藍色阿蘇拉達;蘇菲亞、黛安娜、芭德里西亞。全都是
香甜優雅的名字,滑過嘴唇像一匹高貴的絲綢,她們捲髮的漩渦裡閃著陽光。
我叫自己什麼?憂傷索蕾妲、疼痛多羅蕾斯,這樣的名字嗎?字典的附錄
裡有姓名表,我打開它,從A開始找,很快就找到了,只有三個字母的名字:
Ana。字典譯作安娜,可是我喜歡阿那。什麼意思呢?字典說:陰性名詞、
舊時的長度單位、一米左右。
「所以請叫我阿那。」我小聲地回答。
於是我一百公分地坐在課室裡,走在課室外,像一根很細的、直立的線段
;血液有點陳腐、影子略微斑駁,我是這麼地過時,雙腳仍持續一百年前的行
走。
然而我是一座日晷儀嗎?現在我停下來,太陽底下低頭看地面上自己的影
子,細細長長正指著幾點鐘呢?鋸齒狀的血液流過我的胸口,我的腦髓像被吸
吮光了一滴不剩地空洞著,風呼呼地刮過。
「生存從1到7,每天是1到24。」
「而我叫阿那,我是一公尺。」
《單人馬戲團》,花蓮:花蓮縣立文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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